第 332 章 攻略進度99.962%
可是萩原說了,可以不回答,但是不要說謊。再不回答幾乎就等于默認了,神無夢不知道該用什么措辭、她也確實是很久不和人交流什么了,只能沉默地點了點頭。
其余五人交流了一下眼神——尤其是松田陣平,即使沒有開燈也能感覺到他整個人都繃緊了,顯然有些生氣。
諸伏景光輕聲打破了沉默:“那么,第二個問題,請問神無夢小姐愿意治療語言障礙嗎?”
欸?話題轉換得好像有一點快。神無夢點了點頭:“叫名字、就好。真名、假名、都可以。不用,敬語,小,兩歲、我。”
景光笑著歪了歪頭:“好的。”
“你的語言障礙,”松田陣平突然開口,“是不是和母親的事情有關系。”
其余四個人齊齊瞪了他一眼,無聲地質問著——剛剛不是說好了不提這些的嗎?!
而松田陣平皺著眉,閉了閉眼睛,就當沒看見。
神無夢也心態平和地點了點頭,只是語言更加混亂了一點:“是。我、看、母親,被、剖開。”
說話時神無夢雙手不自覺地有些用力,緊緊地抓住了自己的雙臂,指節發白,用力到幾乎有些發抖。松田陣平深呼吸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坐在自己身邊的妹妹的后背,試圖安撫她的情緒。
神無夢搖了搖頭,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
“怎、么,治?”她有些磕磕跘跘地問道。
“那個不急,”松田仍舊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她的后背,“你的聲音呢?怎么啞成這個樣子。”
……這個也不好回答。親哥怎么總是提出關鍵且不好回答的問題。神無夢思索了一下措辭,最后只能小聲回答道:“……哭啞、的。”
她的嗓子確實是哭啞的——在實驗室里哭啞的。神無夢沒說謊,只是沒說明具體原因。組織不需要她說話,更何況聲音啞了之后也不是沒有好處,比如現在的臥底任務中就沒有人能從她的聲音中聽出什么不對、完美地掩蓋了她的性別問題。
想到這里,神無夢不由得繼續往下想了想自己以后的打算。
——實際上從松田陣平喊出她的名字開始,她的選擇就已經確定了,結局也已經注定了,接下來要怎樣做才是關鍵。
……就是不知道嗓子和語言功能能不能治好了。如果能治好,她接下來的壓力就會小很多。
“這么多年都沒有痊愈嗎?”伊達航皺起眉頭。用嗓過度而導致聲音嘶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神無夢的聲音一直到今天都還是嘶啞的,這是不是說明、她一直到近期,都還會因為一些事情而喊啞嗓子?
如果想得更嚴重一點,什么樣的情況會讓人喊叫到聲帶永久性受損?
這個推測之下可不是什么令人愉悅的事實。
其他人顯然也先后想到了這里。
“……可能,損傷、過度,當時?”神無夢在這個凝重的氣氛之下下意識縮了縮,小聲地試著解釋了一下。
一只手輕輕放到了她頭上。
“……都過去了,”松田陣平以一種讓人震驚到幾乎會懷疑他是不是本人的溫和語氣輕聲說道,“能治好的。”
在座所有人、包括神無夢在內都呆住了。
松田陣平翻了個白眼:“反正肯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知道松田當警察的原因的降谷零清了清嗓子咳了兩聲:“反正松田已經定下了警視總監的目標了,再加一個大法官和知名律師也不算什么了。”
神無夢挑了挑眉:“警視、總監?”
松田陣平瞪了某個夜色里格外顯眼的金發混蛋一眼,轉頭看了看神無夢,簡單解釋道:“現在的警視總監當年誤抓的老爸,后邊的這么多事情都和他脫不了干系……雖然知道我這么做有點遷怒,但是,毀了老爸夢想、毀了我們一家的人,不揍一頓怎么行。”
這個理想似乎有點崇高——神無夢花了一兩秒來整理思路,隨后看了看她哥,緩緩說道:“……那、先、找到,他的,下班,路線?”
本來還在一旁快樂看戲的萩原研二沉默了。
……神無夢!你為什么在很認真地考慮要怎么完成這個計劃啊!!
絕對不能把這兩兄妹放在一起太久啊!!萩原研二迅速伙同景光和班長在降谷零反應過來之前把話題扯走,并下定決心,否則他可能會在未來某一天突然發現這兄妹倆搞出了什么大事。
幾個人聊了半個小時左右就送神無夢回去睡覺了。但其他人并沒有直接離開松田陣平的宿舍——對于他們來說,真正的聊天到現在才開始。
松田回來后,動作輕緩地關上了門,加入坐在地上那群家伙。
他們今天更多的是為了確認和敘舊——換一種說法其實就是為了避免嚇到神無夢,所以聊天內容里沒有提到什么可能會讓神無夢為難的話題。
但這并不代表他們沒有注意到。
松田嘆了口氣,低聲道:“……走路確實沒有聲音。而且不像是我們因為夜間偷偷跑出來而特意收斂腳步聲,她是走路的時候習慣性沒有發出聲音。”
春日晚間微涼的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
萩原也附和道:“小神無夢的格斗能力也很不合理吧……雖然之前諸伏提到過,神無夢說過她不太和其他人交流,但是就算認為是她在學校受到了欺負,安部夫婦看起來也不會專門送她去訓練格斗術的樣子。”
松田陣平嗤笑一聲:“那對夫婦只想要個漂亮的玩偶吧?”
景光瞇了瞇眼睛,搖了搖頭說道:“可是也不能就這樣下定論吧。零就是小時候經常打架,現在格斗術就很厲害。”
伊達航反對:“降谷的格斗術能看出來訓練的時間不是很長,還能看出來原本的路數其實不是特別標準。但是安部、啊不對、神無夢的出招和實戰格斗都是明顯經過了長期訓練的。安部夫婦看起來想讓她去從事文職類工作,不會特意訓練她的。”
降谷零想了想,補充了一句:“……我小時候其實也有自己學習?不過效果肯定不怎么樣啦。現在的本事都是大學的時候用課余時間練出來的。”
這些線索指向很明確——除開安部家,似乎還有人在指導神無夢的成長和學習,并且這個成長和學習的方向隱隱有些不太對勁。
松田陣平閉了閉眼睛。他能看出來的東西已經說明了很多事情了——再加上剛剛送妹妹回去前、神無夢反復強調的她還需要繼續以“安部祐”這個身份呆在這里,和委婉地告訴他最好還是先不要在明面上公開兄妹關系這件事情。
妹妹好像參與到了什么事情里去。
如果這件事情只是因為安部夫婦腦子有問題、一定要通過這種任性且濫用職權的行為送養女來接受管教,那松田陣平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建議那夫婦倆以及他們的部下們都趕緊去看看腦子——這實在不是正常人能干出來的事情。
“線索還是太少了啊,”松田吐槽道,“難不成,那兩個姓安部的老家伙在從事什么犯罪行為?并且想帶神無夢一起參與進來?”
也不是不可以這么說。偷聽中的神無夢有些無語地在心里嘆了口氣。
警視廳警察學校的住宿條件其實不錯,單間是配備有空調的。神無夢此時正站在松田陣平宿舍窗外的空調外機支架的邊緣上,勉勉強強和笨重的空調外機分享這一小塊地方。幸好她哥沒關窗,她聽得可清楚了。
安部夫婦不算是主動在參與違法亂紀事件——他們自從自己親生的女兒自殺之后就精神錯亂了,組織也是在這個時候把剛好和他們女兒同歲的她送了過去。安部夫婦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組織利用了,一舉一動都收到了他人的暗示和引導。
房間里的夜談還在繼續。
“說起來,”是諸伏景光的聲音,“之前我和零找安部夫婦相關的信息的時候,在報道中見過他們的女兒的樣子……他們之前有一個女兒,和神無夢長得不像。”
當然不像啊,神無夢在心里接話道,她是養女啊,要是長得太像了也挺嚇人的。
“那之前那個小姑娘、就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呢?”伊達航問道,“而且他們如果本來就有女兒,為什么突然再領養了一個?”
因為原本的那個可憐的女孩子已經被逼瘋自殺了。神無夢默默地聽著墻角,順帶祈禱他們不要查出來原本的那位安部小姐的下落——那位小姑娘是七歲的時候死掉的,而她是六歲離開家的。如果被發現了這個時間差,她有些沒辦法解釋。
“也許之前說有一個姐姐并不是假的,只不過那位姐姐并沒有來警校?”萩原研二提出了一個想法。
神無夢在心里狠狠地為研二哥鼓掌三分鐘。
松田陣平卻不同意:“如果家里有兩個孩子,那對老家伙就不會以那種、孩子不聽他們話就馬上毀掉的語氣對神無夢說那些話了吧。總不能是真的精神失常、兩個孩子都要按照他們規劃好的樣子活著。”
……親哥拆臺,好致命。
“那明天去問問神無夢?”降谷零的聲音傳了出來。
……也行。問她本人總比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把事情揭穿了好。組織的事情最好不要被他人知道,否則很容易引發巨大的問題。一個搞不好,卡慕就要成為來解決這些家伙的人了。
神無夢一邊心不在焉地聽著房間里的人的對話,一邊考慮著接下來的計劃——找到蘭吉特那個瘋子、再和他談一談合作的事情,以及在她的目的達成之前要做哪些準備、是去警視廳還是警察廳……
直到她聽見房間里沉默了一陣子,松田陣平有些壓抑的聲音打破安靜的夜晚。
“……我絕對要把那些混蛋,一個、一個、全都送進監獄,最好是送上刑場。”
談話大概是將要結束了吧。神無夢在聽到他們離開的聲音后閉了閉眼睛,悄無聲息地借著空調外機支架離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松田陣平說的沒錯,那些犯下無法饒恕的罪行的家伙或多或少地破壞了他人的人生軌跡,毀壞了他人原本正常的生活。像這樣的家伙,都應該一個不剩地進監獄里去、該受到什么樣的懲罰就受到什么樣的懲罰。
包括她自己也是。
她深知自己已經和正常人相去甚遠、作為從開始學習拿筆就開始學習拿刀的殺手,她對生命毫無敬畏,也不會因自己殺人的行為產生任何的負罪感,只是出于正常人應有的道德觀念,她記下了每一個自己殺死的人的相關信息。
已經成型的三觀很難被重塑。神無夢不認為自己還有機會和時間把自己打碎再重新鑄造,也不認為真心的懺悔就能把過去的錯誤一筆勾銷。
她已經被深淵抓住腳踝了。與其費盡心思逃離過往否認錯誤,不如在徹底被吞噬之前,做一點自己想做的事情。
……只是,她難得地感覺到了一點難過。或許是因為自己放棄被拯救、也無法伸出手,或許是因為遲到了十四年的關心和溫暖,又或許是因為作為罪人的自己最終會被正確所厭棄。
已經縮進被子的神無夢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蓋住腦袋,整個人像嬰兒一樣蜷縮起來,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團。
她只允許自己軟弱今天這一個晚上的時間。
第 333 章 攻略進度99.963%
有炸.彈。這是神無夢通過“自身能力”接入信號搜集到的信息。
第一現場在神谷鎮,一號街到三號街的居民都已經完成避難工作,第一現場周邊一公里內正在實施一般車輛交通管制。
第二現場在淺井別墅區廣場,同樣已經將普通民眾疏散,實施交通管制。
現在是上午十點三十分。
任務中遮蓋了自己面容身形的暗殺者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伸手摸了摸自己后頸。那里在蘭吉特的實驗之下安裝了信號發射器一類的神無夢叫不出名字的裝置,據蘭吉特所說這個裝置直接通過脊椎連接她的神經系統,可以讓她短時間內像計算機一樣連接周圍的電路組織和設備。
很快她找到了目標。
自家親哥正在神谷鎮拆彈,萩原研二則呆在一棟公寓的第二十層等待居民全部撤離。
神無夢深吸一口氣,轉頭看了看那個奇怪的男人,把他的樣貌刻在了自己腦海后迅速放下手中的任務,稍加思考就往淺井別墅區跑去。
從剛剛的監控畫面來看,哥哥那邊的炸.彈已經快處理完了,結合剛剛那個家伙扭曲的神情,不難推測出那個炸.彈是幌子,萩原那邊的炸.彈才是真正有問題的。
拜托了,神無夢摸了摸手上的用于直接攀登高樓的裝備,一路狂奔。
一定要趕上,一定要沒事-
萩原研二終于接到了居民已經疏散完畢的通知。眼前的炸.彈比想象中棘手很多,同時他作為□□處理班的兩大王牌之一,在計時器已經停下來的情況下也不介意帶一帶新人、講解拆彈過程。
總之居民已經疏散完畢,實在無法拆除的話還可以就地引爆,以免造成人員傷亡。
這種情況下其實不會有太大的壓力。萩原研二一向很會調節自己的心態,作為拆彈員,保持心理健康也是很重要的,所以當他接到好友打來的電話時,也是選擇直接接起。
在說了自己沒穿防護服后聽到松田陣平的怒罵,萩原研二的心情依然很輕松。
神無夢抓著鋼索破窗而入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某個家伙防護服都不穿就蹲在炸.彈面前,還在和別人打電話。
炸.彈的計時器重新運作起來。
神無夢沒換自己被碎玻璃劃破的衣服,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沖到因為突發狀況而站起身的萩原研二面前就是一個頭槌加全力的一拳。
全都打在臉上。
爆炸聲響了起來。
炸.彈爆炸時往下掉了一些,差不多在十九層的位置。十九樓的玻璃都被震了個粉碎,沖擊力把還沒來得及跑進樓層內部的神無夢推飛出去,直直地撞到了墻上。
這個不穿防護服的混蛋,這個不要命的混蛋。神無夢表情扭曲地咬牙從腿上綁著的槍袋中拔出□□,繞著這一層跑了一圈毀掉了所有的監控、處理干凈了自己留下的血跡后爬進了通風管道,才終于能夠稍微從幾乎直面爆炸導致的受傷和用腦過度的疼痛中稍稍放松下來,喘息一下。
腦子承受不了了,暫時處理不了監控的問題了。還好她沒露面沒說話,身形身高體態全都做了偽裝,本人還可以找特殊急襲部隊的同事打掩護,為了防止身份泄露什么的,給她做個不在場證明。
……過了這個時候就沒理由揍研二哥一頓了,一會兒還有任務要處理,剛剛打得不夠重,希望哥哥下手重一點,最好直接把人打到以后再也不敢了。神無夢有些模糊地想著。
如果不是她沒理由動手的話,她一定要叫萩原研二體會一下什么叫痛苦。不過主要責任還是不在警察這邊的,萩原逃不了一頓打,某個惡心的炸彈犯就更不能了。
蘭吉特給她改造過的身體無法承受強行安裝上的計算機設備,剛剛那樣的操作幾乎已經是把自己往崩潰的方向狠狠推了一把。接下來還要完成組織的暗殺任務,是個還算重要的家伙,不需要組織的第一殺手親自動手,但完成后得向琴酒匯報情況。
但沒有正當理由,接下來的坐班工作最好還是不要請假。她是SAT里唯一一個女性成員,尤其是在突擊班這類第一線作戰的崗位上,本來就不是很受其他同事待見,莫名其妙地請假會影響她的工作。
緩過勁兒來的神無夢一邊處理痕跡,一邊通過通風管道離開公寓。
解決完手頭的任務就去殺某個惡心的家伙。神無夢咬牙發誓道。
她從來都不是什么好人,也不在意社會普遍的道德觀念。從小就開始殺人的神無夢對這類事情沒什么負罪感,對她的親人動手的家伙必須付出血的代價-
機動隊爆裂物處理小組和搜查一課的警員們對著調取出來的監控錄像陷入了沉默。
因為炸彈被及時地扔了出去,萩原研二帶隊的整個小組得以全員幸存——雖然萩原被松田陣平暴打一頓后不得不找他要了冰敷用的毛巾,處理臉上的淤青。
松田陣平整個人幾乎要貼到顯示屏上,萩原研二倒是很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語氣恢復了平時的輕快:“……啊、這位神秘人先生可真是有趣呢,是吧陣平?”
松田沒好氣兒地哼了一聲:“就是可惜了,下手打你的那兩下還不夠重。”
萩原研二立刻后怕一般捂住自己的半張臉。
“確實很奇怪,”松田陣平把話題帶了回來,“一上來就對你動了手,隨后卻抱著炸彈跳了出去,救了你們全隊的命。可是十九層的監控展示他拿了槍出來毀了所有監控。”
接著他按下了暫停。
“你們看這里,”他指著因為爆炸而模糊的監控畫面,畫面里的黑衣人手中拿著一把手.槍,“雖然看不清楚具體型號,但明顯不是我們警用的配槍。也就是說這位神秘人持有槍支,而且很可能是非法持有槍支。”
“有沒有可能是特殊部門的成員,”一位隊員提問道,“畢竟當時直升機也到場了,說不定就是送他們過來呢?”
松田陣平想了想,搖了搖頭:“雖然特殊部門的家伙們整天神神秘秘的,根本不知道哪些是其中成員,但在這種情況下,面對的又都是警視廳的同事,沒有必要還把自己裹得這么嚴實。”
“而且特殊部門一般來說只會在大型恐怖事件中出動,”萩原研二接話道,“負責救出人質、抓捕歹徒之類的事件吧?這次的炸.彈確實威力恐怖,但是一來特殊部門不負責拆彈,二來居民疏散之后就沒有他們的工作了。直升機后來不是也撤離了嗎。”
“那,難道是和萩原警官關系很好的人,”另一名搜查一課的警官出聲道,“或許是他通過某些渠道得知了這個炸.彈的陷阱之后,特意過來救他……”
這位警官越說聲音越小。
萩原研二笑著轉過椅子去拍了拍那位年輕的警官:“這個想法有意思!或許我應該回憶一下,我是不是以前幫助了什么厲害的角色、啊、看這位神秘人的打扮,或許還是□□的大哥,于是現在收到回報了呢?”
房間里響起善意的笑聲。
搜查一課的目暮十三清了清嗓子,總結了一下:“那么接下來我們需要調查的就是,神秘人先生的身份和動機問題。”
是這樣沒錯。松田陣平不打算再和這些人廢話,調出錄像再次重新播放起來。
……他總覺得這個人,讓他莫名地感到熟悉-
下班后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照舊先去神無夢的住處蹭飯——畢竟兩位單身警官做飯都只能說是勉強能吃,同為警官工作又忙,干脆也就把做飯的任務交給妹妹,他們分擔買菜和洗碗等工作了。
神無夢上班的時候他們會直接去等人下班后一起回去,不過今天神無夢休假,松田提前發了個短信問她需不需要他們帶什么食材。
萩原在一旁長嘆一聲,伸了個懶腰:“經歷了這么驚險的一天后能吃到小神無夢做的飯還真是幸福啊!”
神無夢的回復也很快就發了過來。松田陣平笑了笑,把短信轉發給了萩原后拽著自家會買菜的幼馴染去了超市。
食材不難買,神無夢租的房子離警視廳也不遠,沒多久兩人就買好了東西到了出租屋門前。他們三個相互之間都有對方的家門鑰匙,松田陣平還是先敲了敲門,隨后再開門進去。
“我回來了。”兩人齊聲說道。
“歡迎回來,”神無夢的聲音從廚房傳了過來,“把食材,放到桌子上就好。”
可能是因為患有語言障礙的時間太長,神無夢已經習慣了只說短句或者詞語,現在即使能相對比較順暢地和他人交流也不太愛說話,語速緩慢,聲音也很小。松田陣平一度以為是她的嗓子受傷、說話會痛導致了這一點。
“神無夢,”松田一邊把西裝外套掛到衣帽架上,一邊說道,“今天就不要做萩那家伙喜歡的吃的了。”
廚房里的神無夢探出頭來:“發生什么了?”
因為已經在特殊急襲部隊任職、確認了女性身份,再加上組織那邊確實不在意她到底能不能得到多少情報,抓回蘭吉特才是真正目的,神無夢也就恢復了女性的打扮,上警校時剪短的頭發也在這小半年的時間里重新長了回來,現在正松松地扎成一個低馬尾。
松田瞥了一眼表情心虛的萩原:“那家伙今天不穿防護服就去拆彈,如果不是有人救場,他就死在那里了。”
萩原下意識反駁道:“可是陣平,那種程度的爆.炸,我就算是穿了防護服也最多只是留個……呃,對不起我錯了。”
神無夢已經重新回了廚房,背對著客廳,語氣平靜道:“研二哥,這一周的便當,沒有了哦。”
理虧的萩原研二在原地悲傷到掉色。
“我會去問,研二哥的組員的,”神無夢繼續說道,“再有不穿防護服的情況,或者,遇到危險的炸.彈,疏散人群后,不就地引爆的情況,之后的便當,就都沒有了。”
已經悲傷到變成黑白的萩原研二快要悲痛欲絕到只剩下線稿了。
松田有些好笑地看著被午飯制裁的自家幼馴染,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去廚房看看能不能幫妹妹打下手。
剛剛走到廚房門前,松田陣平就覺得有些許不對勁。他給自家妹妹打下手挺多次了,很熟悉神無夢的習慣和動作,今天的神無夢比起平時動作緩慢了很多,人也很疲憊的樣子。
“沒休息好?”卷發青年側過頭去仔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妹妹,隨后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額頭。
還在客廳悲傷的萩原隨后聽到了摯友的怒吼聲。
“病了就說出來啊!燒成這樣了還做什么飯啊!!”松田陣平一把拿走神無夢手里的菜刀丟到砧板上,把人往廚房外推。
萩原研二急忙趕過來勸解:“好啦好啦陣平你先別生氣,神無夢你先過來坐到沙發上休息一下,晚飯我和陣平也能做的對不對?”
神無夢嘆了口氣,也不看看她到底是因為誰才不得不用腦過度導致高燒了啊。實際上除了有些累之外她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可能是實驗讓她對痛苦的感知變得遲鈍了。
“你們來操作,我在旁邊說,可以嗎。兩位先生,請不要做出,只是吃不死人的東西。”
最后還是屈服于只有一個人做飯好吃。萩原搬了一把椅子過來讓神無夢坐在旁邊,他和松田兩個人手忙腳亂地對付仿佛會咬人的食材。
——可能還有神無夢說話太慢了的原因在里面。
折騰了好一陣子才算是吃上了味道比較正常的晚飯。神無夢坐在桌邊,左手撐著額頭看著萩原和松田吃完飯,自己沒有打算動筷子的意思。
“多少還是吃一點東西吧小神無夢,”萩原有些擔心地看了過去,“不吃東西的話會更難受吧。”
神無夢幅度很小地搖了搖頭:“吃過了,不餓的。”
松田陣平撇了她一眼:“冰箱里沒有剩下的食物,垃圾桶里也沒有外賣的訂餐盒,現在的食材是我和萩原剛剛買回來的,你吃的什么?”
“別生氣別生氣,神無夢又不是自己想生病的不是嗎,”萩原嘆了口氣,“實在不想吃東西的話,要不要先去躺一會兒?我和陣平今天暫時留在你這里,一會兒等你舒服一點了再去買一點白粥也可以的。”
神無夢再次搖了搖頭:“已經休息一天了,睡一覺就好。”
松田陣平聽出她的言外之意:“所以你是打算明天繼續去上班?那邊的工作缺了你不行嗎?”
沒等她回答,松田就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表情嚴肅地看著她,繼續說道:“……我們又不是傻子,你根本沒在搜查一課那邊上班。既然是需要保密的特殊部門,就更要注意自己的狀態啊。你這樣跑去繼續上班,遇到任務怎么辦?你是想送死嗎?”
神無夢本來就運轉緩慢的大腦徹底當機。
松田陣平深呼吸了一下,起身把自己這個看起來已經燒傻了的妹妹扶起來往臥室走:“快去休息,我和萩今晚會留下來,不舒服就喊我們,我們就在客廳。我們如果要進來會敲門的。”
不由分說就被扔進了臥室的神無夢愣愣地站在關上了的門背后。大概是出于即使是妹妹但也是已經成年了的異性的考慮,松田陣平沒有直接進她的臥室,即使是留下來照顧也是兩個人一起,沒有讓兩個異性獨處一室的情況出現。
神無夢低下頭彎了彎嘴角,慢慢地走到床邊坐下,拿過床頭柜上的手機,恢復到面無表情的狀態。
只有一條沒有備注聯系人的未讀信息。
【今天的任務完成得不夠干凈。你退步了,卡慕。布蘭布爾的事情還沒過去,你不應該犯這種程度的錯誤。——Gin】
神無夢閉了閉眼睛,刪掉信息,躺到床上去,費力地呼吸著。
……組織那邊可能會有懲罰了,她要盡快為組織提供更多利息、證明自己的價值才行。
第 334 章 攻略進度99.964%
目的是什么?諸伏景光的思維飛速轉動起來。
他真的只是接任務,然后做任務,沒想到“做任務剛好撞上那個組織的成員”或者“遇到按照自己現在的人設無法解決的家伙”這種小概率事件會發生,而且還是同時發生。
對方既然是有名的暗殺者,自己這一次也就相當于是搶了對方的任務目標。如果“魅影”不是組織成員,那么按照這位殺手詭譎不定的性格和瘋狂的手段,搶了別人的活兒的自己現在應該考慮立刻逃跑。但是這位暗殺者沒有要動手的意思,大概率對方的確是組織成員。
……或許是個機會。
諸伏景光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實話實說道:“我只是接了個單子,處理一個家伙。”
一身黑衣服還帶著兜帽的“魅影”點了點頭,繼續用機械音提問道:“發布人,發布的時間地點,任務的具體要求。”
狙擊手先生有些為難地搖了搖頭:“干我們這一行,雇主信息還是要保密的。”
而“魅影”攤了攤手——手上也戴著黑色的手套,渾身上下遮得嚴嚴實實——機械音里也好像帶上了一點無語:“我找你要信息,只是為了確認。你不愿意說也不影響什么,大不了就是多殺幾個。”
多殺幾個?諸伏景光好像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找他問信息只是為了確認是不是這位雇主把任務同時分發給了兩個人,試圖引導兩人自相殘殺以達到不用付報酬的目的。
而“魅影”在說完這幾句話之后也沒再多說什么,屋子里的燈猛地全部打開又猛地全部熄滅,等到諸伏景光的眼睛適應過來后重新開燈時,對方已經離開了,而他甚至不知道對方是從哪里離開的,整個房間里的布置和設施都沒有變動。
……這種無聲無息的潛入,過于恐怖了。
這種想法在諸伏景光把事件匯報給聯絡人,并從對方那邊得知那個發布任務的家伙已經被找到了尸體了,死因是醉酒后回家時撞到墻正好碰到了墻角,失血過多,除此之外尸體上沒什么特別明顯的傷痕,只有衣服兜里帶著一封字跡扭曲的懺悔信。
以及身旁一瓶被摔得粉碎的法國白蘭地。因為瓶身已經被破壞、而第一現場并不是發現尸體的地方,他們無法確定這一瓶白蘭地的具體名稱。
聯絡人提醒諸伏景光,這種特意在現場摔碎一瓶酒的行為很有可能是暗示,讓他接下來一定要小心行事,這段時間先減少聯絡。
這樣警惕的心情一直到他半夜回到安全屋時,再次看到那個一身黑色的家伙安安靜靜地站在他的客廳角落時,達到了頂峰。
“怎么樣?”平淡冰冷的機械音響了起來,“我找對人了嗎?”
而不等他回答,“魅影”就已經換了話題,似乎是并不在意答案如何,或者是對自己的判斷力非常自信:“……你明明就很討厭這份工作吧?昨天聽我說起多殺幾個人也無所謂的時候,和今天再看見我的時候,你的臉部肌肉的細微運動出賣你了哦。”
“為什么不換一份工作,”冰冷而毫無感情的機械音在安靜且空蕩蕩的安全屋里響起,“你的目的是什么?”
諸伏景光沒有說話。
雖然作為一名經過了嚴格訓練的臥底搜查官,他不應該憑借感情行事,但不得不說,這位業內評價非常一致地是“恐怖”、“瘋子”的暗殺者好像對他真的沒什么惡意。結合現場那瓶摔碎的酒,甚至還隱隱有提醒他的意思。
“好吧,”暗殺者晃了晃腦袋,“那我換個問題吧。不愿意告訴我目的,那能說說看,你是不是真心想要這樣做的嗎?”
“接受一份會折磨自己的工作,每天縮在陰影里躲躲藏藏,獨自行動沒有朋友……你想好了嗎?你確定這是你內心的意志嗎?”-
那天“魅影”沒有等他的答案。那位渾身上下遮蓋得嚴嚴實實的暗殺者只是提問,問了過后沒等他回答就直接離開了。這一次諸伏景光有防備突然熄燈的問題,可是“魅影”這次是直接光明正大地從正門走的,走出大門后便仿佛失蹤一般找不到蹤影。
再見到已經是諸伏景光進入組織后,即將脫離底層人員身份、獲得代號的最終考核的時候了。近一年的時間過去,對方依然還是那一身黑色衣服,只不過換成了長風衣,戴著黑色漁夫帽、黑色口罩和大框的墨鏡,不知道是長發還是短發。
不過這一身打扮的確非常符合組織的審美就是了。
這里是組織的一處訓練場。明顯是代號成員的暗殺者雙手抱在胸前,平靜得讓人感覺有些異常地站在原地,即使是聽到了他走過來的動靜也無動于衷。
“歡迎,我可愛的考生,”熟悉的機械音傳進耳朵,“恭喜你來到了最后一關。”
眼前的人顯然就是一年前那個人,但諸伏景光本能地感覺對方稍微有一點不對勁,或者說、對方的性格好像有一定變化。
見對方點頭后,隸屬于組織的暗殺者繼續平鋪直述地說了下去:“我們不需要廢物。這次特殊考核任務,你的搭檔是我,對手也是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行動組的成員,也可以算是半個情報組的成員。
“任務的具體內容會在五分鐘內發到你的郵箱里。你只有三顆子彈的機會。
暗殺者像是回憶起了令人愉悅的事情一般晃了晃腦袋。
“狙擊手先生,靜下心來,注意隱蔽,好好觀察你周圍的環境。一個小時后我們將到達任務地點,祝你好運。”-
任務稍微有一點刁鉆。地點選在了一處戒備森嚴的別墅里,大概是要舉辦一場參與人員都有些身份地位的宴會,而目標是個警惕到幾乎病態的家伙,總喜歡往掩體背后鉆,能不靠近窗邊就不靠近窗邊。
這類別墅區的環境相當為難狙擊手,不容易找到最佳狙擊點,也不容易隱藏在整個環境中。唯一的好處可能就在于這片別墅區建在風景郊區,靠著一個不算高的斷崖,附近也有一小片樹林。
諸伏景光忍不住皺了皺眉。他和那位代號成員一到達目的地就分開了,除了一個不知道怎么開機的對講耳機設備之外沒有任何聯系對方的方式,也就是說他現在不僅僅需要防備任務目標的保護者,同時還需要分神注意有可能出現的來自隊友的背刺。
麻煩啊。這個組織的考核真是……喪心病狂。
更何況他的狙擊槍里只有三顆子彈,考慮到需要盡可能地提高自己通過考核的可能性,殺死目標的那顆子彈一定要從他的槍管中打出來,同時還不能忘記對那位考官的配合。
……怎么會有這樣自相矛盾的考題。
而另一邊給景光出了這么個離譜的考題的神無夢換了張臉后穿著男裝光明正大地混進了別墅中端著酒杯在人群中穿梭。
這次的任務主要內容并不是擊殺目標,而且查清目標得到組織的相關把柄和他的人際關系網。這件事情對于神無夢來說并不難,尤其是在近兩年、蘭吉特在組織的相關方面支持下沒事兒就給她升個級的情況下。
有了這兩重保險,這次任務確實不用太擔心。
至于那個離譜的追殺,其實只是神無夢出于安全考慮,覺得自己應該了解一下對方在躲避來自組織的追殺時大概會選擇什么方式,所以似乎也沒有什么異常的地方。
再加上她可以算是組織中獲得信息和情報速度最快的成員,如果能逃脫她的追殺,諸伏景光未來就有很大幾率能在遇到意外后成功脫離組織、回到警方。
而且,這個也算是她的一點私心吧。針對大腦的實驗從來都是風險極大的,獲得了可怕的情報能力的同時,神無夢也付出了相對于其他實驗參與者而言更加慘重的代價,情緒起伏已經是其中相對比較輕的一項了。
……也算是讓景光哥替他幼馴染付出一點代價吧。神無夢最近快被某位金發混血青年惹出來的麻煩折騰到心累了。她有點沒懂警視廳和警察廳到底要干什么,怎么都往這里派臥底搜查官。
派就派吧,你干什么把兩個從小就認識的人一起拍過來啊?就算是警視廳公安部和警察廳兩個不同部門的不同決定,你們都不會互通一下信息的嗎?
加入組織可不是什么好事情。神無夢之前還有心情警告一下諸伏景光——考慮到景光哥的性格真的不是很適合以狙擊手的身份參與到這種毀滅人性的組織里——現在已經沒有話講了。
想參與就參與吧,反正她也算是個水平不錯的代號成員,這幾年一直都很注意地、夸張地表現出了實驗對她的副作用,同時偶爾會表現出小孩子喜歡玩具一樣的喜歡某個家伙、然后再在失去興趣后處理掉對方,高層基本都知道她的“不正常”。
這件事情自從她發現降谷零和諸伏景光畢業后去向不明時就已經開始準備,拿這個借口保兩個人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就是零哥和景光哥可能會風評被害。畢竟組織里雖然多數人不知道卡慕的性別,但有不少人認為卡慕應該是男性。
管他呢,零哥和景光哥又不能因為這件事情就暴打她一頓,命和風評孰輕孰重還是很好區別的。而且卡慕作為一個殺手要什么風評。
反正警校的時候她也沒少整過零哥——有時候是松田陣平攛掇著她一起,有時候是她攛掇著自家老哥一起,萩原研二有時候也會加入。伊達班長還吐槽過為啥他們兄妹兩個就不放過降谷。
那個時候松田挑了挑眉,笑了笑,說,因為看他不順眼,欠揍。
神無夢則跟著說了句,因為哥哥看他不順眼,欠揍。
隨后警校第一名先生會露出一個無語的表情。
……而且,零哥性格真的好認真,逗起來真的很好玩兒啊。神無夢沒說過這句話,不過她總感覺在這一點上,她莫名地和諸伏景光達成了一致。
信息解讀稍微有點復雜,這里又是風景郊區,信號不是特別好,神無夢大概還需要十到二十分鐘完成收集整理,這段時間她隨便逛逛就好。
如果她沒看見幾個行蹤鬼鬼祟祟的服務生的話。
剛剛找好狙擊點的諸伏景光聽到對講耳機毫無征兆地響了一聲,隨后機械音從耳機中傳了出來。
“第二個選擇是,我們一次性把這兩方的家伙都處理掉吧!反正組織是絕對不能暴露的,如果能把這次事故推到那個不湊巧影響了我的心情的家伙們頭上,組織行動的痕跡就消失了,我也可以考慮考慮再多給你一點武器哦?”
第 335 章 攻略進度99.965%
組織內除了固定搭檔外很少有多次和其他代號成員合作的任務。由此,代號同為威士忌類的三位成員不得不開始思考,為什么他們的任務和某個代號為“卡慕”的家伙的任務重合率這么高了。
其實多數時候他們也見不到卡慕本人,只是后來復盤的時候才會發現任務中有個從頭到尾都沒露面的卡慕的參與。
提出談一談這件事情的是萊伊。平日里極度沉默的狙擊手在一次任務結束、回到安全屋后冷著臉叫住了蘇格蘭和波本,說是要談談關于卡慕對他們兩個的“過度關注”問題。
“為什么只提我們兩個?”波本眉頭一挑,語氣諷刺地把話還了回去,“你不會是忘了卡慕第一次見你,就帶著你一路飆車、把你那個審美詭異的帽子都甩掉了的事情吧?別告訴我你覺得他不是故意的。”
萊伊神情平靜地搖了搖頭:“她確實是故意的。”
“她?”蘇格蘭眨了眨眼睛,“你通過什么方式確定了卡慕的性別了嗎,萊伊。”
而萊伊點了點頭,言簡意賅道:“飆車。”
“所以,”萊伊聳了聳肩,“我要怎樣才能確認,卡慕對我的敵意,不是因為你們兩個而產生的呢。我認為我們應該談一談,這對我們三個人都沒有壞處。”
三人在安全屋里老舊的沙發上坐下,萊伊獨自一人坐在雙人沙發上,蘇格蘭和波本則一人占有一張單人沙發。昏暗的燈有些接觸不良地一閃一閃,在安靜的室內發出輕微的電流聲。
最后還是身為情報人員的波本最小開口:“……好吧,我聽過組織內關于卡慕的傳聞。他、咳咳、她確實有一些愛好,比如會對目前無法歸類出特征的一些人產生興趣,明里暗里跟在對方身邊、幫助對方完成任務。最后失去興趣了就將對方殘忍地殺死。”
蘇格蘭補充道:“也不算完全沒有共同點。卡慕注意到的人絕大多數都是剛加入組織不久的新人,當這些人取得代號后,卡慕的興趣就會減退一些了。也有取得了代號、也活到了現在的例子。”
而代號“萊伊”,本名赤井秀一的FBI探員先生保持著沉默——他對這位行事作風詭譎不定的代號成員的了解并不是完全來自于第一次代號任務。赤井秀一能確定卡慕是一位女性,事實上還是因為他在組織里的女朋友。
宮野明美曾經為了自己的妹妹去實驗部門幫過忙,剛好碰上為了實驗而瘋瘋癲癲的蘭吉特興致高漲的時候,卡慕作為這位代號“布蘭布爾”的瘋狂科學家的實驗品,在那一年多的時間里只能不死不活地困在實驗臺上,和那些小白鼠、小白兔沒什么兩樣。
“卡慕小姐是個溫和的人,性格很溫柔,”宮野明美曾經在他裝作無意間提起時語氣輕柔但堅定地回答道,“明明已經疲憊痛苦到動不了了,卡慕小姐也會努力地回應我,告訴我她沒事。被虐待……或者說實驗的時候也很少發出聲音,非常地能忍耐。”
性格柔軟的女子露出了悲傷的神情:“……有時候我真的很害怕看見卡慕小姐呢。”
作為男朋友的赤井秀一那個時候沒有說話,只是把宮野明美輕輕攬到懷里無聲地安慰。現在想起來,卡慕給宮野明美留下的印象,和卡慕在組織成員眼中的形象,幾乎完全不符合。
波本還在講述情報組的前輩告訴他的內容,話語里明里暗里都在暗示他,現在他們三個人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他和蘇格蘭出了意外的話萊伊也不會有什么好處。赤井秀一想了想,忽然覺得,除了卡慕對他的莫名的敵意之外,眼下的情況似乎并沒有隱藏著什么危機。
直到卡慕無聲無息地站到了他的身后。
“任務,明天晚上八點,地方會在兩個小時前發到你們的手機里,”機械音被調整得很小,剛剛夠他們三個人聽見,“潛入獲取情報。你們,哪兩個去參加舞會、獲取情報?”-
三位男性成員沉默了。
三位身高最低的都有180cm的男性成員沉默了。
“扮成兩位服務生的話……”波本試著思考起來。
而卡慕搖搖頭,無情地打斷了波本的試探:“目標不會讓不認識的男人近身。”
蘇格蘭嘆了口氣,語氣十分為難:“可是我們……確實不太合適。可以、請你幫幫我們嗎?”
任務一向沒有拒絕的余地。蘇格蘭向卡慕提出請求本來就是一種試探,如果是其他組織成員,這個時候就應該把他們好好地諷刺一番后離開、等著看他們笑話、或者等著聽到他們因為任務失敗而被處罰的消息。
而卡慕沒有說什么,她只是沉默地搖搖頭,既不對他們知道了她的性別這件事情表示什么、也不對蘇格蘭的越界行為做出什么反應,只是平靜地回答問題:“我也不合適。”
她用機械音毫無感情地說出冰冷的話:“我穿不了裙子。疤太多了,遮不住。”-
最后這次任務還是交給了威士忌組自己去想辦法。神無夢這段時間里一直呆在他們的安全屋里放空頭腦——也不能算是放空,她大概可以說是,在回憶。
作為實驗品,除開任務時間的神無夢基本都呆在實驗室里。上一次帶完威士忌組的第一次代號任務后她就回到了實驗室——帶著對“他們三個人竟然被分到了一組”的怨念。
因為神無夢的確考慮過要不要讓諸伏景光或者降谷零舉報赤井秀一是FBI的臥底從而在組織中更進一步,然而當這三個人成為一個小組后,他們就成了一個團體,神無夢不得不因為這個理由掩護赤井秀一的臥底身份,以免牽連另外兩人。
——除了把萊伊的帽子甩飛之外,神無夢甚至沒有什么發泄情緒的途徑。只有這類看起來幼稚且不會造成實質性傷害的行為勉強能讓她心里舒服一點。
而蘭吉特則對她的“小小的情緒問題”表現出了躍躍欲試,并試著對她的大腦進行了一個小測試。
神無夢并不太清楚在蘭吉特回歸組織、她撤離警視廳后的那漫長的一年多的實驗中蘭吉特具體做了哪些方面的實驗,此時當然很愿意能夠弄明白其中的一部分。接下來她按照蘭吉特的要求連接上了他的電腦,而蘭吉特只是敲擊了幾下鍵盤,她的負面情緒就消失了。
“你看,是不是非常神奇,”年輕的科學家神情中洋溢著喜悅與幸福,“為了避免高強度的刺激讓你的大腦產生疾病,我苦惱了好久呢——現在看起來效果還不錯,你可以一直保持心情愉悅。”
神無夢沒有說話。一定要說的話她沒有什么感想,只是覺得這樣很奇怪——人的情緒也可以被機器操控,這讓她再一次有些想自嘲說自己到底還是不是人類。不過沒關系,本來人生中就充滿了沒有由來的狂喜與深夜突然涌出的劇痛,人人都在這樣茫然而用力地活著。
于是她露出一個可以稱得上是溫和的微笑:“……看來我的價值增加了,你對我的利用也更加徹底了。”
蘭吉特點點頭,再眨眨眼:“你說的沒錯,我可愛的厄洛斯。怎么樣?你是感到恐懼還是感到驚喜?告訴我你的感受,我會為你的成長而著迷不已的。”
神無夢也眨了眨眼睛,機械音中帶上了一點歡快:“……我感覺,我快要爆炸了。我快樂得要發瘋了。”
……也痛苦得要崩潰了。
開門的聲音驚醒了回憶中的神無夢。
現在已經是凌晨四點,降谷零和諸伏景光率先走進來,隨后是背著樂器包的赤井秀一。三人臉上都帶著無法掩飾的疲憊,大概是這次不合理的任務分配給他們帶來了太多額外的麻煩。
她拿開包裝袋、再輕輕打開盒子。
里面是一條深藍色的晚禮服裙。
那天面對披著小毯子的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時的酸澀心情重新充滿了神無夢的胸膛。她有些說不出話來,只能愣愣地坐在沙發上、動作僵硬地捧著那條柔軟脆弱的漂亮裙子、隔著面具無措地望著她面前的人。而諸伏景光只是溫柔地笑著,輕聲說,去試試吧,這是我們給你的禮物。
漂亮的裙子。
禮物。
神無夢很少感受到這樣的、令人手足無措、令人忍不住要崩潰地大喊出聲的情緒波動,她只是捧著那條看起來她稍稍用力就會被撕碎的裙子,僵直地坐在原地。
降谷零把她扶起來,裙子的全貌也就這樣展露了出來——簡單大方的款式,露肩露背,但裁剪得體、不過度暴露,也不會過分挑剔身材,是幾乎不會出錯的類型,尺寸和大小也沒有問題。
神無夢被推到房間里,大腦一片空白地脫下了自己身上層層疊疊的黑色服裝,再換上這件深藍色的晚禮服裙,只留下來一張面具。
肩頭也好不到哪里去,各式各樣的刀傷將少女本應該柔嫩白皙的皮膚劃得支離破碎又被重新拼合起來,留下粗糙的裂痕和深紅的記憶。
——像是一個粗制濫造的稻草人被強行套上了一身華美的禮服,刺目的傷痕幾乎要扎穿單薄的布料,看起來可笑又可悲。
沒有配套的高跟鞋和首飾,神無夢也不喜歡這類幾乎可以稱為自我折磨專用的東西,于是她赤腳走了出去。
安全屋里昏暗的燈依舊再不時閃爍、昏黃的燈光伴隨著輕微的電流聲在寂靜的夜里融入水一樣的夜色。諸伏景光和降谷零都沒有換下身上的西裝,此時強撐著疲憊站在客廳里,見她出來后走上前來,溫聲詢問她,能否邀請她跳一支舞。
已經有了女朋友的萊伊選擇了自覺地站在一旁,而蘇格蘭和波本都保持著溫和的笑容,帶著這位從來沒有學過舞蹈的殺手在狹窄而燈光昏暗的客廳中邁著步子,輕輕轉了一圈又一圈。
一種發自內心的尖銳的痛楚與遲鈍而沉悶的酸澀在這里安靜地落下、彌漫、最后再緩緩收攏。諸伏景光最后帶著自己赤著腳的女伴回到沙發上坐下,笑容柔和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卷發。
“……這是,為什么?”嘶啞干澀、難聽得讓人忍不住皺眉的聲音從面具下傳來,讓人幾乎無法立刻意識到這或許就是卡慕自己的聲音。
而諸伏景光表情不變,聲音雖然浸透了疲憊,但語氣依然溫和且堅定:“只是覺得,你可以穿裙子。我們都這么覺得。”
“……你穿裙子很好看。”他笑著說道。
然后沉默重新籠罩了這里。沒有人指出卡慕此時正輕輕顫抖著,仿佛拼命地壓抑著什么、克制著什么,又好像努力地躲避著什么。
“……你們,”那個嘶啞難聽的聲音抖得厲害,以一種低到快要聽不見的音量悶悶地從面具后傳出來,“最好,不要,死了。在我這里,死了,才是,暴露的,開始。”
她攥緊拳頭,繃緊身體,強調一般自言自語一樣重復道:“……你們,不要,死了。”
第 336 章 攻略進度99.966%
任務完成后還需要向朗姆匯報。雖然神無夢并不算是朗姆的直系下屬,但單獨完成了一次滅口行動還是需要仔細交代的——關于任務完成的細節,以及是否有任何隱瞞組織的內容。
神無夢也不算說謊——她確實把萩原研二留在炸.彈旁邊了,雖然那個炸.彈是假的。
匯報很順利,卡慕作為從小在組織中長大的成員也不會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多受懷疑。結束后她回到安全屋的時候甚至還不到晚飯時間,開門后萩原研二坐在沙發上,給躺在他腿上的盒子先生順毛,黑貓懶懶地舒展了一下四肢,發出舒服的呼嚕聲。
場面過于和諧,以至于神無夢愣了一下。
她還是卡慕的打扮,一身黑衣裹得嚴嚴實實,面具帽子斗篷裝備齊全,連身高體型都有一定修飾,萩原研二認不出她。
但是神無夢主動摘下了面具。
這個時候不需要偽裝——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已經在一年前就或多或少地猜到了她的立場,接下來萩原對她的態度不重要,重要的事如何讓“萩原研二死亡”這件事情發揮最大作用。她要做的是談判。
神無夢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只是用發聲器說話,沒有張嘴配合口型:“你們的排.爆任務碰上了我要做的滅口行動。你目前上了失蹤者名單,很快就可以確認死亡。”
年輕的警官先生動作幅度很小地深吸一口氣,不像是在壓抑情緒或者緩解壓力,更像是在感嘆什么:“……那么神無夢,你打算怎么辦呢?”
房間的主色調是黑白,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黑色的遮光窗簾顯得既厚且沉重,仿佛在遮蓋什么。窗戶沒有關、午后的風吹進來,而窗簾幅度極小地晃著。
一身黑衣的殺手小姐在這樣黑白的環境中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你的意見是?”
“我當然希望可以回去,”半長發的青年歪了歪頭,臉上帶著有些無奈的笑容,“我死掉了的話,我的父親母親、姐姐、還有小陣平……都會很傷心吧。不過我的意見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打算的,對嗎?”
神無夢平靜地點了點頭。
“你有兩個選擇,”機械音語速適中,語調平靜,“一是換一張臉也換一個身份,留在這里等一切結束,二是拒絕我的提議,我用強制性手段讓你留在這里等一切結束。”
公寓四周的環境很安靜,配上此時沒有彩色的環境,竟然有幾分像是身處一場葬禮。沉默許久后萩原苦笑一聲:“這不是沒有任何選擇嗎?”
神無夢聳了聳肩:“我只要你們活著。”
“那當然是選擇第一個選項啦,”警官先生攤了攤手,“小神無夢真的不考慮一下其他選項嗎?我還是很可靠的,或許其他選項并不會惹出麻煩呢?”
“依據呢。”她反問,但用的卻是陳述的語氣,臉上依然沒什么表情。
萩原望著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再次輕輕嘆了口氣,神情是他一貫的溫和:“……神無夢,那天晚上回去過后,陣平和我聊了很久。”
殺手小姐的坐姿不自覺地僵硬了一下。
“是關于你的,”青年笑著望著她,語氣平靜和緩,沒有任何責備或者不認同,就好像不是在陳述她曾經做出的事情一樣,“我們那天幾乎用了一整夜來聊天,他說、我聽。”
神無夢沒有馬上回答,萩原研二也并不著急。盒子先生不知道從哪里竄了出來,靈活地爬到了神無夢的肩頭蹲下,腦袋蹭了蹭殺手小姐的側臉。
“……萩原、研二,”她換回了自己本來的聲音,緩慢地提出了一個問題,“如果我、現在,殺了你,然后我、向你,道歉,你會、活過來、嗎?”
神無夢那雙淺藍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他,乍一看甚至會覺得有些像是洋娃娃臉上縫著的玻璃珠,空洞可怖。趴在她肩頭的盒子先生也睜著它藍色的眼睛看著萩原研二,像是在配合神無夢。
萩原研二難得地感覺背后竄上一股涼意。
“我,從六歲、就、開始拿刀了,”她的語氣平靜,表情也沒有變化,就像木偶一樣坐在原地,“十七年了。”
安靜的房間里響起輕微的齒輪轉動的聲音。
一位代號“布蘭布爾”的成員在組織中被提起的次數逐漸多了起來,聽說是科研組的帶頭人之一。
三位臥底的威士忌成員在這一年的時間里慢慢意識到,組織的高層人員或者有一定資歷地位的成員,他們只見過卡慕——而這位成員還是她自己不知道為什么跑過來的。或許是出于對卡慕的“興趣愛好”的尊重,其他代號成員主動和他們保持了距離。
雖然非常不明顯,但他們的一些重要信息似乎都來自卡慕。即使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出于一些并不能告訴萊伊的理由、對卡慕的態度始終都相當溫和,但他們也不得不考慮這位組織成員是否是有意導致了當下這一局面這種可能性。
時間不會因為一次列車事故就按下暫停鍵,因此失去親人朋友的人們痛哭、更多的人則在同情惋惜之后很快回歸日復一日的重復生活中去。
警視廳的松田陣平一直都在尋找著那位犯下罪行、幾乎可以說是直接導致了萩原研二的犧牲的犯人,一直到他被無可奈何的領導調任搜查一課、收到那封挑釁一樣的預告函,踏上摩天輪72號座艙。
卷發的警官先生摘下了墨鏡,看著眼前座位底下這個無法拆除也看不到電路結構的炸.彈,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他聽萩原研二的隊員說過萩原遇到的那個炸.彈——幾乎無解的安裝手法、多重起爆方式、條件苛刻的拆彈環境以及拿生命作為交換的惡劣游戲條件。松田陣平當然知道自己會遇到這樣的情景,甚至還猜想過自己遇到的拆彈環境會是什么樣子。
收到傳真的時候,他得到了答案。
這幾乎是他一年以來每日每夜都在尋求的一天——尋找到害死了自己的親友的仇人,為他報仇或就此喪命。松田陣平不后悔自己踏上摩天輪座艙的這一步。
更何況,他很樂意為了民眾的利益犧牲自己的生命。
這顯然是一種違背人類本能的想法,萩原研二離開的這一年里松田陣平有時候也會思考自己到底是因為什么而漸漸對于自己的死亡毫不在意——他還有親人活在人世,父親雖然沉迷于酒精,但并不是對他不好。
或許是因為松田陣平很少有朋友,而萩原研二正好是他放在和親人齊平的位置上的那唯一一個,或許是因為……
所以才會如此極端地、不管不顧地選擇用生命來成全正義吧。
松田陣平掛斷了佐藤美和子的電話。摩天輪還在轉動,事實上他還能聽見底下疏散民眾的聲音,以及混雜在其中的、得到消息就在自己的輪休中沖到現場來的伊達航的吼聲。
……還真是對不起班長的嗓子了啊。松田陣平低笑著吐了口氣。
也不知道一畢業就消失的那兩個家伙怎么樣了。千萬要好好活著啊,否則他一定會在黃泉比良坂前先把那兩個家伙狠狠揍一頓的。他死得早,很年輕,一定打得過他們。
摩天輪緩慢地運行著,四周都隨著高度的升高和民眾的離開而慢慢安靜下來。
距離炸.彈.爆.炸還有五分鐘。
一聲悶響從松田陣平頭頂傳來,就好像有什么東西砸到了摩天輪座艙頂一樣。隨后他聽到一個男人聲嘶力竭的哭喊,說著什么他暫時聽不清的內容。
敲門聲響了起來。松田陣平驚愕地轉頭看向座艙門,玻璃窗外一個戴著面具的家伙正倒掛在座艙外,探頭望著他。摩天輪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下來,而那個正在高空中玩兒倒掛的家伙甚至伸出一只手來搖了搖,和他打了個招呼-
一直到倒掛的家伙開了艙門進到座艙內,松田陣平都有些不知道該做出什么反應。
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關于面前這個人是誰。尤其是在這個家伙伸手先是拿了他的煙扔出座艙后才關上艙門之后。
在敲門聲響起來后松田陣平就已經站了起來,現在是那個戴著面具的神秘人毫不在意地坐了下來,摘下右手的黑色手套,把手放在了炸.彈上。
接著,炸.彈的倒計時在松田陣平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停了下來。
那個已經到了嘴邊的名字也被噎了回去。
而神無夢用自己空出來的左手放下了腦袋上的兜帽,再不緊不慢地摘下了面具,毫無警戒一般露出了自己的真實面容。年輕的女性抬起頭望著松田陣平,慘白的臉上滿是真切溫和的笑意。
她的表情很正常,每一處肌肉的運動都是正確的,但配合上那雙淺色的、略顯空洞驚悚的眼睛和白紙一樣的臉色,這樣的笑容竟然有幾分像是應該出現在恐怖人偶臉上的表情。
“……哥。”她啞著嗓子開口,本來就發聲困難的聲帶似乎因為一些原因、情況變得更加糟糕,滯澀低啞的聲音混進些許氣聲,聽起來就好像一只漏氣的老舊風箱。
“……哥哥。”她停頓了一下,艱難地重復一遍。
而松田陣平沒有回答她。
這對聚少離多的親兄妹沉默地望著對方,松田陣平的思維幾乎被眼前這個無法用科學理論解釋的情形沖擊得幾乎停止運作,而神無夢保持著笑容望著對方,像個被固定了神情的洋娃娃。
停頓了一下后她向自己的兄長伸出手,就像小時候尋求一個擁抱時那樣。那個時候松田陣平很喜歡抱著自己的妹妹到處跑,神無夢也會一直跟在他身后,跟著他惡作劇、大街小巷地跑來跑去、打架時揮舞著獨屬于小朋友的短手大聲喊加油。
小時候的松田兄妹幾乎形影不離。
長大后卻好像沒有什么話可以講了。
炸.彈再次開始倒計時。松田陣平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些什么。青年警官的拳頭徒勞地攥緊又松開,像是想握住什么又不得不松開了手。
要說些什么?炸.彈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你碰到它之后倒計時就停止、放開手計時器就恢復?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些什么?萩的事情你知道了嗎?還有……
還有什么?
“……神無夢。”本來就不擅長語言表達的松田陣平努力地試著組織語言,許久也還是沒能說出些什么來。
“……我知道了,”神無夢收回手臂,緩慢地眨了眨眼睛,笑容不變,但沒有再用自己的聲音,而是用發聲器切換了一種普通的成年女聲,沒有配合口型,“松田警官。”
她慢慢地收起笑容,重新把手放回炸.彈的金屬外殼上,在倒計時僅剩十八秒的時候把計時器停了下來。
“座艙頂上的是那個安裝炸彈的家伙,我帶著他一起過來,就是要他說清楚自己的計劃。現在他已經交代了另一枚炸.彈的位置。兩分鐘后直升機會趕到。你有什么要問我的嗎。我不會對你說謊。”
神無夢的語速適中,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被裝飾過的摩天輪座艙絲毫沒有為此時的氣氛增添些許輕松溫暖。
“如果你沒有想問我的,那就換我來提問,”留著長卷發的殺手小姐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到面前的座艙門上,“說實話,其實我不太清楚該說些什么……我不知道該怎么和你相處。”
直升機的聲音越來越近。神無夢再次眨了眨眼睛,笑著搖了搖頭:“好吧,看來時間也不夠了。”
她轉頭望向松田陣平,淺藍色的眼睛里滿是嚴肅與認真,反而沒有多少遺憾的情緒。神無夢換回自己的聲音,音量不大的聲音換一個非密閉的環境都會讓松田陣平直接錯過她說的內容。
神無夢的語速還是很慢。
“……哥、哥。”她低聲念道。
“……松田、警官。”隨后,神無夢換了一個稱呼,就好像下定什么決心一樣。
座艙的門猛地被推開,直升機上垂下的繩梯就在面前。炸彈犯已經被帶上了直升機,松田陣平被妹妹推著走到了門口,耳邊滿是風聲和直升機上“為什么沒有說座艙里有兩個人!!”的怒吼聲。
在他踏上繩梯的那一剎那,保持著懸停的直升機忽然動了起來,伴隨著警員們“怎么回事”的驚呼聲逐漸升高。
松田陣平睜大了眼睛看著坐在座艙地板上的神無夢仰頭對他笑了笑,把面具重新戴了回去,摸了摸左手手腕,似乎在確認什么的存在,隨后她站起身。
跳了下去-
即使后來意識到了神無夢是在有安全繩的情況下才直接往下跳的,松田陣平還是覺得剛剛發生的那一幕絕對可以放進他的所見過最驚悚的情形之一,甚至排進前三。
再次見到班長和那個害死了萩原還差點兒害死他的罪犯的時候已經回到警視廳了。松田陣平頂著班長的眼刀徑直走向那個剛剛被卸了四肢關節、現在還在止不住地發抖的家伙。
毫無疑問,他要狠狠地揍一頓這個令人惡心的家伙。伊達航顯然也意識到了他要做什么,正好滿肚子火氣沒地方發泄,張嘴就要說話。
一聲槍響打斷了他。
人來人往的警視廳安靜了一瞬間。
炸.彈犯先生慘叫著捂住自己的腹部倒下,周圍的警員扶住他的、手忙腳亂地打電話聯系醫院的亂作一團。松田陣平轉頭尋著槍聲追了出去,伊達航沒抓住他。
而這位爆裂物處理小組的王牌警官跑出警視廳大門時,也只看見來來往往的人們。他們臉上帶著幾乎同樣的表情,腳步匆匆地走向各自的遠方。
第 337 章 攻略進度99.967%
警方用了十天才終于找到了阿津坂唯奈一案的嫌疑人及相關線索。公安從線索中意識到這件事情和組織有關后用了一天時間鎖定目標并在一處廢棄工廠找到了人。
帶隊的風見裕也輕輕吸了一口氣,快速在腦海里過了一遍資料。
就他的上司降谷零傳回的情報來看,莉碧伊貝相當喜歡他上司,甚至愿意把任務功勞推到波本身上,任務中曾經給他擋過幾次子彈和匕首,整個組織基本就沒有不知道“佐恩碧喜歡波本喜歡得要死”這件事情,以至于無辜被牽連的珂爾佩斯對波本沒什么好臉色。
——至于為什么是對波本……畢竟是雙胞胎姐妹,還是相互之間有心靈感應的那種,珂爾佩斯對誰沒有好臉色都不會對莉碧伊貝生氣。
也正是因為珂爾佩斯的存在,風見裕也此時連呼吸都屏住,整個人都處在一種極度緊張的狀態中。
追捕莉碧伊貝意味著他們只有速戰速決,才能在這個瘋子惹出過重的傷亡之前、在珂爾佩斯帶組織成員前來支援之前把佐恩碧之一帶走,問出一些和組織相關的情報。
雖然莉碧伊貝和珂爾佩斯都因為白化病而視力受到影響,但基于目前得知在組織中負責救援和處決的人是組織內第一殺手,公安不得不力求一次性解決問題。
工廠里彌漫著刺鼻的汽油味。入夜后的廢棄工廠浸在一種幽深的藍黑色調中,他們要找的人就像是在等著他們一樣安安靜靜地坐在工廠的橫梁上,兩條腿垂下來,心情很好一般晃啊晃。
“我們直接見一面吧。請放心,我姐姐知道你們來了,但我們誰都不打算說什么。”
因為風格氣質原因更像是少女的莉碧伊貝雙雙撐著身下金屬框架結構的橫梁,晃了晃腦袋。她的聲音和珂爾佩斯的低沉中性不同,莉碧伊貝的聲音有些接近于交響樂中的三角鐵,穿透力強,且清亮獨特。
給自己扎了個高馬尾的莉碧伊貝打了個哈欠,回頭看了一眼仍舊空空蕩蕩的工廠,翻身跳了下來,聲音里帶上了些許諷刺的笑意:“行吧,謹慎到有些膽小的公安先生們——這里只有我,沒有組織成員、沒有槍.支.彈.藥、什么都沒有啊,你們在怕什么?”
“不出來也可以,是你們自己放棄了向我提問的機會的,”她拖著聲音,語調夸張地繼續說道,“說這些的機會可只有一次,你們有帶著錄音筆的呢就記好了,沒帶那就用腦子記好。”
捕捉到死寂的工廠內部一聲電子設備開機的聲音后,莉碧伊貝臉上的笑容更加明顯了些,在這樣的夜色里她的笑容并不像普通女孩那樣明媚動人,反而顯得意味深長。
“聽好了,我是行動組成員莉碧伊貝,代號佐恩碧,和姐姐共用一個,”她說,“是我殺了阿津坂丈介,因為組織為了讓她重新站起來而把我制造了出來,可是她反悔了,害得實驗過程因為她的拖延而發生意外,導致我和姐姐因為基因問題患上白化病。”
“和組織交易當然沒有后悔路可以走,所以組織讓我染了頭發戴著偽裝去頂替她的身份。阿津坂先生本來就是組織的人,后來意識到妻子的不對勁之后叛逃了。”
為愛叛逃的神奇劇本,莉碧伊貝在心里默默地吐槽著貝爾摩德她們編出來的神奇劇情,表面上還是認認真真地表演著自己的部分:“……這是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為什么我告訴你們這些。”
少女原地蹦了蹦,語氣輕快:“因為組織內部其實是分裂的呀!我們在處理內亂問題好讓組織重回正軌呢!麻煩這兩天不要來找我們的麻煩哦,否則就小心誤傷了。”
組織內部分裂、這段時間正是兩方對決的時候?
不插手是不可能的,這種極有可能看兩方兩敗俱傷、公安坐享其成的事情,就算真的有什么理由讓他們同意不插手,高層也不會同意。
而莉碧伊貝只是笑:“其實也不算什么太大的內亂啦,畢竟對手只是一群科研成員……和他們忠誠的走狗呢。”
“這種場景還真是可笑,”她聳了聳肩,在原地晃晃悠悠地轉來轉去,“明明是自己瘋了,偏偏還說動了一群腦子里只有所謂科研的家伙。明明是受害者,偏偏什么罪名都在自己頭上。”
“……也不知道還有多少像我和姐姐這樣仿造他人的木偶?”
莉碧伊貝停頓了一下。她聽見四周傳來一點極其輕微的響動,大概是有什么人在移動位置,也有可能是在用手語交流的時候衣服摩擦的聲音。
目的差不多算是達到了。
她的使命也要完成了。
畢竟卡慕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現在她要結束任務了。
白發少女晃了晃腦袋,高馬尾在腦后甩了甩。莉碧伊貝輕輕笑起來,把自己身上穿著的寬大上衣拉開了一些。
衣服里面滿是閃爍著的紅燈,密密麻麻,就好像許多只眼睛一張一合。
各式各樣的微型炸.彈。體積較小,但性能上還是相當優越的。
莉碧伊貝仍舊只是微笑,語氣輕快地留下她最后一句話。
“任務完成,收工啦。”-
莉碧伊貝的衣服浸透了汽油,再加上數量不少的微型炸彈,她當然當場就被炸成了碎片,尸骨無存。
但是她給出的信息已經足夠讓公安慎重考慮。仿制品、受害者被安上罪名……公安把相關信息搜索的重點放在了“同一個人有沒有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的情況搜集上,以及對歷年失蹤案件、尤其是失蹤后重新找回的受害者的跟進調查上。
還真讓他們發現了線索。監控的體量過于龐大,無法找到近期有沒有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的人——同時還需要排除那兩個是雙胞胎的情況。但是感謝科技進步、歷年檔案都有電子檔錄入,他們很快就找到了一些失蹤案后性格出現了變化的人。
同時,他們成功修復了一些當年被損壞的監控錄像,成功地確定了幾位組織成員的長相。雖然工作量很大、非常耗費時間精力,但事態發展總體來說還是很順利的。
追到了現場后公安警察們才發現,事實遠比他們想象的恐怖。
大概是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看到兩個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人搏斗的。
最先被發現并找到蹤跡的是和組織內代號是科倫的狙擊手長相一致的男人。他穿著一身運動服,戴著一頂黑色漁夫帽,像是想要遮掩面容的樣子。
真正引起公安注意的是這個男人行動時似乎并不在意監控如何,反而處處尋找遮蔽物,像是時時刻刻都在為不知道會從哪里打出來的子彈而繃緊神經。
代號為基安蒂的成員和另一個和她長相一模一樣的女性險些在鬧市中央上演真人版速度與激情,最后還是玩兒了一次現實版本中門對狙,代價是那位女性的右臂被狙擊槍后座力震傷。
不止公安,入境不久還在搜集信息的FBI探員們也撞到過一兩回組織“解決內亂”的現場。
兩個人完全一致的DNA檢測證明報告基本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被抓到的組織成員無一例外選擇自盡,唯一一個抓到活口的也沒被藏在暗中的狙擊手一槍解決。
除了有些超出官方人員的認知之外,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好了,”珂爾佩斯忽然出聲,“小偵探,你該走了。”
他們正看到諸伏景光和降谷零在確認對方身份后一個假裝組織接手“Bourbon”的干部,一個把自己和克隆體對調,準備離開基地。江戶川柯南被突如其來地打斷弄得一愣,下意識反問:“為什么?”
珂爾佩斯平靜地看了他一眼:“因為有人來找你了。”
白發女士把面前的金屬盒子蓋上蓋子后拿在手里,就準備起身。
而珂爾佩斯似乎誤會了他的猶豫:“宮野志保不會死。卡慕就算再恨她也不會傷害她——她是組織重回正軌的關鍵。”
“為什么卡慕恨她?為什么她是關鍵?”小偵探迅速追問。
有問必答的珂爾佩斯重新坐了回去,就好像剛剛說應該走了的人不是她一樣。鮮活生動的表情再次出現在她的臉上,就像溺水者浮出水面。
珂爾佩斯溫和地笑著,顏色淺得接近白色的藍眼睛望著柯南,眼里滿是無奈和近乎平靜的釋然:“……卡慕恨她,一是因為,沒有實驗體會喜歡傷害自己的科學家的。第二是因為、這么說呢,可能是因為她太幸運了吧。”
“不是所有人都這么幸運,工藤君,”她平靜地望著面前的小偵探,“卡慕不覺得自己可憐,但看見有人得到了她永遠不可能擁有的一切,卻自輕自賤的時候……沒有人會不憤怒吧。”
江戶川柯南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不知道卡慕的經歷,不了解這個人的任何信息,唯一的交集就在被綁架走的那天夜里。
同時他也清楚地知道卡慕是犯罪分子,她不值得同情。
珂爾佩斯就坐在原地安靜地注視著他,神情平靜,甚至有些溫和。
“不用有任何心理負擔,工藤君,”她說,“我們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罪惡的,也清楚地知道我們不打算悔改——人的一生能有多少年?我們已經無法回頭,所以堅信你相信的吧。”
“至于你……大偵探,我們把你們留在這里當然是為了,讓你們遠離危險。你也在錄像中看到了,不是極其熟悉的親友,幾乎無法辨別那些被克隆出來的走狗。”
這些天一直困擾著江戶川柯南的疑惑終于被解決——關于為什么珂爾佩斯關著他卻不傷害他,還讓他看錄像,給他信息。
但……不對、這樣不對勁。江戶川柯南始終覺得有什么信息他還沒有注意到,這件事情絕不是這么簡單才對。
監控錄像中出現了不少他熟悉的人,看起來各方都在尋找他這個失蹤的家伙。珂爾佩斯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表示他們的談話到此為止了,隨后整個空間陷入一片黑暗。
電力供應再次恢復時,這里已經只剩下他一個人。珂爾佩斯不知道什么時候離開了,一道暗門出現在江戶川柯南眼前。
第 338 章 攻略進度99.968%
一直到站在松田陣平家門前一分鐘,神無夢都沒能決定好是否真的要去見自家兄長一面。即使是理智上已經做出了決定,情感上也不一定能立刻接受。
G計劃一旦正式開始,她就不會再有任何休息的機會了——在這個計劃具體要如何執行上她和琴酒的意見不太一樣,不過不是什么太大的問題。
……好像扯遠了。基爾那邊的事情不在她的負責范圍內。
總之,在聽完萩原研二問了什么后,神無夢釋然了。她可能還是得親自去一趟,以免這些年來因為她的一些舉動平白無故經歷了太多創傷事件、以至于真的出現了心理問題的兄長慢慢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后會出更大的問題。
伊智之前其實不用出現。小孩子的身體做不到高強度工作,被高木涉帶回警局是個意外事件、但伊智往松田陣平那邊跑過去卻是她刻意引導了一下的。
雖然說她自己是學心理學的,甚至還教了萩原研二心理學相關、并成功讓人“持證上崗”,但一來她說不清這是不是因為萩原自己天賦異鼎,二來,面對松田陣平,她確實有點沒辦法保持樂觀、保持冷靜。
有沒有成功交接到情報就看他以及其他公安的本事了。
現在看來確實也是這樣。伊智作為她小時候的翻版,確實讓松田陣平心情好了很多——通過鬧騰爆裂物處理小組其他組員。
也正是因為這樣,處理完江戶川柯南和灰原哀那邊的事情后,她還是決定和兄長見一面。
就當作是告別吧。
——雖然這樣平靜的心情在神無夢看到松田陣平幾步沖過來開門之后稍微有一點被打破。
嚴格來說,她和松田陣平三年沒有見過面了,突然這么面對面有些不適應還是挺正常的。神無夢在女性中的身高已經算是偏高了,然而他們家的基因可能確實不錯,她哥個子也很高,神無夢只能仰頭。
剛剛處理完工藤新一和灰原哀的事情,時間緊迫,她還是保持著卡慕的打扮,戴著面具、一身黑衣從頭到腳都裹得嚴嚴實實。因為實驗,神無夢比過往穿得更加厚實,以避免暴露自己的不同。
松田陣平還穿著西裝,只是外套掛到了衣帽架上,領帶也解了,只穿著白襯衣站在玄關。長久的分離雖然不會讓神無夢不記得親人的樣貌,但這樣看到真人的感覺還是很不一樣。
“……先進來。”兄妹兩人對視著沉默了一陣后,松田陣平低聲開口,放開了門把手,轉身往屋子里走去,后背大大方方地對著神無夢。
神無夢想了一下自己要不要說“打擾了”——最后因為覺得松田陣平要是聽到她這么說可能臉色會直接垮下來,殺手小姐保持了沉默,安安靜靜地走進了房門,再幾乎沒有聲音地把門關上。
松田陣平的房間布置幾乎沒有變動。神無夢環視一圈后選擇了一個離窗戶比較近的位置,用學校里那種乖乖學生的姿勢坐下,眨了眨眼睛,開始思考自己要不要把面具取下來。
最后還是沒有。大概是因為之前接受他人稱呼自己為“魅影”,現在真的就走上了歌劇院的魅影的路,只不過她雖然也喜歡唱歌,但已經是個啞巴了。
和以前戴面具遮擋面容、隱瞞身份不同,現在神無夢戴著面具更多的是為了遮一遮她一直保持著的、讓膽子小的人看一眼就會做噩夢的毀容版易容。
現在這個易容已經快半永久了,她去見琴酒他們的時候都會把自己弄成一副重度燒傷的樣子過去,除了貝爾摩德,其他人大概都以為她是真的毀了容。
波本第一次見她這個毀容到快要看不出來五官的易容的時候估計花了很大力氣才沒有任何破綻,還問了一句這是誰啊、怎么回事,然后在琴酒毫無起伏地回答說這是卡慕的時候才就表現出適當的震驚。
——不得不說,這種情況下還能認出來她也是很厲害了。
貝爾摩德后來還心情很好地告訴她說,波本在很隱蔽地打探一些消息,似乎和她有關系。
真是辛苦降谷零了,其實組織里站在琴酒這邊的人、除開個別有時候容易腦子轉不過來的,基本都知道他是日本公安。
唉。神無夢在心底嘆了口氣。
這幾個人真的都很會搞事情,先是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差點兒被炸死,然后是諸伏景光寧愿被限制自由也不愿意直接被她扔回警視廳公安部,現在還有個非常敬業的降谷零,她有的時候真的會覺得有點累。
至于班長……神無夢只能在有意外因素靠近他的時候直接解決意外因素了。她比較擅長爆破,現在生活中的電器還是挺多的,這個不難,就是莫名其妙給伊達航整了不少奇怪的綽號,都和他走到哪里哪里爆炸這事兒有關。
不過風評哪兒有活著重要。神無夢當然是光速認錯,死不悔改。
神無夢自顧自地走神,過了好一會兒才注意到客廳里已經陷入尷尬的沉默很久了。她扭頭去看萩原研二,而萩原先生輕輕聳了聳肩,做了個無奈的表情。一旁的松田陣平好像也在走神,手里拿著一根煙捏來捏去,沒有點上。
于是神無夢走過去給他把手里那個跟被捏得變形的香煙拿出了放到茶幾上,再坐了回去。
“……我是來告別的。”最后她這樣開啟話題-
萩原研二很貼心地把空間留給了兄妹兩人,自己跑到了客房里呆著。
告別的內容還是相當正常。神無夢只是說她接下來要調任國外、長期駐守了,再加上他們這一類職業的特殊性,她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所以過來告別。
她從來沒這么直接地與人討論過關于她的立場的問題,對萩原研二也好、諸伏景光也好,更多的時候他們只是默契地跳過這個話題,更別說對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聽完也愣了一下。青年警官靠著沙發靠背,雙手抱在胸前,沉默了一陣才低聲重復道:“……長期駐守?”
神無夢點點頭:“也許以后會調任回來。”
于是這對不善言辭的兄妹再度安靜下來。小時候的相處中神無夢是更愛說話的那個,如果哥哥不說話的話她就會換一個話題繼續說,直到松田陣平感興趣為止。有時候她猜測可能是因為自己小時候說話說得太多了,把一輩子的話都說完了,現在才啞了。
不過她不指望自家兄長會打破沉默,于是她說:“你有什么想問我的嗎?”
這是她第二次提這個問題。
松田陣平顯然也想起來了第一次聽到這個問題時的情景,閉了閉眼睛、輕輕吐了口氣:“我問什么你都會回答我?”
殺手小姐乖乖地點了點頭:“不能說的內容我會直接說明,不會編造。”
警官先生低聲笑起來。他回想起剛剛確認神無夢的身份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們已經大概猜測到神無夢這些年可能沒有遇上正確的老師和正常的長輩,只是沒想到神無夢已經走出去這么遠。那天夜里萩原研二也是這么告訴神無夢,說,有不能說的事情可以不說。
于是他壓低了聲音問:“……為什么最后還是選擇不回家?”
松田陣平的聲音有些啞。他們沒有把燈全部打開,只留下一兩盞,爆裂物處理小組的王牌警官先生此時大半張臉都沉在陰影里,神情看不出來是悲傷還是憤怒。
“老爸一直都很想你,”他放輕了聲音,“我也……”
“不是因為愧疚,神無夢,我想找你回來不是因為覺得愧對于你,”松田陣平轉過頭來看著自己一身黑衣、還戴著面具的妹妹,語氣平靜但認真嚴肅,“那個時候我確實很小,沒有辦法像老爸那樣立刻意識到母親去世、你失蹤到底意味著什么。”
“但是當我每天早上一個人坐在餐桌上的時候、放學回來說‘我回來了’卻沒有任何人回答我的時候、在路上遇到糖果店的那位女士給我糖吃,但拿著糖回家卻發現沒有人跑過來要糖吃的時候……”
“我遇到過那幾個敲了你一棍子的家伙,他們還是一見到我就跑。可是我回過頭去看,已經沒有人跟在我身后了。”
“……那個時候我才終于意識到,我失去了什么。”
卷發的警官先生保持著自己的目光看著神無夢,但聲音里依舊能聽出壓抑著的情緒。松田陣平不喜歡向他人展示自己并不強大的一面,又是面對著自己的妹妹,此時顯然并不太自在。但他說得很流暢,就好像那些場景永遠都留在他的腦海里,跟在他身后,一回頭就能看到。
“神無夢,”他啞著嗓子低聲說,“我們相處的時間不多,幾年前發現你的職業的時候也告訴過萩,如果要親手送你上法庭的話、我不會有什么糾結。但是真的……”
“我會很……遺憾。”
時鐘輕微的嘀嗒聲在安靜的室內響著,指針轉過一圈又一圈。神無夢最后努力地用氣聲試著回答,最后還是放棄了折騰自己報廢的嗓子,換回了機械音。
“不回來的原因有兩個,”被神無夢調整得更偏向中性化一些的女性機械音音量不大,但在她的控制下多了一點人性化的語氣,“一個是不能回來,一個是……我可能確實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父親。”
關于實驗最終一定會暴露在警視廳和警察廳眼中,最后消息傳到□□官員的耳朵里。她作為唯一一個成功的實驗品,如果真的走回所謂的陽光下,那么蘭吉特的實驗的真實面貌就會暴露出來,等待著她的只會是以“正義”為名頭的綁架和一點也不比組織溫和善良多少的持續實驗。
而她和松田陣平兩個人就會成為牽制對方的存在。他們的兄妹關系絕對不能暴露。
更何況到了這個時候,很多事情其實都已經無關緊要了。
“……而且我也不打算否認我是個殺人犯這件事情,”神無夢停頓了一下,“這些都是事實,我的養父母是學法律的,我很清楚沒有任何人有權利去剝奪他人生命,而自己并不對這些人抱有本應該有的愧疚,也沒有什么罪惡感。”
路燈昏黃的光線透過窗戶照進來。神無夢觀察了一下松田陣平的表情,在面具之下無聲地嘆了口氣:“我早就不是什么正常人了,就算是這樣也還想讓我回來嗎?”
沒等松田陣平回答,神無夢就接著說了下去:“……第二個原因,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我確實不知道應該怎么面對父親。”
“母親出門前一直說、父親不能一直留在那個地方,”她調低了音量,“臨死前讓我去你在的國小、去你那里。我后來一直以為、父親也死了。而那個時候你也還很小……我完全能夠理解、為什么沒有人來救我。”
“……可是他明明還活著,我后來才知道他還活著。理智上我清楚,他也沒有更多辦法了,”神無夢保持著坐姿不變,語氣也沒有太多起伏,“但是、但是……”
但是那是父親啊。
那是小時候她最崇拜的父親啊。
……這些都是已經過去的事情了,她現在也已經能夠心平氣和地談論起這件事情,但確實,她不愿意去見松田丈太郎。這和理智無關。
神無夢無聲地笑了笑,沒再繼續說下去:“大概就是這樣吧。這些年我過得很好,遇到了很好的老師和同伴,大家對我都挺不錯的。”
她笑起來,帶著機械特有的僵硬與冰冷。
“我以后也會過得很好的。不用擔心。”-
凌晨的街道總是安靜的。神無夢把自己的打扮換成了黑色長風衣加黑色帽子,風衣衣領立起來,遮一遮自己臉上裝成重度毀容的易容。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監控死角的位置,幾乎要送去這片沉寂的夜色。神無夢的腳步極其輕微地停頓了一下,隨后自然地走了過去,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上了車。
車里的煙味有些嗆人,不過這倒是不影響神無夢。Gin坐在駕駛座上抽著煙,右手搭在方向盤上,看也沒看她這邊,沉默地享受了一會兒香煙后才低聲命令道:“剛剛說了什么,重復一遍。”
神無夢當然照做。她和松田陣平沒有聊什么不該說的話題,哪怕是最后她告訴兄長的、關于她給他們留下的后路琴酒也是知道的。
在知道松田陣平是她的親哥哥、而神無夢瞞了這件事情很久后,琴酒就給過她兩個選擇,一個是讓她把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拉入組織,一個是讓他們永遠不要妨礙到組織相關的事物。
神無夢選擇了第二個。同時,她給松田陣平他們留下的后路是屬于黑暗一方的,如果有一天他們想清楚了、考慮明白了、也下定決心了,就可以直接接手她給他們留下的身份與相關道路。
一整個G計劃并不會涉及到太多和爆裂物處理小組有關的內容,傳遞信息有降谷零和諸伏景光,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不會有機會參與進來。
而聽完錄音后的琴酒沒有立刻說些什么。燃盡的香煙煙頭被他隨手扔進車載的煙灰缸里,濃而刺鼻的煙霧充斥著整個車子。
“……我不喜歡你那個自作聰明的計劃。”他說。
神無夢毫不在意地點了點頭:“愚蠢,但是有效。”
冰冷的機械音冷靜地陳述道:“你不能否認的是,只有我們把最核心的證據抽走的時候,整個計劃才會真正意義上地無法被破解。”
“這個計劃只能實施一次,”她轉頭望著琴酒,“無論多么精妙的詭計,用的次數多了就會變成笑話。只有讓整個計劃的核心消失、讓殺人案中的兇手隱形,這個計劃才能算得上完美。”
而琴酒臉上露出了一個充滿諷刺意味的笑容,只是不知道嘲諷的對象是誰。
神無夢有些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沒有再去望著他。她知道自己已經說服這位帶著她長大的殺手了,只是不知道為什么琴酒一直在和她強調,他不喜歡這個計劃。
最終她放輕音量,說道:“Gin,你很清楚的,只有到了那個時候,你才能完全信任我。這對你對我都不是壞事。”
沉默許久后銀發的殺手先生低聲笑起來,搖下一點車窗,啟動了汽車。
天很快就要亮了。
第 339 章 攻略進度99.969%
“說真的,”松田陣平吐槽道,“是誰給你起的假名,原田陵一,姓的發音和‘萩原’類似、你叫研二就給你取名叫陵一,不覺得有些太敷衍了嗎?”
此時正代替松田抱著小伊智的萩原研二無奈地晃了晃腦袋:“沒有辦法呀,畢竟她真的不太會取名字呢。”
對于自家幼馴染始終不說“她”是誰這一行為表示無語的松田陣平“嘖”了一聲:“這么神秘,總不能是神無夢救了你——比如她那邊在參與犯罪活動的時候正好碰到了你,于是就把你拎了出來。”
萩原研二的表情忽然復雜起來。
而松田陣平挑了挑眉,瞥了他一樣,奇怪道:“我沒跟你講過嗎,母親小時候給神無夢買了兩個洋娃娃,她想了三天,最后給那兩個娃娃一個取名為‘小一’、一個叫‘小二’。老爸當時沒忍住笑出聲了,神無夢好幾天都躲著他走。”
于是萩原研二的表情很快調整了過來。
盡管很久沒有再見過,兩人的默契程度并沒有下降多少,松田陣平幾乎是立刻就意識到了不對,瞇起眼睛看著萩原研二,從相對放松的狀態切換到了工作狀態。
而仍舊帶著偽裝的心理醫生面帶笑容地點了點頭。
“……好吧,”松田警官閉了閉眼,“不管怎么說,今天下班過后你得給我說清楚。”-
兩人回到警視廳的時候才知道,搜查一課那邊終于查到了關于伊智的消息。
伊智全名阿津坂伊智,父親是阿津坂丈介,母親是阿津坂唯奈。之所以伊智說自己的父親叫母親“祐衣”,是因為祐衣發音是“ゆい(Yui)”,唯奈的發音是“ゆいな(Yuina)”,也許Yui是阿津坂丈介對妻子的愛稱,只是伊智還太小,沒有分辨這些稱呼的能力。
前段時間阿津坂丈介出了車禍入院昏迷,而阿津坂唯奈在五年前生下孩子后不慎出了意外,只能依靠輪椅行動,這才托付與夫妻二人有一定交集、工作又相對比較清閑的安室透幫忙照看一下孩子。
幾乎可以確定了伊智和松田陣平沒有關系了,整個搜查一課都松了一口氣。不過即便如此,當阿津坂唯奈堅持自己推著輪椅來到警視廳的時候,還是震驚到了警官們。
易容中的萩原研二依舊以心理醫生的身份暫時留在警視廳,正好撞見這一幕后也不由得低聲驚呼:“小陣平,這真的不是……”
阿津坂,發音“あつさか(Atsusaka)”,松田,發音“まつだ(Matsuda)”。
丈介發音為“じょうすけ(Jousuke)”,丈太郎發音為“じょうたろ(Joutaro)”。
再加上唯奈和祐衣的類似,這些名字的相似度已經非常高了,更別說阿津坂唯奈的長相和松田陣平的母親松田祐衣真的非常相似。雖然這樣正好解釋了為什么伊智和松田陣平長得有些相似,但不得不說,有些太巧了。
阿津坂唯奈也是滿臉的震驚,一時間也沒來得及安撫本來想撲到她腿上,結果把輪椅推開了一點,把自己拍到地上的伊智。
坐在輪椅上的女性一頭黑色微卷長發,松松地挽了一個低馬尾,穿著一件素白的連衣長裙,腿上搭著一條明顯是男性會喜歡的款式的深色毛毯。
被在場的成年人忽視的伊智安靜地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跑到阿津坂唯奈身邊站好,非常懂事地沒有打擾大人們的對話。
松田陣平突然想起來降谷零讓伊智交給他的那張紙條。
那張紙條確實是他的同期好友交給他的,上面的信息加密方式是他們還在警校的時候一起琢磨出來的,知道這套加密方式的只有他們五個,再加一個神無夢。
不知道這套加密方式如何運行的人解出來會誤以為這是什么英文單詞,實際上他們用的是最基本的凱撒密碼加羅馬音。不是很難解開,但可以用來辨認留下密碼的人的身份。
降谷零留下的信息很簡單,只有兩個單詞。
一個是“クローン(克隆)”,一個是“ふたつ(兩個)”。
“會不會很痛呀!”跟著柯南一起過來警視廳作為案件目擊者的吉田步美幾步跑到伊智身邊,有些擔心地拉著人轉了一圈。
而跟著跑過來的江戶川柯南卻不由得愣住了。
他見過伊智,就在那天警視廳的地下停車場發生慘烈的殺人案時,他看見一個白色頭發、扎著高馬尾的、極有可能是組織成員的女人把這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小女孩抱走了,這個小女孩甚至還警告他“不要跟上來”。
后來柯南和灰原商議后一致認為,這個女孩子很有可能和他們一樣服用藥物后變小了。再加上伊智和松田祐衣極度相似的長相,江戶川柯南一直都在懷疑這個“伊智”會不會就是松田陣平的母親。
隨后灰原哀立刻指出,APTX-4869是她今年才研制出來的,而松田祐衣二十多年前就死了,警方這邊也有案件記錄,伊智不可能和松田祐衣劃上等號。
可是松田陣平沒有姐姐或者妹妹,檔案上松田家只有他一個孩子。伊智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人一樣。
或許可以通過這次機會確認一下伊智和松田陣平到底有沒有關系。
江戶川柯南迅速跟了上去,站到有些無措的小女孩面前笑著打招呼道:“你好,我叫江戶川柯南,你叫什么名字呀?”
上午才鬧騰了一遍爆裂物處理小組的伊智此時不知道為什么安靜了不少,回答的聲音也不太大:“……伊智、我叫阿津坂伊智。你、你好。”
得到了名字。江戶川柯南抬頭看了眼她身旁坐著輪椅的女人,迅速找了個話題道:“伊智同學的辮子很好看!是你的媽媽編的嗎?好厲害!”
沒想到的是阿津坂唯奈在注意到他們這邊后溫和地笑著搖了搖頭,表示不是自己的作品,而伊智則眼睛亮閃閃地說出了正確答案:“是松田警官幫我編的!”
小女孩晃了晃腦袋后面的辮子,滿臉的滿足和驕傲。
突然被點名的松田陣平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成了視覺的焦點,就連路過的同事都沒忍住停下腳步來確認一下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少年偵探團露出了崇拜的表情,得到了伊智的允許后紛紛非常小心地摸了摸她的辮子。
而被這么個答案打了個措手不及的江戶川柯南努力地調整著自己的反應,悄悄地剪下來幾根伊智的頭發后讓自己像個正常的小孩子一樣、看了看伊智,再看了看松田陣平,隨后跑到松田陣平身邊大聲說道:“松田警官的頭發也是卷卷的!”
小男孩仰頭看著他,眼里明明白白地寫著“我可以也摸一摸松田警官的頭發嗎”這樣一行字。
松田陣平只能緩緩打出一排問號。
……話題是怎么扯到他的頭發上的??
一直安安靜靜地站在松田旁邊的萩原研二走到江戶川柯南身邊蹲下,溫和提問道:“小弟弟,你為什么想要小伊智和松田警官的頭發呀?”
身體變小的高中生偵探頓時感覺背后發涼。
松田警官的神情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這很失禮哦,不僅僅向并不熟悉的人提出觸碰頭發這種過于親密的舉動這一點,”現任心理醫生先生壓低了聲音,“阿津坂女士就在旁邊,你如果這個時候讓大家發現,你想知道松田警官和小伊智有沒有血緣關系——你明白你這是在暗示什么嗎?”
啊、糟糕……
這個江戶川柯南從來沒見過的男性就像是能看透人心一樣溫溫和和地剖析著他的想法:“如果你真的很好奇,這個時候直接問阿津坂女士是不是有兄弟或許更合適一些呢?畢竟你看、松田警官和阿津坂女士都是卷發,小孩子會誤會他們是親戚很正常。”
小孩子會誤會是很正常的。
這句話就像是在說——雖然你不是小孩子,但這個時候做出這個行為,大家也不會覺得有什么問題,最多只會認為這個孩子有些調皮。
江戶川柯南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而這時松田陣平拍了拍自家不知道在和這個小朋友說什么的幼馴染,打破了兩個人之間有些僵硬的氣氛:“喂、原田,你留在這里陪著這群小孩子吧,剛剛接到通知說米花中央醫院出了事情,我得帶隊去一趟。”
隨后卷發的警官蹲下來,對著江戶川柯南伸出手:“在此之前——交出來。”
啊?小偵探愣了一下。
松田陣平重復道:“你剛剛剪的人家的頭發,交出來。”
于是現在問號來到江戶川柯南這邊-
最后結局以搜查一課發現阿津坂丈介就在米花中央醫院接受治療,而這次意外事件又正好導致了阿津坂丈介的死亡。江戶川柯南被身邊這個說話滴水不漏、完全不會被他的邏輯誤導、甚至還敏銳地發現他的每一次試圖逃跑的行動的男人按住,險些沒能去到現場。
直到少年偵探團和伊智一起請求他帶他們過去。
大概是因為伊智的父母就在那里吧。剛剛被松田警官稱作“原田”的男人還是帶著他們去了米花中央醫院。隨后他們就趕上了非常戲劇性的一幕。
然而監控錄像和護士的證詞全都指向阿津坂唯奈。
案件以阿津坂唯奈跳樓自殺結束。這位女士的輪椅當時就在窗邊,誰都沒來得及攔住她。原田先生動作迅速地擋住了他們這群“小孩子”的視線,而松田陣平眉頭緊鎖,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江戶川柯南始終覺得阿津坂唯奈的事情有一點不對勁,連帶著覺得阿津坂伊智也有些可疑。大概是因為上次在警視廳附近遇到了組織成員,灰原哀這次沒有跟著他們去做筆錄。柯南回到家后才有機會和她討論今天的事情。
“全部的證據都指向她、甚至有直接證據表明了就是她,但阿津坂女士說不是她做的,是另一個人?”灰原哀挑了挑眉,“她是想說、她有一個雙胞胎姐姐或者妹妹嗎?”
江戶川柯南搖搖頭表示目前還沒查到有這方面的信息:“不過目前有的證據出來她的證詞之外沒有相互沖突的內容,也不排除她確實有可能在撒謊。”
兩個小孩都沒有開燈,昏暗的房間關著門,兩人都在床邊抱膝坐下。灰原哀不同意他的看法:“如果她撒謊,說明她想脫罪、想活下去,但阿津坂唯奈最后自殺了,這和罪犯撒謊的動機相沖突。”
小偵探重重地嘆了口氣:“那只能從伊智身上找線索了?我上次看到她被一個白頭發的女人抱走了——而且那個女人很有可能是組織成員……說不定阿津坂夫婦的事情真的和組織有關系呢?”
兩個裝在小孩子身體里的成年人探討了很久——主要內容是關于該不該追查這個案子。大概是因為孩子的身體還在發育,不太能熬夜,這場爭論以兩個人都困了結束。江戶川柯南伸了個懶腰,正打算和灰原哀道晚安時,一聲很輕很輕的笑聲在他背后響起。
兩個小孩如同受驚的貓一般蹦起來、嚇得差點兒尖叫出聲,又在轉身后面對黑洞洞的傷口時強行忍住自己的尖叫聲。
有一個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坐到了他們背后的床上,一身黑衣加斗篷,看不清身形面容,臉上戴著一個白色的面具,只有眼睛的位置劃開兩條口子。這位影子一樣的人歪著腦袋看著他們,舉著槍的雙臂沒有絲毫顫抖。
“不要試圖和外界聯系了哦,”被調整好音量的機械音打斷了正在做小動作的江戶川柯南,“如果你不擔心我順著你的聯絡找到你的幫手的話。”
“嗯,太好了,”毫無情感的機械音仿佛念書一般,“看來你們的聊天結束了,我可以說話了。”
“不用緊張,科學家小姐和高中生偵探先生,我是來作出我承諾了的回報的。”
第 340 章 攻略進度99.97%
神無夢在心里默默地捂住了臉。
對不起啊諸伏景光先生,擅自克隆了一個你出來的時候,她是真的沒想到這具軀體做出來的第一個動作是撞墻。
總感覺丟了諸伏景光的臉。
雖然這個說法很奇怪,但仔細想想,一個長得和諸伏景光一模一樣的人忽然撞墻,確實也丟他的臉。
算了,頂著一個額頭青了一塊的形象更適合表演被追殺者。反正諸伏先生也不知道他今天被動從物理層面上丟了個人。
在實驗室走了兩圈后神無夢大概適應了這具身體的高度等方面和本體的不同后把身上的實驗體制服換成了諸伏景光在組織內常穿的同風格衣服,白色衛衣加一件深藍色帶兜帽的外套,簡單的黑色長褲。
接下來要做的就很簡單了。直接物理意義上體驗了一把男性的力量和速度的神無夢簡單活動了一下關節,本體這邊發送了一條信息,臨時控制的軀體則背上裝著狙.擊.槍的貝斯包,順帶拿了兩把左輪。
“諸伏景光”背著貝斯包一路離開了實驗基地,很快走進深沉夜色中-
時間回到現在。
案子的事情一時半刻解決不了,犯人明顯長于此道,除了“Reviver”這個單詞之外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線索,這個人是男是女、年齡身高體態如何、生平可能是什么樣的他們一概不知道。松田陣平背著自己的單肩包回到租住的公寓里,做了幾次深呼吸,以放松身體減緩壓力。
警視廳那邊還是有幾個人知道他的父親的事情,認為這個案子他不應該參與調查。親眼看著他三年前走上摩天輪的目暮十三、白鳥任三郎和佐藤美和子當然不同意他受到這種無厘頭的歧視,兩邊的人都要一邊努力瞞著他一邊咬牙較勁兒,不過松田陣平本人確實不在意。
那個老東西指不定得罪過多少人,誰都可能動手,但不會是他。
他的不滿來源于父親的夢想被碾碎、幸福的家庭從此支離破碎,這些都是那位前警視總監導致的,但其實他除了松田丈太郎一事沒有好好替他父親澄清之外,沒有更多的責任了。
母親的慘死也好、神無夢的失蹤也好……硬要追究的話,其實完全可以說是和前警視總監并沒有直接的關系。
雖然他和神無夢可能并不同意,父親大概也會覺得那個老東西再怎么說都是罪魁禍首,但事實就是如此。
松田陣平看著沒有開燈的房間,昏黃的路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冷色調的家具沉默著。他忽然失去了開燈的念頭,原本早就不說了的“我回來了”卻忽然冒了出來、又堵在喉嚨口,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接下來要做什么呢?一向都只負責踩油門的松田陣平竟然難得地有了一絲茫然。這種感覺在一開始神無夢再次失蹤的時候出現過、在發現自己的妹妹好像一直都從事著犯罪行為的時候出現過、萩原犧牲的時候又再次找上了他。
萩原的仇就這么隨著犯人的死去而輕飄飄地散了。
這次是為什么?是因為父親的事情又被提起來了,還是因為那個長得和神無夢很像的小妹妹?還是因為那個不知道哪里來的“復活者”殺了那個老東西?
……不知道為什么,他好像永遠都是那個落在最后的人。
松田陣平的能力算是警視廳中都知名的,專業技術過硬、腦子也靈光,推理和追蹤等能力不比搜查一課的警官差,甚至還有過一拳把SAT的隊長打懵的事跡。
但為什么會這樣……?
警官先生的背依然保持著警校期間的習慣、挺得筆直。松田陣平摸著黑去廚房的冰箱里拿了兩聽啤酒出來,一聽放在餐桌上,自己打開了一聽慢慢喝。冰涼微苦的液體有種讓人的心情逐漸平復的力量和輕微的、能給人以喘息的機會的麻木-
降谷零非常清楚,松田陣平在等他的聯絡。離開之前他也不會想到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是這么大的麻煩。
作為波本,他結束了對雪莉和赤井秀一的追殺后又去完成了一些其他的重要任務,按理說他在情報組的地位只會前進不會后退——貝爾摩德甚至很隱晦地暗示他,接下來你就能夠掌握一些在組織內部足以讓你保命的情報了。
千面魔女近來似乎已經不再如何在意他的威脅,每次都只是象征性地拿槍指一下他的腦袋,容貌美艷的女士眉眼帶著笑意,姿態慵懶愜意地看著他,眉毛微微上挑,似乎是在欣賞著什么。
就在剛剛,珂爾佩斯要把伊智帶走的時候,降谷零知道了他將要掌握的情報是什么。
小女孩的兩根麻花辮還是他今天早晨親手編的。伊智被珂爾佩斯接過去,手卻沒有放開他肩頭的衣服,于是珂爾佩斯也不強行給人拽過來,兩個成年人和一個小孩子就像父母要離婚、孩子舍不得父親一樣保持著這個詭異的姿勢不動。
小姑娘說話還帶著一點哭腔,大概是因為哭得太久了頭疼,滿臉都寫著委屈:“……安室先生不可以一起嗎?”
珂爾佩斯語調平平地回答道:“他會有專門的人送過去。你們很快就可以再見面。”
白發的女性在伊智慢慢松手后輕輕笑了笑,語氣忽然變得溫和很多,更接近一個真實的人。珂爾佩斯一手舉著傘,一手單手摟著伊智,低下頭在她耳邊低聲補充道:“嗯,如果你想讓他一直一直陪著你也可以。”
“他不會有機會再離開了。”
而降谷零沒能聽清這兩句話。他的記憶只到珂爾佩斯抱著伊智轉身離開,隨后就變得模糊不清了起來,再清醒過來就已經到了這里——這個十分像是當初卡慕帶著他、蘇格蘭和萊伊來過的地方。
實驗室。
這就是貝爾摩德暗示他的——關于如何在組織內部保命的情報?或者說這就是為什么貝爾摩德不再擔心他手中的把柄了?但為什么,作為代號成員,他會被送進實驗室?
刺眼的白色燈光讓人幾乎睜不開雙眼。降谷零一邊假裝著自己仍在昏迷,一面飛速地運轉自己的大腦,在記憶中搜尋可能會有用的信息。
實驗室——這個關鍵詞在他的印象中,除開雪莉他們這樣的研究人員,關系最為緊密的就是卡慕。
卡慕——最近一次降谷零聽到這個代號,已經是兩年前了。那個時候他接到“諸伏景光身份暴露”的消息后就拼命憑借摯友的手機信號定位、往諸伏景光的所在地趕過去,到達之后卻發現萊伊和琴酒也在追殺他。
趕到最快的是萊伊,諸伏景光在試圖擺脫萊伊的追蹤的時候降谷零和琴酒幾乎是一前一后趕到。
大概是出于人體對自我的保護,降谷零其實無法清晰地回憶起當天具體是怎么發生的,清晰的內容只有很少——
琴酒冷笑著從胸前被狙.擊.槍開了個大洞的尸體上搜出來一份資料,隨后從口袋里拿出一盒火柴,點燃紙張的一角后松開手,任由燃燒著的資料飄落在地。接著銀發的殺手先生把手伸進諸伏景光胸前那個一片骨血爛肉的空洞中。
當然是為了尋找手機一類的聯絡工具。琴酒翻找了一陣子,最后只拿到幾塊手機的碎片。男人陰沉著臉看了看自己沾滿鮮血和人體組織殘渣的手套和手中明顯無法復原的電子設備碎片,有些不滿地閉了閉眼,脫下手套,順手碰到了還沒燃燒殆盡的資料上。
萊伊通過耳機說明情況——因為看見蘇格蘭要對波本動手,不得不當場擊斃蘇格蘭,并且說明之所以瞄準心臟而不是對準頭部,也是為了記住長相以便繼續追查、尋找反過來打擊日本公安的機會。
降谷零站在原地,臉上保持著陰郁而不耐煩的表情,腦子里卻有些放空。琴酒扔到地上的資料他沒有辦法仔細看,但是大概能出來是一份和實驗室有關的資料,沒有圖片,唯一一個被他快速捕捉到并記住的信息是人名——黑澤陣。
而代號發音和“陣”相同的琴酒不知道什么時候抽出一支煙來慢慢點上,打了個電話。男人低沉的嗓音中滿是壓抑的不滿和尖銳的冷意。
“卡慕,”他保持著語速的平穩,一字一句地對著電話那頭說道,“你最好給我一個能讓我滿意的答復——關于你證實了身份可靠的蘇格蘭是日本公安的老鼠這件事情。現在,去審訊室等著。”
回憶以琴酒離開的背影結束。
這是降谷零最后一次在組織里聽到“卡慕”這個代號。
雖然降谷零此時真的非常需要信息、非常需要幫助,但如果神無夢還活著,那么他真心希望同期好友的妹妹在組織覆滅前一輩子都不要再被人找到。如果神無夢已經死了……
代號成員不會無緣無故地被處決,更不會莫名其妙地消失。兩年來都沒有任何其他代號成員尋找過卡慕的蹤跡,按理說這幾乎已經可以確定了“卡慕被處決”這件事情。
可是與此同時,其他代號成員的反應比起“我們之間出了個叛徒”,更像是卡慕這個人就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就好像被人遺忘了一樣、一次都不曾被提起。這樣的態度更像是出于什么原因而對卡慕的存在緘口不言,不像是對方已經是個死人。
這正是這一點讓降谷零不敢確定,神無夢是不是真的死了。
直到他毫無征兆地被送進實驗室。
多虧了耐藥性的訓練,降谷零閉著眼睛在有人過來擺弄他的手臂的時候調整著放松肢體。對方動作嫻熟迅速地找到了他手臂上的血管抽血,又取了一小塊皮膚組織,簡單處理之后就離開了實驗室。
這里只剩下了他一個人的呼吸聲。降谷零等待了一陣子后緩慢地睜開眼睛,觀察四周。他被金屬制成的、和他躺著的這塊平臺連為一體的束縛環困在這里,頭頂是慘白刺目的燈光。
實驗室的四周都是從地面一直連著天花板的玻璃柜,里頭滿是深色溶液,他看不清玻璃柜里具體放著什么。
幾聲敲擊玻璃的脆響從他頭頂的方向傳來。降谷零頓時渾身繃緊,緩慢地抬頭去看。
放在他頭頂方向的那個玻璃柜里出現了一只手——大約是個身高不低的成年男性,手指修長,膚色是常年不見陽光而形成的病態的白。深色的溶液讓降谷零無法看到更多。
那只手如同生銹的人偶一般遲鈍緩慢地轉動,然后屈起指節有規律地叩擊著玻璃。下意識根據摩斯密碼來解讀的降谷零有些震驚地發現,這一串敲擊聲確實可以被解讀。
噔、噔。
四周的柜子里如同響應一般同樣發出叩擊聲。聲音不大,柜子里的手除開同樣蒼白這一點外也各不相同,但敲擊聲并不微弱,更像是海面之下的暗潮翻涌,愈演愈烈,連帶著這間空曠的房間里少有的金屬儀器都在共鳴,發出低頻的嗡嗡聲。
接著,那些手的主人們就好像約好了一般整齊地收了回去,敲擊聲猛地收住,如果不是仍在嗡鳴的金屬儀器和他耳中屬于自己的劇烈的心跳聲,降谷零或許真的會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
噔,噔。
那只蒼白修長的手仍在不緊不慢地敲擊,停留的間隙一長一短。
N-E-W-P-E-O-P-L-E.(新人)
W-E-L-C-O-M-E.(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