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謠言 久違的人類校園
“喂!快遲到了,別再撿你那頂破帽子!”
“知道了知道了,待會是誰的課?”
“大魔頭啊大魔頭!要是點名的時候不在我們就完蛋了,肯定會掛科的!”
“那還不加快點速度!只有一分鐘了!”
大學校園門口兩個叼著烤腸的學生沖過門禁飛速趕往教學樓,奔跑時帶動的灰塵撲灑在空氣中,被微風吹著散落在余燼腳下。
即使害怕到風塵仆仆地疾走模樣,落入余燼眼中也帶著濃烈的青春氣息。
都很有活力啊。
余燼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從天微亮走到陽光高掛在天空上,才發現已經走到了離開時任教的大學。
那個承載了他最多心血的地方。
已經到了下午上課的時間,校門口的人并不是很多,只是偶爾能看到沒課的學生自由自在地在那里散步。
春日暖陽照灑在沾滿寒氣的冰冷軀體上,居然給他帶來一絲舒適的溫暖感,余燼就在這暖洋洋的氛圍中沐浴著正午的陽光。
“啊!”
耳邊突然響起一陣銳利的尖叫聲,這道聲音打斷了余燼的思路,還沒等他從這場景中回過神來,就看見一個人指著他的手驚呼:“血!都是血!”
那人焦急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潔凈帕子,急匆匆地上前摁住了余燼沾滿鮮血的手背。
小小的臉上滿是惶恐:“怎么流了這么多血,你是被怪物襲擊了嗎?需不需要我幫你打120?”
“……”
一張完全陌生又擔憂的臉,沒有任何遮蔽和偽裝地表露出對余燼的關心。
余燼那瞬間有些恍然,這是怪物巢穴里永遠也體會不到的溫暖。
一個陌生怪物不可能突然對另一個陌生怪物釋放善意,但是人類可以。
他們似乎天然的相信同類,信賴著身邊人不會無緣無故的為難自己。
余燼微微抬眸,和那人眼神對視的瞬間聽見更炸裂的尖叫:“天吶,你眼睛里都是血,這到底怎么了,一定是被怪物襲擊了!我——我馬上撥打電話呼叫獵人!”
那人一邊說著一邊抽出按壓的手就要從口袋里掏出手機,嚇得余燼立刻把胳膊縮了回來。
“我沒事。”
他在對方驚恐的目光中連連重復:“我真的沒事,這不是我的血。”
余燼用對方遞來的帕子擦拭掉手上幾乎要干涸的血跡,向他展露出白凈無痕的手心。
“你看,沒有任何傷口。”
除了那突兀的鮮紅血跡,整只手白皙到幾乎發光。
“那——這血是?”那人半信半疑,手指仍懸在撥號屏幕上面。
余燼立刻抬手擦拭掉眼尾血痕,低聲解釋:“也是不小心濺進去的。”
后面又怕對方不信,開口杜撰:“我在路上遇到了一只欺負小孩的怪物,這血都是那小孩的,怪物……已經被獵人解決了,就是身上的血還沒來得及處理。”
“哦——”
現如今怪物在人類世界肆虐橫行,回家路上碰到怪物的事實在平常,對方很快就相信,甚至還熱心地想要把余燼攙扶回去。
“那你也是這里的學生咯?住在哪棟樓,我把你送回去吧,都遇到怪物了肯定被嚇得不輕……”
那人噼里啪啦一頓輸出,聽得余燼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不過好在對方沒認出自己。
要是認識的話,估計早就尖叫著逃走了。
畢竟余燼從人類世界離開的時候,頭上懸著的可是怪物頭銜。依照薛末那得理不饒人的性格,估計在余燼走后全校都會知道他怪物的身份。
“不用了,謝謝你的關心。”余燼后退數步與對方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握緊帕子糾結,“弄臟了你的帕子,真是十分抱歉。”
“帕子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倒是你真的沒關系嗎?”
那人依舊半信半疑,畢竟余燼現在的臉色看上去十分蒼白,像是長期遭受虐待營養不良的病人。
“……”
余燼只是堅定地點頭:“我沒事,打擾你了。”
那人撓著頭離開的時候,還對這個剛剛才遭遇怪物襲擊卻仍能保持鎮定的人表示欽佩。
路人的關心像極了灑在身上的暖陽,瞬間就融化了余燼冰冷沉寂的心。
這就是當初余燼從怪物巢穴逃走后為什么要來人類領地定居的原因,因為這里的所有生物都具有人情味,不像它們那樣為了活命可以不惜害死自己的親人。
如果他沒有遇到溫南之,沒有發生這一系列事情,現在的他應該依然會在這里教學。
可那仿佛都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正午陽光格外璀璨,空氣中突然彌漫起淡淡的奶油香。
“也許……可以去嘗嘗記憶中的草莓蛋糕。”余燼喃喃自語。
熟悉的場景讓他想到了過去的事情,腦海里回憶的都是曾經在這里留下的美好畫面。
那時候他總會在下班路上給小溫捎回一塊甜品,甚至于和溫南之的初見也是在那家名為‘肆季烘焙’的甜品店。
還真是湊巧的緣分。
如此想著不經意就來到了甜品店門前,和冬日里雪白的牌匾不同,現在的它鍍上了一層屬于春天的綠意,真真正正和這個名字一樣做到了根據四季換上不同的顏色。
余燼用異能悄然間變出一頂帽子,接著壓低帽檐遮住大半張臉,他覺得自己包的這么嚴實肯定不會被對方發現。
叮鈴——
推門時又聽到掛在門旁邊那道熟悉的風鈴聲,夾雜著濃烈又撲鼻的噴香味道,剎那間仿佛回到了過去平靜安寧的時候。
老板正在處理上架的東西,聽到聲音后下意識開口:“歡迎光臨。”
余燼走得十分局促,因為和店老板很熟,害怕過近的距離讓對方認出自己,從而引發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在開口時特意壓低了聲音:“麻煩給我拿兩塊草莓蛋糕。”
“……”
可是當老板抬頭看見這個在暖和的春日里也把自己包成粽子的男人時,想要回應的聲音卻頓住了。
余燼全然不知。
這么久沒來上了好多沒見過的新品,這塊好甜,那塊看著也很不錯。
干脆都來一塊好了。
帽檐遮擋了余燼的視線,從而導致他看不清對方臉上的表情,只一心沉浸在精美甜品帶來的喜悅之中。
當他幾乎要忘卻煩惱沉浸在甜品帶來的快感中時,突然聽到對面傳來捂嘴輕笑的聲音。
“噗——”
老板輕笑出聲,這笑聲打斷了余燼的思緒,他抬頭時剛好和老板打量的眼神對上,意識到不對后立刻低下頭顱,惶恐地將帽子壓得更低。
糟糕了。
偏偏那么巧就對視上了。
要是被對方認出來再給弒怪所打舉報電話,那余燼估計又得被獵人們轟走了。
現在的他今時不同往日,已經無路可退,再也不能安然地逃回怪物巢穴。
周圍安靜了一瞬,老板沒有動身打包蛋糕,余燼也沒再開口點新甜品。
也許是怕僵持下去會讓對方更加懷疑,余燼便主動開口打破了這個僵局。
他悄咪咪地詢問:“怎么了……嗎?”
隱藏在袖子下的手指被他緊緊掐在一起,踮起的后腳隨時準備從這里飛奔出去。
余燼屏息凝神等待著對方的回答,已經做好馬上逃離這邊的準備。
但好在店老板似乎沒發現他的異常,微笑著一邊打包一邊詢問:“沒什么,是只要兩塊草莓蛋糕嗎?”
“不——我還要。這塊這塊和那塊,這幾個新品都給我打包上。”
一聽到對方沒有發現自己,余燼就秉著干完這票直接逃走的心態,一股氣點了店里大半個種類的蛋糕。
說完后還興奮地搓了搓手,眼神都亮了幾分。
之前在巢穴里溫南之不是沒問過他想吃什么,但那時候余燼整天都渾渾噩噩的,迷離到甚至記不清自己是誰,自然也沒記起校園外這家精美的甜品店。
重獲新生的第一天,就讓甜品來撫慰他受傷的心靈。
余燼看著老板將那些蛋糕一一打包,從對方手里接過蛋糕想要離開的瞬間,突然聽到老板好奇地問:“買這么多蛋糕,還是和家里的小孩子一起吃的嗎?”
“……”
“!”
溫熱的軀體瞬間驚出一層冷汗,寒氣從腳底直接沖往天靈蓋。
余燼震驚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詢問:“你說……什么?”
“什么家里的小孩子,你認識我嗎?”
他慌張到額頭滲出絲絲細汗,后退的腳已經邁出了一大步。
就在他抬起腳想要奔跑逃走的瞬間,就又聽見對方說:“好久沒見到余老師了,今天是剛好路過,還是特意過來的?沒想到離職后還能再看見余老師,真是我這小店莫大的榮幸。”
對方嘰里咕嚕說了很多,余燼卻只捕捉到一個重點。
他甚至顧不得手上拿著的甜品,著急忙慌地拉住了對方的手:“……等等?”
余燼一把扯掉遮擋視線的帽子,緊盯著男人的眼睛詢問:“你說什么?”
“離職?”
“什么……離職?”
他不是被獵人發現怪物身份才逃走的么,這和離職有什么關系。
店長又為何看起來……
絲毫不害怕自己。
到底發生了什么。
第92章 甜品店老板 熟悉的身影
遮擋住大半張臉的帽子被余燼從頭頂上扯了下來,展露出那張許久沒照到陽光的蒼白臉龐。
余燼震驚于一眼認出自己的老板,他的偽裝就算再不濟也不至于被分辨的這么快。
而老板對他的態度也沒有想象中激動。
余燼是因為被獵人發現怪物身份才被迫從人類世界離開的,所以按道理在離開的那個晚上,薛末就會將他的怪物身份公之于眾,再全世界通緝才對。
現在的他應該是人人唾棄畏懼的對象。
可店老板卻很是鎮定,平靜到和之前一般無二,仿佛從未聽說過余燼的怪物身份。
余燼緊盯著對方的動作,看著老板從柜子里拿出草莓蛋糕,打包后又再次遞到余燼面前:“許久不見,這份就當——是我們重逢的見面禮,送給你了。”
“送……給我?”
余燼懵懵地接過蛋糕,手里終于滿當到再也拎不下別的東西。
老板依舊面帶笑顏,平靜的瞳孔里看不見絲毫恐懼。
可是不應該啊。
不應該是這樣的。
那天晚上動靜那么大,江寒楓和薛末都目睹了他的怪物身份,不應該什么都不知道才對。
余燼試探著問:“你……”
他緊張地握緊了拎著東西的手,低聲打探:“是從哪里聽到我離職消息的?”
既然有消息傳出那必然就有源頭,只要找到這個傳播消息的人,一切應該都會水落石出了。
老板呆滯地眨巴了兩下,笑著解釋:“余老師不用懷疑,我沒有特意打聽你的事情,只是——你離職的消息估計方圓百里都知道了。”
“為什么?”余燼十分不解。
方圓百里?
就算沒離職的時候他也沒有那么出名吧。
店長拖起下巴回憶:“嗯……不知道故意還是什么,在你離開的那段時間里,有個小男生經常帶人來店里說你的事。其中最多的就屬你突發惡疾,已經緊急被家人帶去國外治療了。”
“突發惡疾?”
什么時候的事?
這么大的事情他這個當事人怎么不知道?
老板又仔仔細細將余燼打量了一遍,這才拖著下巴點頭:“我一直都覺得這個消息太過虛假,畢竟之前每一次的見面,老師似乎都強壯到能打死一頭牛,但現在看來……謠言應該是真的了。”
男人關心的目光赤裸裸落在余燼身上,把他盯著都有些不好意思。
因為被關得太久,許久沒見到陽光的余燼即使被喂養得很好,皮膚也是蒼白到失去血色。
現在又因為徒步趕了太久,沒喝到一口水的嘴唇變得干裂起皮,看上去像極了大病初愈。
余燼卻十分著急:“你聽誰說的?”
有誰會為了壓下他怪物的身份到處傳播生病的消息呢?
“難道是……溫影?”
余燼顫抖著聲音說出這個名字,期待著從對方口中聽到肯定回答。
店長卻只是疑問:“溫影?”
只二字就讓余燼澎湃的心再次沉寂,當初溫南之偽裝成老師出現在余燼面前的時候,就已經抹去了溫影作為學生的所有記憶。
所以現在應該是除了余燼之外,再不會有人記得這個溫影這個名字,自然也不會是溫影替余燼打的掩護。
可當他失望到低下頭的時候,店長卻再次開口:“不是哦。”
“什么?”余燼錯愕的抬起了頭。
店長仰頭擺成一副回憶的模樣,繼而笑著否認:“我已經很久沒見過溫影了,是另一個小男生說的。”
否認的話卻讓余燼再次震驚:“你還記得溫影?”
他沒有忘記溫影,還是說——
清除記憶的能量是有限的,當能量消散后回憶會再次涌上心頭?
店長也是露出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皺著眉說:“老師說話好生奇怪,我又不是傻子,為什么會忘記曾經在店里兼職的小家伙?他還……挺能干的呢。”
溫影做蛋糕的手藝非常不錯,當初靠他給店里攬了不少生意。
店長不記得余燼當初滿世界尋找溫影時找他求證的場景,丟失的記憶再度回歸。
“可如果不是溫影的話……”
又是誰說的呢?
店長口中的小男生除了溫影之外,余燼實在想不到第二個人選。
店老板再次思索,回憶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記得那天學校里似乎出了很大的事情。”
在那個漆黑到充滿血腥味的晚上,天上的月亮也被映照成血紅色。
血月混雜著癲狂的氛圍和尖叫的聲音,獵人們幾乎全員出動,端舉著手里的槍械把學校圍得水泄不通。
“一開始只是學校的警報聲響了兩下,我以為有怪物襲擊,就打算關門躲避,但是它很快就停了。”
聲音停止之后校園又恢復成死一般的寂靜,月光籠罩在校園上方,給那塊區域鍍上一層血紅的光。
“我的門店離學校有一段距離,但仍隔著門窗嗅到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道,也就是那一瞬間才猛然意識到——學校死人了。”
“死了很多很多人。”
救護車和警車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喧嘩的聲音幾乎響了一整個晚上。
宿舍教室全部都被封鎖了起來,一大批帶著血的尸體被獵人們從校內搬了出來,有的四肢和軀干都已經帶著肉渣分離開來,場面一度十分慘烈。
“那后來呢?有傳出獵人為什么包圍學校嗎?死的都是哪些人?”
恐怖氣氛愈演愈烈,余燼也焦急地攥緊了拳頭,試圖從路人口中尋找出當晚真相。
店長卻只是搖了搖頭,否認道:“不知道,后來我就關門躲在了門店里面,因為害怕成為那一波被殃及到的池魚,所以早早就睡下了。”
有時候揣著明白裝糊涂是最好的保護傘,好奇只會成為催命符。
“……”
線索似乎……在這里斷掉了。
余燼不安地攥緊了拳頭,總覺得他離開的那個晚上發生了很大的事情,偏偏現在的自己沒有本領去追究。
“不過——”
店長像是想起了什么,思索著說:“那個傳播消息的人,我以前也在店里見過,應該是您的學生。”
某次余燼來店里買蛋糕時剛好和那人碰上,他聽見男生稱余燼為老師。
“我的學生?”
余燼瘋狂在腦海里搜尋可能會幫他打掩護人的身份,雖然他教的學生很多,但會那么做的人卻屈指可數。
店長看他思考的那么賣力,又想起什么般開口提示:“我好像有聽見別人喊他叫——班長?”
“班長?”
余燼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詢問:“是江寒楓?”
替他打掩護的人——難道是江寒楓。
是他替余燼隱藏好怪物身份的嗎?
意想不到地回答沖擊了余燼的大腦,他卻聽到店長肯定地說:“對!就是叫這個名字,至少那些學生是這么叫他的。”
「真的假的,老師看起來也不像是生了大病的模樣。」
學生甲滿臉質疑,江寒楓接過店長遞來的蛋糕,挖了一勺送入口中,接著再肯定的回答。
「當然是真的,昨天晚上怪物襲擊學校,害得老師受了好大的傷,已經連夜送去國外治療了。」
江寒楓背著所有人杜撰了一個根本就不存在的事情,他幫助了余燼,可又為什么要那樣做?
他——
「快走!」
分別前呼喊的話在余燼腦海中回響,掩蓋了少年曾做過的所有罪孽。
「快走!」
「老師快走!」
「快走啊!」
「薛末派遣了弒怪所最精英的部隊,等他們趕來就完蛋了!」
……
余燼差點忘了,當初帶小溫走的時候,他們本該和獵人展開一場激烈的廝殺,但是江寒楓突然出現,狠狠地在薛末腦袋上來了一下。
少年發現了余燼的怪物身份,卻仍舊選擇義無反顧地幫助他。
算是欠了江寒楓一個很大的人情吧。
“而且……還有一件更為重要和隱秘的事情。”店長突然壓低了聲音,湊近身子探到余燼耳邊。
突然的靠近夾雜著對方身上那獨特的奶油香氣,甚至混合著噴灑在臉上的酥麻氣息,激的余燼下意識想要后退,卻沒想到腳下一陣打滑,身體不自覺向后倒去。
糟糕。
“小心!”
關鍵時刻店長隔著柜臺拉住了余燼的胳膊,炙熱滾燙的手溫隔著衣服傳導到余燼身上,那瞬間竟感到一絲陌生的熟悉感。
“……”
他就這樣愣愣地任由對方抓著自己,等到反應過來男人不是溫南之后,才著急忙慌地掙開。
“……謝謝。”
“不客氣。”店長也是自然地收回了手,絲毫沒注意到空氣中彌散的怪異氣息。
等到穩定下澎湃的情緒后余燼才低聲詢問:“什么隱秘的消息需要湊那么近說話。”
這世上除了溫南之以外再不會有人這么近距離的跟他說話,就算是悄悄話也顯得格外詫異。
恍惚間差點以為溫南之又回來了。
劇烈跳動的心臟也……不知是在激動,還是恐慌。
店長也看出了余燼的疏離,便主動拉開了距離,只是特意把聲音壓低到只有他們兩人能夠聽到。
“事故發生后第二天我醒得很早,便打算出去晨跑順便買點早飯,但在路過學校一個不起眼的后門時,發現了一個驚天秘密。”
“什么?”獨特的恐怖氛圍讓余燼的心也不自覺提了起來,屏氣凝神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老板也不賣關子,直白地說:“我看見獵人們全都圍在那里,一趟趟地往外面運送尸體。”
獵人們一前一后抬著輛擔架,擔架上是蓋著白布失去生氣的人類尸體,鮮血透過衣料滲透在白布上,就像在上面開了抹靚麗的血色花朵。
“抬尸體?!”余燼驚的身體都提了幾分。
“噓——”
店長立刻做動作示意他安靜,等到看見余燼慌張地提著東西捂住嘴巴時,又低下頭輕笑出聲。
余燼沒注意到這細微的小動作,只是好奇地問:“是誰的尸體?”
店長搖搖頭:“不知道,不僅是我不知道,學校里的那些人也全都不知道。”
要不是他恰好撞見這事,估計到現在也都還被蒙在鼓里。
學校里死了那么多人,獵人們連夜悄摸處理掉尸體后,第二天又恢復正常教學,除了空氣里彌散著還沒來得及揮發的血腥味道以外,再沒有其他異常。
想想還真是驚悚。
畢竟他們踩得每一處土地,沒來得及清理之前都可能躺著一具橫七豎八的尸體。
余燼瞬間嚴肅,開口排除:“那就不會是學生……或者是老師了。”
店長認同地點了點頭:“沒錯,如果死的是學校里的人,不說第二天,至少這幾個月以來總能從學生們口中探出點消息,但——他們的口風都出奇的一致。”
那事發生以后店長曾聽見學生們討論過,但都一無所知。
學生乙:「噯——昨晚上外面是什么鬼動靜,警報聲那么吵,我還以為怪物又來襲擊學校了呢!」
學生丙:「別說了,嚇得我都從床上蹦起來準備逃走了,但外面全是獵人,思來想去還是被窩里最安全。」
學生丁:「我看見宿舍被獵人圍得嚴嚴實實,只要有人試圖爬在窗戶上偷看,就會遭到嚴厲呵斥,甚至關上燈從縫隙里偷看也都會被發現。」
「天吶——絕對是出大事了。」
「應該是個厲害的大怪物!」
「怪不得第二天外面有那么濃的血腥味道,肯定是獵人將怪物繩之以法了!」
不清楚的人會以為血腥味是獵殺怪物留下的,但知曉搬運尸體那一幕的他們,就不會認為這只是一場平常的事故。
余燼低眉思考:“如果死的是獵人的話……”
一切似乎就都能說清了。
因為害怕被學生發現弒怪所昏庸無能,所以只能連夜處理掉同類尸體,再裝作什么都沒發生的模樣繼續保護學校。
店長看著他一臉認真的表情,突然詢問:“老師要走了嗎?”
“……什么?”余燼不太明白。
“我的意思是說——”店長仍舊在堅持打聽,“余老師辭職后大家都很惋惜,也經常會在來店買甜品的學生口中聽到嘆息的話。”
“既然現在回來了,余老師還會考慮繼續在學校任教嗎?”
“……”
任不任教也不是余燼能決定的,所以他只隨意應付:“也許吧。”
離開學校之后實在發生了太多事情,就算余燼的怪物身份暫時沒被別人發現,也似乎不能再沉下心回歸到以前的生活了。
而且當務之急,是得先找江寒楓探探口風。
畢竟那一天晚上——
他和薛末應該是唯二從頭到尾都知情的人。
第93章 再見江寒楓 薛末死了
“班長,你這些天是不是太過操勞了。”
男生舉著一大摞資料跟在江寒楓后面,關切道:“就算是學校安排的活,也不至于天天往校長辦公室跑吧,還每次都搬這么多東西。”
他只幫助江寒楓往校長辦公室搬過兩次東西,但每次資料卻都多到幾乎擋住眼睛視野,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
江寒楓搖搖頭,不知疲倦地說:“校長器重才會把這個活交給我,所以絕對不能讓他失望。”
“可是——可是你不是馬上就要舉行婚禮了,現在這個節骨眼上給自己攬那么多活,婚禮的事能忙得過來嗎?”
“……”
江寒楓突然停下了前進的腳步,被資料擋住視野的男生一個沒注意差點撞倒在少年身上。
“小心!”反應過來的江寒楓及時扶住那快要癱倒的資料,這才垂眸解釋,“婚禮的事不需要我操心,他……會全權負責的。”
“哦——”男生這才點頭,客觀評價,“上校處理工作這么忙,還能每天抽出時間陪班長你吃飯,然后去布置婚禮,真是個值得托付的男人。”
“你覺得他很好?”
“難道班長不這么覺得?”
江寒楓微微垂眸,笑著點頭:“他是很好,好到所有人都覺得他好,所以和他成婚……”
應該是當前為止最合適的決定。
男生卻是看出了他的不愉快,小心翼翼地詢問:“難道班長不想和上校舉辦婚禮嗎?”
江寒楓遲疑了一瞬,后又很快否定:“怎么可能,如果我不愿意的話,又怎么會接受他的求婚。”
“也是……”
男生惶惶點頭。
校長室位置十分偏僻,據說是因為校長喜歡清靜,只是這喜歡可讓江寒楓吃盡了苦頭,每天要從資料室搬一大堆東西跋山涉水才能送到這里。
“就在前面,快要到了。”
江寒楓一邊帶路一邊替男生加油打氣,但卻在快要踏進辦公室的時候,瞧見了外面站著的熟悉身影。
那人穿戴整齊,一張臉被帽子和口罩遮得嚴嚴實實,盡管如此少年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余——”
江寒楓喊出一個字之后意識到有旁人在場,立刻后知后覺地捂住了嘴巴。
男生也疑惑地歪過了頭:“啊?班長你剛剛說什么?”
一聲呼喊驚到了男生,也嚇走了站在遠處的熟悉身影。
眼看著那人就要消失在江寒楓眼前,他立刻焦急地托付:“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緊急處理一下,你幫我把資料放進去就行!”
“唉——唉——”
“麻煩你了!”
還不等對方反應江寒楓就一溜煙跑了出去,很快消失在男生的視野之中。
天氣突然變冷,剛剛還陽光明媚的天空此刻被烏云覆蓋,好像會有一場大雨。
余燼伸出手感受著呼嘯的涼風,聽到身后趕來地急匆匆的腳步聲,這才開口寒暄:“還以為一直會這樣暖和呢。”
江寒楓在聽到熟悉的聲音后也是瞬間紅了眼眶,顫抖著身體站在余燼身后,語氣里充滿了重逢的喜悅與驚訝:“老師?”
即使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也敵不過對方輕而易舉的辨認。
有時候余燼真的很想開口詢問,他的偽裝就那么差勁嗎,一個兩個都那么快就把他認了出來。
江寒楓激動到壓制不住自己快要叫出來的聲音,驚呼道:“真的是你,老師!你回來了!你終于回來了!”
即使在無人的偏僻角落,這個尖叫聲也實在過于顯眼,余燼怕他的聲音驚動別人,便低聲呼喊:“江寒楓同學。”
少年立刻回應:“我在!”
余燼也不拐彎抹角,直白地問:“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為什么在他離開之后薛末沒有告密,江寒楓反而替他掩蓋了怪物身份。
他……做了什么?
“只是做了一個荒唐無比的決定。”
江寒楓立刻了然,收起苦臉轉露出微笑面容,解釋說:“我以父親的身份向學校說明,老師是因為被怪物襲擊身受重傷,所以才不得已趕往國外接受治療。”
一個完美無缺的理由,任誰聽了都不會去懷疑。
畢竟那天晚上真的死了很多人。
可余燼仍舊不解。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明明知道——”
“老師!”
江寒楓開口打斷,表情里盡是失意:“別問……也別管,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余燼頓住。
江寒楓立刻紅了眼眶,好似要哭出來一樣:“是我對不起你,因為我被嫉妒迷惑了大腦,所以不受控制地向薛末訴說了事情經過,才會害得他不顧一切也要沖進學校拆穿你的怪物身份,才會讓你離開學校那么久,那么久……”
“你說什么?”
余燼錯愕地睜大了眼睛:“是你告的密?可……你又怎么會知道我的身份?”
他的怪物身份從來沒被其他人類知曉過,所以事情敗露的時候才會覺得十分吃驚。
江寒楓卻只是搖了搖頭,沒再解釋。
良久后才帶著哭腔繼續說:“我做的孽,就得我來還。”
余燼皺著眉不解:“我不明白。”
他不輕易傷人,可也習慣了被人類所傷,怪物和人類天生就是敵人,為何又要說因為傷了彼此而產生歉意。
江寒楓卻是搖著頭解釋:“我是害怕怪物,但也只害怕殺人的壞怪物,老師從未傷過我,又為什么要感到害怕呢?”
余燼卻還是想不明白:“可是那天——”
“老師!”
江寒楓第一次用這么硬氣的語氣對余燼說話,而后又苦笑著說:“別問了,求你……”
冷風吹動了耳旁的發絲,少年獨自在風中啜泣。
江寒楓又說:“老師只需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和那個獵人之外,再也沒有人會知道你的身份。我不會說,并且保證那個人也不會說,所以老師——你這次回來……能不能不走了。”
“……”
“我很喜歡老師的教學,也很喜歡老師,希望老師不要因為我的過錯就離開學校,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夠回來!”
江寒楓說到最后幾乎九十度鞠躬央求,帶著哭腔說:“求求你了……老師……”
江寒楓紅了眼眶,聲音也止不住地顫抖,自從那件事發生以后他就一直在后悔,從未停止過。
哭了半晌后察覺到余燼攙扶的動作,又吃驚地愣在了原地。
“別哭了。”
余燼拍了拍他的肩,摘下自己的帽子蓋在少年臉上,遮住了那哭泣到紅腫的眼睛:“我會認真考慮的。”
他的溫柔像是春日里和煦的暖陽,頃刻間柔化了少年所有的悲痛。
余燼收回手安慰:“但也希望你記住一件事,無論我是否回來,那都不是你的過錯。”
江寒楓抬起頭認真仰望,像是仰望他一整個青春。
余燼溫柔地笑著,輕聲勸慰:“就算我不回來任教,也……也會過得很好,所以希望你也過得好。”
江寒楓終于展露出笑容,點頭應下,只是那笑容里摻雜著幾絲淚水:“嗯!”
這天被悔恨折磨許久的少年終于能放下心里那一點愧疚,只是在末路上越走越遠的他再也不能如余燼所說的那樣——
好好生活下去了。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待了很久,直到天氣越變越涼,寒氣逐漸深入骨髓之后余燼才想離開。
只是很不巧又聽見遠方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余燼皺起眉警惕地說:“有人來了。”
“寒楓。”
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迎著冷風走到二人面前,他的視線全程都停留在江寒楓身上,在看見江寒楓穿著那幾件單薄的外衣之后,便立刻脫下外套披在了對方肩上。
“外面風涼,你身體不好,怎么不多穿些衣服?”
曖昧到幾乎親昵的話立刻勾起余燼的好奇心,要說對方是那人的話倒還正常,但這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的男人……
根本就不是薛末。
江寒楓似乎習慣了對方的關心,下意識緊了緊肩上的衣物,點頭笑道:“這不是有你嗎。”
“……”
余燼杵在那里開口不是,不開口也不是,但還是被好奇心驅使著打斷:“你們……”
對方聽到余燼的聲音后似乎才意識到旁邊站了個人,他隔著口罩辨認出余燼的身影,右手放置胸前來了個西方國家特有的敬禮。
“原來是余老師,有失遠迎了。”
只兩個字就輕而易舉地辨認出他的身份,余燼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錯愕道:“你——你們——”
怎么都這么容易就看穿了余燼的偽裝,他明明把整張臉都擋得嚴嚴實實。
也許是錯愕地實在明顯,男人摟起江寒楓的腰笑著解釋:“這個身形,只要是見過余老師的人都能分清吧,而且……”
“而且什么?”
男人眉目一簇,不悅地掐了下江寒楓的腰,似是懲罰般開口警告:“而且我隔著老遠就聽到寒楓激動的聲音了,這個世界上除了余老師之外,我還真想不到會有其他人值得他如此激動。”
說完湊到江寒楓耳邊笑道:“你說是吧?”
江寒楓立刻用胳膊肘懟了對方兩下:“別鬧……”
兩人親昵打鬧的模樣像極了現實世界的情侶,可余燼還停留在薛末和江寒楓在一起的記憶當中。
他不解地蹙緊了眉,好奇地問道:“你們……是?”
突如其來的問話讓江寒楓意識到自己還未曾向他解釋男人的身份,便扯開了對方黏在身上的手,擺正身體說:“忘了給老師介紹,他叫衛瀾,是弒怪所新一任上校。”
“你好。”
衛瀾伸出手表示友好,余燼也只能被迫握了上去。
熾熱滾燙的體溫觸碰到余燼的肌膚,把那塊皮膚都燙得血紅血紅。
一冷一熱極致的溫度交錯在一起,惹得雙方都一陣激靈。
衛瀾好奇地蹙緊了眉:“余老師體溫真是出乎意料的……冰涼啊。”
余燼立刻縮回了手,笑著解釋:“可能是在外面走了太久的緣故吧。”
他又不能說因為自己是怪物,所以體溫一向寒冰。
但隨即又意識到男人是弒怪所的獵人,結合江寒楓說的話,很快意識到不對勁。
“等等,你剛才說什么?他——”余燼抬起手不可置信地指著衛瀾,“他是新上任的上校?”
那薛末呢?
在余燼震驚不解的時刻,衛瀾的咸豬手已經再次攙扶上江寒楓的腰,這舉動任誰看了都不會認為他們只是普通的朋友關系。
衛瀾也側過頭看向江寒楓,笑著補充:“不僅是上校哦。”
男人的眼神炙熱且深情,盯得江寒楓都有些不好意思,便迎合著對方的想法解釋:“是,他是新上任的上校,也……是我的未婚夫。”
話說到一半突然停頓,但被衛瀾警告且曖昧地掐了一下后又立刻補充。
余燼卻是震驚到幾乎說不出話:“你……你們……你是他的未婚夫?”
是他的記憶發生了錯亂嗎?
“江寒楓的未婚夫不一直都是——”
“薛末?”衛瀾接在他的話后面說,又把玩起江寒楓的手,無所謂道,“你是想問寒楓的未婚夫不應該是薛末嗎,對吧?”
“是。”
余燼心里有一個很不好的想法,無論是江寒楓先前保證的那些話,還是衛瀾對于薛末不屑一顧的態度,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暗指一個真相。
“不怪你這么想,這幾個月我也向別人解釋過無數遍了。”
“那薛末——”
“他死了。”
“什么?”風聲模糊了余燼的耳朵,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再度詢問,“你剛剛說什么,我沒太聽清。”
“他說——”
江寒楓攥緊拳頭緊盯著余燼的眼睛,重復道:“薛末死了。三個月前,老師離開的那天晚上就已經死了。”
轟隆——
記憶帶著余燼回到了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江寒楓拿著棒槌對著薛末的腦袋狠狠來了一下,至此頭破血流地癱倒在地上,再也沒能爬起來。
“薛末……死了?”
他真的死了?
余燼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消息不知該作何反應,只是覺得十分突兀。
而且無論是作為上位者的衛瀾,還是曾經和薛末有情感交織的江寒楓,二者皆無一人對這消息表露出哪怕一絲痛苦。
平靜到仿佛在說一件陌生人的事情。
“是,薛末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江寒楓開口肯定,說話時旁邊的衛瀾還展露出一絲開朗的笑容。
心情似乎格外愉悅。
男人的手仍舊停留在江寒楓腰上,揚起的微笑訴說著內心喜悅。
他突然好奇地問:“余老師既然回來,那身體應該是養好了吧,后續是不是就會回到學校繼續教學呢?”
江寒楓聽到這里也是激動地補充:“對!老師,我說過的,再也不會有人泄露這個消息。”
“你的秘密會跟隨他的死亡一起帶進地獄。”
“……”
如此大膽的發言并未避開站在旁邊的衛瀾,似乎并不害怕他因此泄密。
衛瀾也是用實際行動證實自己和江寒楓的確是一伙的。
“是哦余老師。”男人轉手搭在江寒楓肩上,笑道,“薛末死了,就再也不會有除我們以外的人知曉這個消息,你可以放心地回學校繼續教學,不會有人為難你的。”
“你……也知道?”
余燼的腦回路有點轉不過來。
但他還是瞬間意識到,先前江寒楓說的那個知曉他身份的另一個獵人并不是指薛末,而是眼前的衛瀾。
“我——”
“他當然知道。”
衛瀾笑著打斷江寒楓的話,輕聲解釋:“因為薛末的尸體——”
“就是我處理的啊。”
第94章 新人物? 你好,我叫秦弋
衛瀾面帶笑容,說出的話卻是無比殘忍。
也就是這一瞬間余燼猛然想起他們在哪里見過。
余燼當初從假父母手里帶回小溫,再連夜趕回學校被獵人擋在校門外的時候,就是衛瀾松口放他們進去的。
那時的他……
還只是一個小隊長。
復雜曲折的關系。
余燼深吸一口氣,點頭說:“我不知道你們為什么要一起幫我隱瞞身份,也不知道你們倆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我不關心,也不在意。只是……江寒楓說的話我會認真考慮的。”
雖然理論上無處可去的他最好的辦法就是先安定下來,但經歷了這么多事情之后,似乎再也無法像之前一樣平靜地教學了。
“那再棒不過了。”
衛瀾突然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張紅色賀卡,微笑著遞到余燼面前:“特意給余老師留的,我還怕沒有機會送出去呢。”
余燼懵懂地接過賀卡,疑惑道:“這是……什么?”
一張燙染著白金色字樣的賀卡,余燼一時間居然反應不過來上面寫了什么。
“喜帖啊。”衛瀾笑顏依舊。
“我和寒楓三個月之后就要舉行婚禮了,希望到時候余老師能來捧個場。”
“婚禮?你們?”
余燼讀過一些關于人類古代時候的書籍,那上面說至親之人死去之后需要守孝三年,就算現在已是現代社會,不需要這已經被舍棄掉的舊俗,江寒楓轉變情愛的態度也還是快到讓人猝不及防。
“……恭喜啊。”
他不好多說什么,只能僵硬地開口道賀。
江寒楓臉色突然鐵青,不知道哪句話觸到了他的逆鱗。
少年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一把精美的鑰匙,板著臉遞到余燼手中。
“這是什么?”余燼疑惑不解。
衛瀾解釋:“你家鑰匙。”
“我家……鑰匙?”余燼捏起鑰匙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我家鑰匙為什么在你手里?”
還貼身保管。
江寒楓立刻補充:“老師的家被獵槍射的亂七八糟,事后我已經派人過去修補,這是裝修好之后鎖匠給換的新鑰匙,一共六把全都在這里。”
江寒楓為了等待余燼回歸,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還真是不管怎么看都沒有理由拒絕。
“……謝謝。”
“期待老師回歸!”
余燼把鑰匙握在手里的瞬間聽到少年激動的呼喊聲,但很快就被衛瀾提溜著衣領帶走了。
衛瀾理了理幾乎要從江寒楓肩上溜走的衣服,貼心道:“時間也不早了,身體不好就不要在外面吹冷風,余老師,我們先行離開了。”
余燼微微點頭,看著男人強勢且溫柔地把少年攬在懷里,那瞬間竟有種熟悉的陌生感。
他攥緊了手里的喜帖,低頭感嘆。
連江寒楓都要結婚了,還真是已經離開這里太久了。
他在冷風中站了很久,最后也是無路可去,只能拎著一大堆甜品回了江寒楓給安排好的家。
那個離開前被獵人打到破碎的墻壁和地板,現在已經恢復成一開始的嶄新模樣。
桌面也是干凈到一塵不染。
“看來江寒楓還安排人打掃過。”
余燼放下多到幾乎要拎不住的東西,抬手輕撫了下光潔的墻壁,無論哪個縫隙都摸不到一絲灰塵。
這種事后對你好的態度還真是有些不太習慣。
只是公寓雖然整潔,東西卻實在是少。
很多家具都已經在那場突襲中遭到毀滅,柜子里的衣服也大多擺放在學校的員工宿舍,他現在情況特殊,趕去學校拿衣服實在不太現實。
“有必要去趟超市了。”
在還沒考慮好要不要回學校之前,得先去給冰箱和衣柜進點貨。
公寓旁邊就有一家綜合商場,余燼當初就是看中這商場才會選擇來這里租房,畢竟買東西實在方便。
他沒有做飯的習慣,就去了速食區買了一大堆只要加點水煮煮就能吃的速食,因為想著先在家躺倒醉生夢死再去思考其他事情,所以推車不知不覺就滿了。
“這個來點,那個也要。”
余燼以前沒有囤貨的習慣,一切還要源自小溫的出現。
一開始不知道如何照顧小孩,又不能很好地兼顧工作和家庭,便在家里囤了一大波零食供他選擇。
久而久之每次來超市都習慣性把推車填滿,即使他根本吃不完這些東西。
余燼逛到糖果區的時候突然停下了腳步,以前小溫很愛吃這里的東西,他都是大批大批買的。
“可是我又不愛吃。”
余燼悵然失神,呢喃道:“我又不愛吃……”
他其實不喜歡甜品,愛買是因為小溫喜歡吃,所以慢慢就養成了去甜食去逛逛的習慣。
就像他今天在烘焙店買了那么多蛋糕,回去之后也只是把它們全都堆在了冰箱里面,也許之后都要在那里擺到腐爛。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余燼拎起一款以前最愛買的糖果,猶豫片刻還是把它放了回去。
“我不愛吃。”他堅定地說。
他應該再也不會來這個區域逛了。
以后有關于溫南之的一切,無論是溫影還是小溫,都必須要忘掉。
余燼推著推車失魂落魄地拐出甜食區時,突然發現遠方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頹喪的他不禁自嘲。
還真是想溫南之想瘋了,竟然會覺得他追到了這里來。
「今天只要哥哥走出這個巢穴,我就再也不會糾纏你了。」
纏綿時說出的威脅之話都帶著濃烈的情意,刺的余燼的心臟也沒來由地疼痛。
他以為離開那里就能和溫南之分道揚鑣,沒想到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烙上了對方的印記。
還真是意外的煩躁呢。
余燼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以為再睜眼時幻覺就會消失不見,沒想到那身影還是好端端站在那里,甚至背對著他拿起了貨架上擺放的貨品。
“不是……幻覺。”
那個人不是幻覺,不是他產生幻覺?
是真實的?
溫南之……真的來找他了?
余燼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大腦錯愕呆滯的瞬間身體已經先理智一步沖了上去,著急忙慌地拉住拿著貨品想要離開的人。
“溫南之——”
那一刻他的大腦想得很簡單,不是追趕的厭惡和再次見面的喜悅,有且只有滿腔的疑問和好奇。
余燼想要問溫南之是怎么想的,不是說好了再也不見,為什么又要再次出現?
還是說他一直是個謊言家,無論說什么都要往相反的方向去猜。
“溫南之!”
余燼抓住了那人的胳膊,就在他期待著看見溫南之柔情的目光時,對上的卻是一張陌生到從未見過的臉龐。
男人看著被余燼緊拉住的胳膊,疑問道:“你是——在叫我嗎?”
不是。
不是溫南之。
雖然他的背影和氣質都和溫南之很像,但臉和聲音還有氣息都完全陌生。
溫南之喜歡噴香水,喜歡把自己裝扮得像花孔雀一樣,所以身上總是彌漫著一股清新的檀木香味。
但這人身上什么味道都沒有。
余燼幾乎是一眼就判斷出——眼前這個人絕對不可能是溫南之。
“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
余燼趕緊松開了抓著對方的手,身體像彈簧一樣彈射開來。
他可能是瘋了吧,居然會覺得溫南之追到了這里來。
他清晨才離開巢穴,就算回心轉意也沒有這么快的。
而且離別時溫南之說的那些話實在不像是假的,他們之間可能真的老死不相往來了。
就在余燼蔫蔫地想要離開之時,對方卻吃驚地開口:“余燼?你是余燼——余教授嗎?”
余燼立刻從幻想中脫離出來,震驚地問:“你是?”
對方認識余燼,可他卻毫無印象。
男人立刻板正身體友好的自我介紹:“我叫秦弋,和您一樣也是研究數學的。”
“奧——”余燼點頭,迷茫道,“沒印象。”
不僅是沒印象,是陌生到應該沒有見過的地步。
“反倒是你為什么會認識我?”
藏匿在衣袖里的手指已經警惕地露出爪子,就等對方回答不上來給予致命一擊。
他在男人身上嗅到了讓人不舒服的味道,每次嗅到這個味道的時候,不久的將來都會發生意外。
這人不會是溫南之另一個分身吧,像溫影和小溫一樣接近他欺騙他的。
秦弋嗅到了空氣中濃烈的硝煙味道,卻只是擺擺手解釋:“您可能不認識我,但在四個月前外出教研的時候曾聽過余老師的演講,我覺得你的理念非常完美,自那以后便產生了強烈的好奇,想著是有機會能夠見面交流交流。”
“四個月前?演講會?”
余燼在腦海里瘋狂思索關于演講會的記憶,這才想起似乎是溫南之剛出現的時候,邀請他外出教研的那天。
那次還因為惡劣的天氣,一行人被困在山上待了半天。
“原來才過了幾個月嗎。”余燼喃喃自語。
他怎么感覺已經過了大半輩子了。
秦弋繼續解釋:“那次教研本來想趁有空的時候和余老師正式介紹一下,結果打聽過才發現您中途就回去了,真是可惜呢。”
因為小溫假意自殘被送進了醫院,所以他早早就回去了。
等到確認對方無論是行為舉止還是言談禮教都和溫南之毫不相干后,余燼居然松了口氣。
也失去了和秦弋交流的任何念頭。
他擺正雙手點頭說了聲抱歉,然后推著自己的推車就想要離開。
秦弋也看出了他面色中隱藏的疲憊,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名片遞到余燼面前。
“可惜余老師生病后就杳無音訊,其他院校也都有在打聽,如果余老師有換個學校教學的想法,可以隨時打我的電話,我們學校排名也很高的!”
這人……
這么快就開始挖人了?
余燼面露震驚。
不過他想在人類世界生存,又不愿回去以前的地方,換個地方教學倒是個很好的辦法。
如此想著便接下了對方遞過來的名片:“謝謝,我會考慮的。”
余燼推著推車離開的時候總感覺背后多了道炙熱視線,等到他回頭望過去時,就看見站在遠方笑成瞇瞇眼,全身上下都透露著一層儒雅氣息的男人。
這倒是和溫南之偽裝成人類世界教授時的氣息非常相似。
要不是長相和氣味實在不同,余燼都要懷疑那人是不是又是溫南之假扮的了。
但隨即又搖了搖頭,暗自呵斥。
別自戀了。
溫南之說過再也不會出現在余燼面前,他也不是什么非常吸引人的怪物,怎么會引得別人如此貪戀。
或許他和溫南之……真的再也無法相見了吧。
如此想著心口竟有些悶悶地疼。
果然只有得不到的才會引起遺憾。
第95章 奇怪的老師 我們見一面吧,就現在……
“余老師?沒想到這么快又見面了。”
“哈……是啊。”
當余燼帶著一大堆資料趕到學校的時候,恰好撞見下課后踏出教室的秦弋。
這已經是三天來兩人的第六次見面,余燼本想在家里躺倒醉生夢死,但江寒楓還是把他回來的消息捅到了校長那里。
知曉消息的校長一連給余燼打了上百個電話,每個電話都表達了對余燼的關心,順便催他回去處理學校的事情。
所以余燼現在一天要往學校跑好幾趟,每趟出來幾乎都能碰到秦弋。
一開始只是在家附近,商場周圍,后來發現兩人居然乘坐一班車前往學校。
詢問過后才知道秦弋是因為學校缺人才從別的學校派來幫忙的,因為租的房子離余燼的公寓很近,所以才經常會見到。
余燼剛回學校處理完校長要交接的資料,迎面就和秦弋撞上,簡單寒暄了幾句后就分道揚鑣。
事后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還特意和校長打聽了下:“你說秦弋是因為我才答應來學校交流學習的?”
因為秦弋在演講會上對余燼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所以才在學校缺人從外校調遣的情況下主動申請。
校長也點了點頭:“對,他一過來就向我打聽你了,但那個時候你剛好重傷休養,便一直沒機會見面。”
說完還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余燼的肩膀:“你也老大不小了,我聽姚天說你喜歡男生?剛好有個和你一樣優秀的人,可別錯過這個機會啊。”
“什么就別錯過了?”余燼無奈搖頭,“姚天他自己都沒對象,你怎么不先關心關心自己的侄子,再說——”
他也沒看出來秦弋對自己有多大的依戀。
“如果秦弋不喜歡男生,貿然靠近豈不是徒增笑柄。”
他才剛從巢穴逃出來,暫時還沒心情去開啟另一段戀情。
校長卻是搖了搖頭,苦口婆心地說:“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已經打聽過人家的性取向,不然怎么會放心介紹給你呢。”
“你是說——他也喜歡男生?”余燼吃驚。
“當然!而且人家的確也對你有意思,你只要點點頭,今天晚上我就能安排你們吃頓便飯,好好聊聊!”
校長一邊說一邊激動地掏出手機就想給對方發消息,但被余燼及時攔下。
“等等!”
余燼一把拽住校長的胳膊,寬慰似的把手機又放回到對方兜里面,輕聲道:“你——容我想一想。”
“好好想想……”
他從校長辦公室出來后就失魂落魄的,不知道為什么從前沒有概念和想法的事情,在碰見另一個和溫南之相似又不相似的人之后,會一骨碌全涌進腦海里面。
自從碰見秦弋以后他就經常會想到溫南之,每一次和秦弋接觸那種思念就會愈發強烈,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余燼來到甜品店點了一大堆甜品,試圖用美食來忘卻所有煩惱。
因為曾經有人告訴他,甜品會給人帶來快樂。
可能因為還沒到下課的點,本就不多的客流量直接大打折扣,店老板送蛋糕時看出了他的憂思,便好奇地詢問:“想什么呢那么出神,說出來聽聽,說不定我還能幫余老師開導開導。”
“……”
余燼擺弄著桌子上精美的甜品,試探著詢問:“老板,你有過情感上面的經驗嗎?”
“情感?”
老板輕聲笑道,像是聽到了感興趣的事情,聲音都提了幾分:“這你算是問對人了,我在開這家甜品店之前,可是個在情場里流轉的高手。”
“高手?”余燼兩眼放光,求知般詢問,“那如果……我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一個人,對他是出于喜歡而不是別的依賴的情感,該怎樣去辨認呢?”
他一直覺得自己對于溫南之是依賴大于情感的,可懵懂的感情知識讓他沒辦法分清,便只能請教外援。
店長也是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而后才說:“嗯……這很好解決啊。”
“怎么說?”
老板笑道:“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一個人,最快速便捷的方法那當然就是——試著和另一個人相處。”
“和……另一個人?”
老板認真點頭:“嗯!如果和別人戀愛的時候腦海里也仍舊是他,并且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接受除他以外的觸碰,那就不用懷疑,百分之百是愛上對方了。”
雖然露骨卻也不失為一個直白粗暴的好辦法,可余燼仍覺得這個想法有點荒謬。
“可是,書上不都說——愛情應該是矢志不渝,一心一意的嗎?”
為什么無論是江寒楓還是店老板,都向余燼傳達著一種花心也無所謂的觀念呢?
店長這才輕聲笑道:“畫本子里的愛情故事當是完美的,因為現實當中缺少,所以才要刻畫的完美無缺。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會吸引很多人去購買,去幻想生活里難以遇到的事情。”
“所以你的意思是——多情才是這個社會里最現實的事情嗎?”
“可以這么理解。”店長肯定,隨即又開口提醒,“我當然不是鼓勵老師去做這些多情事情的意思,只是提醒可以在適當的前提下,幫助自己找尋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
話是這么說,說服自己好像還是有點困難。
余燼好奇地打探:“你說得這么認真,難道是自己也……”
“那倒不是。”
店長立刻否認,輕聲笑道:“從小到大我只喜歡過一個人,不需要通過這些來辨別我對他的真心。”
“那后來呢?”
雖然這個故事經歷對于余燼來說十分陌生,但他仍好奇后續進展。
“既然你知道自己那么喜歡他,那你們在一起了嗎?”
店長突然沉默了幾秒,眼神里透露出幾分憂傷:“沒有后來,他不喜歡我,也把我忘了。”
“忘了?失憶?”
“是啊,失憶。”
老板笑著搖頭,隨即又否認著說:“也不算是失憶,可能就是因為我太過渺小,他從未記得過我吧。”
余燼算是聽懂了,疑惑道:“那不就是還沒有互相認識嗎?他都不認識你,怎么知道對方一定不喜歡你呢?”
老板震驚的眼神中透露著一絲恍然大悟,隨即拍拍手說:“好像有些道理。”
兩人的氛圍也因為談心逐漸變得融洽起來,老板輕聲感嘆:“本來想提供一些自己體會過的經驗,沒想到反被老師提醒了,真是慚愧。”
“你也給了我很多有用的想法。”
談論到最后以互相捧場的話題作為結尾,余燼心里涌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走出甜品店時都覺得有些晃神。
天色漸晚,下了課的學生們一骨碌全涌進這個布滿美食的小巷,給清冷的甜品店都增添了幾分生氣。
叮咚——
沉寂了許久的手機突然彈出一個聊天框,是秦弋發來的消息。
之前針對工作上面的事情加了他的聊天方式,但還是第一次收到對方消息。
【看天空。】
“天空?”
余燼疑惑地仰頭,就在他抬頭注視著黑暗夜空的瞬間,一束絢爛的煙花自天空中綻放。
咻——砰!
五彩繽紛的煙花給黑暗鍍上了一層靚麗色彩,像是一幅優美的畫卷。
消息提示音緊接著又響了起來。
【好看嗎?】
余燼的心情在煙花的渲染下變得愉快起來,打字時嘴角都揚了幾分。
【你怎么知道會有煙花?】
【如果我說是特意為你放的呢?】
站在校園內的秦弋微笑著發出這條消息,繼而抬頭看著漫天綻放的花朵。
咯噔——
看見消息的余燼心臟卻突然漏了一拍,緩緩打出一個標點符號。
【?】
隨即又收到對方發來的一個哈哈哈的表情包。
【逗你的。】
【今天有人過生日,這是朋友給他在學校準備的生日驚喜。】
“生日?”
余燼微微蹙眉,繼續詢問。
【別人過生日你怎么會知道?】
【噓——】
秦弋又發來一個噤聲的表情包。
【是秘密哦。】
“秘密……”
好像還真勾起了余燼深處的好奇心。
他突然有一個非常大膽的想法。
荷爾蒙充斥了整個大腦,促使余燼不受控制地按下了撥打按鈕。
叮鈴鈴鈴鈴鈴——
正仰頭欣賞美景的秦弋突然接到了余燼的電話,驚得他不知所措地瞪大了眼睛。
平淡眸子里浮現出澎湃的漣漪,懸在手機上空的拇指下意識點了接聽:“喂?”
手機對面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的激動,余燼疑惑地看了眼接聽姓名,確認是秦弋后才柔聲解釋:“我是余燼。”
“我知道。”
煙花夾雜著細聲的嗚咽,連帶著心也跟著它一起升空、晃動、綻放。
秦弋緊張地咽了口水,遲疑地問:“余老師找我……有什么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嗎?”
“什么?”
這下換秦弋不知所措,聽著話筒里傳來的熟悉呼吸聲,刺激的心也跟著一緊。
澎湃的心因為這一句話突然劇烈跳動,面色也紅潤到滲出幾絲熱汗,他顫抖著聲音打趣:“別開我玩笑了……”
余燼卻說:“這不是玩笑,我是認真的。”
他好像隔著話筒聽到了對方強烈的心跳聲,粗重的呼吸也仿佛噴灑在白皙的脖頸上。
惹得心尖一癢。
秦弋倒吸一口涼氣,試探般詢問:“余老師找我是想……單純的聊天嗎?”
“并不是。”
否認的話和煙花爆炸的聲音重疊在一起,繽紛的色彩烙印在他們的瞳孔之中。
余燼繼續邀請:“我是說——我們見一面吧。”
“就現在。”
第96章 七日之約 秦弋,我們試一試吧
咻——砰!
煙花爆炸的聲音絡繹不絕,透過碩大的玻璃窗倒映在余燼的瞳孔上。
他輕聲感嘆:“這生日煙火放得也太隆重了些。”
從晚上六點一直放到現在,酒醉到幾乎奢靡。
“應該是哪位專情人放給他小對象看的吧。”秦弋端起被煙花照耀到波光粼粼的紅酒,湊到嘴邊嘗了下香甜的酒水。
紅色酒痕順勢貼在那飽滿的嘴唇上,唇齒留香。
“嗯!這紅酒味道不錯!余老師要不要也嘗嘗。”
秦弋嬉笑著將酒杯遞了上去,想要在這唯美的氛圍下互飲一杯。
余燼卻是不解的疑問:“專情人?你不是說這是朋友放的生日煙火嗎?”
難道……自己又被欺騙了?
想到這里,余燼握著酒杯的手不自覺握在了一起,因為被欺騙遭受的后遺癥讓他內心浮現出強烈的厭惡感,身體居然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秦弋將這細微的變化盡收眼底,最后也只是輕聲解釋:“是生日煙火,但卻是朋友放得,也是男朋友。”
“男……朋友?”
余燼竭力掩蓋住顫抖的身體,在聽到男人的解釋后也是稍稍好轉。
“余老師聽說過獵人上校——和弒怪所負責人愛子的事情嗎?”
“你是說?”
秦弋點頭:“這是他為戀人放的求愛煙火,來慶祝他們即將到來的婚禮。”
“所以……”
所以這是衛瀾獻給江寒楓的驚喜,今天是江寒楓的生日?
余燼恍然大悟,卻還是不解到眉頭緊皺。
他們的愛情似乎比薛末在時還要堅固。
“不過這么私密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既然是生日驚喜,應該得小心到不讓任何外人知道吧,不然傳到壽星耳朵里面豈不是功虧一簣。
秦弋聳肩:“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別人?”
“嗯,他們都知道,這似乎已經不算是個秘密了。”
“……”
好吧,他果然還是無法理解人類的感情。
余燼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殷紅的美酒順著吞咽動作緩慢流淌進身體里面,把秦弋看得幾乎是入了迷。
攥緊的拳頭訴說著無限欲望,最后都化為嗚咽和美酒一起流淌進肚子里面。
秦弋瞥開目光感嘆:“沒想到余老師會選在這個地方見面。”
這可是周圍最出名的情侶約會圣地,法式西餐配上攝人心魄的燭光,來的人基本上都是熱戀期的戀人。
余燼聽到后喝酒的動作立刻嗆住,扶著桌子不停地咳嗽起來,直憋得滿臉通紅都未曾停止。
秦弋見狀立刻焦急地起身,走到旁邊給他拍起了背:“小心點,沒人跟你搶。”
余燼揮起手否認,等到咳得差不多,終于可以呼吸到新鮮空氣的時候才好奇地問道:“這個地方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嗎?”
“……”
這下換秦弋呆傻住了,但只幾秒又恢復成正常模樣,笑著搖頭:“沒什么,這里的菜味道很不錯。”
余燼疑惑地皺起了眉,他總覺得秦弋剛剛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但也無從追究,秦弋又自如地坐回到位置上面,端起紅酒一杯杯下肚。
這頓飯吃得十分愉快,在煙花美酒獨特氛圍的加持下二人的心似乎也近了幾分,吃到最后無話可談的他們只是沉默地盯著窗外煙火,平靜的心跟隨煙火爆炸的聲音一起一伏。
咻——砰!
最響亮唯美的那一束煙花爆炸時,秦弋看見余燼的嘴唇動了兩下,但他沒聽見對方說的內容。
“你說什么?”
咻咻——
砰砰!
煙花肆意綻放,似乎在為這場驚喜做著最后的結尾。
余燼微微一笑,重復著又說了一遍,但這次卻也被爆炸聲蓋了過去。
秦弋著急了,皺著眉探進了身子,呼喊著說:“外面太吵了!我沒聽清!”
咻咻咻——
砰砰砰!
隨著最后一聲煙火的綻放,吵鬧了一整晚的煙花秀才終于停止,繽紛的色彩照亮了余燼的五官,映照出他微笑的認真臉龐。
聲音停止的剎那秦弋的身子已經快越過餐桌湊到余燼面前,他清晰聽見余燼說:“秦弋,我們試一試吧。”
砰咚——砰咚——
砰咚砰咚砰咚砰砰砰砰砰。
平靜的心臟突然開始猛烈跳動,激地臉色如蘋果般紅透起來。
“啊……啊——啊?”
秦弋嚇得直起身子連連后退,熟透的臉上展露出對此事的震驚。
他扶住桌子不敢去看余燼的眼睛,顫抖著聲音說:“余……老師……別再開我玩笑了,我會當真的。”
攥緊的雙手訴說著內心喜悅,可他卻還是隱忍著沒有回答。
因為今天算是他們互相見的第二次面,秦弋不相信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人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愛上對方。
一見鐘情太過虛假,他喜歡細水長流的愛情。
“可我也沒說謊。”余燼仍舊沒有否認,歪起頭解釋,“我是真的想和你試一試,你不是喜歡我嗎?”
“有……那么明顯嗎?”
余燼點頭,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臉:“你的臉都紅透了。”
秦弋倒吸一口涼氣,匆忙抬起手捂住紅通通的臉蛋,焦急到不知該如何是好。
真摯憨傻的模樣倒是和溫南之判若兩人。
此刻余燼幾乎確定眼前人不可能是溫南之,便放心地解釋:“別誤會,我說的試不是立馬成為情侶的意思,就真的只是單純的試一試。”
“啊……啊?”秦弋眨巴了一下迷茫的眼睛,疑惑道,“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假裝情侶,互相體驗一下情侶之間的關系,為期一周,屆時合適與否由我們雙方判定。都滿意的話就延續,不滿意就此分開,如此簡單。”
“為什么要假裝?”
“我……”余燼拳頭緊握,盯著男人的眼睛認真解釋,“我想試試看。”
試試看自己是不是非他不可。
“……”
煙花聲驟然停止,先前那好不容易維系出來的粉紅氛圍也悄然消失,空氣好像瞬間凝固了。
見秦弋低下頭猶豫不決,余燼又說:“你當然可以拒絕,畢竟試驗情侶這件事聽起來實在荒唐。”
“我同意。”
沒想到男人居然直接同意了,并且微笑著絲毫不在意地說:“別誤會,我猶豫并不是因為不想同意,而且覺得一周實在太短了。”
“如果可以,我當然愿意繼續深入地和余老師了解下去。”
“你——”
這個回應卻是讓余燼猝不及防,他突然著了急,開口提醒:“你要不要認真考慮一下,沒必要這么快給我答復……”
“不需要再浪費時間去考慮。”
秦弋卻很是認真,對上余燼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來這所學校就是為了遇見余老師,所以這個要求只會讓我感到錯愕和驚喜。”
過于誠懇的態度一時間讓余燼感到心虛,他不安地低下了頭,生怕對方從他躲閃的目光中看出隱情。
「可是想著一個人卻和另一個人戀愛,是不是對那人也不太公平。」
余燼仰起頭認真地詢問。
店老板倚靠在一旁的柜臺上,見狀托起下巴思索著說:
「那你就和他說清只是試驗戀愛。但其實沒必要有那么大心理包袱,這個社會上的多情人太多了,誰也不能保證一生只會愛上一個人。」
「如果適當的接觸可以弄清內心最真實的想法,理論上也為何不可吧?」
請教時店長說的話還在腦海中回蕩,安撫著余燼那顆躁動不安的心。
秦弋沒有注意到余燼的不愉快,望著漆黑的夜空輕聲笑道:“看來煙花的確能促進喜意,僅僅是看了一晚上煙火就獲得了一個七日男友,如果再多看一會兒,我們不是就能白頭偕老了?”
“……”
男人越是對這段感情產生向往,余燼的內心就越是不安。
他好像體會到了辜負一個人的感覺,這種滋味非常不好受。
那溫南之呢?
秦弋轉身欣賞夜空的背影落到余燼眼里,促使他再次想起了溫南之。
他不禁細想。
溫南之說謊的時候也會和他一樣,內心感到不安和惶恐嗎?
還是把這一切都當作樂趣,看別人被耍得團團轉還愛得死去活來的模樣感到十分愉悅呢?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思索之際秦弋突然湊到余燼眼前,陌生的氣息撲灑在眼睛周圍,揮動著睫毛也撲閃撲閃的。
細細又癢癢的。
秦弋突然板起了臉,盯著余燼的臉認真詢問:“不會是在后悔吧?”
余燼有些愣神,男人把這舉動看成是一場默認,憋起臉氣鼓鼓道:“我已經同意了,就算后悔也要堅持過七天才行,現在我們是戀人,你是我的男朋友。”
倔強的表情像極了天真的孩童,余燼被他逗得微微一笑,內心卻對男朋友這個詞感到十分陌生。
就連溫南之也不曾說過的詞語,如此親昵的稱呼讓余燼心里涌不出一絲暖意。
似乎證實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即使秦弋笑得如此開心,余燼腦子里也都只能想到溫南之。
“聽見了嗎?怎么還在出神?”
秦弋揮動雙手試圖喚回余燼的意識,可回過神來的余燼也只是怏怏地轉過腦袋,始終不敢正眼去瞧對方。
一切細節都向秦弋表明了內心的猶豫,男人突然頓住,再也提不起一絲玩笑的輕快意味,認真詢問:“你……”
“不會真的后悔了吧?”
“……”
沉默。
又是一陣漫長又孤寂的沉默。
直等到秦弋激動的心徹底孤陷沉寂,耷拉著腦袋想要離開的時候,余燼才終于抓住了他的手。
接著用力把人拉入懷中。
“!”
碩大的身軀直挺挺撲倒在余燼懷里,秦弋慌張地瞪大了眼睛:“余——現在是怎么了?”
男人揮動雙手做出推搡動作,手上卻絲毫沒有用力,像是沉浸其中。
貼近的身軀散發出熟悉的炙熱溫度,余燼感受著另一具不屬于自己的狂烈心跳,低聲解釋:“我沒有后悔。”
“什么?”秦弋探頭不解。
“剛剛的猶豫不是因為后悔。”余燼再次重復,手上緊抱的力道又加了幾分,“我是認真的。”
他是非常認真地想要弄清楚內心想法,也是一定要試一試。
試一試,自己是不是真的非溫南之不可。
那個偏執到為了自己使盡一切手段的男人,和他糾纏的那段日子里,身體是否達到了完美契合度。
他的心從未像現在這般不安,從踏出巢穴離開溫南之的那一刻開始就變得慌亂、忐忑,余燼不知道這是不是愛情。
或許眼前的男人可以讓他看清自己的內心。
他又是否真的愛溫南之。
愛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呢。
第97章 約會 對不起和——謝謝你
“今晚有煙花秀嗎?”
“有的!我是為了煙花秀特意買的今天的票,晚上一定要出波美圖!”
“沒錯!來了好幾趟都沒看到煙花秀,這次絕對不能錯過!”
興致勃勃的女生們經過秦弋邊上時刮起一陣激動的風,他低頭看著手機上顯示帶有煙花秀背景的游樂場簡介,欣快地揚起了嘴角。
下一秒切換屏幕給余燼發了條消息。
【到了嗎?】
【小貓探頭表情包】
叮咚——
剛走到游樂場門口的余燼聽見手機提示音后快速回了條。
【馬上。】
【好,我在迎賓室等你。】
“迎賓室……”
余燼站在門口迷茫地四處觀望,身高發揮出來的優勢讓他在人山人海的地方也能看清遠方建筑,但還是找不到消息提示的迎賓室。
他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游樂場入口處亂逛,最終還是無奈地給秦弋發了條消息。
【迎賓室在哪兒?】
……
【?】
余燼一連發了兩條消息,都沒及時得到對方的答復,這對于一向秒回消息的秦弋來說是很不正常的事情。
就在他思索著男人為什么不回消息的時候,就聽見耳畔傳來輕笑的聲音。
“在這兒呢。”
“找到你了。”
噴灑在耳旁的呼吸聲提醒著突然到來的男人,余燼回過頭對上秦弋憨笑的目光,吃驚地詢問:“你——”
“我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余燼愣愣地點點頭:“你不是說在迎賓室等我嗎?我連迎賓室的門在哪兒都沒找到。”
“是哦。”秦弋仰起頭假裝思考,憨笑著解釋,“可能是因為我聽到了你的心聲,上天派我來拯救你這只迷路的小貓咪?”
“……說人話。”
“因為一直沒等到你,所以想著是不是迷路了。”
“……”
喧鬧的人群擦著余燼的肩膀走了過去,猛烈的碰撞促使身體不受控制地向旁邊倒去。
余燼全然不在意這些小碰撞,秦弋卻慌張地攬過余燼的胳膊,焦急地把人拽進懷里:“小心!”
撲通——
撲通——撲通——撲通——
強烈的心跳宣揚著秦弋內心的激動,余燼聽著不屬于自己的心跳聲愣了神,好半晌都沒動作。
等到他反應過來不對勁后才匆匆忙忙地推開對方,低聲解釋:“第一次來這里,不清楚布局。”
“是這樣嗎?”
秦弋更加吃驚:“這是附近最大最出名的游樂場,我想著帶余老師重溫下舊時的友好呢。”
余燼更加沉默,垂下來的頭訴說著內心苦楚。
察覺到不對勁的秦弋立刻停止了嬉笑,收起喜悅小心翼翼地問:“怎么……了?我是說錯什么話了嗎?”
烏泱泱的人群從他們身邊穿梭而過,每一分沉默都像錘子一般敲打在秦弋心口。
他顫巍巍地伸出手,焦急地道歉:“對不起。”
這聲歉意喚醒了余燼失神的理智,他抬起頭疑惑地詢問:“為什么要道歉。”
“你看起來很不開心。”
“我不開心……你就要道歉嗎?”
秦弋搖頭:“是我的問題,肯定是我剛剛說的哪句話惹你不開心了。”
獨特的見解觸動了余燼內心最深處的柔軟,他不可置信地詢問:“即使你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錯了?”
“讓你不開心就是最大的錯誤。”
夜場的冷風吹撒在二人頭頂,余燼自然地牽住秦弋抬起來的手,前進道:“快進去吧,人越來越多了。”
“嗯!”
秦弋乖巧地跟在身后,時不時替余燼遮擋些因為碰撞擠上來的人類,溫柔的動作觸動了余燼的內心,每一份關切都給他帶來巨大的負罪感。
啊……
怎么辦。
他到底該怎么辦。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余燼算是證實了兩件事情,一是秦弋的的確確非常喜歡他。
無論是相處時的關照還是各處異地時永遠秒回的聊天消息都足以證明。
二就是……
他也是的的確確喜歡溫南之。
余燼和秦弋相處每一個瞬間,只要看不見男人的臉,恍惚間總會產生一種熟悉的陌生感。
他總是會把秦弋錯認成溫南之,好幾次都差點沒忍住呼喊出這個名字。
辜負真心的滋味很不好受,他不知道該怎樣訴說才能不傷秦弋的心。
似乎怎么說都沒用。
自從決定欺騙秦弋的那一刻開始,結局似乎就注定了。
“怎么又出神了?”
恍惚之際秦弋再次彎腰湊到余燼眼前,抬起手拂去刮蹭在衣服上灰塵,彎眼笑道:“干凈了。”
“……”
秦弋對他越好余燼內心就越有負罪感,也越不敢正眼看對方。
為了不讓男人看出異樣,余燼便抬手隨便指了個游樂設施:“我們去玩兒那個吧。”
“哇啊啊啊啊——”
呼嘯而過的過山車在頭頂發出尖銳爆鳴聲,這聲音激得秦弋為之一顫,哆嗦著身體詢問:“你……你確定?”
余燼滿不在乎地點了點頭:“確定。”
……
“真的……確定嗎?”
直到余燼拉著他坐上了過山車的椅子,工作人員替他們綁緊安全帶的時候,秦弋仍倔強地詢問:“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余燼聽罷終于轉過頭看向對方,在察覺到秦弋頭上都被嚇出冷汗的時候,才沒能忍住笑了出來。
他低頭掩蓋住自己臉上的嘲笑,疑問道:“你不會是——害怕了吧?”
“……”
秦弋哆哆嗦嗦看著漆黑到望不到底的過山車軌道,慌張地咽了口水,倔強道:“我……我怎么會害怕!我是怕你第一次來就玩這個心臟受不了。”
恐懼都要從表情里溢出來了。
倔強地回答惹得工作人員都忍不住笑了出來,替秦弋整理安全帶時還放聲安慰:“放心吧,肯定會讓你感到刺激的。”
“啊——啊?”
秦弋滿臉擔憂,試圖抓著工作人員的手不讓他離開,但還是被對方無情扯開。
余燼這才安慰地拍了拍秦弋的手,貼心道:“害怕的話可以抓著我。”
“我……”
秦弋剛想反駁自己不害怕,突然啟動的過山車就讓他緊張地閉上了眼睛,手也順勢緊緊地與余燼五指相扣。
炙熱的體溫帶著滿手的熱汗,熟悉的陌生感讓余燼想要掙脫開那只手,但在看到秦弋害怕的模樣時也是硬生生忍了下去。
等等。
再等一等。
等他們坐完過山車,等到——
等到雙腳徹底落地之后再說吧。
“哇啊啊啊啊——”
過山車載著一輪又一輪行人反反復復地在軌道上面行駛,剛體驗完刺激項目的秦弋顫抖著雙腳從上面走了下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虛浮無力。
這一幕看得余燼忍不住笑出了聲:“有那么恐怖嗎?”
秦弋立刻猛地晃動腦袋,后又可能礙于面子倔強地解釋:“是那東西太高了,我恐高。”
“哦——”
余燼附和著笑道:“可是這里也沒有不高的游樂項目,要不我們去玩旋轉木馬?”
“……”秦弋從余燼眼里瞧出嘲笑意味,氣得臉都鼓了起來,“你為什么一點都不害怕,就算是膽子比較大,第一次玩也應該有點反應吧?”
人類對于陌生事物的體驗總會產生一種好奇又探索的心理,像過山車這種刺激項目,身體上多多少少都會給出點反應。
但余燼卻是平靜到幾乎異常。
甚至心臟的跳動頻率都沒有多少變化。
余燼沉默了片刻,笑著回答:“可能是因為——我膽子大?”
秦弋聽后立刻炸毛:“你是在嘲笑我膽子小嗎?”
“我可沒這么說。”余燼雙手一攤表示與他無關。
秦弋滿臉憤怒又無法反駁的模樣實在好玩,只憋得滿臉通紅。
他還想說些什么轉移話題,游樂場上空就響起了喧嘩的敲鐘聲。
咚——咚——咚——
聲音響起后周圍的人都短暫停滯了一瞬,而后激動地都往一處涌去。
“發生了什么?”
余燼還置身事外般躲避著不停往身邊竄的人群,就在他迷茫不解之際,秦弋拉著他的胳膊也跟著人群一起飛奔起來。
一邊跑還一邊不停地催促:“快點,不然占不到好位置了。”
“什么?”余燼不明所以,卻仍舊憑借本能跟著人群奔跑。
只是在跑出許久后才想起追問:“到底發生了什么,怎么突然都——”
都跑得這么快。
他還沒等到對方的回答,周圍人連帶著秦弋都一起停下了追趕的步子。
秦弋抬起手指著游樂場最大的中央湖泊,和立在湖泊上發出聲音的城樓,夜晚的游樂場在璀璨燈光的照耀下閃著繽紛的色彩。
“快看!”
秦弋激動地開口。
余燼被這絢爛的壯觀場面驚到,感嘆著點頭:“這風景的確好看。”
“不是!”秦弋卻使勁搖了搖頭,“不是看這個,是那邊!”
秦弋又指了一個方向,余燼順著他的指向看見了漆黑的夜空,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見。
正當他疑惑不解之際,響亮的聲音夾雜著絢爛的色彩倒映在每個人的瞳孔之中。
咻——砰!
咻咻咻——砰砰砰!
隨著“砰”的一聲輕響,沉寂的夜空瞬間就被喚醒,緊接著一束束光柱沖天而起,劃破了黑暗,帶著人們無盡的期待與遐想一起升空、綻放、消散。
“好美啊!”
“終于等到煙花秀了!”
“啊啊啊啊!我要把這么美的場景全都拍下來!”
人群突然像被引火器點燃一樣,周圍瞬間喧鬧不堪,夾雜著煙花爆炸時的響聲,瞬間帶著人沉浸在這唯美的氛圍當中。
“好看吧!”秦弋笑著湊到余燼耳邊,邀功似的訴說,“這里不是每晚都有煙花秀的,票可難搶了!”
隨著煙花一起出現的還有游樂場里的激情音樂,游人們跟著音樂舞動身體,肆意釋放著心中的壓力與憤恨。
似乎所有的煩惱都跟著綻放的煙花一起消散了。
余燼把璀璨的煙花盡收眼底,突然想起他們一開始也是在煙花的見證下開啟了這段試驗般的戀情。
現在……
同樣也要在煙花的見證下結束了。
“秦弋。”
“嗯?”
絢爛的煙花映照在男人臉上,喧嘩的聲音掩蓋住靈敏的聽覺。
秦弋一邊跟著人群歡呼一邊湊到余燼身旁,笑著詢問:“你說什么!我聽不清!”
“我說——”
余燼深吸一口氣湊到秦弋耳畔,大聲提醒:“今天是第七天了!”
說完又怕秦弋沒聽清,再次大聲地重復:“今天已經是最后一天了!”
今天……
已經是七日之約的最后一日。
“……”
秦弋突然停止了晃動,連瞳孔里閃爍地光芒都消散了。
他從余燼眼中讀到了不舍和躲閃,心突然緊張的揪在一起。
隨即又擺出一副無所謂的微笑表情,點頭應和:“是啊,今天是最后一天。”
秦弋突然抬起手抓住余燼的肩膀,用力訴說著內心的不舍:“那余老師呢?”
“余老師……覺得我怎么樣,想——接著試一試嗎?”
紅潤的眼睛訴說著無盡哀傷,呆滯屹立的他們和周圍的瘋狂格格不入。
可即使是如此莊重的場面,余燼腦海中想的也仍舊是溫南之。
也就是此刻他才明確意識到,自己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了溫南之。
“抱歉……”
他用力掙脫開秦弋的雙手,心虛到不敢看對方的眼睛:“今天……就到這里吧。很晚了,我該回去了。”
“等等!”
秦弋拽住了余燼胳膊,猶豫過后又覺得現在的行為十分不妥,便抽噎著詢問:“明天……”
“明天我還能在學校見到你嗎?”
“……”
周圍明明無比喧囂,余燼卻感覺游樂場里安靜到只剩下他們二人。
他隔著轟鳴的煙火聽到了秦弋緊張的心跳聲,澎湃的心情也在此刻沉息。
“今天早上我在校長桌上留了封辭職信,從今以后——都不會再回去了。”
“為什么!”秦弋不安地拽緊了他的胳膊,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秦弋。”
余燼卻是十分認真,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訴說:“我們之間的所有回憶都只是一場七日試驗,先認真的人,就已經輸了。”
“可是——”
“我要走了。”
余燼用力掰開了被對方緊抓的手,轉身時煙火綻放,隔絕了唇語的聲音淹沒在漫天的煙花之中。
“對不起。”
對不起秦弋。
但這是我們之間最好的結局,就讓這七日回憶永久的封存下去,讓彼此都忘掉吧。
絢爛煙火照亮了每個人的笑容,秦弋卻淚流滿面,站在那里絕望地啜泣。
第98章 重回巢穴 國王死了!溫南之死了!……
余燼又回到了怪物巢穴,這個他曾無比熟悉的地方。
距離上一次離開也才過去了短短十天,森林里的景象卻讓他感到十分陌生。
枯黃的樹葉嘩啦啦掉落在地上,樹枝上大多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幾片,人類世界剛從酷冬轉為初春,這里卻好像一夜之間變成了凋落的秋季。
刺啦啦——
余燼每在森林里走一步都要踩到枯黃的落葉,樹葉破碎的聲音回響在他耳邊,在寂靜的森林里顯得十分刺耳。
余燼先去了離開前居住的洞穴,他曾和溫南之在那里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
這雖然是一段夾雜著湯藥和蠱術的破碎時光,想起來卻是除了自由之外最平凡安樂的日子。
僅僅是過了十天,余燼就打碎了和溫南之說的所有重話,破天荒地回憶留念起來。
“如果……”
余燼喃喃自語。
如果他能和溫南之說清楚,在不限制自由的情況下過一段和普通人差不多的戀愛日常,他們或許就還能回到從前。
自由——
是余燼追隨著一生的愿望。
他不愿為了某個人放棄自由,但如果在前往自由的路上有人一同做伴,那將會是無比幸福的事情。
“終于到了。”
他站在被枯草掩蓋住的山洞面前,深吸一口氣撥開草叢走了進去。
滴答——滴答——
山洞還和他離開時一樣陰暗潮濕,仔細探查甚至能嗅到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草木香氣。
余燼想要找溫南之說清楚,但他并不知道溫南之現在是否還在那里。
距離他們分別也已經過去了十天時間,或許溫南之早就回到怪物巢穴做回他的國王了。
噠噠——
洞穴深處藏了一間被溫南之修砌裝修的唯美住所,和森林里大部分居住地都不相同。
溫南之曾說,這里以后會是他們的家。
可現在里面卻空無一人。
余燼抬起手摸了下擺放在門口的餐桌,上面還放著離開時溫南之讓手下帶進來的那堆人類吃食。
“落灰了……”
餐桌上落了一層細細的灰,意味著這里已經有段時間沒住人了。
或許從他離開后溫南之就沒回來過。
巢穴里安靜到只有余燼自己的聲音,每一次呼吸和說話都顯得十分喧鬧,也格外孤寂。
“……”
他告別秦弋后飛了很久,走了很久才再次回到巢穴,身體上體現出來的痛苦都抵不過此刻巢穴里的孤獨。
余燼終于知道當初為什么不顧一切也要逃出去了。
溫南之自以為給予了他無慮的生活,但長久被困在四方之地的壓抑,且無法對外訴說的無奈是常人無法體會的。
現在的他僅僅是站在這里就喪氣到想要逃離,被日日夜夜囚禁且下蠱的那三個月又怎能堅持住不崩潰呢?
他幾乎是飛奔著逃了出去。
就算是以外來者的身份再次闖入巢穴,余燼仍對那里感到恐懼,悲哀到一進去身體就止不住地顫抖。
而且溫南之也不在那里。
余燼又去了溫南之統領的王國,影子王國還是如往常一樣寂靜,只是氛圍變得與那時大不相同。
子民們不再把皮膚映照的一片漆黑,全都表露出被黑暗掩藏下最真實的面貌,就連一向昏暗的建筑都恢復了富麗堂皇的白金色彩。
遠遠看去還以為回到了尤颯所統治的地方。
極不美好的回憶。
“原來怪物巢穴裝修的風格都一樣。”
只是之前被黑暗籠罩辨不清原本色彩。
“你好——”
余燼伸手攔了位過路人,想要從他口中打探一下溫南之的事情。
“啊——啊!”
結果那人看見余燼后突然開始尖叫,然后捂著耳朵慌張地跑開了。
“這是……什么情況?”
余燼皺著眉四處打量,這才發現游走于大街上的怪物全都警惕地四處觀望,只要有人靠近就展露出張牙舞爪的全貌。
只有在看見來人播散吃食時才會激動地睜大眼睛,然后一骨碌全涌上去,為了那可能只有一份的帶灰饅頭和別人爭得頭破血流。
熟悉的場景幾乎是瞬間就讓余燼想到了過去,那個和性命打交道的悲慘日子。
那時同為奴隸的溫影把好不容易搶到的饅頭給他分了一半,還是只沾染了少數灰塵的那半。
原來溫南之自初見開始就一直在對他好,可為什么這些好……只有在分別的時候才會盡數涌入腦海呢?
“今天的食物派發結束,明天照舊!”
站在高臺上粗暴扔下食物的人撂下這句話后就打算離開,余燼卻在人群中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是——南格?”
是一直跟在尤颯身后的心腹南格,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余燼錯愕地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已經運用異能瞬移到南格身邊,皺著眉不解地質問:“你在這里干什么?”
即使是為了掩蓋身份特意披著黑色外袍,也掩蓋不住藏匿在外袍下的白金色服飾。
那是貴族的象征,代表著王國里尊貴的身份。
所以即使他抬起手示意護衛讓開,那些沾滿骯臟血漬的家伙也不敢撲上來,因為動手的下場肯定是死路一條。
南格看見余燼并未有太大震驚,只是彎下腰謙卑地行禮:“殿下,沒想到這么快又見面了。”
余燼看著男人卑訓的模樣,突然失了探究意味,板下臉心平氣和地問:“國王呢?”
“國王?”南格不解地抬起了頭,幾秒后又快速垂下腦袋,“國王很好,他——”
“我說的不是尤颯。”
余燼冷臉打斷,鄙夷道:“誰關心他的生死。”
“……”
南格默默攥緊了拳頭,余燼無視對方隱藏在面具下的憤怒表情,繼續追問:“我說溫南之呢?”
他不在乎影子王國為何在短短十日內就凋零衰落,也不在乎其他任何一個人的生死,只是想從知情人口中詢問出溫南之的下落。
南格仍舊沒有抬頭,只是反問:“如您所見,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
“什么?”余燼不太明白。
“您走了不過幾日,什么樣的變故可以讓一個族群在短短幾日內就徹底衰敗呢?”
明明輕而易舉就能猜到真相,余燼卻不敢去細想。
南格終于抬起了頭,繼續訴說這個殘忍的真相:“巢穴沒有國王了,你還要等哪位國王?”
“……別開玩笑了。”余燼嘴硬地說,“尤颯知道肯定會生氣的。”
“您知道我說的不是尤颯。”
南格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及尤颯的名字,眼里是致命的探究意味:“國王欺騙了他們,因為沒能如約交出長生石,所以遭到了子民的嚴厲彈劾,已經被聯手處決了。”
被聯手處決了。
被處決了。
被——
“處……決?”
南格冷冷解釋,阻斷了余燼最后一絲幸存的理念:“就是死了,被當眾——吞噬殆盡了。”
“你胡說!”
余燼瞬間紅了眼眶,憤恨地反駁:“溫南之不可能死的!你們又想像之前那樣捉弄我!這一次又是為了什么,你們還想讓我做些什么?”
憤怒與不甘充斥了余燼的大腦,掩藏在回憶里的屈辱在此刻盡數浮現,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卑微到始終彎著腰的男人,眼里浮現出無盡的厭惡。
“你還是和那時一樣,討厭到令人作嘔。”
“殿……”
“滾。”
余燼呵斥著訴說:“如果不是想著你們能互相折磨,我早就會殺了你。”
他說這話時死死盯著南格的手腕,那是男人除面部之外唯二露在外面的皮膚。
白皙的腕上橫七豎八裂了好幾道口子,新傷疊舊傷,傷傷不愈合。
余燼累了。
他不屑再與男人爭辯,當務之急是先找到溫南之。
余燼沒有注意到南格陰戾的情緒,也未曾發現他那緊握的拳頭下藏著按耐不住的異能。
就在他轉身想要離開的剎那,被憤怒沖昏頭腦的身體沒能察覺到突如其來的襲擊,幾乎奪命的異能迅速沖擊著余燼的大腦,給毫無遮擋的后腦勺重重來了一擊。
“你!”
余燼毫無防備地接下這擊,劇痛襲來的瞬間身體也無力向后倒去。
他滿腔錯愕,意識徹底消散之前還聽到南格冷冷地開口:“王還說——”
“會送您一份大禮。”
“好好享受吧,我曾經的主人……”
……
身體好沉。
好冷。
余燼好像被人丟進了滿是冰塊的極寒之地,感到寒冷的瞬間喧嘩的呼喝聲也在耳邊響起。
“他就是長生石?”
一個完全陌生的聲音打量著余燼開口。
“笨!你到底聽沒聽懂,那位的意思就是長生石在他身上!”
“哦——可是我剛剛搜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寶石啊?”
“說了寶石在他那里就肯定在他那里,既然身上沒有……是不是被藏在了肚子里面?”
“聰明!只要我們劃破他的肚皮,找到了藏匿在身體里的寶石,就可以獲得長生不死的強大力量了!”
“我們馬上就要稱霸王國了!”
……
可惡……
余燼把這些雜亂的興奮聲收入耳底,憤怒的剎那身體卻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他感受到了澎湃的水聲和鎖鏈拍打著水的聲音。
等到余燼意識到自己被鎖鏈捆綁著丟在了水牢里的時候,腦袋又迎來了重重一擊。
“呃——”
“干什么下手那么重,打死了萬一東西不在他肚子里怎么辦!”
“他他他——他醒了!我害怕!”
“怕什么怕,天塌下來也有我頂著!動手!”
那些人呵斥著就如下餃子般全跳進關押余燼的水牢之中,淌過澎湃的流水游到余燼身邊,骯臟下賤的手激動地扯起余燼單薄的衣服,裸露出掩藏在面料下的結實□□。
“寶石……寶石——寶石!”
他們激動到張牙舞爪,沾有血液的爪子扶上余燼白皙的胸膛,嗤笑著亮出利爪就要刺破余燼的皮膚。
前所未有的屈辱讓余燼泛出幾滴眼淚,他撇開頭試圖避開對方惡心的觸碰,身體卻恐懼到止不住地顫抖。
“尤颯……”
余燼使出全力說出了那個名字,接著憤恨地攥緊了拳頭。
他要是能活著出去,必定將現在的痛苦千倍百倍的回報給尤颯。
讓他們。
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