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鬧洞房 餓餓餓餓餓餓
“溫南之?”
余燼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慌忙縮回握著匕首的手:“你怎么會在這里?”
此時婚房仿佛成了一個巨大的戲臺,把余燼如傀儡般困在上面,好像只為供人欣賞取樂。
他不明白。
“你為什么穿著婚服?”余燼猛然回神,不可置信道,“你是——魘?”
怪物巢穴的國王魘,他要嫁要殺的對象都是……
溫南之?
虛假。
太虛假了。
余燼止不住地搖頭,即使事實擺在眼前也仍舊不愿相信,他寧愿去懷疑眼前這個不過是怪物畫出來欺騙他的虛假皮囊。
溫南之也沒有解釋,無視橫插在心臟里的匕首,呢喃著重復:“哥哥,今天是我們的婚禮。”
“今天是我們的婚禮啊。”
今天是溫南之夢寐以求的婚禮,他高興到幾乎要掩藏不住臉上那癲狂的笑意。
余燼卻猛然理解一個事實:“你……居然是魘?所以你……還在騙我?”
他們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謊言,偽裝成三個截然不同的身份接近余燼,直到溫影和小溫用生命挽回也還是沒能阻止欺騙。
余燼以為小溫死后,他們的關系就算結束了,以為他們之間的所有謊言也可以就此消散。
可被拆穿的謊言也只是掩藏在冰山上的那一塊小角。
余燼幾近癲狂又崩潰,泛紅的眼角訴說著無盡哀傷:“為什么一直到現(xiàn)在你都還要騙我?”
寂靜的影子王國似乎一秒之間就被點燃,籠罩著整個巢穴的黑暗瞬間消退,金燦又富麗堂皇的裝飾幾乎要刺痛余燼的雙眼。
黑暗的王國剎那間迎來強亮光照,似乎是有意讓余燼看清。
“騙?”
溫南之只是輕聲反駁,好像并未有半分悔恨:“如果哥哥真的怪我的話,就不會同意參加婚禮,然后孤身一人來涉險了。”
“你難道——不也是在找我嗎?”
溫南之將余燼的心事一眼看透,并且毫不留情的拆穿。
接著在看見余燼憤怒又不解的眼神后才繼續(xù)解釋:“再說欺騙——小溫和溫影欺騙了你,為了贖罪,我已經(jīng)讓他們都去死了。難道死亡還不能緩解哥哥內(nèi)心的痛苦嗎?”
難道這樣還不夠嗎?
溫南之十分不解。
余燼卻瞬間紅了眼眶:“你讓他們?nèi)ニ溃克麄兪且驗槟恪潘赖模俊?br />
偽裝成無辜之人接近余燼,獲得余燼的芳心之后再殘忍地將他們拋棄,獨留下被欺騙被傷心包裹的余燼一人。
最后再輕飄飄地說一句——
這些都是為了讓他開心。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余燼從未像此時這般心痛。
溫南之卻輕聲解釋,絲毫不在意他們的生死:“反正他們都是我,主人的命令自然是要聽的。小溫是七歲的我自己,溫影是剛成年時的我,我把他們從身體里分裂出來,就只是為了——”
“為了接近哥哥而已啊。”
溫南之一句話一個字就判了兩人死刑,獨留下余燼被他耍的團團轉(zhuǎn),怎么都走不出來。
心臟傳來撕裂般的痛苦,傷口處滲淌出來的血液散發(fā)出濃烈腥氣。
熟悉的味道帶著余燼回到了那個被煙花包裹的絢爛夜晚,以及城樓下躺著的冰冷尸體。
溫南之嘴角滲出一抹血絲,無視痛苦般歪著頭不解地疑惑:“既然他們不懂事讓哥哥感到了生氣,一死了之不是最好的辦法嗎?哥哥為什么——看起來不太高興?”
為什么呢?
余燼雙眼微微泛紅,似乎并未因此感到解氣。
他氣憤地攥緊了拳頭,反問道:“高興?你覺得我應該高興?”
余燼只認為他在戲弄自己:“你想靠近的時候就派他們出現(xiàn),不想的時候又殘忍拋棄,你認為這樣做我會開心?我只會感到厭惡。”
他和溫南之在人類世界分別的時候,還未能結束戀人身份。
所以當從小溫口中得知三人同體的消息后,震驚之余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雖然曾經(jīng)無數(shù)次覺得溫南之身上有其他人的影子,但真的撕破臉皮擺到明面上來的時候,又覺得他們?nèi)讼嗖顚嵲诤芏唷?br />
就比如現(xiàn)在如果換成小溫,他絕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再哭泣著乞求原諒。
可是溫南之不會。
他覺得自己的做法沒有任何問題。
“我們——曾經(jīng)還是戀人……”余燼輕聲訴說。
溫南之聽到戀人二字瞬間開朗,以為余燼突然想通,可下一秒?yún)s又聽見:“可你這樣做和戲弄又有什么差別,不能做到真誠以待的戀人……還能叫戀人嗎?”
他們現(xiàn)在……還能算是戀人嗎?
“……”
這句話仿佛觸到溫南之內(nèi)心最深處的逆鱗,有什么東西悄然間破碎了。
溫南之顫抖著低下了頭,語氣里帶著幾分恐慌:“哥哥說這些話可要傷人心了,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哥哥……都是為了哥哥啊。再說——他們也不會死——”
男人話說到一半突然眉頭緊皺,強硬的語氣慢慢舒緩,帶著明顯的稚嫩:“小溫……小溫會永遠陪著哥哥。”
溫南之嘴里突然發(fā)出小溫的聲音,表情也變得和那時一樣委屈。
他呢喃著似乎要撲到余燼身上,語氣里全是挽留:“哥哥!我已經(jīng)聽哥哥的話去死了,哥哥——哥哥原諒小溫好不好。”
“原諒我好不好。”
原諒原諒原諒原諒原諒。
原諒我好不好。
“原諒我好不好。”
男孩稚嫩的聲音重復著呢喃了幾句后驟然消失,轉(zhuǎn)換后再一次發(fā)出溫影的音線。
“那你就去死好了。”
少年露出癲狂的笑容,一遍遍重復著余燼曾說的冰冷話語:“你不是說沒有我會死嗎?”
“那你就去死啊。”
“去死啊……”
溫影重復著說了無數(shù)遍后留下渾濁的眼淚,伸出的手沾染上胸前血漬,看起來可憐又可悲。
少年眼神流露出濃烈的不舍,最后也只能掙扎著緩慢消失。
“哥哥,不要討厭我們,我們都想和哥哥永遠在一起。”
“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和哥哥在一起。”
同一具身體里分散著發(fā)出三種截然不同地聲音,他們占據(jù)著溫南之的身體如狼似虎地盯著余燼。
全都默契地重復著一句話:“哥哥……”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原諒我好不好。”
“……”
余燼從未見過這樣大的場面,也從未像現(xiàn)在這般清醒地知道眼前發(fā)生的事全都是真實的。
他迷茫又錯愕地看著不停乞求原諒的三人,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原諒?
那太虛假了。
隔了這么多謊言和隔閡的他們,真的還能回到以前無憂無慮的模樣嗎?
如果不能,原諒又是否真的有意義。
“哭哭啼啼的,真的好煩啊。”
等到溫南之終于厭煩了他倆的乞求,才抬起手擦去眼角的淚水,重新占據(jù)身體詢問:“哥哥不肯原諒我,是不是因為我沒有像他們一樣以死謝罪?”
“……什么?”
這一下把余燼問懵了,站在原地十分不知所措。
溫南之沒有給他反應的機會,只是輕輕笑道,表情里帶著一絲殘忍的笑:“那我也去死好了。”
他微笑著訴說:“如果哥哥不肯原諒我的話,那我也就和他們一樣以死謝罪好了。”
如果他們都去死的話,是不是就能得到余燼的挽留了。
溫南之在余燼震驚的目光中拽過他顫抖的胳膊,握著余燼的手附上橫插在胸口的匕首,接著將匕首最尖銳的部位用力往心臟更深處刺了進去。
噗嗤——
這一下刺的很深,余燼甚至能聽到心臟被刺穿刺破的聲音。
接著大量血液從傷口中迸濺出來,濺灑了余燼滿身,和他們身上的紅色婚服融為一體。
頗有些殉情意味。
“哈……”
血腥味充斥著余燼的整個鼻腔,他震驚的瞪大了眼睛,慌張地想要縮回手。
那只手卻被溫南之死死攥著,被迫且強硬地握著匕首一下又一下更深入地送進胸口。
“……松手。”
余燼終于感到害怕,掙扎著想要脫離,溫南之卻握得更緊,甚至貪戀地摩挲著他的手背。
此刻他們的肌膚貼的那樣近,夾雜著血液的腥氣與鮮甜,每一處指縫也都浸染了對方的血液。
“真好看。”
溫南之展露出興奮地笑意,抬起眼眸留戀地望向余燼:“哥哥身上沾染的都是我的氣味,像是獨屬于我的附屬品。”
鮮血汩汩流出,余燼眼睜睜看著男人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直至最后虛弱到幾乎站不直身體。
“好累……好暈。”
男人絲毫不畏懼死亡,只是倔強且重復的詢問:“我這樣死去的話,哥哥肯定就會原諒我了吧。”
“一定要原諒我啊。”
“溫……”余燼紅著眼叫出他的名字,剛喊出一個字就察覺對方脫了力氣,包圍著手的力道也驟然消失。
溫南之緊攥著余燼的手終于松開,他仰頭露出蒼白的笑容,身體緩緩向身后倒去。
砰咚!
巨大聲響回蕩在婚房之中,婚服上的紅金色鏈子因為撞擊發(fā)出叮呤咣啷的動靜。
溫南之重重摔在地上,隨后被暗處彌漫出來的黑色觸手吞噬。
“溫南之!”
余燼終于呼喊出聲,大叫著準備沖上去,卻被男人體內(nèi)彌漫出來的觸手擋了下去。
“滾開!給我滾開!”
余燼掙扎著撕開擋路觸手,可解決完一個又來一堆,無論如何也沖破不了黑暗束縛。
那些藏匿在溫南之身體里的觸手,察覺到本體的虛弱后全都瘋癲似的圍了上來,一圈圈把倒下的男人包圍起來,一邊呢喃一邊發(fā)出興奮的嘶吼。
餓餓餓餓餓餓餓餓餓。
吃吃吃吃吃吃吃吃吃。
要把他吃掉。
全部都吃掉。
剛恢復色彩的靚麗婚房驟然間又被黑暗包裹,失去視線的余燼只能掙扎著探索面前發(fā)出的細微動靜,試圖以此來判斷溫南之的生死。
“溫南之!溫南之——”
可無論他怎么呼喊也得不到對方的一點回應,耳邊彌散的只有黑暗中發(fā)出的滿足感嘆。
以及觸手發(fā)出的奇異聲音。
咯吱咯吱——
嘎吱嘎吱——
像是骨頭碎裂和咀嚼食物的動靜,仿佛是那些觸手將溫南之吃掉了一樣。
“吃……”
“不會,不會的!”
溫南之那么強大,怎么會這樣就輕易死去,而且是這樣慘烈又不得體的死法。
他那樣高傲的人,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被那些觸手吃掉。
“不會……”
不會的。
說到最后余燼沒了聲音,咯吱咯吱的動靜也驟然停止。
似乎全世界都安靜了。
……
他再也察覺不到房間里除自己以外的活物感,只能嗅到空氣中愈發(fā)濃烈的血腥味道。
周圍突然變得死一般的寂靜,好像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包括他自己的呼吸。
此時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提醒余燼一個致命的事實——
溫南之死了。
他真的死了。
余燼這時候才終于無力跪倒在地上,淚水應聲滑落。
傷心的他并未注意到抵在膝蓋下的柔軟觸感,只無聲地抽泣著。
“溫……南之……”
他后悔了。
第82章 你要燒死我? 溫南之!你又騙我!……
房間里彌漫著低聲的抽泣,急于傷心的余燼并未注意到悄然間浮到身邊的觸手。
“不……哭……不要哭……”
觸手們悄無聲息地附上余燼的臉頰,用身體最柔軟的部位輕輕擦去流淌下來的淚水,嘴里還細膩地安慰。
“不要哭了……這樣哭……我會傷心……”
“哥哥再這樣哭的話,我也會傷心的。”
熟悉的聲音再次出現(xiàn),余燼猛然愣住,眼睜睜看著浮現(xiàn)在眼前的觸手堆中,其中最粗壯光滑的兩根觸手也攀附上來,輕輕蹭去他臉上的淚水。
“不要傷心。”
觸手們凝聚成一個黑色人影,隨著靠近不斷的褪色顯形,最終撫在臉上的觸手也慢慢顯色,變?yōu)橐桓比祟愲p手。
那雙白皙纖細的手輕柔地捧著余燼的下巴,凝聚在一起的黑團也變?yōu)橐粡埲四槪彳浀淖齑捷p附著吻去眼尾淚水。
“哥哥,我在呢。”
溫南之流露出溫柔至極的笑容,輕聲安慰:“我不會死的,只要哥哥需要我,我一直都會在。”
“溫……南之。”
余燼錯愕地看著再次出現(xiàn)的男人,眼里的喜悅和震驚交雜在一起,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所以哥哥現(xiàn)在——肯原諒我了嗎?”溫南之再次確認。
“……”
“不原諒的話……”
見余燼沒有說話,溫南之佯裝嘆氣,臉上露出凄慘的笑容:“那我就再去死好了。”
“溫南之!”余燼終于出聲打斷,在男人期待的目光中一字一句地說,“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
“這一次……你絕對絕對絕對絕對不能……再欺騙我了……”
他已經(jīng)因為對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原有規(guī)矩,這一次也告訴自己,最后再……
相信他一次。
就最后一次。
“絕對不能再欺騙我了。”
余燼再三確認:“溫南之,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除了這些以外……”
“你對我——再也沒有其他的謊言了,對嗎?”
……
“如果有——”
現(xiàn)在說出來就不算欺騙。
就算有,只要溫南之愿意誠懇地說出來,余燼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選擇原諒。
他想要在此刻把雙方所有的謊言與隱瞞全都交代,從現(xiàn)在開始重新開始。
甚至已經(jīng)做好了聽到更炸裂消息的準備,可溫南之卻只是搖頭。
“沒有。”
溫南之很是果斷,俊朗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如既往地溫柔笑容,和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欺騙時的表情一樣:“再沒有了。”
他們的身體貼得很近,心卻好像相隔萬里。
溫南之輕輕把人抱在懷里,再次重復:“沒有其他謊言了,我會一直陪著哥哥。”
“一直一直,永遠都不離開。”
余燼依偎在對方懷里,不知道為什么心依舊突突亂跳,總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和以往每一次誓言一樣,總覺得還有什么真相沒有揭開。
可當他仰頭看見溫南之炙熱又真摯的眼神時,又放下心來告訴自己。
這一次他愿意去相信溫南之。
拋下迷霧全身心的相信。
余燼深呼一口氣,終于感到身體有一絲絲放松。
溫南之一直低頭看著他,察覺到表情里的倦意后立刻低聲詢問:“哥哥困了嗎?”
房間里再一次恢復金黃色彩,香爐里飄散出來滾滾云煙,奇異香氣撲灑進余燼的鼻腔,身體突然沒來由地犯困。
他疲倦地揉了揉眼,點頭回答:“好像……是有一點。”
“那哥哥快去睡吧,我守著你。”
“溫——溫南之!”
余燼似乎還沒從剛剛的場景中脫離出來,仍舊抬起手死死抓著溫南之,生怕一個不注意對方就再次消失。
這種失落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感覺自己現(xiàn)在好生奇怪。
奇怪到幾乎陌生。
余燼清楚地知道自己每一步在做什么,可他又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那樣做。
他的大腦好像停止了思考,只仍由肢體做出它認為對的事,身體似乎變得……
格外依賴溫南之。
依賴到察覺對方起身的動作都患得患失,生怕他單獨丟下自己。
等到余燼反應過來身體的不對勁時,他的手已經(jīng)拽住了溫南之的胳膊,且貪戀到一點也不想松手。
甚至只要想到溫南之會離開自己,身體就開始不自覺地顫抖。
“……”
余燼惶恐且顫顫巍巍地縮回了胳膊,貼近部位脫離的剎那身體突然沒來由的疼痛,心也一縮一縮的痛苦。
“嘶——”
疼痛讓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皺著眉再次攙扶上對方的身體。
詭異的是雙手接觸察覺到對方氣息的剎那,疼痛感也再次消失。
余燼突然攥緊了拳頭,這一次他幾乎確認了一個事實。
“溫南之。”他仰起頭認真地望著男人,眉宇間展露出一絲憤怒。
“嗯?”男人微微挑眉,彎起的眼角訴說著無盡愉悅。
“你對我做了什么?”
“我對哥哥做了什么?”溫南之疑惑地蹙了蹙眉,不解道,“我不太明白。”
“別裝傻!”
余燼忍著痛意憤怒地掙脫開手,質(zhì)問道:“為什么只要我不碰到你心里就會難受,一定是你對我做了什么才會變成這樣!”
明明剛剛還好好的,怎么突然會如此痛苦。
大腦也做出強烈反抗,就好像在對他說——
貼上去。
貼上去貼上去貼上去。
只要撲進他懷里就不會感覺到痛苦了。
這種被外在意識操控的感覺非常不好受,就好像身體已經(jīng)不屬于自己。
“一定是……一定是你對我做了什么。”余燼幾乎確定。
“噗嗤——”
溫南之卻是輕笑出聲,眼中笑意更濃。
“你——笑什么!”
他很嚴肅地在說這件事情,不知道有哪里覺得好笑。
溫南之看上去很是開心,低聲解釋:“嗯……或許哥哥有沒有想過這樣一種可能,看不到對方就會感到心悸難受的時候,是因為哥哥你……”
“喜歡上了我。”
喜歡。
喜歡……
喜……歡?
余燼震驚地瞪大了眼睛,抬起雙手直愣愣地頓在了原地,他的腦容量瞬間超載,腦海里閃過千萬個曖昧相處的畫面。
每個畫面匯合凝聚在一起,最終都定格在一件事上。
漫天飄飛的大雪給土地裹上一層銀裝,火鍋店里的霧氣卻瞇了余燼的雙眼。
他抬眸對上溫南之真摯到熱烈的眼神,確定道:“溫南之,我們要不要試一試。”
“溫南之,我們在一起吧。”
余燼想起來了。
全都想起來了。
是他主動要求增進兩人之間的關系,也是他不顧溫影的勸阻同意了溫南之的追求。
至于關于他是否喜歡溫南之……
……
應該是有這個可能的。
因為無論是現(xiàn)在的他們,還是從人類世界接觸的第一面開始,他對溫南之總有種無限的包容和依賴。
曾經(jīng)他不知道這是一種什么感情,現(xiàn)在想來……
可能真的是喜歡吧。
如果是喜歡的話,奇怪的痛感,患得患失的心情也就都能說清了。
余燼想通后居然感到一絲慶幸,慶幸只是單純的愛意,而不是對方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手腳,心里的顧慮也慢慢打消。
“突然……好困……”
這點思考似乎用盡了余燼所有的腦容量,他突然感到十分疲憊,空氣中散發(fā)出來的微弱清香也迷惑催眠著大腦,讓他幾乎要沉沉睡去。
“困了就睡一會兒吧。”
溫南之轉(zhuǎn)露出柔和的笑容,抬起手輕扶著余燼的脊梁:“我會一直守護陪伴在哥哥身邊,不會離開的。”
“好……”
男人關心的慰藉十分奏效,陽光也終于投射進這個黑暗巢穴,重新恢復色彩的巢穴給內(nèi)心帶來幾分溫暖。
他就這樣迎著窗外照射進來的柔和陽光,疲憊到沉沉睡去。
夢里他蜷縮著卷成一團,身邊浮現(xiàn)出無數(shù)根黑暗又黏膩的觸手。它們?nèi)紡堁牢枳Φ乩p上余燼的手腕、腳踝,呢喃著想要把他拖到床下,拽回無盡的黑暗之中。
“不……”
夢里余燼掙扎反抗著,全身上下卻使不出一點力氣,他的視野只能維持在舒適的大床上,似乎離開這張床就再也看不見溫暖的陽光。
“不要……不……”
恐懼使他流淌出滾滾熱淚,卻也只能像砧板上的魚肉一樣任人宰割。
“不要害怕。”
關鍵時刻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徘徊,有人輕附上床,側(cè)身翻躺在余燼身邊:“我說過會陪著哥哥。”
“永遠都不會離開的。”
那人的聲音像是強烈的定心劑,安慰著余燼很快就冷靜下來,纏繞著身體的觸手也盡數(shù)消退,換來的是男人安全又舒心的擁抱。
溫南之緊緊將余燼抱在懷里,呼吸噴灑在余燼頭上,他們就這樣相擁著躺在一起,在極度舒適的環(huán)境下沉沉睡去。
好溫暖……好舒服……
好像全世界的陽光都踴躍在余燼身邊。
……
……冷
好……冷……
好冷。
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極度寒冷突然喚醒了余燼沉睡的大腦,他猛地從夢中睜開眼睛,模糊視線清晰的剎那瞥見坐在高臺上滿臉高傲的男人。
“溫……溫南之?”余燼滿眼迷茫。
“你醒了?”
男人高翹著二郎腿,拖著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余燼,眼神里竟是冷漠與疏離,沒有夢中的一絲溫存。
“溫南之?”余燼瞬間疑惑,絲毫沒注意到周圍烏泱泱的人群,“你為什么要坐在那里,你——”
哐啷——
巨大聲響打斷了余燼的思緒,他低下頭望著聲音來源,瞥見了捆綁著身體的粗壯鐵鏈。
“這是——什么?”
余燼皺著眉不解地呼喊,身體掙扎反抗的瞬間帶動了身上的粗鏈條,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人捆著綁在了十字架上,雙手雙腳皆被綁的嚴嚴實實,用不上一絲力氣。
“這……”
和夢里一樣。
和夢里一模一樣的場景,此時映照著重現(xiàn)在了余燼身上。
他也和夢里一樣使不出一絲力氣。
不一樣的是這次溫南之沒有出手相助,只是淡漠地、居高臨下地坐在那里,拖起下巴審視著余燼。
“溫——溫南之!”余燼掙扎著試圖擺脫束縛,努力無果后才張開口茫然地望著男人,“你們在干什么!為什么要綁著我?”
余燼身上甚至還穿著溫南之送的紅色婚服,他十分不解,泛紅的眼眶透露著不可置信。
他被五花大綁著捆在十字架上,腳下是干柴烈火,周圍是舉著火把擁護的守衛(wèi)。
他們每個人臉上都透露著貪婪,像是在看一個到手的獵物,又似乎興奮到要將余燼生吞活剝。
“為什么……這是……在干什么?”
守衛(wèi)們見余燼醒來,無視他掙扎的動作下跪著尋求溫南之的命令:“首領,他已經(jīng)醒過來了,快下令火煉吧!”
“等等!什么?”
余燼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重復著搖了搖頭:“你說你們要干什么?火……煉?”
他抬頭看著仍舊高高在上坐在上面的溫南之,不可置信地喃喃:“你要——燒死我?”
“為……什么?”
第83章 回憶 和哥哥的初見
一刻鐘前——
溫南之剛把心思脆弱的余燼哄睡著,壓著步子小心翼翼退出房間關上門的剎那,礙事的手下就抱著拳頭跪在了他面前。
“國王,婚禮已經(jīng)完成,是不是應該——”
溫南之悄無聲息翻了個白眼,本想無視對方從旁邊溜過去,怎料每走一步手下就運用異能閃現(xiàn)著跪在他身邊,無論如何都維持著那一小步的安全距離。
“……”
他氣憤地攥緊了拳頭,揚起眼眸一字一句地說:“你——是在教我如何做事嗎?”
手下立刻謙卑地匍匐在地上,否認道:“不敢。”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敢到已經(jīng)可以無視他退下的命令沖到婚房外了。
溫南之抬起腳狠踩在對方的手背上,微彎下腰提醒:“你這么大膽,難道也是想像那些人一樣,成為我香料的養(yǎng)分嗎?”
手下立刻倒吸一口涼氣,整個人匍匐著趴地更低,哆嗦著不敢再說一個字。
溫南之立刻嗤笑,無視膽小怕事的他徑直往樓外走去。
此時影子王國再次恢復漆黑的墨暗色彩,只有溫南之仍舊穿著那紅晃晃的衣服,像是深淵里一束靚麗的花朵。
可他還沒走出幾步,就聽見腦海里響起另一個看戲般提醒的聲音:“你不是答應他們了?”
“言而無信的國王,還能成功得到子民的芳心嗎?”
溫南之怒聲打斷:“閉嘴。”
溫影卻笑意更深,輕聲提醒:“憤怒是沒有用的,對我憤怒更加沒用。你知道的,這是你為了王位答應他們的條件。”
“如果讓子民知道他們的國王言而無信,那些為了寶藏而臣服你的人——還能夠安然無事嗎?”
“……”
被戳中心事的男人憤怒地攥緊了拳頭,卻也無可奈何。
溫影說得是實話。
他們的王位是從底層廝殺上來的,為此答應了很多不得已的條件。
而這所有的屈從都只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陪伴在余燼身邊。
盡管這些條件對余燼來說是致命的。
“燒死他!”
“燒死他!”
“燒死他!燒死他!燒死他!”
……
漆黑的影子王國在火把的照耀下閃著璀璨的光,守衛(wèi)們層層疊疊地站在高臺之下,在國王的默許下高舉起手上的火把和刀劍,呼和著要燒死余燼,奪取寶藏。
“燒死他!燒死他!”
“燒死他!”
守衛(wèi)們發(fā)出致命的冷漠聲音,而這一切都被高臺上的男人看在眼里。
“溫南之……”
余燼不可置信地紅了眼眶,手腕因為掙扎而泛起些許紅印。他呢喃著試圖索要一個真相,溫南之卻始終冷著臉坐在那里,默許著手下的一切行動。
為什么。
為什么?
為什么!
“為什么……”
無數(shù)怨氣匯聚凝和在一起,最終都化為不解沉寂在余燼心里。
他委屈地泛出淚水,低下頭細微地啜泣:“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
高臺上溫南之拖著下巴的手已經(jīng)用力到深深嵌進肉里,可即使雙方都如此難受,他仍舊沒有做出任何舉動。
疏離的眼神好像在對余燼說:“哥哥,我直到現(xiàn)在,直到此刻也都還在騙你哦。”
“燒死他!燒死他!燒死他!燒死他……”
火把燃燒的炸裂聲徘徊在余燼耳邊,他看著始終坐在高臺上不作為的男人,這一刻才恍然大悟。
余燼突然想起答應假婚時,尤颯對他說的話。
「他們費盡心思主動求娶哥哥,肯定不只是想聯(lián)姻那么簡單,估計不知道從哪里聽到風聲,想要奪取哥哥身上的寶石。」
他那個戾狠到陰晴不定的弟弟,對于同類的嗅覺就要比余燼高上很多。
尤颯早就提醒過余燼,可余燼還是選擇相信溫南之。
事實證明……
這是一個非常錯誤的決定。
錯誤到即將斷送自己的性命。
火焰燃燒的橙色光芒印照在余燼的瞳孔之中,和記憶里的火場交匯在一起,帶著余燼回到那個至暗的小時時光。
滿身傷渾身血的母親流著淚附上小余燼稚嫩的臉蛋,哽咽著聲音告誡:“阿燼,寶石是能量,是維護人長生不死的寶藏,也是世人都渴求得到的寶物。”
“如果你想要活命,就得把這個秘密爛死在肚子里面,任何人都不能告訴。”
“記住——是任何人。”
余燼有個隱藏了一輩子的秘密,這個秘密除了死去的父親和母親,就只有慘案當年的目睹者,也就是他的親弟弟尤颯知道。
這個秘密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人,那風聲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呢?
似乎所有的嫌疑——都指向那個看起來瘋癲的弟弟。
小尤颯推開門看見了母親的尸體,絕望的他崩潰地對著余燼嘶吼:“哥哥!你為什么——為什么要殺了母親!”
“你殺了母親!我要讓你給母親陪葬!”
“我要當上國王,讓你付出應有的代價!”
……
記憶里愛笑愛追在他屁股后面的弟弟,也成了陰狠到可以撐起一個國家的王。
似乎所有的線索都完美的串在了一起,指向引導著幕后主使不過是那個看起來瘋癲的弟弟。
尤颯知道溫南之的陰謀嗎?
他是明知道還派余燼過來,再好心的給予提醒,想要報當年的仇恨嗎?
這樣想一切就都能說通了。
可是尤颯似乎沒告訴溫南之,那個長生不死的寶石被余燼藏在了哪里。
他的心臟里面藏了一個可以讓人長生不死的寶石,擁有寶石的人可以獲得長生的力量和壽命。就算怪物天生長壽,也抵擋不了這樣的致命吸引。
一個像唐僧一樣長生不死的肉,任誰看了都會想咬上兩口。
所以這些守衛(wèi)便像瘋了一樣要至余燼于死地。
守衛(wèi)揚言著要燒死余燼,殊不知這樣根本無濟于事。
藏匿在心臟里的寶石不會因為火燒就熔化,等到他的軀體在烈焰的灼燒下化為灰燼,風吹過之后寶石感受到宿主死亡,就又會散發(fā)出能量恢復余燼的軀體。
除非生生剜下他的心,這樣才有用處。
尤颯是真沒告訴他,還是假意不告訴,只是和當年一樣為了折磨余燼,讓他感覺到生不如死呢?
這樣的場景余燼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自尤颯目睹余燼殺死母親之后,就把他關在囚牢里一遍又一遍凌遲,無論如何都不愿挖出心臟讓余燼就這樣安心的死去。
余燼不會死,卻也會疼。
刀刮在身上,生生剜去皮肉的劇烈痛苦他一輩子也不會忘。
尤颯想讓余燼生不如死。
他也的確做到了。
可……
等等。
不對,好像有哪里不對。
「你——會嫌棄嗎?」
腦海里一閃而過的模糊畫面喚醒了余燼丟失的記憶,臟兮兮到布滿泥土和鮮血的小手伸著遞到了余燼眼前,和那張被頭發(fā)遮蓋的蒼白臉蛋。
他似乎想到了某些很重要的東西。
好像不只有他的親人……知道這個秘密。
那是尤颯登上王位的第一天,為了報復隨手把余燼丟進鄰國的奴隸群。
離開時還冷冷補充一句:“在你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前,就一直留在這里吧。”
尤颯希望余燼開口道歉,可他始終沒有那樣做,便狼狽地在奴隸群里摸爬滾打了許多年。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遇見了那個滿身泥土的瘦弱少年。
軟榻到沾滿鮮血的頭發(fā)遮擋了他的上半張臉,裸露在外面的下巴也因為斗毆破了道顯眼的大口子。
少年弱小的身軀和高臺上正坐的男人對上,余燼遲疑地開口:“是……你?”
微弱聲響穿過守衛(wèi)們喧嘩的呼喊傳到溫南之耳中,他微微挑眉,似乎在等待余燼的下文。
“真的……是你?”
嬉笑著扯起的嘴角和被頭發(fā)遮擋時的樣貌都如此相似,余燼幾乎確定,無視周圍無數(shù)遍吵鬧到致死的聲音,小心翼翼地詢問:“那年奴隸群的那個小孩兒——是你對嗎?”
“……”
溫南之眉宇間展露出濃烈的震驚,皺著眉不解道:“我不知道哥哥再說什么。”
“是你!”余燼卻已經(jīng)確定,嘶吼道,“就是你——溫影!”
“是你!是你啊。”
“是你……”
他為什么這么愚蠢,到現(xiàn)在才認出對方。
消散的小時回憶驟然間凝聚,那是至暗的嗜血時光中遇見的唯一光亮。
“……哈……”
溫南之拳頭攥得更緊,垂下眼眸無奈地想。
這時候才記起來,還真是……意外的煩躁呢。
他們的初見從來不是在人類世界,而是更多年以前,在溫南之剛剛成年的時候,作為溫影時候的那段記憶。
為了活命在奴隸群里摸爬滾打的小孩兒,最終也長成了纖細瘦弱的少年,且依然在奴隸群里度過了自己成年的那一歲生日。
“嘿……”
一百八十歲剛成年的溫影蹲在地上用泥土擺弄成一個蛋糕模樣,同時捏出兩根蠟燭充當生日煙火。
接著雙手合十幻想自己待在溫暖的巢穴里,躺在媽媽的懷抱中。
“今天……”
「今天是我第十七歲的生日,媽媽,我們一起吹生日蠟燭好不好!」
「好,那小溫閉上眼睛先許個愿吧,不能睜眼哦——眼睛睜開的話,愿望就不靈了。」
啪嘰——
現(xiàn)實世界里溫影剛睜開眼睛,費勁心思堆砌的蛋糕就被旁邊人踩得稀巴爛,飛起的泥土濺在那人的褲腿上,甚至還煩躁的吐了口唾沫。
“我呸!什么玩意兒,我好不容易才洗干凈的衣服。喂——小孩兒!你故意弄一堆泥土在這兒,是不是看我不爽!”
“……”
“喂!我跟你說話呢?你沒聽到嗎?”
健壯到似乎抬抬腳就能將溫影踩死的家伙,拎起少年的時候也像拎小雞那么簡單。
溫影的表情卻是陰沉到幾乎可怖,嗜血的眼神仿佛要將對方生吞活剝。
“嘖……小兔崽子,敢用這個眼神看我,簡直找死。”
男人氣憤地將溫影扔飛出去,瘦弱身軀沒有一絲防備的摔在墻上,劇烈撞擊震的溫影頭暈目眩,艱難抬起的頭看見從額頭上滲淌出來的鮮血。
“啊……”
該死,身體動不了了。
對方太強了,根本就沒辦法反抗。
男人捏死溫影似乎就像捏死一只螞蟻那么簡單。
可是……不想死啊。
溫影堅持著在奴隸群里生活這么多年,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出人頭地,能夠為死去的母親報仇,可是他好像輕易就能被人殺死。
“媽……”
媽媽。
小溫不想死。
……
砰咚——
“哎喲——哎呦呦——”
那天陽光非常好,恰巧透過殘破不堪的屋檐照灑在溫影身上。
他一睜眼就看見了余燼,那個像天使般從天而降的救世主,厲害的身手一下子就把溫影從死亡泥潭救了出來。
那些怪物死了。
他們的尸體像那攤被踩得稀爛的泥土一樣,隨手被丟棄在荒野之地。
那時余燼還是個雷厲風行的嗜血者,在肉弱殘食的奴隸群里,幾乎是走到哪里打到哪里,對于像剛才那樣健壯的刺頭,幾乎沒有一個能從他手里活下來。
也許是看溫影實在太過弱小,他的目光從頭至尾都沒在少年身上逗留,解決完喧鬧的男人后就消失在繚亂的人群中。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第一次發(fā)現(xiàn)余燼的人是溫影,第一次貪戀上余燼的人也是溫影。
直到后來年少時的記憶逐漸消散,慢慢成長為強大的溫南之時,這種眷戀也永不能忘。
所以就算后來記憶越來越模糊,溫南之也始終記得那時他們曾說過的話。
奴隸群們遷徙著趕往下一個嗜血之地,領頭人曾不止一次暗示他們將前往深淵。
深淵之地尸骸遍野,只要能夠從這里活下來,身份本領都會變得不一般。
溫影覺得自己會死,便趁休息時間小心翼翼地摸索到余燼身邊,低聲道:“謝謝。”
“謝謝你……救了我。”
“什么?”余燼卻絲毫不在意,甚至頭都沒動一下。
溫影見對方始終沒什么反應,便又壯著膽子往旁邊挪了挪,把好不容易搶到的帶灰饅頭給余燼分了一半,還小心翼翼地問:“它臟了,你——會嫌棄嗎?”
這句話似乎在問饅頭,又似乎別有所指。
余燼瞥了眼饅頭,接到手里毫不猶豫地吃了下去。
“在這個地方,血比土臟多了。”
比起那些掉在尸血堆里的饅頭,手里這個簡直干凈的不像
第84章 燒死他! 地獄里相見
火把燃燒發(fā)出的霹靂吧啦聲音回蕩在余燼耳邊,他仍舊被捆綁著綁在十字架上。
溫南之也仍舊正坐在高臺上,眼神里沒有一絲愛意,只有面對陌生人的疏離。
那一瞬間余燼甚至覺得是自己的記憶出現(xiàn)了問題,因為那個臟兮兮到可憐的少年眼神里全是對他的欣賞和愛,可現(xiàn)在的溫南之卻沒有。
或者說是不承認。
“為什么……”
不知是憤怒還是委屈,余燼瞬間紅了眼眶,淚水在眼尾打轉(zhuǎn)。
他突然轉(zhuǎn)露出釋然地笑容。
或許從母親救下他的那一瞬間,身體里出現(xiàn)寶石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事情就都注定了。
余燼獲得了重生,代價是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相信他,再也不會有人真心對他好。
所有接近余燼的人,不過都是為了貪圖他身上的寶藏。
什么小溫、溫影,溫南之,什么愛情,什么會永永遠遠的在一起……
假的。
全都是假的。
根本就……不會有人真心愛他。
心灰意冷時所有的細節(jié)都在余燼腦海中回蕩,當他托付真心全身心相信溫南之的時候,換來的卻仍舊是謊言。
“溫南之!不要走……”
他們以夫妻身份踏入婚房的那天,余燼給了溫,南之最后一次坦白的機會,那時男人曾堅定地說:“沒有,再沒有了。”
“沒有其他謊言,我會一直陪著哥哥。”
“一直,永遠地陪伴哥哥。”
溫存的話語像太陽般溫暖了余燼的內(nèi)心,可是后來呢。
溫南之安慰他不需要擔心,只要好好的睡上一覺,醒來后就都會沒事了。
結果遞給余燼一杯帶有迷藥的水。
“這是助眠湯藥,喝下它好好睡上一覺吧。”
余燼微微點頭,毫無防備的聽從了男人的話。
他失去意識后做了很多混亂的夢,再次蘇醒就是捆綁著被所有人圍觀。
溫南之像處理古時候的吸血鬼一樣,架起余燼的雙手捆綁在十字架上,腳下是成堆的干柴,周圍全是王國的子民。
他們高舉起手上的火把,熙攘著要置余燼于死地。
“燒死他!”
“燒死他!”
“燒死他!燒死他!燒死他!”
春日的早晨依舊寒風凜凜,像刀子一樣刺痛了余燼的心。
好難受,突然好想哭,為什么呢。
喉嚨里發(fā)苦到令人作嘔,余燼和站在遠方的男人對視,哽咽著吐出對方的名字:“溫……南……之……”
溫南之笑顏依舊,托著下巴高坐在屬于他的王位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即將被處刑的愛人。
眼神里竟沒有一絲哀傷。
甚至還有些興奮的喜悅。
余燼怒意中燒,出生迄今幾近三百多年的光陰從未像現(xiàn)在這般憤怒,怒氣中還帶著一絲不知所措。
他是被拋棄了嗎?
被溫南之拋棄了?
就像他當初拋棄小溫一樣。
“溫南之!”
響亮的呼喊穿透人群傳到溫南之耳中,男人輕笑著起身,運用異能瞬移到余燼身邊,溫柔又親昵地摸著他的臉,和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恩愛一樣溫柔。
可現(xiàn)實卻讓他墜入寒窟。
“怎么了哥哥?”
溫南之笑意更深,余燼氣到發(fā)紅的雙眼涌出一股熱淚,是母親死在自己手上時也未曾流露出的淚水。
卻被眼前的男人生生逼了出來。
他帶著顫音開口質(zhì)問:“你騙我?”
自從母親去世之后,即使被尤颯折磨到生不如死,他也已經(jīng)幾百年沒有過這樣強烈的情緒波動。
強烈到……
心好像被人生生撕開。
余燼被他的愛人拋棄了。
他以為放下過去的怨念就能和溫南之重新在一起,結果事實卻給他來了一記狠狠地耳光。
壓抑了許久的情緒也在此刻怦然爆發(fā)。
“騙子!大騙子!”
“你騙我!騙子!”
“為什么一直到此刻,你還要騙我!”
“我明明……明明就……”
明明就給了溫南之坦白的機會,為什么直到現(xiàn)在還是選擇欺騙。
他們之間好像從來都沒有真心,所有美好的回憶都建立在謊言的基礎上,直至糾纏到不死不休。
余燼從未像現(xiàn)在這般失控,無視所有人的注視對著溫南之破口大罵,淚水應聲而下。
“為什么呢……”
他看著貼近到眼前的男人,泛紅的眼睛訴說著無盡哀傷。
“別哭了。”溫南之好像終于感到不舍,冰冷的瞳孔泛起一絲漣漪。
溫南之抬手輕輕拭去余燼眼尾的淚水,可這一絲不忍僅維持幾秒后又驟然消失。
余燼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男人擦淚的動作如此溫柔,表情中卻帶著殘忍的笑。
這樣的他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呢。
余燼已經(jīng)分不清了。
“溫南之。”
“我在呢哥哥。”男人依舊和往常一樣溫柔,似乎把余燼綁起來要燒死他的根本不是眼前之人。
余燼卻不在乎,他扯出一抹牽強的笑容,心死般開口乞求:“火燒是沒有用的,寶石是我的心臟,只有挖出心臟才能真正得到它。”
“溫南之,你殺了我吧。”
這一次他是真的不想再堅持了。
放過他,也放過自己。
“……”
溫南之嗤笑出聲,輕柔地抬起手伸向余燼的后脖頸,炙熱雙手觸碰到余燼冰冷的體溫。
他輕聲笑道:“哥哥再說什么胡話。”
“我沒有說胡話,我現(xiàn)在很清醒。”余燼再三重復,“我現(xiàn)在非常清醒,溫南之。”
“所以求求你……殺了我吧。”
他是真的已經(jīng)不想再堅持了。
也失去了所有存活的理由。
人類世界的家毀了,怪物巢穴再也容不下他,就算堅持著存活下去又有什么意義呢?
余燼好像看見男人的表情冷了幾分,也可能是他的幻覺,只知道握著脖子的手更加用力,似乎要將余燼按進對方的身體里面。
溫南之似乎動怒了。
可是憑什么?
該生氣該憤怒的應該是他才對。
溫南之表情瞬間沉寂,冷聲開口:“我當然知道寶石在哥哥的心臟里面。”
“那你——”
余燼十分震驚,先前的所有猜測都被推翻,他皺著眉不解:“你又為什么要這么做,這根本殺不死我。還是說——你和尤颯一樣只是單純的想折磨我?”
尤颯因為仇恨不希望余燼輕易死去,那溫南之呢,溫南之又是為了什么?
按道理溫南之應該希望剖下余燼的心臟獲得永生才對,卻偏偏要上演這么一出侮辱卻不致死的戲碼。
曾經(jīng)相處點點滴滴的美好回憶涌入腦海,那樣溫柔的戀人卻變得如此陌生,余燼好像從未讀懂過他。
溫南之溫柔地摸著余燼的臉,粗糙大手在脖頸間游走,接著低頭貼近,輕輕吻去余燼臉上的淚水,溫柔到好似在碰一件易碎的瓷器。
可溫南之卻說:“不要害怕哥哥,不會疼的。”
“不會疼的,我會屏蔽掉你所有的痛覺,只要睡一覺,安靜的睡上一覺,醒來就全都好了。”
余燼氣的渾身發(fā)抖,紅著眼的模樣落在溫南之眼里像極了跳腳的小白兔。
指音響起火堆燃燒,溫南之緊緊把余燼抱在懷里,湊到耳邊說:“哥哥很快就會永遠屬于我了,只屬于我。”
而后轉(zhuǎn)身離開,只留給余燼一個決絕的背影。
余燼生平第一次覺得這么難過,好像全世界都坍塌了。
緊握的拳頭已經(jīng)泛出絲絲血跡,可他感受不到疼痛。
哦……
溫南之說過已經(jīng)屏蔽了他的痛覺,真的屏蔽了嗎?為什么他的心還是跟碎了一樣難受。
他顫抖著閉上眼睛,突然釋懷地笑了出來。
也好……這樣也好。
他這樣惡毒,惡毒到親手了結母親的人,怎配獲得幸福,也許折磨才是他最終的歸宿。
余燼坦然地閉上了眼睛,淚珠自臉頰滑落,順著皮膚滴落在干柴上。
緊接著聽到溫南之開口:“放火。”
那句冰冷到不帶一絲情感的命令,磨滅了余燼心中那最后一絲期待。
很好。
也好。
他們之間……最好就這樣永遠地互相折磨下去,讓我死在你手里。
無情的拋棄我吧,就像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拋棄你一樣。
溫南之,讓我們地獄里相見。
無數(shù)個火把齊刷刷丟到余燼腳下,那堆聚集在一起的干柴瞬間就被點燃,熊熊燃燒的火焰躍動在黑夜中,像一只巨大的紅色精靈,在風中起舞,跳動,狂野而熱烈。
守衛(wèi)們激烈的呼和聲和燃燒地噼啪聲混雜在一起,像是突破了本能的野性呼喚,震撼著周圍的一切。
“燒死他!”
“燒死他!奪寶石!”
“奪寶石!”
“燒死他!燒死他!燒死他……”
“燒死他!”
……
嘀嗒——
窸窸窣窣——
吱——吱吱吱——
老鼠們從黑暗之處現(xiàn)身,嗅到空氣中彌漫的濃烈香氣時瞬間頓住,像是喝了假酒一般突然醉在原地,趕路的步子都慢了下來。
咻——
隨后下一秒就死在了溫南之召喚出的觸手之下。
翻起白眼的老鼠死亡后被觸手拖著扔出了巢穴,眨眼間消失在空氣中,被沼澤地盡數(shù)吞噬。
噼啪——
火把燃燒的聲音傳入睡夢中的余燼耳中,他下意識皺緊了眉,額頭也滲出絲絲細汗。
“又皺眉了,做噩夢了嗎?”
溫南之輕聲喃喃,跪坐在床旁輕牽起他的手,用自己溫熱的臉頰散去余燼手上的寒冷。
接著一個人自言自語地呢喃:“哥哥身上好涼,怎么都捂不熱呢。”
陰暗潮濕的怪物巢穴里藏匿著如同桃源般舒適的住宿,歐式風格的裝修和外面的沼澤地格格不入。
這里沒有白金色的城樓,沒有富麗堂皇的房間,沒有喧嘩吵鬧的守衛(wèi),有且只有孤寂且一眼望不到頭的黑暗。
黑暗到和影子王國完全不同。
這里是真正的巢穴,藏匿在怪物森林的最深處。
在這寂靜和黑暗交織的空間里,時間似乎變得緩慢而模糊,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十分煎熬。
溫南之不知道在這里守了多久,只是一遍又一遍不知疲憊地重復:“哥哥,我終于得到你了。”
“我們終于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許是聽到了溫南之的呼喊,睡夢中的余燼突然有了些許動靜,被對方緊攥在手里的指頭也不自覺抽動。
僅動了兩下就喚起溫南之沉寂的心。
“哥哥,你醒了!”溫南之興奮地望著余燼,眼里透露著無盡的眷戀。
他激動地撫上余燼蒼白的臉,期待著看見那雙白凈眼眸。
可是并沒有。
平靜的臉上沒有掀起一絲漣漪,余燼仍舊寂靜地躺在那里,手指那細微地抽動仿佛只是一場幻覺。
“啊……”
溫南之又失望地耷拉下自己的腦袋,低聲呢喃:“哥哥……”
“你已經(jīng)睡了很久了,什么時候才能醒過來呢。”
“哥哥怪我毀了人類世界的家園,那我在怪物森林也安一個家,獨屬于我們的家,這一次再不會有人打擾我們了。”
“所以快醒來吧。”
“我想你了。”
“小溫……想你了。”
第85章 囚籠 溫南之,求求你殺了我
“……哈……”
睡魘中的余燼倒吸一口涼氣,強烈的恐懼感促使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哈……哈……哈……”
他好像剛從夢魘中脫身,抬起手死死按著自己的心口,似乎經(jīng)歷了非人能夠承受的苦楚。
心好痛。
眼淚也不自覺落下。
可是……
他究竟為什么難過?
余燼一時間竟然想不起來,他回憶不出痛苦源頭,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如此痛苦。
究竟……
究竟是因為什么呢?
“哥哥終于醒了!”
啪嗒——
溫南之突然出現(xiàn)在巢穴門口,看見癱坐在床上的余燼時激動到打翻了手上端著的湯碗。
脆弱的瓷碗接觸到地面后瞬間四分五裂,飛起的湯汁濺落在男人腳下,他卻絲毫不在意,踩過汁水飛奔到余燼面前。
腳印踩過的地方,還帶起湯料中獨特的草木清香,在潮濕的巢穴里散發(fā)出絲絲甜意。
整個巢穴都被這醉人的甜味覆蓋,每一個路過的動物皆好奇地聞上幾口,卻都在嗅完這氣息后迷了雙眼。
大腦出神游離的瞬間,一根無痕的黑色觸手會悄然間抹上脖子,輕而易舉地把它們了結。
之后那些失去生氣的動物,會被殘忍丟棄在外面的沼澤地里,被慢慢吞噬,不留一絲痕跡。
“哥哥!”
溫南之興奮地跑到余燼身邊,拽過他的手腕開口:“哥哥終于醒了,你睡了好久,久到……”
久到差點以為不會醒來。
“不過沒關系,醒來就好,醒來……就很好。”
溫南之眼里泛起些許淚花,臉上帶著幸福的笑。
他抬起手指著偌大的黑暗巢穴,激動地邀賞:“哥哥快看!這是我裝扮的溫暖小家,和別人打了很久才占據(jù)下來呢!我把它按照以前的住宿風格重新裝修了一遍,是不是和我們在人類世界住的地方一模一樣!”
“以后我們就在這里生活,這會是我們唯一的家!”
唯一真實溫馨的家。
溫南之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激動的表情和記憶里的小溫一般無二。
歡雀跳躍的模樣落入余燼眼里,卻是像觸動了某個開關一般,瞬間喚醒了他丟失的記憶。
余燼猛然回神,眼里帶著悲痛的憂傷。
“溫……南之?”他小心翼翼地確認,攥緊的拳頭訴說著無盡悲憤。
“我在!”溫南之卻并未察覺到余燼語氣里的疏離,微笑著迎上那冰冷目光。
“我在!我一直都會——”
在……
最后一個字悄然熄火,溫南之注意到余燼那冰冷到幾乎可怖的眼神,喜悅的表情立刻消散,顫抖著聲音詢問:“哥——哥哥怎么了?”
“怎么突然……用這個表情看我。”
這和溫南之想的似乎不太一樣,難道是……哪里出了問題。
疑惑在心中發(fā)芽,溫南之不動聲色地看向散落在巢穴四角的香爐,香爐里燃燒的奇異香氣還在空氣中慢慢揮發(fā)。
這縷清香似乎帶給溫南之無盡的勇氣,他又恢復成那般天真無邪的笑容,拉起余燼的手詢問:“哥哥會和小溫永遠留在這里,對不對?”
“……對?”
余燼緩緩說出這一個字,溫南之立刻激動地揚起了笑臉。
但緊接著卻又聽見:“不對……”
“不對,很不對。”
“非常不對。”
溫南之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表情瞬間冷了下來,他安靜地看著余燼臉上轉(zhuǎn)露出無盡悲憤,攥著對方的手也不自覺用力。
幾乎是試探般地開口:“哥哥……想起了什么?”
“想?”
奇怪的問話勾起了余燼的探知欲望,此刻所有的細節(jié)都如串珠般盤在一起,形成一個完整的鏈條。
溫南之也知道自己的話漏了破綻,震驚幾秒后又立刻轉(zhuǎn)變口風:“哥哥聽錯了,我說的是發(fā)生了什么?”
“發(fā)生了什么?”
“是啊,發(fā)生怎么了,哥哥怎么突然問那樣的話。”
微笑的臉龐訴說著無盡乖巧,單純無辜到好像沒有任何壞心思。
余燼的心卻一再沉寂。
他試探般開口:“我剛剛……似乎忘記了一些東西。”
溫南之抬手撫上纏繞在余燼鬢邊的發(fā)絲,輕聲寬慰:“能夠忘記的都代表它不重要,忘了就忘了吧。”
余燼卻矢口否認:“不是不重要,相反,它非常重要。”
重要到一定不能忘記。
“可是……非常重要的話。”溫南之假裝思索,疑問道,“倘若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又怎么會輕易忘記呢?”
是啊,為什么會輕易忘記呢。
余燼微微垂眸,剛剛浮現(xiàn)的思索又驟然打亂,所有的謎團都像毛線一樣團在一起,怎么也理不清。
但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現(xiàn)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解決。
“先不管我的記憶是不是被你做了手腳,就你欺騙的事情來說,我們之間是不是該做個了斷?”
余燼用力甩開被對方緊攥著的手,眼里浮現(xiàn)出濃烈的怒意:“無論是你——溫南之本人,還是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小溫,我都不止一次給過你們坦白的機會。”
淚水瞬間浸濕了眼眶,如洪水般傾瀉出內(nèi)心痛苦。
“我曾無數(shù)次問你——問你們!是不是還有欺騙我的地方,是不是還沒有完全跟我坦白。”
“哥……哥哥……”
溫南之望著一向溫柔的余燼展露出無盡憤怒,再也不能像先前那般疏離地坐在高位上。
他像個隨時會被丟棄的流浪小狗,耷拉著腦袋顫抖地問:“哥哥……是在怪我自作主張,沒有詢問就把你帶到這里來嗎?”
“你認為呢?”余燼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略帶探究且好奇地問:“你覺得我應該怎么想?”
余燼突然發(fā)現(xiàn)不能用正常人的腦回路來批判評價溫南之,他和尤颯一樣有著自己獨特的想法。
他們似乎都喜歡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倘若有人違背這種想法,下場不是死亡就是墜入無盡深淵。
余燼顯然是后者。
他和溫南之自少時相遇開始,兩人的命運就緊緊糾纏在一起,即使后面走向截然不同的道路,命運齒輪也會轉(zhuǎn)動著回到原點。
因為溫南之和尤颯一樣,為了達到某種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就算出賣自己的靈魂。
“哥哥怎么想……”
溫南之略顯猶豫,但他仍堅信巢穴里撲鼻的香氣,微笑著開口:“哥哥肯定和我有一樣的想法,都想要永遠生活在這里,這會是我們以后唯一的家!”
“……”
“哥哥……怎么不說話了?”
溫南之再次頓住,等到他終于能夠正視余燼眼中的憤怒,確定余燼的精神狀態(tài)幾近暴走之后,才意識到自己動的手腳并未奏效。
男人剎那間墜入冰窟,宛如一盆帶著渣子的冰水從頭直灌到腳。
他抬起雙手顫抖著扶上余燼的胳膊,啜泣著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哥哥,我錯了,我不該欺騙你,都是我的錯……”
男人的道歉如草一般輕賤,哭泣的模樣和記憶里的小溫一模一樣。
哦不,不應該這么說。
因為他們本就是一個人。
余燼垂眸冷冷地看著對方,憤怒到臉上再激不起除厭惡以外的漣漪。
他無視溫南之哭泣的可憐模樣,一字一句嗤笑著訴說:“我曾給過你很多機會,每一次謊言被拆穿的時候,你都會這樣哭泣著乞求原諒。可是背叛我的人都應該去死啊,你卻一直活躍著出現(xiàn)在我面前。”
余燼對于溫南之已經(jīng)足夠心軟了,心軟到一次次葬送自己的后路。
明知前路艱險,仍愿意一次又一次去相信。
還真是天真的可笑呢。
“無論是小溫、溫影、溫南之……甚至那個是給我看病的心理醫(yī)生,每一個都是你。”
余燼輕笑著拆穿:“如果我不說的話,你一輩子都不會告訴我這些,不是嗎?就像我現(xiàn)在如果拋棄了你,數(shù)十天甚至數(shù)十年之后,你依然會以一個全新的身份回到我身邊。”
就跟余燼想的一樣,他們從初見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要永遠糾纏,直至不死不休。
溫南之顫抖著擠出眼淚,匆忙解釋:“我都是為了能夠陪伴在哥哥身邊,讓哥哥眼里只有我啊。”
余燼輕輕搖頭:“是啊,你都是為了我……”
“是真的,是真的……”溫南之著急到恨不得挖出自己的心來表達愛意,哭泣到雙眼泛紅,像是流出了血淚。
余燼也無奈自嘲:“我告訴自己不能再縱容你了,可還是一遍遍不知疲倦的原諒……”
曾經(jīng)的他不管遇到什么事,被尤颯折磨成什么悲慘的模樣都不會有太大情緒起伏,甚至一開始和小溫接觸的時候,也能坦然面對。
所有從什么時候開始,這一切都開始產(chǎn)生變化了呢?
“可是溫南之……”余燼疲倦地嘆了口氣,眼睛閉上的瞬間流淌下幾滴淚水。
“你一直都在戲弄我,直到現(xiàn)在——當下的每一刻都還在戲弄我。”
“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放過我呢?”
他累了。
恨不能就此死去。
“……放過?”
溫南之用力攥緊了拳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淚水剎那間停止流淌,臉上充滿了不解與憤恨。
他焦急地解釋:“我沒有欺騙哥哥,我是想永遠和你在一起的。我知道哥哥被火燃燒后并不會死,但他們都想殺了哥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啊。”
巢穴的所有怪物都知道余燼身上藏有長生石,如果不給他們一個合適的理由,那些殘忍的怪物是不會輕易放過余燼的。
可這一切在余燼看來卻不值得感激。
“為了我?火煉后假意死亡,再把我囚禁起來,你認為這樣做是為了我好?”
余燼氣憤到紅了眼眶,笑著拆穿:“你不過是舍不得你的王位,也舍不得我,想要兩者都兼得罷了。”
如果為他好的代價是要一輩子被囚禁在這個暗無天日的陰暗巢穴里,那還不如那一天就燒死他。
溫南之卻只是垂下頭,低聲重復:“都是為了哥哥,我都是為了能夠和哥哥永遠在一起。”
“為什么……”
為什么不能理解他。
為什么呢。
“囚禁不好嗎?這里有的吃有的住,你不需要有絲毫煩心。”
溫南之咆哮出聲,他不明白哪里出了問題,便著急地想要辯解:“哥哥不是說過嗎,只要我們能夠在一起,哪里都不重要!”
“這是你說的啊!”
“可你剝奪了我的自由!溫南之,你把我像金絲雀一樣圈養(yǎng)在這里,為此剝奪了我的所有自由!”
余燼直勾勾看著對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醒的訴說:“這不叫愛,是束縛。”
以愛為名的束縛,是這世上最沉重的罪名。
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了堅持下去的理由,彼此糾纏下去只會兩兩生厭。
所以在走到這一步之前結束,是目前最好的解決辦法。
余燼再一次開口懇求:“放過我吧,或者殺了我。”
只要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被關在這里,無論是何下場都沒所謂。
“所以溫南之,殺了我吧。”
“算我求你。”
第86章 沉醉 我喜歡溫南之
巢穴里突然變得十分安靜,連水滴劃過石壁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求死的話徘徊在耳邊,一時間磨滅了所有的憤怒與激情。
溫南之微微垂眸,恐懼使身體每一處都猛烈哆嗦,他倏地瞪大了眼睛,陰戾地臉上訴說著無盡瘋癲。
“怎么可以……”溫南之低聲喃喃。
怎么可以這樣。
為了這一天他付出了自己的全部努力,為此殺的人受的傷幾天幾夜也數(shù)不盡,所以當夢想中的相處被矢口否認之后,溫南之的情緒瞬間跌入了谷底。
不可以。
不可以這樣。
絕對不可以。
哥哥不開心不開心不開心不開心不開心不開心不開心。
藏匿在血液里的怪物又叫囂著瘋狂地呢喃,瘋魔到隨著□□流動到處亂竄,激烈地碰撞使得皮膚突出一個個小點,像是有什么東西掙扎著要刺穿皮膚從身體里面逃出來。
強烈的割離感讓溫南之痛不欲生,忍耐到額頭都青筋暴起,他攥緊拳頭努力壓制住身體里亂沖的力量,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
把他關在這里關在這里關在這里關在這里。
要把他永遠關在這里。
瘋魔的心事跟隨呼吸一起脫出身體,溫南之緩緩睜開眼睛,再抬頭時這偏執(zhí)感消失不見,換來的是一如往常的平和。
他輕聲開口:“好的……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哥哥。”
溫南之轉(zhuǎn)露出柔和的笑容,伸出手安慰似地扶上余燼的脊梁:“哥哥不喜歡這里,那我們就換別的地方。”
余燼卻搖頭否認,不可置信道:“你知道了?你真的知道了?你知道我在說什么嗎?”
他察覺到對方的狀態(tài)很不對勁,一時之間卻又辨不太清。
溫南之就像聽不到余燼說話一般,放低聲音喃喃自語:“換……別的巢穴,我去找別的巢穴。”
“哥哥不喜歡這里,我就去找可以讓哥哥喜歡的地方。”
反正只要他們能夠在一起,去哪里都無所謂。
不過是多殺幾個怪物和少殺幾個怪物的區(qū)別。
余燼卻瘋狂搖頭:“不是……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溫南之!”
嘶吼聲剎那間打斷了男人的思路,余燼紅著眼睛一字一句地訴說:“我不喜歡這里并不是因為哪里不好,而是因為和我在一起的人是你!我不想看見你!也不想永遠和你生活在一起了。”
“你……能夠懂嗎?”
溫南之一直都在欺騙余燼,他再也無法忍受相愛之人的背叛與疏離。
余燼不是個傀儡,他不喜歡被人像鳥兒一樣關在囚籠里面,他崇尚自由,為了自由可以付出舍棄一切。
“……”
這次溫南之似乎終于聽懂,癲狂的笑意驟然消失,他不安地掐緊了手指,思索許久后只是開口:“我說過哥哥只會屬于我,永遠——只屬于我。”
重復的呢喃喚醒了余燼全部的理智大腦,他猛然回神,不安地觀察著巢穴布局。
和溫南之說的一樣,這里和人類世界的住宿完全相同,大到床架柜臺,小到擺放在柜子上面的東西都一模一樣。
細微到貼心的布局體現(xiàn)了男人的耐心,余燼卻覺得十分礙眼。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所以溫南之——我究竟為什么會忘記你的欺騙與背叛?”
“你是不是,對我做了什么?”
剛剛從這里醒來的時候,他的記憶幾乎是完全空白的,他似乎做了一個很漫長很恐怖的噩夢,可是一點也想不起來夢境內(nèi)容,也不記得自己為什么要哭泣。
甚至除難受以外的記憶,都沒有絲毫印象。
就像是一個完完全全失憶的人。
為什么會發(fā)生這種事呢?
他又為什么……會突然想起來。
好像是因為……溫南之?
對,是因為溫南之。
遲鈍的大腦回憶起來所有不對勁的細節(jié),余燼是從看見溫南之的那一刻起,記起了所有痛苦與不堪的回憶。
可溫南之只是輕笑著否認:“當然沒有啊,一切都是哥哥的錯覺。”
錯覺嗎?
總感覺哪里不太對勁。
“可是……我似乎一直都能聞到,空氣中散發(fā)著濃烈的香氣。”
當他從夢境中醒來的那一刻開始,就總能嗅到巢穴里散發(fā)出一股奇異的香味。
說不上難聞,只感覺分外刺鼻。
大腦也在嗅到這氣味后變得遲鈍,懵懂到仿佛一夜間回到了嬰兒時期,那個純凈到宛如一張白紙的年紀。
溫南之繼續(xù)否認:“什么都沒有,一切都只是哥哥的錯覺。”
空氣中的氣味愈加濃烈,香爐里再次飄起滾滾云煙。
撲鼻的味道飄散進余燼的身體里面,他突然失神,如傀儡般一字一句呢喃著地重復:“一切……都只是……我的……”
“幻覺?”
余燼的身體突然不受自己控制,大腦也驟然失神。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在其誘導下無知覺地聽從溫南之的話。
“對,一切都只是你的幻覺。”
溫南之輕輕把余燼抱在懷里,仿佛在擁抱一個易碎的瓷器,他輕聲喃喃:“全部都是幻覺,只有我才是真的。只有我們……才能永遠在一起。”
余燼也跟隨男人的話回應,只是開口仍斷斷續(xù)續(xù)地,似乎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嗯……只有我們……才能……永遠在一起。”
察覺到余燼回應的聲音,溫南之癲狂似的喃喃:“這樣對了,這樣多好啊,這里只會有我們兩個,再也不會有人來打擾。”
他們可以永永遠遠地在一起。
“你說是吧,我最親愛的哥哥。”
失焦的瞳孔訴說著無盡哀傷,表情卻平淡到宛如白水。
余燼微微點頭,無神且沒有情感波動地回應:“好……很好……”
濃烈到刺鼻的香氣飄散在空氣中,穿透皮膚滲入到余燼的骨髓里面,他茫然到宛如提線木偶一般,只能跟隨溫南之的指令點頭,重復著訴說對方的指令。
“很好,很好,很好……”
“很……好……”
“很好。”溫南之微笑著抱緊余燼,溫熱大手輕撫著攥住了那冰冷的雙手,試圖通過貼近捂熱對方的體溫。
可他似乎忘了余燼不畏懼寒冷,只害怕一切炙熱的溫度。
又或者從未記得在意過。
也許是失而復得來的太過困難,溫南之就這樣抱著余燼待了很久,他的吻輕落在余燼的后脖頸上,在那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一道道曖昧痕跡。
情至深處時抬起手自然地脫去覆蓋在身上的衣物,嘴唇也一路向下,酥麻的癢感席卷著余燼的大腦,此刻就算身體再遲鈍也會哼唧著發(fā)出呢喃的聲音,跟隨對方的動作輕微地抖動身體。
他們纏繞在巢穴之中,此刻撲鼻的香氣也成了促進體溫的興奮劑,溫南之眼含愛意,帶動著余燼的眼神也迷離失焦。
日夜更替輾轉(zhuǎn)不停,巢穴里日復一日地燃燒著刺鼻氣味,余燼始終都沒再回想起自己那丟失的記憶,只是機械到如同失去靈魂般跟隨男人的指令行事。
他變成了一個聽話到不會反抗的玩偶,就算床事上疲憊到不行時也不會開口拒絕。
“哥哥今天想吃什么?”
余燼就這樣不知道這樣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多少天,當溫南之端著湯碗再一次出現(xiàn)在余燼面前的時候,意味著新的一天又到來了。
溫南之不準他離開巢穴,不準他反抗自己,不準他說一些不愛聽的話。
所以每天吃什么,是余燼在洞穴里唯一能做主的決定。
“吃……草莓蛋糕吧。”
余燼坦然地接過溫南之遞來的湯藥,機械地做著這個重復了上百次的動作。
草木香充斥著舌尖和味蕾,溫熱的湯藥順著喉嚨流淌進肚子里面,給冰冷的身體帶去一絲溫暖。
“草……莓蛋糕?”
從余燼口中聽到熟悉的甜品名字,溫南之卻顯得沒有那么高興,他微微垂眸,試探般詢問:“哥哥怎么突然想吃這個?”
突然?
余燼也不知道為什么。
雖然這些天過得十分安逸,內(nèi)心卻總是覺得空落落的,感覺少了些什么重要的東西。
“我剛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雖然已經(jīng)想不起來當中內(nèi)容,但仍依稀記得空氣中好像彌漫著淡淡的奶油香氣。”
巢穴里整日被草木的藥香覆蓋,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聞到除這氣體以外的味道了,所以當察覺到有新的氣味出現(xiàn)時,余燼第一時間就敏銳捕捉。
“奶油香……會想到草莓蛋糕?”
溫南之心里敲響了大大的警鐘,背到身后的手擔憂地攥在一起。
余燼卻十分疑惑:“怎么了?是……不可以吃嗎?”
雖然他并未看到準確畫面,腦海卻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草莓蛋糕的模樣,似乎有人十分愛吃。
但是誰呢?
余燼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
又出現(xiàn)了。
那個奇怪的聲音。
每次余燼腦海里浮現(xiàn)出斷斷續(xù)續(xù)的陌生畫面時,這道聲音都會出現(xiàn),警告提醒著余燼放空大腦,不要去想這些不重要的東西。
盡管潛意識告訴余燼那似乎很重要,但聽到聲音后大腦還是會立刻放松,再也沒心思想其他事情。
好疲憊啊,好想睡覺。
可他明明才剛起床。
“草莓蛋糕嗎?當然可以吃,但是……”
溫南之仰頭思考,突然想起什么一樣認真訴說:“但是哥哥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余燼微微歪頭,耷拉在肩上的毛衣悄然間滑落,露出那印滿牙印的白皙香肩。
紅紅的,軟軟的。
溫南之眼神瞬間暗了幾分,帶著一絲幾乎要壓制不住的激情。
他高興地扯起嘴角,指著自己的嘴唇說道:“我想聽哥哥對我說喜歡。”
“我想讓哥哥喜歡我。”
第87章 蘇醒 放我走吧
砰——砰——砰砰砰——
心臟在胸腔里怦怦亂跳,即使歡愛時表達了無數(shù)遍愛意,也抵不過這一次激烈的心動。
濕潤的嘴唇如珍珠般晶瑩閃爍,揚起的嘴角帶動唇邊那微妙的肌肉變化,讓人渴望且想要親近。
余燼一想到這般柔軟曾落在身體的某個地方,就不免感到一陣羞恥,臉也不自覺泛紅。
草木香涌入他的鼻腔,促使迷惑著大腦說出曖昧話語:“我……喜歡你。”
“說名字。”
“我喜歡溫南之。”
男人激動地將余燼擁入懷里,高興般訴說重復了無數(shù)遍的話:“我也喜歡哥哥,只會喜歡哥哥。”
兩人的胸膛貼得那般近,促使披在身上的衣物也像被剝開到只剩下白皙軀殼一樣,身體接觸部位開始發(fā)燙,像是熟透了的番茄。
“哥哥真可愛。”
溫南之貪戀地將余燼摟在懷里,揚起下巴輕抵在余燼柔軟的頭發(fā)上,伸到背后的手也情不自禁摩挲了兩下,似乎下一秒就會將對方壓倒。
但一想到要出去采買的重要事情,又生生將這激情壓了下去,輕聲笑道:“我要走了。”
余燼微微點頭:“嗯。”
“哥哥是不是忘記了什么?”
溫南之好心提醒,收回下巴輕笑著看向余燼。
“……”
余燼猶豫了一瞬,還是如往常一樣附了上去,在對方柔軟的嘴唇上留下濕潤的一吻。
氣息剎那間交錯流亂,溫南之將人摟的更緊,彎下腰加深了這個試圖淺嘗輒止的吻。他們的舌尖纏繞在一起,像無數(shù)個熱情糾纏的夜晚,帶來一種令人酥麻的快感。
“快……”
快要窒息了。
余燼推搡著試圖推開對方,但溫南之卻不為所動,就在他快要因為接吻而喘不過來氣的時候,男人才戀戀不舍地離開,垂下眼眸緊盯著那紅潤的嘴唇,眼里帶著興奮的欲望。
溫南之抬手牽拉起余燼唇邊的一角,拇指指腹輕壓在那柔軟的舌尖上,微張的嘴唇吮吸著男人的手指,他輕聲笑道:“哥哥張嘴,這樣會窒息的。”
“……哈……哈……”
余燼配合著對方的動作大口呼吸,只是嘴里傳來的異樣感始終無法忽視,直憋到臉頰都微微泛紅。
溫南之卻笑意更深,眼睛里散發(fā)出來的欲望似乎要將余燼吞入腹中,他退出手指輕撫著余燼的嘴唇,帶絲的口水像潤唇膏一樣貼在皮膚上,帶來一種曖昧的顫粟感。
“哥哥還是沒學會怎樣在接吻的時候呼吸,不過沒關系。”
他們之間相處的時間還長,長到可以慢慢教學。
臨別前抬起手不舍地摸了摸余燼的頭發(fā),低聲道別:“我很快回來,無聊的話可以看看上次帶回來的書,都是你愛看的。”
堆放在角落里的一大摞書籍,全都是溫南之上次出去時買回來的,他怕自己不在時余燼無聊到不知道干什么,便想著買給他打發(fā)打發(fā)時間。
但那些書……
大多都是數(shù)學領域的教材。
曾經(jīng)余燼還在人類世界教書時,很喜歡看這些書來獲取教學靈感。
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老師了,也就沒有再看的必要。
但余燼一句話沒說,只是乖巧地笑了笑,默認著溫南之下達的指令。
溫南之希望他看,那他就會看。
“我很快回來,要乖哦。”
男人摸了摸余燼紅潤的臉頰,在他的注視之下慢慢消失在黑暗巢穴中。
……
溫南之離開之后巢穴又恢復成死一般的寂靜,余燼呆愣地坐在床上,肢體死板到幾乎麻木。
大多時候他都是聽從溫南之的指令行事,所以當男人走后余燼不知道自己還能干些什么,也對角落里的書籍提不起一絲興趣。
似乎就像一個淑慧賢良的妻子,等待外出的愛人回家,再第一時間給予對方溫暖的懷抱,用以驅(qū)散掉溫南之身上所有的疲憊。
可余燼身上的疲憊又有誰能驅(qū)散呢。
他又犯困了。
這幾天困得越來越頻繁,余燼覺得自己的身體應該是出了些問題。
可每次當他擔憂地詢問溫南之時,對方只是微笑著否認:“一切都是因為運動量太大,夜晚太過疲勞導致的,哥哥想太多了。”
是他多想了嗎?
也許是吧。
反正溫南之的話總不會出錯。
窸窸窣窣——
咕嘰咕嘰——
角落里浮現(xiàn)出異樣的梭梭聲,觸手們等男人走后才敢從黑暗之處現(xiàn)身,褪下平日里畏畏縮縮的模樣,全都張揚著黏在余燼身上。
摸摸。
摸摸摸摸摸摸摸摸摸摸摸。
要摸摸。
細膩且低啞的重復聲徘徊在余燼耳邊,在封閉的巢穴里顯得十分喧嘩。
“唉……”
余燼一如既往到無奈地嘆了口氣,抬起手獎勵似的給每個探過來的觸手都平均地揉了一下。
嘴里還低聲喃喃:“下次不能再這樣,被他看見又要砍你們了。”
“……”
痛。
痛痛痛痛痛痛痛。
一提到砍觸手們就激動地張牙舞爪,窸窸窣窣的模樣仿佛在對余燼吐槽這些天所經(jīng)歷的痛苦。
大部分觸手都因為貪戀余燼身上的味道,被溫南之發(fā)現(xiàn)后卸了它們作案的爪子。
那些受傷的觸手全部包扎上白色繃帶,各個都委屈地縮成一團。
余燼心疼它們的遭遇,便只好趁溫南之外出采買時撫摸安慰一頓。不然這些家伙就會跟它們的主人一樣欲求不滿,憋到最后不顧生死也要對著余燼狠狠壓榨一番。
這樣做不僅是安慰它們,也是為余燼自己的安全做一個保障。
畢竟不管是它們還是溫南之,做起來都沒個上限,促使余燼的身體總是那樣疲憊,像是幾天幾夜都沒合眼。
真是累極了。
感覺每天都過得渾渾噩噩。
所以閑暇之余避免不了地會多想,這樣的生活真是他想要的嗎?
可是不想要又能怎樣,他又不能忤逆溫南之。
但……為什么不能忤逆溫南之?
為什么呢?
觸手們察覺到余燼的不開心,立刻乖巧地派出那最柔軟的同伴,舔舐蹭弄著余燼的臉頰。
像是在說——
別不開心了。
我們陪你玩兒。
余燼也成功被它們逗笑,疲倦的臉上涌現(xiàn)出點滴光亮,單薄瘦弱的軀體被黑暗觸手包裹,形成一副溫馨柔和的畫面。
“啊……”
余燼輕聲感嘆。
他為什么突然會覺得,溫南之不在的時候是如此輕松呢。
據(jù)溫南之所說他們明明該是相愛的戀人,相愛到一分一秒都不想分開,可是和對方相處的時候心里總是異常煩悶,像是有塊石頭一直堵在心口。
難受得很。
觸手們像寵物般□□著余燼,他也微微揚起笑臉,同樣給予對方溫柔的觸摸。
怪物們簇擁著黏在一起,都在最大程度上給予彼此心理上的慰藉。
他們就這樣不知道待了多久,直到觸手們警惕地豎起身體,對著黑暗之處張望了一會兒就盡數(shù)退卻的時候,余燼便知道——
那是溫南之回來了。
巢穴里緊跟著響起一陣微弱的腳步聲,余燼趕忙從角落拿起書籍,躺在沙發(fā)上裝作一副看書的模樣。
溫南之踏進巢穴后看見余燼認真的樣子,也是壓低腳步聲悄無聲息地把拎著的東西放在了桌子上,接著靠在沙發(fā)邊緣從背后抱住了余燼。
熟悉氣息剎那間噴灑在余燼耳邊,脖頸處傳來酥麻的癢感,他不自覺咽了口水,握著書籍的手也微微用力。
溫南之輕聲笑道:“哥哥認真的模樣還是一如既往地迷人。”
“……”
余燼也回應一個柔和的笑容,內(nèi)心卻是立刻松了口氣。
幸好,他沒有發(fā)現(xiàn)異樣。
余燼合上書本反手摸上溫南之的脖子,轉(zhuǎn)過腦袋吻上那柔軟的嘴唇,溫南之半彎下腰回應這熱情的濕吻,繼續(xù)先前那沒完成且意猶未盡的事情。
他們的影子在燭光的照耀下糾纏在一起,空氣里到處是曖昧到癲狂的味道。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直到香爐里燃燒的香氣緩慢消散,溫南之才倏地從床上爬了起來,不顧環(huán)抱在身上眼神迷離的余燼,起身匆匆忙忙地下了床。
“怎么了?”
余燼牽起床單披在身上,抬起頭迷茫地望著男人,只見溫南之從口袋里拿出什么放進了香爐里面,整個動作迅速而敏捷,快到余燼都沒看清。
做完一切后溫南之才轉(zhuǎn)過身,運用他那高大身軀擋住了整個香爐,也遮蓋了從爐子里飄散出來的滾滾濃煙。
“沒什么,哥哥該喝藥了。”
他生硬地轉(zhuǎn)變話題,下一秒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來一個帶著湯藥的碗,里面還飄散起滾滾熱氣,像是剛剛才出的爐。
又要喝藥?
余燼微微蹙眉,但還是聽話地接過湯碗:“怎么感覺最近喝藥的次數(shù)越來越頻繁了。”
他不清楚時間概念,但依稀記得從前只是起床的時候喝上一碗,現(xiàn)在卻是起床和睡前都要喝上一碗。
溫南之立刻否認:“哥哥記錯了,一直都是這樣喝的。”
“是……我記錯了嗎?”
“嗯,是哥哥記錯了。”
男人微笑著肯定,剎那間打破了余燼的所有思想。
他微微點頭,重復道:“是我記錯了。”
那就是他記錯了。
畢竟溫南之是不會騙他的。
余燼在對方注視的目光中端起湯碗一飲而盡,喝完后眉頭都擰巴在一起:“這藥——”
他艱難地咽下喉嚨里最后一口湯藥,苦著臉說:“怎么越來越濃了,苦的發(fā)澀。”
他記得一開始還只是苦中帶點微甜,現(xiàn)在卻是除了苦什么也感覺不到。
“哥哥身體不好,醫(yī)生換方子了。”
溫南之立刻解釋,下意識接過被余燼喝空了的碗,抬起手獎勵似地摸了摸他的頭:“哥哥很棒,這樣下去身體很快就會好了。”
“可……”余燼猶豫片刻還是問出了聲,“可是我不記得自己的身體哪里出了問題。”
也不記得他為什么每天都要喝藥。
余燼從未懷疑過,今天卻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
溫南之眼眸微暗,滴水不漏地解釋:“我不是跟哥哥說過了嗎,因為體質(zhì)不好經(jīng)常覺得疲憊,所以請醫(yī)生開的滋補湯藥。又因為最近哥哥說身體疲憊的越來越厲害,所以就加大了用藥劑量。”
“原來是這樣嗎?”余燼恍然大悟。
“不然呢?難道哥哥認為我會害你嗎?”
溫南之眼里流露出傷心韻味,嚇得余燼立刻撲進對方懷里,低聲解釋:“對不起,是我記憶不好所以才會忘記,我沒有懷疑你。”
乖巧聽話的余燼落入男人眼里是那樣懂事可愛,把他的心也襯托得那樣溫暖。
“好了,不說這些讓人不開心的事情,來吃蛋糕吧,是你欽點的草莓口味。”
溫南之指了指擺放在桌子上的草莓蛋糕,余燼微微點頭,順著他指的方向轉(zhuǎn)身望去,看見蛋糕的瞬間本該欣喜,腦海里卻浮現(xiàn)出一些莫須有的畫面。
這些畫面重復著在腦海里面播放,余燼立刻頓住,突然呆滯地愣在了原地。
畫面里一個長相酷似溫南之的少年揚起那青春面龐,微笑著對余燼說:“老師脖子上沾了些奶油,不過沒關系,都已經(jīng)擦掉了。”
少年也舉著一塊鮮美的草莓蛋糕,開口邀請:“快嘗嘗,很甜的。”
「我想吃草莓蛋糕,哥哥回來的時候給我?guī)б粔K草莓蛋糕吧。」
「有機會的話我來教老師做蛋糕。」
……
無數(shù)個類似畫面如走馬燈般重復著閃爍在余燼眼前,他微微蹙眉,不解地喃喃:“這……”
這是……什么?
他的大腦突然一抽一抽地疼,一連串熟悉又陌生的畫面涌入腦海,余燼捂著幾乎頭痛欲裂的腦袋,伸出手求救般看向溫南之。
“救——”
救救我。
好疼。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腦袋似乎要……
炸開了。
第88章 你操控我? 我們要永遠痛苦地深愛下去……
腦海里閃爍的畫面時時刻刻刺痛著余燼的大腦,連帶著心臟也一抽一抽的疼。
“哥哥!”
溫南之焦急地想要把人抱在懷里,卻在觸碰到余燼身體的瞬間猛地哆嗦,像是身體自己開啟了保護機制。
他在溫南之震驚的眼神中連連后退,膽怯且恐懼地縮回到黑暗一角,甚至不小心打翻了角落里的香爐。香爐里燃燒的奇異草木化為灰燼掉落在地上,撲灑了余燼滿身。
刺鼻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散開來,余燼在嗅到這熟悉味道后身體瞬間發(fā)軟,疲倦到幾乎要就此睡去。
這熟悉的感覺……究竟是怎么回事?
溫南之跟他說是因為身體原因才需要喝藥,可他現(xiàn)在明明好好的,卻在嗅到男人口中的安神香后變得更加疲軟。
很難不讓人懷疑此香真實的用途。
“身體……好難受。”
他抬起手死死攥著心口,察覺到對方的靠近后立刻大聲嘶吼:“別過來!”
“你別過來!就站在那里!”
“哥……哥哥……”
溫南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卻還是緩慢停止了靠近,只是拳頭氣憤到青筋暴起。
即使警惕到幾乎要將余燼打暈,他也只是放軟了聲音詢問:“怎么了哥哥,是有哪里不舒服嗎?”
很不舒服。
他現(xiàn)在很不舒服。
余燼彎下腰猛地喘氣,而讓他難受的所有源頭,皆出自于看見草莓蛋糕后腦海里浮現(xiàn)出來的一系列模糊畫面。
有一個……
不,是兩個。
有兩個和溫南之長相類似的人,他們在余燼的腦海里不斷亂竄,最后全都定格在拿著草莓蛋糕微笑時的表情上。
「哥哥嘗嘗吧,很甜的。」
余燼感覺現(xiàn)在的自己很不對勁,他再也不似往常一樣依賴溫南之,反而格外抵觸對方的靠近。
胃里突然一陣翻江倒海,他微微彎腰,干嘔了幾下后把剛剛才喝下去的苦澀湯藥全都吐了出來。
“嘔——嘔……”
帶有和香爐里燃燒地一模一樣草木氣味湯藥自胃中踴躍出來,余燼吐了很久,直感覺把胃酸都吐出來的時候才堪堪停止。
他顫抖著身體扶住墻壁,努力維持著不讓自己倒下去,卻意外發(fā)現(xiàn)乏力的四肢突然有了些許力量,疲軟的身體也稍稍好轉(zhuǎn)。
散落在地上的草木香剛好燃盡,空氣中刺鼻的味道逐漸消散,余燼深吸一口氣,確定身體在慢慢恢復力氣后才震驚地愣在了原地。
“這是——”
怎么回事?
他抬起眼眸錯愕地望向溫南之,試圖從對方眼里瞧出點什么。
“你不是說這是滋補湯藥嗎?為什么我吐出來之后身體反而好多了?”
余燼不可置信地搖頭,大腦突然傳來炸裂般的痛苦,他堅持不住癱倒在地上,整個人疼得蜷縮成一團。
“疼……”
好疼。
溫南之精心布置的愛巢角落被糟蹋的不成樣子,他精心照顧的戀人也痛苦到幾乎要暈死過去。
一時的變數(shù)激得他痛苦不堪,即使如此也只是不甘地攥緊拳頭,半跪在地上輕撫去余燼額頭上滲出來的細汗。
同時蠱惑般開口喃喃:“只是錯覺,一切都只是哥哥產(chǎn)生的錯覺,只有喝了湯藥才會好。”
“我怎么會害哥哥呢,我們是世界上最親近的人。”
“我們……”
是世界上最愛彼此的人。
“只有我才會對你好,我不會害哥哥的。”
安慰的話語似乎奏效,余燼像是聽懂了溫南之的話,顫抖的身體逐漸好轉(zhuǎn),緊蹙在一起的眉頭也稍稍舒展。
他仍蜷縮著躺在角落,只是伸出手抓住了溫南之的胳膊,用力到似乎很害怕男人離開。
“不要……”
眷戀般的動作勾起了男人內(nèi)心的喜悅,溫南之的語氣變得更加溫柔,陰戾的表情也瞬間消散。
他揚起笑臉把人從地上抱了起來,抬起手輕扶著余燼的脊梁:“我不會離開,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哥哥不需要害怕。”
明明該是溫柔至極的安慰話語,余燼聽到后卻是搖了搖頭,掙扎著想要從男人懷里脫身,甚至于用盡全身力氣試圖推開對方。
“不是,不是。”
他搖起頭瘋狂否認,接著前面的話說:“我是讓你不要靠近,你離我遠一點!”
余燼突然用力從對方懷里掙脫出來,強大后勁使得胳膊狠狠撞倒在地上,他吃痛出聲,蹙緊的眉頭訴說著強烈痛感。
“疼……”
即使如此仍舊拒絕著男人的靠近:“你離我遠一點,走開!走開啊!”
“……”
安慰的手伸到半空又將將停了下來,溫南之不解地皺起了眉,憤怒到雙手微微顫抖。
他閉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氣,用力壓制住從身體里面迸濺出來的怒火,再睜眼依然如往常般微笑平和:“哥哥怎么突然生這么大氣,是我做錯了什么嗎?”
余燼現(xiàn)在再看男人的微笑目光,蹙緊的眉眼只剩下厭惡。
他笑著反問:“你問我做錯了什么?你做得那些事自己不知道嗎?”
他的眼角本是帶笑的,笑著笑著卻不自覺紅了眼眶,淚水也應聲而下。
“我……不太明白。”溫南之察覺到余燼的不對勁,但依然堅信自己下的猛藥,仍舊開口否認。
這一舉動卻徹底讓余燼寒了心。
“為什么事已至此,你還是要堅持騙我……”
余燼笑著搖頭,眼里流出苦澀的淚:“因為我不愿意原諒,所以你便利用巫蠱之術抹去了我的記憶,讓我每天都過得渾渾噩噩,余生的日子里除了陪你上床就只是等你回家嗎?”
“你把我當成什么?一件供你驅(qū)使的聽話物品?”
他不是傀儡,溫南之卻想成為驅(qū)使傀儡的人。
也許在對方心中無論他有沒有意識都不重要,因為溫南之愛上的根本就是這具□□。
不然怎么解釋就算讓余燼失去自我,也要將他殘忍地困在這里呢?
余燼字字句句皆為誅心,溫南之見事情敗露也就不再偽裝,陰戾的臉上展露出偏執(zhí)地笑:“哥哥誤會我了。”
溫南之不顧余燼反抗強硬地拽過他的胳膊,抬起手用力把人圈禁在懷里,眼里流露出癲狂般的興奮。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夠和哥哥在一起!為什么你就不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呢?”
溫南之為了能夠在森林里占據(jù)這塊巢穴,殺了族群里所有反抗的人,殺到最后幾乎是聞到血腥味都會作嘔的地步。
為什么都這樣做了,哥哥還是無法理解他呢。
余燼只是怒聲詢問:“難受有沒有自我意識也不重要嗎?”
“當然不重要!”
溫南之同樣大聲回答,反應過來不對后又放軟了語氣,禁錮住余燼的腰肢解釋:“我說過的,只要是哥哥怎樣都無所謂。”
只要他們能夠在一起,付出什么樣的痛苦和什么樣的代價都無所謂。
畢竟溫南之堅持著活到現(xiàn)在,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天。
“哈……”
余燼卻覺得分外諷刺,他掙脫不開對方的懷抱,便以最近的距離盯著男人的眼睛,臉上帶著嗜血的殘忍笑容。
“既然都無所謂,那生與死也沒所謂吧?你為什么不直接殺了我,然后和尸體過日子去呢,反正對于你來說我是生是死,也——”
“都無所謂吧。”
山洞外冷風呼嘯,溫暖的森林好像一夜之間降了溫,凍得怪物們都蜷縮著躲進巢穴里面。
余燼仍穿著單薄的衣物,暖和的巢穴讓他沒有寒冷的念頭,心卻仍如墜入冰窖般冰冷徹骨。
他看著溫南之失落到幾乎癲狂的眼神,依舊不依不饒地開口:“你把我囚禁在這里,難道不是這個意思嗎?”
余燼的□□在被當眾火燒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存活的不過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他會永遠記得溫南之的每一次欺騙,也會記得火煉時男人冰冷疏離的眼神。
“我……”溫南之微微張口,思索半天卻不知道如何訴說。
余燼立刻嗤笑,不知是在嘲諷對方還是嘲諷自己:“你對著一具失去靈魂的軀體也能如此耐心,所以就算我真的死去,也沒有任何關系吧?”
雖然余燼不得不承認這些天的相處有沉淪和享受,但更多還是渾渾噩噩帶來的痛苦。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失去自由,迷茫地沉浸在溫南之打造的幻影之中,在痛苦的加持下越陷越深。
所以現(xiàn)在要徹底剝離了。
余燼才不會承認就算這樣也對溫南之產(chǎn)生了喜歡之感,他喜歡的是自由,而不是這樣的囚禁。
一定不是!
“所以溫南之……”
他們之間的感情仿佛終于找到了突破口,余燼放緩語氣溫柔地撫去沾染在溫南之額頭上的灰塵,微笑著開口:“聽話好嗎?”
此刻溫柔的撫摸也成了愛情的加持器,溫南之突然晃神,一時間沉寂在余燼給予的柔情當中。
他似乎忘記了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受蠱般回應:“好……”
全都好。
“只要是哥哥的請求,我都會答應。”
輕柔的冷風穿過山洞吹進巢穴里面,剎那間喚醒了幾乎要失去理智的男人。
回過神來的溫南之剛想反駁,就聽見余燼笑著命令:“那就殺了我吧。”
他輕柔地牽起男人的手,異能能量促使眼睛散發(fā)出紫色暗光,他把那只手覆蓋在胸膛之上,感受著胸腔里砰砰跳動的炙熱心臟。
砰——砰——砰……
心臟的跳動頻率在指尖流淌,沉溺在觸碰中的溫南之緊接著就聽到:“所以溫南之,殺了我吧。”
曖昧感在這一刻上升到頂峰,死亡的請求也顯得柔情蜜意。
溫南之直愣愣盯著被余燼牽緊的手,突然露出幸福的笑容。
“成功了!”
余燼立刻欣喜,就在他以為自己的幻術成功了的時候,突然反方向被對方牽制住,握緊的力道大到幾乎要將他的手腕捏碎。
“疼——”
余燼吃痛出聲,再次抬頭時對上溫南之陰戾到幾乎要吃人的眼神。
“你!”
“沒有中蠱?”
余燼震驚地瞪大了眼睛,換來的是男人更深更用力的觸碰。
“放開我!別那么用力!”
他使出全力掙扎,可仍無法撼動分毫。
男人大手一拉將人深深擁入懷里,余燼的臉緊接著就貼上溫南之的胸膛,他們之間的距離那樣近,像先前那般感受著胸腔里炙熱跳動的心臟。
生氣的聲音也從頭頂響起:“哥哥很不乖,沒有經(jīng)過我的同意就想著擅自去死呢。”
溫南之仿佛已經(jīng)忍到極點,眼神里只剩下沉悶的瘋狂。
他用力抬起余燼的下巴,強迫對方看著自己的眼睛:“哥哥說得沒錯,失去意識的你就不能叫完整的你了,可是哥哥——”
“就算你恨我討厭我,未來的每一分每一秒,我也是不會放手的。”
“唔——”
男人突然彎下了腰,余燼下意識阻擋試圖欺壓上來的吻,但雙手卻被牢牢禁錮住無法反抗分毫。
深吻襲來之前,他聽到溫南之說:“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你的。”
“就算互相折磨,我們也要永遠這樣痛苦地深愛下去。”
“一輩子都不會再放手。”
第89章 陌路 哥哥,我們結婚吧
晝夜更迭輾轉(zhuǎn)不停,巢穴里已經(jīng)不再整日整日的燃燒迷香,刺鼻的味道幾乎消散,只是纏繞在一起的身影始終沒有分開。
溫南之仍寸步不離地守著巢穴,不顧余燼清醒的想法不知疲倦地把他抱在懷里。
就連每日固定的采買時間也已經(jīng)取消,他依舊會詢問余燼想吃什么,就算余燼不想回答,第二天一早也會有人悄咪咪將食物擺放在桌子上面。
“哥哥,今天我給你做草莓蛋糕吧,你不是最愛吃我做的蛋糕了嗎?”
記憶蘇醒之后溫南之也不再偽裝,他趴在余燼懷里細細嗅著身體上傳來的獨特香氣,貪戀般不停地喃喃:“不想吃的話也沒關系,我讓他們?nèi)ト祟愂澜鐜Я诵┖贸缘男⊥嬉鈨海绺缫欢〞矚g的。”
說完就從床上爬了起來,走到桌邊把玩起手下帶來的零食和玩具。
一邊打量一邊好奇地喃喃:“聽說人類世界的小孩兒都喜歡這些東西,小溫喜歡,哥哥肯定也會喜歡。”
“吶——哥哥快嘗嘗這個會拉絲的糖,可好玩可好吃了!”
溫南之開心地把糖果遞到余燼面前,眼里閃著激動的光。
余燼卻只是沉默地望著自言自語到幾乎精分的男人,日復一日地重復著這句說爛了的話:“放我走吧。”
“……”
“溫南之,求你放我走吧。”
他們現(xiàn)在真正證實了溫南之的話,就算互相折磨也要堅持著愛下去。
可愛情不可能永遠存在,這才過了多少天余燼就已經(jīng)痛苦不堪,長此以往他們之間只會剩下折磨。
到那時再相處就只有痛苦與恨意了,他不想變成那樣。
“哥哥說什么胡話。”
溫南之依然像過去一樣否認,自顧自地說:“我讓他們買了食材,今天做你最愛吃的甜品。”
說了這么久還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這些天總是這樣,雖然他們的身體貼得很近,心卻相隔甚遠,話也是自說自的。
“你不可能永遠關著我。”
“……”
溫南之無奈地嘆了口氣,拆開糖紙把糖果塞進口中,像是自己哄自己一樣。
他低聲喃喃:“哥哥怎么知道我不能呢。”
余燼知道他無論如何也聽不進去,便疲憊地癱在床上,腰部傳來的痛感訴說著夜晚激烈的戰(zhàn)況,心里的傷痛卻怎么也無法愈合。
溫南之翻著手下送來的大堆物品,最后在零食深處找到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
他在看見盒子的瞬間眼神都亮了幾分,激動地拿著東西來到余燼面前:“我給哥哥買了枚戒指,快戴上看看!”
溫南之也不管余燼愿不愿意,拽過他的手就把戒指戴了上去,好巧不巧剛好戴在了左手無名指上。
“真好看!”
鉆石投射出燭火的光芒,把黑暗巢穴都映照的五彩繽紛。
余燼卻錯愕地瞪大了眼睛,在男人開心的目光中緊盯著手上的鉆戒,不可置信地喃喃:“戒……戒指?”
“是戒指。”溫南之捧起余燼的手,眼里閃著幸福的光。
左手無名指被認為是離心臟最近的手指,所以人們通常會用它來完成一種儀式。
余燼的眼神突然暗了幾瞬,開口詢問:“為什么要送我戒指?你知道……這代表了什么嗎?”
他本以為這種情況是湊巧,結果溫南之卻肯定地說:“當然知道,它是愛情的象征,代表著我們。”
溫南之眼中閃著明亮的光,期待地說:“人類世界把相愛的人統(tǒng)稱為情侶,情侶步入婚姻殿堂合法后會成為夫妻,夫妻是彼此之間最信賴的人,我想要和哥哥成為這樣的人。”
“所以哥哥,我們結婚吧。”
求婚告白來得如此突然且猝不及防,讓余燼滅為灰燼的心再次燃起一絲光芒。
可也只維持了一瞬,那束光芒就再次熄滅。
余燼抬起手細細摩挲著無名指上的戒指,輕聲笑道:“醒醒吧溫南之,你不可能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想里面。”
他無情地拽下剛被戴上的戒指,心里竟也浮現(xiàn)出一絲不舍。
可這不舍和火苗一樣轉(zhuǎn)瞬即逝,再抬頭仍是平靜的疏離:“你知道我不可能同意的。”
除非像之前那樣催眠蠱惑,否則余燼永遠也不會同意。
“我給過你一次婚禮的機會,可你選擇欺騙我,那這個機會就再也不會有了。”
他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溫南之欺騙,愚蠢過一次又一次已經(jīng)夠了,現(xiàn)在的他們已經(jīng)只剩下謊言。
鉆石的到來給巢穴鍍上一層彩色的光,溫南之期待的眼神和這光一樣不消不滅。
男人自顧自地喃喃:“我會永遠保護你的,會把那些欺負你覬覦你的人全都殺掉,我是巢穴的王,那你就做我的王后,好不好?”
“溫南之。”余燼輕聲嘆氣,仍抱著一絲喚醒對方的想法。
但溫南之又想到哥哥好強,便否認地搖了搖頭:“或者你當王,我來當王后,唯一的王后。”
“溫南之……”
“哥哥不喜歡這里也沒關系,我們可以搬去別的地方,人類世界好玩,偷偷搬過去住是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的。我們可以去人類世界住上幾百年,直到哥哥厭倦為止,未來我們還可以……”
“溫南之!”
余燼終于無法忍受,怒著聲音制止。
他氣到雙眼微微泛紅,攥緊的拳頭也跟著身體不自覺抖動。
“……”
這下帶著怒意的呼喚出聲之后,溫南之終于停止說話,抬起頭貪婪地看著余燼,眼底好似泛起波濤起伏的海水,裝載著無數(sh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溫南之直勾勾地看著余燼,似乎在認真聽他說話。
周圍突然安靜,彼此之間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見。
余燼終于忍不住加大了音量,只是語氣依舊冰冷:“可是溫南之,我們是不會有未來的。”
溫南之糾纏的動作戛然而止,皺著眉看向面色平淡甚至帶著一抹厭惡的男人,眼里浮現(xiàn)出一絲驚慌。
見溫南之不說話,余燼氣上心頭,不加制止的責備:“你偽裝、接近,先后利用三個身份欺騙我,不就是為了得到我身上的寶石嗎?”
男人眼里終于浮現(xiàn)一絲惶恐,急忙解釋:“不是的!我只是——”
“溫南之。”
余燼呵斥著打斷他的話,開口宛如千年的寒冰,冰冷又刺骨:“我們的相識起源于一場欺騙,那么我們的結局也只會是欺騙。”
“我們……是不會有未來的。”
余燼是為了追尋自由才從巢穴里逃出來的,又怎會為了自由陷入愛情風波。
他們也許從相遇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jīng)做錯了。
“……”
不是。
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
溫南之像是突然被人打了一巴掌的可憐小狗,興奮的眼神瞬間消失,轉(zhuǎn)而變得深邃可怖,像一攤沒有波動的死水。
他直勾勾、赤裸裸、一眨不眨地盯著余燼,似要從那雙眼里找出一點說謊韻味。
可是沒有。
余燼的眼神堅定又平淡,好像只是陳述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余燼清楚觀察到溫南之身上的光暗淡下來,心也突然像被人揪在一起一樣發(fā)慌,可是他沒有解釋,只是在等待一個答案。
他不可能永遠像個傀儡一樣被溫南之關在這里,如果狠話可以讓溫南之放棄自己,那余燼會不知疲倦地說上千遍萬遍。
周圍安靜許久,洞穴里滴滴答答的流水聲瞬間消失,整個巢穴似乎就剩下他們兩個活物。
余燼閉上眼深深嘆了口氣。
他累了。
是那種被尤颯丟進奴隸群爭斗多年都未曾感受到的疲憊。
從身到心,從頭到腳乃至一根頭發(fā)絲都感到無比疲憊。
再睜眼時余燼眼里多了一份決心,他慢著步子走到男人面前,抬起手貼在那健壯的胸膛上,隔著皮膚感受著身體里劇烈跳動的心臟。
砰——砰——砰砰砰砰……
炙熱而強烈。
過去的他曾無比貪戀這讓人安心的身體,可時間的長河還是磨滅了他們之間所有的激情。
如果溫南之不愿放過他,那么他就只能……
余燼用力攥緊了拳頭,在對方柔情的目光中對準心臟狠狠刺了下去。
銳利尖爪刺破了胸前的皮膚,在□□里面橫沖直撞,一直擦過肋骨直逼致命處的心臟。
可他最終還是不忍地停了下來,紅著眼看向那血肉模糊的軀體。
溫南之眉頭微皺,抬起手痛苦地抓著余燼的手腕,眉宇間卻是展露出一種死到臨頭也不害怕的從容。
鮮血剎那間刺痛雙目,在白皙手指上留下道道血痕,也浸染了剛被對方戴上那代表著愛的戒指。
“……”
余燼突然猛地哆嗦,他害怕地想要縮回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胳膊被男人牢牢牽制住,無論如何都無法動彈分毫。
“你瘋了!”余燼慌張地掙扎。
男人卻笑意更深,更加用力地攥緊了他的手腕,甚至還抽出手指曖昧地摩挲了兩下:“哥哥害怕什么,我都沒感覺到害怕呢。再說了……這不是你做的決定么?”
是啊,既然決定動手,又為何要感到愧疚。
余燼眼眸微暗,解釋說:“我想要自由,可你不愿意殺我,那么就只能由我來殺你了。”
溫南之,地獄里我也不想再和你相見了。
……
寂靜。
巢穴里突然變得死一般寂靜,好像連彼此的呼吸聲都停滯了。
余燼一口氣不上不下地停在那里,最后就連空氣也要凝固的時候,溫南之終于開口,同樣平淡毫無波動地說:“既然哥哥這么討厭我,那我就放哥哥想要的自由。”
他語氣平淡到激不起一絲漣漪,眼神卻發(fā)紅到幾近可怖,好像隨時都會抓狂。
胸前傷口也不斷地往外流出鮮血。
余燼心揪得更緊,沉醉的這段日子好像讓他產(chǎn)生了一些不該有的情愫,現(xiàn)在的他看不得溫南之受傷,只好緊掐著手不讓自己心軟。
好在溫南之雖然紅了眼,卻并未流下淚水。
男人低頭調(diào)整好煩亂的心情,再抬頭時擠出一個牽強的笑容,苦澀地說:“今天只要哥哥走出這個巢穴,我——溫南之、溫影,以及小溫,就再也不會去糾纏你了。”
“永遠也不會。”
咯噔——
好像有一把錘子迅速又猛烈地敲在余燼心口,激得他措不及防。
余燼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為什么會如此難受,他明明希望溫南之能還他自由,可當這意外的自由來臨的時候……
心卻突然好痛。
余燼捂住心口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方,突然發(fā)現(xiàn)溫南之格外認真,和當初喃喃著要把自己抓進巢穴一樣認真。
“你……說真的?”
余燼忍不住質(zhì)問出聲,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甚至希望溫南之開口拒絕,然后像之前無數(shù)次那樣撲倒自己,把一切對質(zhì)都消散在親吻之中。
可溫南之卻只是說:“哥哥不喜歡謊言,所以這一次我是認真的。”
“只要哥哥想,我會永遠消失在哥哥的世界里,此生不見。”
第90章 逃離 我放哥哥想要的自由
砰——砰——砰——
余燼的手深深地嵌在溫南之體內(nèi),他甚至能通過血液感受到那顆跳動的心臟。
他的指尖好像碰到了濕濕軟軟的東西,隨著心臟的律動不停地變大縮小。
“……松手。”
血液的溫度灼燒著余燼冰冷的體溫,促使那只手像碰到熔巖般滾燙。
他好像真的碰到了溫南之的心臟。
心臟是怪物最脆弱的地方,殺死一個怪物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捏碎他的心臟。
溫南之面帶微笑,從容地看著余燼觸碰到身體最柔軟之處,赤裸裸的把弱點暴露在余燼的視野之中。
甚至還輕笑著說:“只要哥哥想,我愿意隨時死在你手上。你可以殺了我,然后逃出這個囚困住你的巢穴。”
溫南之說再也從不會欺騙他,余燼不知道該不該相信,所以才會更加心痛。
他疲憊地閉上眼睛,多日的糾纏已經(jīng)讓他習慣了這樣的相處,甚至習慣了溫南之的靠近。
所以突然有一天,當對方把選擇擺在你面前,告訴你只要殺死他就可以獲得自由的時候。
余燼卻猶豫了。
又是一陣漫長的猶豫,比之前任何一段等待的時間都要漫長。
余燼就這樣閉著眼靠在墻上,他知道溫南之正直勾勾盯著自己,因為不知道該用怎樣的眼神回應,便只能一直躲避。
他們就這樣不知道待了多久,等到余燼終于思索完畢,堅定睜開眼睛的時候,才抱著砍斷手腕也要逃脫的想法,抬起手狠狠往胳膊劈去。
“你!”
溫南之伸出手制止,鎮(zhèn)定的臉上滿是錯愕:“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余燼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明明溫南之的弱點就暴露著展現(xiàn)在余燼面前,他卻并不想刺破對方的心臟。
就算砍斷手腳也要逃脫的想法落到溫南之眼里,從容的臉上才終于浮現(xiàn)出一絲異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突然彎下腰大笑,笑著笑著眼尾竟泛出幾滴淚水:“哥哥總能輕而易舉地讓我感到傷心與絕望。”
溫南之想讓雙方的命運牢牢糾纏在一起,就算死亡也不能讓他們分開。
只要死在余燼手里,他就會化為冤魂永遠陪伴在哥哥身邊,此生不散。
可是余燼寧愿砍斷自己的手也不想這么做,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清晰知曉余燼腦海中的想法之后,溫南之突然釋懷般松開了禁錮住余燼的手,至此深嵌在胸腔里的手指才終于脫身,離開時還帶出幾絲血肉。
飛濺的□□碎片洋洋灑灑地落在地面上,強大力道帶出了那銳利的戒指,被鮮血浸染到看不清形態(tài)的鉆戒跟著飛落到地上。
“……”
余燼驚恐到雙手微微顫抖,即使見慣了鮮血,此刻的血腥場面也讓他感到不適。
男人輕聲笑著,低聲催促:“哥哥……在等什么呢……”
溫南之語氣飄浮,似乎因為胸前的傷口遭受了嚴重創(chuàng)傷,可即使痛苦到臉色蒼白,也仍舊對著余燼扯出一抹微笑。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離開嗎?現(xiàn)在……我受了這么嚴重的傷,是絕對無法阻止你從這里逃走的。”
“所以哥哥還在等什么,表情這么驚慌,是想要留下來照顧受傷的我嗎?”
即使重傷到說話都止不住的喘氣,也還是佯裝輕松地把余燼推開。
此刻溫南之應該是人生當中最為理智的時候,他拋棄了偏執(zhí)且最為真實的自己,歡笑著想要送余燼離開。
迷茫到幾乎虛假。
溫南之不是那種會輕易姑息的人,所以此刻的放手也顯得別有所圖。
可是余燼管不了那么多,如果錯過這一次哪怕是試探的機會,以后就絕對不會再有了。
他后退數(shù)步避開對方的觸碰,退到床邊拿起溫南之事先準備好的衣服,穿好衣服后緩緩走到洞口。
余燼走得很慢,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還是在心里期盼著對方能像之前無數(shù)次那樣跟在身后,撒嬌般地掛在他身上。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
溫南之自他起身后就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痛苦地半蹲著跪在地上,挺直的背一下就佝僂下來,顯得整個人都格外可憐。
等到他終于確認對方不會跟上來的時候,才戀戀不舍地半回過頭,對著他的背影說道:“我們——。”
“后會無期。”
此生不復相見。
“……”
溫南之始終沒有出聲,就算余燼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回答他的也只有在巢穴里行走時發(fā)出的噠噠聲。
微弱的晨光從巢穴縫隙中照射進來,給黑暗的巢穴鍍上一層金黃色彩,久違的陽光讓余燼停下前進的腳步,伸出手貪戀地觸碰那層光芒,恨不得將它揉進身體里面。
在他被關在巢穴的那段時間里,每當溫南之外出采買的時候,除了撫慰那些饑渴的觸手,余燼最享受的時間就是抬頭看向頭頂那一小個洞口,試圖從那指甲大小的洞里窺探出外面的天地。
“已經(jīng)多久沒見過陽光了呢?”
他記不清,也無法分辨。
為了完成和尤颯的約定,余燼偽裝成新娘嫁去敵國仿佛已經(jīng)是上輩子的事情,被溫南之關在巢穴里纏繞的日日夜夜都十分混沌。
一開始還會根據(jù)溫南之外出的次數(shù)記錄時間,但愈加濃郁的迷香時時刻刻都侵蝕著余燼的大腦,剝奪了他的記憶,直到后來余燼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剛睡下還是已經(jīng)醒來。
他不該是這樣的。
也許是過了太久,也許是巢穴里終日保持著舒適的溫度,一向喜寒的他居然越往外走越覺得冰冷刺骨。
“怎么……還沒到頭呢。”
這段路并不算長,余燼卻感覺自己走了一輩子那么久。
所以當他完完全全從巢穴里走出來,走到外面感受到溫暖的陽光時,有一種恍如隔日的陌生感。
嘰嘰喳喳——
巢穴里格外黑暗,把森林里微弱的陽光也襯托的十分刺眼。
當他抬起手擋住被陽光刺痛的雙目時,手指上沾染的鮮血也順勢滴落到眼睛一角。
猩紅的液體透過縫隙流淌進眼睛里面,把那棕色瞳孔印照成血紅色,像是發(fā)狂的怪物。
“啊……”
他逃出來了。
不,也不能算逃。
畢竟溫南之并未追上來。
余燼站在陽光和黑暗的交界處,前面一片光明,身后漆黑到幾乎死寂。
要不是真實的在里面住過許多天,任誰看了這破舊洞口都不會想到里面藏了那樣一番天地。
“我要走了。”
可是又能去哪兒。
他似乎已經(jīng)習慣了和溫南之爭斗的日子,所以當渴求的自由擺放在眼前時,一時間竟不知道何去何從。
“……該死。”
雖然很不愿意承認,但大腦時時刻刻都提醒著余燼,這具身體在長久地糾纏中對溫南之產(chǎn)生了一種依賴。
依賴到只要想到以后再也不會和溫南之接觸,就抬不起前進的步子,遲鈍到恨不得跑回去撲進對方懷里。
習慣是一種可怕的病癥。
溫南之成功把這病癥烙印進余燼的身體里面。
只是每次想到這個幾乎被證實的事實之后,余燼的內(nèi)心就會很不服氣,不就是被關了幾天……幾百天么,他覺得自己沒有對溫南之貪戀到那種地步。
還真是令人煩躁地糾結呢。
……
余燼拖著疲軟的身子走出怪物巢穴,一時間不知道該去哪里。
他是被巢穴拖出去的聯(lián)姻對象,是尤颯統(tǒng)治王國下產(chǎn)生的犧牲品,犧牲品的下場從決定聯(lián)姻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要么永遠在敵國生存,要么就是死亡。
而溫南之已經(jīng)讓他在世人面前變成了一個死人,死人是沒有身份和歸屬的。
他真的沒有家了。
想到這里余燼整個人都變得十分沮喪,他就這樣落寞且漫無目的地走了很久,等到反應過來周圍的不對勁時,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走出森林踏進了人類領地。
他離開這里的時候還是漫天飄飛的大雪季節(jié),現(xiàn)在已然變成了帶著幾絲涼意的春季。
“好像……的確被關了很久。”
久到外面已經(jīng)換了一番天地。
人類世界依舊寧靜祥和,在這個帶著露水的春日清晨,還能看到騎著自行車形跡匆匆的學生。
潛意識促使余燼走到了自己最想生活的地方,巢穴已經(jīng)回不去,可供他居住的地方也就只剩下……
人類世界了。
雖然他離開時和獵人鬧得很僵,但如果不去靠近他們,應該也會沒事的吧……
必須沒事。
想到這里余燼更加堅定了前進的決心,深吸一口氣快速離開了人類和怪物的邊界之地。
殊不知在他走后不久,身后的怪物森林就浮現(xiàn)出幾只張牙舞爪的觸手,同時還帶著一聲微弱的輕笑。
咕嘰咕嘰——
觸手們急躁地想要跟上去,下一秒就被大手狠狠打了腦袋。
痛痛痛痛。
痛。
它們可憐巴巴地望向隱藏在森林里的怪物,抬起的爪子里滿是不解。
“還沒到時候。”
溫南之低聲告誡:“這招——叫欲擒故縱。”
囚禁的時間太久,鳥兒太過急躁,富商仍高興地打開囚籠,想向世界證明他已經(jīng)馴服了鳥兒,卻不想籠子打開的那一刻,圈養(yǎng)許久的金絲雀頭也不回地飛走了。
為了自由選擇舍棄一切的鳥兒,不可能愿意永遠生活在富商給予的金籠之中。
但這次,溫南之轉(zhuǎn)換了策略。
他看著余燼離開的背影,抬手附上先前接觸過哥哥的嘴唇,勢在必得般喃喃:“放走……”
“當然是假的。”
“就算下地獄也要繼續(xù)糾纏在哥哥身邊,生生世世都不能離開。”
原來富商從未打開過囚籠,只是擴大了籠子的范圍,無論鳥兒飛出多高逃出多遠,也永遠在他的掌控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