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皇上乃真龍?zhí)熳樱杂旋垺?br />
第31章
裴辛現(xiàn)在還是對來自顧放之的觸碰感到不自在, 但為了能睡個好覺,已經(jīng)不用顧放之催促,就板著臉趴在床上。
顧放之問:“陛下今天還要聽故事嗎?”
“……”裴辛道:“不用。”
顧放之的故事根本就是前言不搭后語, 把人當(dāng)成傻子在糊弄,他是瘋了才會再去聽顧放之講故事。
顧放之“噢”了聲。
他按著裴辛的肩膀,許是他剛吃過蜜桔,這次, 除了桂香外,裴辛還聞到一些淡淡的桔皮香氣。
頭頂上方突然傳來顧放之的聲音:“對了,陛下。”
裴辛“嗯”了一聲,示意顧放之繼續(xù)說下去。
顧放之問:“昨天臣的外衣落在這里了, 陛下可知道放在哪里了?”
顧放之這一說,裴辛才想起來確實有這么回事。
他醒來時, 看到顧放之的外袍壓在自己手臂下,想來是因為顧放之不想叫醒他, 才把外袍脫了才回的顧府。
“朕不知。”裴辛道:“可能被楊祿海拿去洗了。”
顧放之“哦”了聲:“那臣明天問問楊公公。”
他話音剛落下,卻聽外面?zhèn)鱽硪宦曮@雷。
屋內(nèi)被雷光點亮了一瞬, 下一秒,顧放之就聽到噼里啪啦的雨聲砸在窗戶上的聲音。
“下雨了?”顧放之道:“一場秋雨一場寒, 想來今夜又要冷了, 晚些臣去拿兩個湯婆子塞皇上被子里。”
裴辛沒答。
顧放之敏銳地覺察到比起剛剛,裴辛的情緒似乎突然變得有些沉重。
他問裴辛:“皇上, 有心事?”
裴辛道:“朕只是在想事情。”
顧放之道:“臣愿為陛下解憂。”
裴辛皺眉思忖片刻, 雖內(nèi)心伸出有一道聲音在告訴他,不可以輕易相信顧放之,但又有另一道聲音在同裴辛講:天殺的顧放之邪門的很,將心中困擾告訴他的話, 說不定他能有什么解決方法。
裴辛再沉默片刻,突然開口:“冬天,軍隊會很難熬。”
大齊北面的邊境冬天實在太冷。他十五六歲的時候去待過兩年,一到冬天,吃穿不足,柴火不足,就算不打仗,也要死人。更別無力御冬的百姓。
盡管這次他已經(jīng)提前送去了物資,但對凜冬來說,還遠遠不夠。
顧放之“唔”了聲。
兩人都沒再說話,一時間養(yǎng)心殿安靜下來,只剩下燭火燃燒所發(fā)出的噼啪聲。
裴辛抬了抬手,正準備示意顧放之不用再按了,卻聽顧放之道:“對了!”
他問裴辛:“皇上,有地圖嗎?”
地圖當(dāng)然是有,只是上面大多標注了自己與別國的兵力,不方便拿出來。
裴辛想了想,才記起哪里空白的地圖:“在博古架上。”
顧放之起身去拿。
他在博古架上翻找到地圖,走到桌邊展開。
裴辛亦起身,抓過外衣披在身上,走到顧放之旁邊。
顧放之盯著地圖,神色認真。
作為一個AVG游戲,《開國皇帝》也和其他同類型游戲一樣,其中穿插著養(yǎng)成玩法。
比如在某幾日的空閑中,玩家可以派遣主角去練武場提升武力值,去馬場提升敏捷值,也可以派主角去茶館搜集情報。
當(dāng)主角當(dāng)上將領(lǐng)以后,玩家能派遣的人就更多,能做的事情也就更多了。
春季播種農(nóng)田獲取作物,夏季去山上采摘草藥抵御瘟疫,秋季挖煤度過寒冬。
他全神貫注地盯著地圖。
裴辛看顧放之一動不動的樣子,忍不住出生詢問:“老師?”
顧放之恍然抬頭,看向裴辛。
聽裴辛說軍隊難以御冬,顧放之便想到可以把自己在游戲里知道的煤礦點位告訴裴辛。
二人目光在半空相對,顧放之對他笑了一下,突然伸手指著地圖某一個地方問裴辛:“陛下可認得這是哪里?”
裴辛看了顧放之一眼。
顧放之表情嚴肅認真,他也跟著認真起來,答:“宣城。”
“這里呢?”顧放之細長的手指挪動了位置:“陛下認得這里是哪?”
裴辛答:“雁門。”
雁門是他守的最久的地方,宣城是他第一次險些戰(zhàn)敗的地方。裴辛不知道顧放之為什么要將這兩個城點出來,他摸不清顧放之的用意,只有回答。
顧放之的手指再挪動了幾次:“這里呢?這里呢?還有這里?”
他新指的幾個地倒都不是裴辛守過的地方,裴辛愈發(fā)不明白顧放之的用意。
可顧放之還沒停下。
他又指了幾個地方:“陛下,這里又是哪里?”
裴辛:“……”
大半夜的這到底是要干嘛?
考試呢?
裴辛一一作答。
顧放之又問了幾個地方后,長舒了一口氣。
他笑著看向裴辛:“陛下當(dāng)真聰明!思維敏捷!記憶力高強!”
裴辛:“……”
這有什么值得夸的?這不都是最基礎(chǔ)的東西?
裴辛想皺眉,不知道怎么嘴角卻挑了起來。
他剛要說話,卻突然覺得眼前一黑。
等恢復(fù)視野后,他已經(jīng)沒站在原來的地方,而前方不遠處的桌旁,顧放之正在展開地圖。
見裴辛站在原地不動,顧放之還道:“陛下,勞煩過來一下。”
裴辛隱約間猜到了什么,狐疑地上前。
等他在桌前站定后,顧放之伸手指著地圖,細長手指依次挪動了幾個位置,道:“陛下,宣城,義城與晉城,都有豐富地煤礦資源。若派人開采……”
裴辛無言地看著顧放之故作高深的表情:“……”
果然,他沒猜錯。
什么意有所指、夸他思維敏捷,都是假的。
干啥啥不行的顧放之他壓根就是沒看懂地圖。
剛才是擱那套他的話呢。
裴辛:“…………”
心累。
他深吸一口氣,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憋屈的情緒后,問顧放之:“老師可確定這些地方都有煤炭?”
他派出去的探礦的人不少,可發(fā)現(xiàn)的礦卻不多,開采的量也不算大。若顧放之說得是真的……
顧放之道:“臣不能保證,只是恰巧聽人提起過。”
聞言,裴辛敏銳地看了顧放之一眼。
連他都不知道的情報,他顧放之又怎么可能會知道?
想必顧放之口中的那人,其實就是顧放之自己。
只是裴辛還是沒想到,原來顧放之除了能夠逆轉(zhuǎn)時間,還能有知道這種事情的神通。
……不知道除了煤礦點位之外,顧放之還知不知道別的。
裴辛想得出神,一手攏著外袍,一手用指節(jié)輕輕敲著桌面。
他外面松松垮垮地披著一件玄色外袍,衣擺幾乎垂落到地面上,這讓裴辛整個人看起來慵懶中又帶著一股帝王威壓。
因正在思考,他后腰無意識地抵在桌面上,褻衣也因這樣的動作往上滑了一點,隱約露出了一小截側(cè)腰。
裴辛膚色蒼白,皮膚在夜里更是泛著冷玉一般的光澤;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線條流暢、又勁瘦的側(cè)腰上,是一道猙獰的傷疤。
這道傷很長,撕裂狀,比起旁邊的皮膚、顏色泛紅,顧放之看不出來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只是光看著都覺得疼。
他伸手,在裴辛側(cè)腰上的傷疤碰了一下。
裴辛猛地后退。
桌面上的地圖,連帶著顧放之方才畫圈用的毛筆都被他的動作撞翻,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顧放之溫暖的指腹碰到他腰間,所帶來的的酸癢的感覺讓裴辛格外別扭。他沉臉:“做什么?!”
顧放之沒好意思承認自己純粹就是手欠,直接讀到了自己剛給裴辛報完煤炭點位的檔。
裴辛:“……”
所以他剛剛是被耍流氓了嗎?
而且他還不能生氣。
他真的,好累好憋屈。
有一種洗了九九八十一個孩子的尿布,孩子卻全都不是自己的那種累和憋屈-
翌日是休沐日,顧放之不用上朝,也不用上班。
但要加班。
禮部侍郎組織大家一起去酒樓吃頓飯,互相聯(lián)絡(luò)一下感情。
顧放之起來的時候,裴辛已經(jīng)起來了,此時正在背書。顧放之和他請了個安,轉(zhuǎn)身要出去洗漱時,恰巧碰到了進來伺候的楊祿海。
顧放之想起來什么:“對了,楊公公。”
“顧郎請說。”
“下官上次落在這里一件外袍,可是公公給收起來了?”
“衣服?”楊祿海愣了一下,很快又反應(yīng)過來:“是那件藍色的?奴才送到浣衣局去了,想著等洗好了再給顧郎送去。”
顧放之也沒在意,“噢”了聲:“多謝公公。”-
出宮后顧放之回了趟顧府,滿滿的病已經(jīng)差不多好了,顧放之配他玩了一會蹴鞠,總算是靠著讀檔贏過他后,就又出門赴宴。
聚餐總是少不了飲酒,一群大男人劃拳喝酒,但有了之前的事情,顧放之已經(jīng)清楚自己的酒量,絕不多喝一口。
好在他靠著讀檔,劃拳的勝率能做到百分之百。
宋景舟崇拜地看著顧放之:“賢兄,你運氣真好。”
顧放之笑:“一般一般。”
半個時辰前,皇宮。
裴辛面容舒展,靠在泡滿了藥材的池水中。
昨夜顧放之給他的幾個點位其中之一,裴辛挑了個離京城近的地方叫人去查。沒想到時間才過去不到一天,那邊就穿來了消息,說的確有煤炭礦產(chǎn)。
裴辛心情大好,連帶著楊祿海都跟著喜氣洋洋起來。
隔著屏風(fēng),他道:“恭皇上,皇上乃真龍?zhí)熳樱杂旋垰獗佑印!?br />
裴辛揚了揚眉,覺得泡夠了,站起身就要出來。
下一瞬,他眼前一黑,整個人重新坐在了池水中。
楊祿海道:“恭皇上,皇上乃真龍?zhí)熳樱杂旋垰獗佑印!?br />
裴辛:“……”
他再站起身,可下一瞬又重新落回到池水中。
他又試了三次,但還是沒能從池水中成功出來。
屏風(fēng)外的楊祿海還在重復(fù)那句話:“恭皇上,皇上乃真龍?zhí)熳樱杂旋垰獗佑樱 ?br />
裴辛:“……”
可別真龍?zhí)熳恿恕?br />
龍至少能從水里出來,他都要被泡水腫了。
第 32 章 蹭的他鼻尖發(fā)癢
第32章
是夜。
真龍?zhí)熳优嵝猎∷? 疲憊地躺在龍床上。
今天他沒讓顧放之來守夜。
原因有二——
一,顧放之的小弟正病著,他既然要拉攏顧放之, 也應(yīng)時不時給他一些好處,讓他多與家人團聚一會。
二則是裴辛也想試試只憑自己能不能睡著。
他是忌憚顧放之的,可偏偏他心里又忍不住去信任顧放之。
顧放之在的時候,他時常被氣到兩眼一黑, 可確實他的睡夢變得難得平穩(wěn)了。
戒備與依賴,這兩種矛盾的情感在裴辛心中微妙地混合在一起,這讓裴辛覺得有些煩躁。
又再床上躺了一會后,裴辛還是毫無困意。
他開始覺得一個時辰前以為自己最近睡眠變好、憑自己就能睡著的他像個笑話。
他煩躁地“嘖”了一聲, 打算去看會書。
剛起來,余光卻注意到了什么。
今天值夜的人不是楊祿海, 小太監(jiān)歇在更外面的位置,那張外殿的小榻是空的。
枕頭旁整整齊齊地疊著一件藍色衣服。
那是顧放之上次落在這里的外袍。
裴辛皺了皺眉, 緩步上前。
這件衣服被顧放之穿在身上時,并不算張揚, 但也不算暗淡。
柔軟順滑的布料,色澤在夜色下泛著微微的光澤, 領(lǐng)口處則用銀線繡著簡單云紋。
整體來看, 這袍子并不華貴,卻足夠得體。正像穿著他的那個人所表現(xiàn)出來的樣子, 有著恰到好處的溫文爾雅。
裴辛隨意將外袍拎起, 又舉至面前。
衣服上的桂花香氣淡了許多,混合著浣衣局皂角的味道。
裴辛的鼻尖碰到布料,衣服上的紋路蹭的他鼻尖有點發(fā)癢。
裴辛:“……”
等下。
他是困傻了么?怎么在聞顧放之的衣服。
裴辛緊皺眉頭,宛如甩開一塊燙手木炭一樣滿臉嫌棄地將顧放之的衣服扔回到小榻上-
翌日是立冬。
生氣閉蓄, 萬物修養(yǎng)。
以往先帝會在這個時候舉辦家宴。
可裴辛既沒有后妃更無子嗣,也就上面有幾個堂兄王爺,便把家宴改成了一場小型宮宴,只邀請了一些親王與朝中重臣,還有(想讓人重)重(扇他一巴掌的佞)臣顧放之。
宮宴定在御花園,因剛下過雨,周圍散發(fā)著一股濕漉漉的植物氣味。宮人在周圍的竹林上掛了燈籠,風(fēng)一吹,竹子搖曳間帶出影子。
右相笑道:“竹影搖曳,幽靜伊人,真是別有一番清雅在。”
孫太師也道:“既不奢華,又盡顯高貴,可謂賓主盡歡。”
秦瑄道:“對。”
顧放之道:“我了個北風(fēng)呼呼吹,嗆風(fēng)一堆堆。”
裴辛:“…………”
這人有毛病吧?
這時候你顧放之倒才華橫溢了。
裴辛忍住翻白眼的欲/望,眼前黑了一瞬,是顧放之施展巫術(shù)、回溯了時間。
裴辛聽到顧放之的聲音:“竹,意在堅韌不拔;燈籠,意在繁榮和諧。這是陛下對臣等的期許!臣等一定不辜負陛下的厚望!”
裴辛:“……”
他到底還是沒忍住把白眼翻起來了。
裴辛喜靜,宮宴沒安排歌舞,一頓飯在安靜中度過。
待吃飽喝足后,眾臣起身謝恩,恭送裴辛。
裴辛抬手示意免禮,又讓宮人依次給眾人送上賞賜。
顧放之得到的是一根玉如意。
他把玩了一下,抬眼看到裴辛的身影愈發(fā)遠去。
阿奇告訴顧放之,顧懷玉已經(jīng)忙完了鋪子的事,晚些會回來。顧云川給顧懷玉準備了一場接風(fēng)宴,恰巧和立冬一起熱鬧地過了。
顧放之從顧府過來的時候,府里忙忙亂亂的,很是熱鬧。
一回想起來那熱鬧的情景,再看著前方裴辛瘦削的背影,顧放之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把玉如意收好,朝著裴辛的方向跑了兩步。
但也就是兩步。
他懶得追了,直接讀了宴會剛結(jié)束時的檔。
已經(jīng)走出去老遠的裴辛,一抬眼卻被右相突然冒出來的臉嚇了一跳:“……”
裴辛不動聲色地環(huán)顧四周。
噢厲害厲害,縮地成寸。
現(xiàn)在裴辛已經(jīng)基本習(xí)慣了顧放之隨地大小巫,甚至還多出了一些自娛自樂的心情。
他見自己重新回了御花園,心情像死了幾天一樣冷靜,連瞪顧放之都懶得瞪了,只是抬腿重走。
卻見顧放之朝自己快步走來:“陛下。”
所以是顧放之有事找他?
他倒夠方便的。
待顧放之走近后,裴辛挑了挑眉:“老師何事?”
“臣是想問……”
顧放之頓了下,似乎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他道:“陛下今晚若沒事,要不要去臣家里一起吃頓飯?”
沒想到顧放之要說的是這個,裴辛一時有些愕然,眼都睜大了些。
見裴辛一直不說話,顧放之更不好意思了,抬手想抓一下面頰。
裴辛見顧放之寬大的袖口微微擺動,卻誤會了顧放之的意思。
他伸手,沉著臉隔著袖子按住顧放之右手:“朕去。”
旁邊的楊祿海露出欣慰的笑。
裴辛皺眉:“你笑什么?”
楊祿海還沒回答,顧放之已經(jīng)開口。
他道:“楊公公是在笑——少爺終于交到朋友了少爺好久都沒這么笑過了老奴從來沒見過少爺對一個男人這么上心你是第一個帶著少爺回家的人說吧要多少錢才能離開我家少爺?”
裴辛:“……?”
什么東西?
嘰里咕嚕的念咒呢?
顧放之讀檔,這回他安靜如雞,不再搶答。
楊祿海摸了摸臉,還在笑:“奴才笑了?奴才是在想著要給陛下準備好出行的東西。”
裴辛出宮的決定突然,得到消息的宮人們立刻忙碌起來,有的跑去顧府提前通知,有的去收拾裴辛常用的器件。
楊祿海拽著顧放之叮囑個不停:“吃穿用,顧郎無需準備。只是這住——千萬別新收拾一間房,一定一定要有人住過的客房,或是誰住過的臥房。”
顧放之聽得好奇,存了個檔,拉住楊祿海:“這是為什么?”
楊祿海解釋:“太新的房間,容易藏東西。”
藏東西?
噢——懂了。
裴辛是要住有居住痕跡的房間,這樣至少能保證這臨時收拾出來的房間沒問題,不會有暗器啊密室啊什么的。
顧放之恍然點頭,又讀檔到自己提問之前,對楊祿海露出一個笑:“下官都知道的。”
楊祿海贊:“顧郎真是令人心安。”
前方聽了全程的裴辛趁著顧放之看不到自己很盡情地翻了個白眼:“……”
顧放之,真是一個好會鉆空子,好會裝模作樣的妖人。也就是顧放之的官職不用考,不然裴辛都不敢想顧放之在考場上得折騰成什么樣。
不過,顧放之這巫術(shù)用的,倒也有點機靈在的-
也有其他大臣知道了裴辛要去顧府一事,眼睛立刻瞪得比雞蛋還大:“……顧放之,顧放之他倒會投陛下所好!”
說完又扭頭看向旁邊的人:“小秦將軍怎么看?”
秦瑄:“……”
這是準備見家長了。
進度,還挺快。
所以顧放之脖子上那一圈……
太超過了,秦瑄不愿細想。
他抬手揉著鼻梁:“用眼睛看。”
如果可以的話,他不愿看。
問話大臣:“……?”
沒想到,小秦將軍還挺幽默-
裴辛這趟出行算微服私訪,他去換了身不太顯眼但很貴的衣服,乘著不太顯眼但很貴的轎子,和顧放之朝著顧府趕。
顧放之和裴辛坐在同一輛轎子上,聞著狹小車廂內(nèi)裴辛身上略帶苦澀的藥味,撐著腮看著窗外,覺得自己是有點沖動了。
邀請裴辛回家的行為,和跟同學(xué)聚餐的時候突然把年級主任領(lǐng)過去好像也沒什么差別。
好在顧云川和顧懷玉不會介意。
如果介意,他就送他們金瓜子。
如果還介意,那他就多送點。
反正多給裴辛守兩夜就有了。
裴辛見顧放之唇角帶笑,眼神明亮,不禁有些好奇。
他用膝蓋撞了下顧放之膝蓋:“老師在想什么?”
顧放之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在想陛下的金瓜子。”
聽到顧放之這句話前四個字的裴辛一愣。
聽完顧放之這句話后四個字的裴辛一怒。
顧放之自知失言。他趕緊讀檔重來:“在想如何為這江山社稷盡一份薄力。”
裴辛:“……”
好裝。
他被顧放之酸到捂腮。
馬車一路駛到顧府,雖裴辛已經(jīng)讓人叮囑過,不用刻意排場,但顧云川和顧懷玉、滿滿和一眾家丁已經(jīng)等在門口迎接。
裴辛抬手:“免禮。”
皇帝來自己家中做客,不管在哪個游戲里絕對都是很重要的劇情。
顧放之生怕出錯,一步一存檔。
“老師,”裴辛道:“踩到朕的衣角了。”
顧放之:“……”
好啊。一步一存檔,就不用怕一步一犯錯,一步一踩人了。
他立刻點開游戲主頁準備讀檔。
冷風(fēng)吹過,刀子一樣往顧放之的領(lǐng)口里面鉆。
顧放之打了個哆嗦。
他這一抖,伸向2號檔位的手指被帶著歪了歪,按在了1號檔位上。
裴辛只覺得眼前一黑,黑過后,卻是身處一個明亮的環(huán)境。
他抬眼,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行宮寢殿的書桌前。
遠處,是西胡使節(jié)嘆著氣拐過門口。
裴辛:“?”
裴辛:“……?????”
等等,他說等等。
只是踩到他衣角啊,不至于一下子回到一個月前吧??
裴辛嘴角抽搐了幾下,卻聽站在他右側(cè)的顧放之“哎”了一聲:“錯了錯了。”
下一瞬,冷風(fēng)吹過。
明亮的行宮消失不見,裴辛重新站回在了顧府門口。
裴辛閉上眼,不動聲色地長吸了一口氣,又無聲地吐出:“…………”
其實有時候裴辛覺得自己也挺幸運的。
他很陽光健康又積極地想:他親爹雖然去世了,但活爹還壽比南山啊。
第 33 章 雙修功法
第33章
晚膳在前廳進行。
所有人一起跟在裴辛身后朝前廳走。
滿滿本來是跟在顧懷玉身邊的, 看見顧放之,又小跑著來到顧放之旁邊,伸手握住顧放之衣角。
他小聲道:“放放哥, 我剛剛聽小蓮他們說,你好厲害,竟然能把皇上領(lǐng)到我們家里吃飯。”
“陛下同我們一樣,亦是要吃飯的。”
顧放之伸手摸了摸滿滿的發(fā)髻, 突然將手伸到袖子里,將一小盒糖窩在掌心舉在滿滿面前:“猜猜在哪只手?”
滿滿道:“右手!”
顧放之讀檔。
滿滿:“肯定是左手!”
顧放之再讀。
又重來了五次后,滿滿總算猜錯。
顧放之欣慰地將那一小盒桔子軟糖交到滿滿手里。
滿滿哼了聲:“下次我一定會猜中的。”
而走在最前方,走了許久, 卻一步都沒能走出去的裴辛:“……”
他算是知道每天一到放值的時間,顧放之來來回回地都在忙什么了。
連五六歲的孩子都一定要贏?
幼不幼稚啊?他看顧放之也就三歲大。
不過, 顧放之剛才那句“陛下同我們一樣,亦是要吃飯的”, 他很喜歡-
因提前知道了裴辛要來,廚房多加了許多菜, 長桌滿滿地擺了許多菜色,雖比不上皇宮內(nèi)膳□□致, 卻另有一番煙火味道。
有小太監(jiān)上前, 按照流程試毒后,楊祿海開始為裴辛布菜。
顧云川注意到什么:“陛下的口味似乎變了一些。”
他幾次立下戰(zhàn)功后, 先帝曾設(shè)宴招待他。
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那時裴辛還不到十二,小小一個,吃飯很慢也很挑。看裴辛挑食的樣子,顧云川那時心里還有些看不上, 覺得他這樣挑剔的性格,上了戰(zhàn)場也是挨打的份。
直到他聽到裴辛首戰(zhàn)大捷的消息,才對裴辛有了改觀。
裴辛聞言,垂眸看了一眼面前小盤里的青菜。
裴辛:“……”
活爹盯著呢,不吃不行啊。
與其無用地反抗,不如勇敢地接受。
裴辛視死如歸地將青菜喂入口中。
在經(jīng)過咀嚼后,蔬菜散發(fā)出奇異的苦味。
裴辛閉了閉眼,將其咽下。
下一瞬,裴辛的耳尖捕捉到聽到顧放之那邊傳來“叮叮咣咣”的刺耳碰撞聲。
接著又是尖銳的碎裂聲,像是瓷器翻落,又重重砸在地上。
有人急促道:“二爺小心!”
顧放之慌亂的聲音邪:“哎……!我的天!”
怎么了?!
裴辛的心立時吊了起來,他立刻朝顧放之的方向看過去。
原是有個下人捧著準備上菜,可卻因盛著的盤子太大一時沒能拿穩(wěn),失去了平衡,整個瓷盤都從手中滑落下來,砸碎了許多碗盤弄得滿桌狼藉不說,湯汁還淋在顧放之手背上,醬漬周圍的皮膚立刻泛了紅。
顧放之倒吸一口涼氣,好在就在一分鐘前他還怕顧云川的問題惹得裴辛不快,特意幫自家大哥多存了個檔。
顧放之飛速讀檔,手背上刺痛的燙傷感立刻消失不見。
顧放之松了口氣。
而前方的裴辛:“……”
很好。好不容易咽下去的菜又重新回到嘴里了。
但這次顧放之施展巫術(shù)的理由確是情有可原,裴辛只能自認倒霉。
正皺眉咀嚼,方才上菜的下人由遠及近地走來。
見他靠近,顧放之打算幫著托一下,誰知剛算好了時間、準備伸手,卻聽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
原來是他動作太大,袖子掃倒了一片桌上碗筷。
顧放之:“……嘶。”
眼見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顧放之頓感害羞。
他紅著耳尖再讀了個檔。
這回他什么都沒撞翻,輕巧利落地站起身,恰到好處地托住了下人手中即將傾斜的餐盤。
他這一番動作行云流水,阿奇看得傻眼,忍不住稱贊道:“好身手!”
顧懷玉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你不是文官嗎?什么時候自己去學(xué)的功夫?”
目睹了一切的滿滿亦是一臉崇拜地看著顧放之。
而裴辛:“……”
他就沒見過這樣死要面子的人。天殺的顧放之,為了能裝個大的,簡直是不擇手段。
誰來可憐可憐他,他都反芻三遍了-
盡管裴辛,顧云川都不是什么話多的人。
但裴辛貴為天子,自然不能冷場。
聊天時,因顧家只有顧放之一人在朝廷當(dāng)值,話題自然是圍繞著顧放之來聊。
顧云川道:“放之年輕,經(jīng)驗不足,給陛下添了許多麻煩。”
裴辛:“……”
可不就是嗎。
但這話他不能說。
他手指無意識轉(zhuǎn)動著青玉酒盞,一邊絞盡腦汁地想著措辭。
“老師勤勉。”
——勤勉睡懶覺,每天早上都要施展巫術(shù),多睡上三次回。
“堅韌不拔。”
——不達成目的、誓不罷休。就算那目的是讓一個年僅五歲的孩子猜不中他手里的糖放在哪只手里。
“成熟。”
——活爹,輩分大得很,熟得不能再熟。
顧放之這會兒正給顧云川剔魚刺。他是想著顧云川左手不方便,等下給他送過去。正專注著,卻感覺到顧懷玉用手肘戳了戳自己:“皇上夸贊你呢。”
顧放之這才反應(yīng)過來裴辛都說了什么。
他抬頭望向裴辛,臉上是一個有些驚喜的笑。
裴辛手心癢了下,在桌下握緊了拳頭。可轉(zhuǎn)念又覺得,顧放之這一笑……好像還挺好看的-
用過晚膳后,已是月掛枝頭。
裴辛準備休息。
他不住新收拾出來的屋子,只住別人待過的房間。可這“別人”也并非是每個人都可以。
宮人直接征用了顧放之的房間。
他們給顧放之的床換了一套從宮里拿出的明黃被褥,又用自帶的浴桶為裴辛準備好了藥浴。
顧放之在旁邊看得嘖嘖稱奇——怪不得皇上從來都不輕易出宮,這看起來和搬家也差不多了。
楊祿海悄悄將顧放之拉到一邊:“顧郎——”
“公公,怎么了?”
楊祿海開門見山道:“顧郎今晚也為皇上守夜罷。”
他嘆:“不是想折騰顧郎,實在是奴才擔(dān)心皇上的身體。皇上昨夜又是一夜沒怎么睡。也就只有顧郎在的時候,皇上才能睡得好一點。”
顧放之本來就沒什么拒絕的理由,更何況楊祿海都已經(jīng)把話說到了這份上。
他點頭:“好。”
楊祿海喜悅道:“奴才這就讓他們抬張小床過來。”
顧放之道:“麻煩公公了。”
趁著這個時間,顧放之去找了一趟顧云川和顧懷玉。
顧懷玉也顧不上對顧云川有什么成見了,三個人頭湊著頭選了半天,終于敲定了明天裴辛的早餐,安排了下去。
晚膳時顧懷玉喝了許多酒,他身上散發(fā)著濃濃的酒香,偏頭看著顧放之笑:“你還真當(dāng)上帝師了不成?皇帝都這樣聽你的話。說來家里就來家里的。厲害。”
顧云川皺了皺眉:“懷玉!”
“我就說說。這又沒有別人在。”顧懷玉道:“我就是覺得神奇。我遇到的商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說皇上性格殘暴,今日一見,反倒覺得皇上性格還挺……挺好的。”
其實性格也不是好。顧懷玉在腦海里搜羅了半天,想到一個詞:認命。
可這樣就更奇怪了。
為什么裴辛一個萬人之上的皇帝,周身會散發(fā)著苦哈哈的認命的氣場。
顧懷玉看人很準,可這會兒怎么都想不通-
從顧云川那再回自己房間的時候,顧放之恰巧碰到宮人抬著浴桶從房里出來。
浴桶里散發(fā)出的苦澀的藥味順著寒冷的夜風(fēng)飄到顧放之鼻腔里。
顧放之敲了敲門:“陛下。”
裴辛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恚骸袄蠋熣堖M。”
顧放之推門進去。
裴辛剛沐浴過,烏黑濕潤的發(fā)絲披在身后,身上披著一件繡著金龍的墨色大氅。
見顧放之看自己,裴辛突然想起來上次他用手戳自己腰的事,不動聲色地把大氅裹緊了些。
顧放之道:“說起來,臣要多謝陛下。”
裴辛:“謝朕?為何?”
顧放之道:“多謝陛下今天愿意答應(yīng)臣胡鬧的請求,和臣一起回家。”
裴辛不語。
胡鬧的請求嗎?
確實十分胡鬧,且答應(yīng)的話,又會牽扯出許多麻煩。
他本來也是想要拒絕,可看到顧放之的手在衣袖下擺動,以為顧放之要反悔收回提議,不知怎么就答應(yīng)下來了。
不過也不算后悔就是了。
顧放之與他家人相處時另有生動一面,讓裴辛想起自己曾與父兄坐在篝火旁,用西域的匕首割下烤的油滋滋的烤肉,再喝上一口熱乎乎的奶酒。
裴辛道:“老師不必客氣。”
顧放之笑。
裴辛轉(zhuǎn)身朝床上走:“朕要休息了。”
他將大氅脫下來放到一旁椅背上,伸手去掀被子。
隨著裴辛的動作,一個東西從床墊下方滑出來,“啪嗒”一聲跌在了地上。
是一本深藍色封皮的書。
裴辛目光一凜。
自古床下都是個能藏東西的好地方。
貪官藏賬本,富商藏銀票。
能被顧放之這樣的妖人藏起來的……
莫非是巫術(shù)功法?
裴辛單手翻開書本。
裴辛:“……”
確實是功法。
雙修功法。
男人與男人的雙修功法-
顧放之一抬頭,看到的就是裴辛拿著春宮圖,發(fā)呆的樣子。
那春宮圖是原主的,顧放之之前滿屋子找原主私藏的錢財?shù)臅r候在床底下找到過一次,又給塞回去了,一直沒管過。
沒想到竟然這個時候掉出來了,還剛好被裴辛看到了。
顧放之懵了一瞬:“……”
【恭喜玩家達成be結(jié)局——給未成年看什么呢?可真刑。這種可獄不可囚的日子真是越來越有判頭了,有役思。】
顧放之:“…………”
青天大老爺他冤枉啊!!
因為觸發(fā)了BE結(jié)局,游戲自動存檔到了五分鐘前。
顧放之吸著涼氣讀檔,回到了自己剛進門的時候。
“陛下,”顧放之徑直朝著床走:“臣再幫陛下理一理床褥。”
說著顧放之彎腰,飛快把那本書塞到袖子里。
避免了尷尬場景,顧放之松了口氣。
他松了口氣,問裴辛:“陛下可要現(xiàn)在就休息,還是再等一等?”
裴辛:“嗯,行,可以。”
顧放之:“……?”
來了,經(jīng)典的上司發(fā)言來了。
A or B,你給我選or是吧?
第 34 章 顧放之,喜歡,男人,么……
第34章
怕顧放之生疑, 裴辛微微閉眼、甩了甩頭。
再睜眼時,雖然腦海里還是空白的狀態(tài),但表情總算恢復(fù)如初。
他沉聲:“睡吧。”
說著朝床邊走去。
走了兩步, 想起來什么,又停下,對顧放之道:“今日不用幫朕按摩。”
折騰了這么一天,顧放之早困了, 聽裴辛這么說,心里一喜。
他道:“好,臣就守在外面,陛下夜里有什么需要就叫臣。臣立刻過來。”
裴辛臉色僵硬了一瞬:“……朕夜里怎么會有需要?老師只管去睡就是。”
顧放之笑著應(yīng)了一聲, 調(diào)整了一下燭火,躺在外面小榻上。
裴辛亦歇息下來。
這是顧放之的床, 宮人已經(jīng)換了一套新的被褥枕頭。可盡管如此,裴辛躺上去的那一瞬間, 還是聞到了顧放之身上的桂香。
太濃了,不刻意去聞也會往鼻腔里鉆, 比他昨晚鼻子都貼在了顧放之的衣服上聞到的還要濃。
裴辛皺著眉,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擋住了口鼻, 才總算把桂香隔絕在外。
一個大男人,把自己熏得這樣香噴噴的做什么?
這問題剛從裴辛腦海里面閃過便有了答案。
裴辛想起來自己剛剛看到的東西。
藍色封皮的書冊, 明顯有翻閱痕跡的書頁隨著掉在地上的力度翻開, 露出里面兩位用詭異姿勢纏在一起的男子。
裴辛:“……”
停。
別想了。
顧放之愛看什么,那是他的事。
和他沒有關(guān)系。
裴辛使勁閉上眼,努力放空著大腦。
但他的大腦卻不肯聽從他的命令,一個大字接一個大字的往外蹦——
所以, 顧放之,他,喜歡,的,是,男人,么?
停下,真的別想了。
那顧放之,突然,從一個,奸臣,變成,忠臣,勸諫自己,是因為,喜歡他,嗎?
所以,他能,突然感覺到,顧放之的巫術(shù),也是因為,顧放之,在他第一次上朝的時候,被他的英姿俘獲?
別想了!
裴辛被自己不消停的腦海氣得不行,一怒之下狠狠在床上翻了個身。
翻身的幅度有些大,帶了些動靜出來,屏風(fēng)外的顧放之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睡著了,似是被吵到,從鼻腔里發(fā)了點不樂意的聲音出來。
裴辛不動了。
也不是怕把顧放之吵醒,就是怕顧放之醒了,萬一覺得睡得不舒坦,施展巫術(shù)重睡,搞不好他又得重新再看一遍那本冊子。
裴辛無聲地呼出一口氣,強迫自己使勁閉上眼睛-
深夜。
顧放之是被裴辛的聲音吵醒的。
未成年連黃書都看不了卻上過戰(zhàn)場的小皇帝又做噩夢了。
隔著屏風(fēng),顧放之聽到裴辛強壓著痛苦的呻/吟聲。
那聲音低啞且不連貫,像是被困在鐵籠里的野獸的低吼聲。
這聲音在靜謐的夜色中顯得格外令人揪心。
顧放之忍不住起身,無聲地繞過屏風(fēng)。
裴辛面朝著顧放之的方向側(cè)臥著,月光透過窗欞,一室的冷輝,也讓顧放之恰巧看清裴辛的表情——
他面色看起來比平時要更蒼白些,眉頭緊蹙,額前的碎發(fā)已經(jīng)被冷汗浸到微濕,凌亂地貼在肌膚上。薄唇微微開合著,像是很用力地要說什么,卻只能發(fā)出斷續(xù)的呻/吟。
再靠近一些,顧放之注意到裴辛胸膛起伏得很用力,呼吸急促,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著床單,因為用力,骨節(jié)泛白。
顧放之壓低聲音,溫潤的音色更顯柔和。他喚裴辛:“陛下,陛下……”
裴辛毫無反應(yīng)。
顧放之覺得自己應(yīng)該去拍拍裴辛的后背。
知道裴辛好夢中殺人,顧放之很警惕。
他存了個檔,道:“陛下,臣要碰你了,你這回可別再掐臣了。”
說完,顧放之用像是過年時候用煙點鞭炮那樣的姿勢,毫無美感地輕輕碰了下裴辛肩膀。
裴辛的身體頓時緊繃。
顧放之趕忙后退兩步。
但不知道是裴辛睡得太熟,還是顧放之剛才的那番話起了作用,裴辛沒醒,也沒像上次那樣突然彈射起來,掐住顧放之的脖子。
顧放之松了口氣,再靠近了一些,再試探性地用手碰了碰裴辛肩膀。
裴辛還是沒醒。
顧放之總算安心下來。他側(cè)身在床邊上坐下,伸出手,輕輕去拍裴辛的后背。
為了讓裴辛更平靜些,顧放之還輕輕哼了兩句歌-
一個時辰前,努力放空自己思緒的裴辛總算睡著。
但他又做起了夢。
夢里,他站在充滿了濃郁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道的戰(zhàn)場中/央,耳邊充斥著將士們的吶喊。
兵器相接的鏗鏘聲不斷響起,裴辛舉起手中長/槍,卻怎么都無法從敵人的圍困中脫身。
血水漸漸匯聚在他腳下,沒過他的腳面,接著是膝蓋。
他的臉上,身上,也濺滿了粘稠的血。
他的將士們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倒下前,都在用嘶啞絕望的聲音喊著他的名字。
裴辛伸手,一切卻被火光吞噬。
裴辛如墜冰窟。
可突然,有什么溫暖的東西落在了他背上。
夢中的裴辛愣了片刻,直覺告訴他,是顧放之。
顧放之有強大的巫術(shù),有顧放之在,就算他受傷,顧放之也可以幫他回到之前。
意識到顧放之就在自己身邊后,裴辛緊繃的情緒松了松。
他在嘈雜污濁的戰(zhàn)場中坐下。
背上溫暖的感覺更清晰了一些。那是一只手。
這只手正像是哄孩子睡覺一樣,由上至下地撫摸、輕輕拍打著他的后背。
沒過膝蓋的血水逐漸褪去,面目猙獰的敵人也一個接一個地消失不見。
裴辛的夢境變得平和。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知道為什么,裴辛一直能聽到有人唱歌的聲音。
太難聽了。
歌詞也很不好,什么“愛情不是你想買”……
裴辛:“……”
他猛地睜眼。
顧放之一直在觀察裴辛,生怕他像上次那樣把自己掐住。
有一說一小孩手勁是真的大,那次掐的也是真疼,他手腕和脖子上的印子到現(xiàn)在還沒褪干凈呢,他可不想再留幾圈痕跡。
見裴辛睜眼,顧放之立刻起身,后退了兩步。
同時飛快存檔,已經(jīng)做好了和裴辛來一場boss戰(zhàn)的準備。
但裴辛并沒有像上次一樣傷人,反而看起來還挺平靜的。
顧放之松了口氣。
裴辛看著月光下只穿著單衣、身形單薄的顧放之,突然開口:“老師。”
裴辛問:“顧云川為什么還不成親?”
顧放之:“…………?”
啊?
這是從噩夢里醒來后該說的話嗎?
突然他就特別好奇裴辛都夢到什么了……
但其實裴辛的邏輯很簡單。
就在剛剛,他從噩夢中醒來,看到顧放之的瞬間,又控制不住地想起了那本從床墊里掉落出來的春宮圖冊。
他想試探一下顧放之到底是不是喜歡男人,是不是喜歡……他。
→但顧放之以為他并沒有看到那本書,直接問出口的話,太突兀,而且很容易引起顧放之的懷疑,萬一讓顧放之知道自己知道了他的巫術(shù)那就麻煩了。
→而且直接問顧放之為什么不成婚,可能被顧放之用“我大哥還沒成親”這樣的理由糊弄過去。
→所以不如一步到位直接問顧云川為什么還沒成親。
顧放之愣了一會,很茫然地告訴裴辛:“可能是我大哥還沒遇到喜歡的人吧。”
裴辛問:“那他喜歡什么樣的人?”
顧放之:“?”
更怪了。
顧云川知道皇上這么關(guān)心他的單身問題嗎?
顧放之更茫然了:“臣也沒聽兄長提起過……陛下實在好奇的話,臣可以去打聽打聽。”
裴辛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手肘用力,往上撐起了一些身體。
他目光似是不經(jīng)意地掃過顧放之的臉:“那老師呢?可有喜歡的類型?”
顧放之道:“有。”
裴辛只覺得呼吸一停。
顧放之道:“臣喜歡的類型,通體澄黃,光滑細膩,堅韌中又不乏柔軟。”
裴辛:“……”
這又是,什么類型?
顧放之喜歡得過黃疸的?
哇那還真是口味獨特。
不過這也說明了顧放之喜歡的人不是他。
裴辛微微皺了皺眉,突然覺得心情有點微妙的,不悅。
正想著,卻聽顧放之嘆息的聲音:“啊——金元寶,我一輩子喜歡你。”
裴辛:“…………”
他服了。
他險些被顧放之氣笑,眼前卻是一黑。
原來是顧放之施展巫術(shù),將時間回溯到了他剛提問的時候。
這回顧放之換上了一副一本正經(jīng)的表情:“臣立志為國為君,只愿日夜為陛下籌謀,為陛下分憂解難。臣心中唯有陛下和大齊江山,已是顧不上其他。”
裴辛:“……”
酸。又假又酸。
眼見問不出來什么,裴辛也累了,他剛想示意顧放之回去歇息,卻聽顧放之問自己:“陛下呢?可有喜歡的類型?”
這話一問出口,顧放之的心立刻提在了半空中。
他生怕游戲再給自己彈出來個什么“不許和未成年聊戀愛話題”之類的BE成就,好在等了等,這問題并沒有觸發(fā)BE結(jié)局。
顧放之松了口氣,充滿求知欲地看著裴辛——他實在是有點好奇這小孩會喜歡什么類型。
裴辛卻皺著眉久久不語。
看來是打聽不到什么了。
顧放之可惜地嘆了口氣,正準備起身,卻聽裴辛突然開口了。
“要年齡比朕小的,要敬朕,怕朕。”
“性格要張揚明媚些,不會在暗處使壞的。面容要整潔,不可有痣。還有……”
裴辛咬牙道:“頭發(fā)要順滑整齊,不可有卷曲。”
——反正就是要和顧放之完全相反的才行,畢竟活爹有一個就夠了。
第 35 章 誰說這狗不好的
第35章
這場夜里的對話不知道為什么把裴辛氣得肝火旺盛。
若是此時有御醫(yī)在為他把脈, 說不定又會夸“陛下真是龍體強健”。
不過也多虧了顧放之在,裴辛后半夜睡得還算不錯。
翌日,在用過早膳后, 裴辛準備回宮。
雖說是微服私訪,但裴辛去顧府的事也沒刻意瞞著。
也因此,官員們,以及得知了消息的百姓們將長街團團圍住, 隔著官兵試圖見上裴辛一面。
倒不是出于敬重,大多人就只是好奇小皇帝到底長成什么樣。
有說裴辛定是俊朗非凡的,但更多的說法是說裴辛長著三只眼和一張血盆大口的,不然怎么能在戰(zhàn)場上嚇退敵軍。
人太多, 轎子龜速地往前挪,裴辛煩得不行, 整張臉都沉著。
被裴辛(害怕他再搞事所以)安排著同坐了一頂轎的顧放之注意到裴辛不佳的心情。
顧放之表示理解——上班路上堵車,換誰誰都心情不好。
他余光掃到什么角落里的圍棋, 問裴辛:“陛下,要和臣手談一局嗎?”
裴辛抬了抬眼。
他不愛下棋, 卻不是不會。
他的棋風(fēng)凌厲,出子吃子都快, 和他性格一樣果斷。
他二哥的性格就陰險些, 用兵打仗總不喜歡和人正面交鋒,下棋時也總喜歡耍陰招。
如果是顧放之的話……裴辛還真想象不到顧放之下棋會是什么風(fēng)格。
有點好奇, 裴辛便答應(yīng)下來:“好。”
顧放之便將棋盤展開, 裴辛執(zhí)黑先行。
其實顧放之的圍棋水平就是小學(xué)的時候上過一個學(xué)期的興趣班,基本上什么都不記得,提出下棋,也只是看裴辛心情不好, 生怕他因為上班堵車而路怒癥爆發(fā),突然沖出去把人都砍了。
娛樂局,顧放之也沒當(dāng)真。但裴辛這混蛋下棋是真的不手下留情。
顧放之的子幾乎全被他吃光,憋屈得想沖裴辛揚沙子-
其實顧放之提出要下棋的時候,裴辛就已經(jīng)做好了顧放之會施展巫術(shù)悔棋的準備。
偏偏顧放之沒有這么做。
隨著他的白子被越吃越多,顧放之情緒明顯開始不佳,頭越耷拉越低,連帶著面頰上那顆胭脂色的小痣都比平時暗淡了許多。
搞的好像被欺負了似的。
不過裴辛承認,他確實在借機欺負顧放之就是了。
愧疚是有一點的,但他可以忽略,因為看顧放之吃癟的樣子實在是太爽了。
裴辛嘴角上揚,心情都好了不少;他再下一枚黑子,拿走被圍困在中間的白子。
卻聽顧放之道:“就不讓你吃。”
裴辛只覺得眼前發(fā)黑。
下一瞬,顧放之夾著那枚白子換了個地方下。
裴辛:“……”
哦,打不過,開始作弊了。
裴辛毫不意外,手中黑子也追了過去,再次吃掉顧放之的白子。
顧放之道:“就不讓你吃。”
裴辛眼前再一黑,恢復(fù)視野時,顧放之又把白子換了個位置。
裴辛再執(zhí)黑追去。
顧放之道:“就不讓你吃。”
裴辛瞇眼,再追再殺。
顧放之道:“就~不讓你吃。”
裴辛:“…………”
顧放之這臭棋簍子還倔上了。
估計再來這么幾回,棋盤都要被磨穿了。
最終是以裴辛輸?shù)袅诉@場激烈的比賽作為結(jié)局。
Top癌顧放之謙虛道:“陛下前半局攻勢迅猛,臣還以為臣要慘敗了。好在后面突然運氣變得不錯。”
裴辛:“……”
懶得噴。
他被顧放之的巫術(shù)弄得頭暈眼花,要不是后面他主動放海,裴辛毫不懷疑自己能和顧放之在這磨一輩子棋盤。
正準備長松一口氣,裴辛突然聽到馬車很近的地方有百姓的聲音——
“啊!剛車簾被風(fēng)吹起來了一下!有誰看到那位長什么樣子了?”
“沒看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通體漆黑,雙眼猩紅,血盆大口?”
顧放之:“……!”
當(dāng)著皇帝的面說他小話,不要命啦?
他趕緊讀了個檔,時間回到兩分鐘之前。顧放之湊到窗口邊上,對外面的衛(wèi)兵招了招手:“讓百姓都離車子遠點,看著他們不要亂說話。”
衛(wèi)兵聽令下去。
做完這一切,顧放之心滿意足地坐回到座位上,在心里給自己敲了一下木魚。
功德+1
而裴辛——
方才百姓的話還縈繞在他耳邊,聲聲不斷,不絕于耳。
戰(zhàn)場上連砍十個都不會累的未成年皇帝未老先衰,拖著疲憊的身體疲憊地靠在了車板上-
下朝后裴辛仍覺得十分憋屈。
楊祿海瞧出他心情似乎不佳,貼心地給裴辛出主意:“皇上累了?可要去散散心?”
裴辛揚了揚眉,沒說要,也沒說不要。
楊祿海深知裴辛的不要就是要,試探地給裴辛出主意:“去酒樓吃些民間小食?或是去練兵場練一練那些兵?對了,東郊獵場新來了幾匹馬,聽說性子烈得很,誰的話都不肯聽,陛下可要去訓(xùn)一下?”
裴辛再揚了揚眉。
楊祿海知道裴辛這是感興趣了。他笑道:“奴才這就去備車馬。”
裴辛“嗯”了聲。
一個時辰后,裴辛抵達獵場。
臨近冬日,廣闊的獵場寒風(fēng)凌冽,枯黃的草葉在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遠處有幾匹被養(yǎng)的油光水滑的馬正在悠閑散步,整個場景倒是蕭瑟得好看。
得知裴辛要來,獵場的人早就等在門口迎接;為首的人是個留著八字胡的中年男人,身材矮小,四肢卻有力。
對裴辛叩首后,中年男人領(lǐng)出一批通體漆黑的高頭大馬,這匹馬鬃毛很長,幾乎垂到腹部,四只雪白的蹄上同樣覆蓋著長毛。
黑馬看起來很是煩躁,蹄子不停原地踩踏,又無數(shù)次抬高了頭,想把韁繩從牽馬的人手中抽出來。
裴辛注意到這匹馬的馬背上、腿上,長長的鬃毛下都有受傷的痕跡。
裴辛認出那傷痕應(yīng)是槍一類的武器,問:“戰(zhàn)馬?”
“陛下慧眼如炬。”中年男人道:“是從遼月那邊俘獲的戰(zhàn)馬。”
裴辛應(yīng)了聲。
馬匹聰慧認主,本來有主子的馬就難訓(xùn),何況它大概率是某位將軍的愛馬,自然不會服這些人的管教。
他伸手,接過牽馬人手中的韁繩。
見有陌生人靠近自己,本就躁動的戰(zhàn)馬情緒變得更躁動。
裴辛用力拉了一下韁繩。
他臂力大,戰(zhàn)馬被迫低下頭。
裴辛趁勢按住馬頸,全身力量收緊,如一張拉滿的長弓般蓄勢待發(fā);
下一秒,裴辛翻身躍上馬背。
感覺到有人騎在自己背上,烈馬長長嘶鳴了一聲,邁開蹄子、邊跑邊跳、轉(zhuǎn)圈,試圖將背上的人甩下。
獵場的人和宮人們都捏了把汗,也不敢上前,只是緊張地望著裴辛。
裴辛低頭,薄唇湊近馬的耳邊,開口說了什么。
奇跡般的,戰(zhàn)馬躁動的情緒一下子安穩(wěn)了一些。
裴辛又說了什么,邊扯動韁繩,那馬雖看起來還是不服氣,竟真的在裴辛的指揮下轉(zhuǎn)起了圈。
一行人看得目瞪口呆。
待裴辛終于過癮,從馬背上跳下來后,中年男人上前兩步:“皇上!!皇上!您對那馬說了什么?!竟讓它一下子變得這么聽話?!”
裴辛說了句什么。
這并不是中原官話,語調(diào)很是奇異,尾音輕揚。
在眾人茫然的表情中,裴辛微微張開雙臂,讓楊祿海幫自己整理著亂了的袍角,道:“朕對它說了幾句遼月話。”
準確地說,是遼月話里對戰(zhàn)馬的口令。
這馬聽得懂,還以為裴辛是自己人,自然安分了許多。
中年男人滿臉驚嘆。
他跟在裴辛身邊夸了許久,又領(lǐng)出獵場里最好的一匹馬。
裴辛騎上用最快的速度兜了兩圈,烈烈的風(fēng)聲逐漸淡化了裴辛今早從顧放之那里感受到的憋屈。
不知怎么,裴辛突然想到了回京時顧放之騎在那匹小矮馬上踢踢踏踏的樣子。
倒是窩囊,不過也挺有趣。
但下一秒裴辛又想到,顧放之騎在那匹小矮馬上時,和秦瑄聊了一路的天。
裴辛撇了撇嘴。
顧放之今天一天還挺老實的,也沒釋放巫術(shù),也不知道這會兒在做什么。
裴辛樂得輕松,再兜了幾圈子后,裴辛終于過癮。
腳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間,卻聽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犬吠聲。
中年男人“嘖”了一聲:“小畜生又開始了!皇上……擾了皇上雅興,草民罪該萬死。”
裴辛聽力極好,聽到犬吠聲中還夾著有人氣急敗壞的怒罵聲音。
裴辛問:“怎么回事?”
“是別人前段時間硬塞給草民的一只小狗。”
中年男人臉上劃過一絲懊惱與疲憊:“這小畜生生得通體雪白,長得很漂亮,卻實在能折騰人。一遇到不順心的事,就要咬爛所有東西……不給好吃的,咬;不帶它出去玩,咬;不陪它玩,咬……能咬的東西全都咬爛了,這會兒連床都啃了一半了。”
中年男人嘆氣:“現(xiàn)在是主子不像主子,狗反倒像主子。草民訓(xùn)了小畜生十天有余,反倒是被小畜生訓(xùn)成了。現(xiàn)在是一看到它呲牙,就趕緊帶它出去玩,喂它吃肉干,不然它鬧起來可就沒完沒了了。”
裴辛:“…………”
總覺得這劇情聽起來有點耳熟。
他懷疑這個故事另有隱喻。
而且。
和顧放之折騰他的勁頭比起來,這狗好像也沒有很過分啊。
只是撕爛一點東西而已。
又沒有像他一樣當(dāng)著百官的面結(jié)巴讓宮人覺得他是個嗜血暴君被和尚覺得他有愛罵人的怪癖還說要把孫太師納進后宮……
裴辛閉了閉眼,不愿再想。
誰說這狗不好的,和他活爹比起來,這狗簡直太善良了。
第 36 章 癲狂的狗亂飛的宣紙破碎……
第36章
回宮馬車上, 裴辛撐著腮,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
他對面,一只雪白漂亮的小狗正在用牙齒狀似癲狂地啃咬著棋盤。
裴辛:“……”
他還是覺得自己瘋了, 怎么就突然開口,把這只狗給帶回來了。
可能是因為這狗實在和顧放之有點像,就連毛都是一樣帶著一些卷曲的弧度。
長得都很漂亮就算了,素質(zhì)也都很算了。
裴辛往外看了一眼, 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了皇城,馬上就要回宮,但只要往右邊拐一下,就是去禮部的路。
裴辛突然有點想去看看顧放之在做什么, 今天怎么這么消停,弄得他都有點不適應(yīng)了。
……不對, 顧放之不折騰他,他應(yīng)該偷著樂才對, 他為什么要不適應(yīng)?
裴辛手指用力按了下額角,從桌上油紙包里取了一塊肉干, 扔給小狗。
小狗咬住,幾口就吞了下去。肉干美味, 小狗眼睛晶亮, 又朝著裴辛哼唧了兩聲乞食。
裴辛卻不再給,伸手將油紙包合攏。
小狗急切地跳下座椅, 伸著小短腿爬到裴辛旁邊, 用爪子使勁扒拉裴辛的龍袍。
裴辛伸手,略帶嫌棄的姿勢拎著小狗的后頸,把它扔回到了對面的椅子上,沉聲道:“多了沒有。”
小狗愣了一下, 再哼唧幾聲后,見裴辛真的沒有再給,突然開始發(fā)瘋一樣撕咬椅子上的靠墊。
犬牙鋒利,靠墊一下被咬爛,棉花線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滿了車廂。
裴辛:“……”
像下雪。
顧放之不知道為什么突然使用了巫術(shù),回溯的時間剛好卡在小狗開始撕扯靠墊的一瞬。
“砰”地一聲悶響后,車廂再次被白雪覆蓋。
裴辛眼前再隱隱發(fā)黑。
小狗再次咬碎了靠墊。
好幸運,這么癲狂的場景他竟然能看到三次。
裴辛淡淡地伸手撩開車簾,淡淡吩咐楊祿海:“去禮部。”
他倒要看看該死的顧放之這會兒到底在做什么-
顧放之在禮部處理了一下午文書。
理文書不費腦,就像驢子耕地只需要悶頭走一樣。顧放之對此已經(jīng)很熟練了,一下午也沒怎么用到存檔。
除了剛剛腦抽,不小心寫了兩遍一樣的錯別字,但也及時用存檔挽回了錯誤。
只是工作悠閑,顧放之自己卻不悠閑。
一個下午的時間,無數(shù)人來找顧放之打聽裴辛昨晚宿在顧府的事。
有人問顧放之裴辛喜歡吃什么,有人問顧放之是用什么話才能請動裴辛的,也有人好奇裴辛昨晚都說過什么話,做了什么事,有沒有聊到什么關(guān)于他們的話題。
一個個的都求知欲爆棚,恨不得連裴辛底褲穿什么顏色都想知道。
顧放之被擾得煩了,手里毛筆一扔,存了個檔就開始大放厥詞:“陛下親簽一粒金瓜子,本人親自為陛下畫的小像兩粒金瓜子,陛下用過的碗盤等物料,洗過的五粒金瓜子,沒洗過的十粒金瓜子。”
用飯圈淺淺洗禮了一下眾人,顧放之欣賞著眾人茫然且震驚的面色,這一刻站哥顧放之和裴辛的私生飯完成了雙向奔赴。
而后面剛剛進門的裴辛:“……”
所以,顧放之為什么還留著他用過且沒洗的碗盤?
……顧放之,總不能,真的,喜歡他,吧?
仔細一想,顧放之口中的“通體澄黃”,可能是指金子,也可能是指他身上的龍袍啊?
雖然,顧放之人挺邪門的,素質(zhì)也很算了,只是偶爾挺有意思的。
但他和顧放之畢竟是兩個大男人……
裴辛面色赤橙黃綠青藍紫很精彩,跟在他后方的楊祿海則滿頭大汗——
顧放之平時一向機靈,怎么偏偏這個時候說出這樣大不敬的話來??
他正準備暗中提醒,被他摟在懷里那只雪白小狗突然開始仰天狂吠。
顧放之:“……?”
怎么突然有狗叫?
他循著狗叫聲茫然地回頭,卻看見了裴辛。
……哦豁,正主怎么來了?
不過已經(jīng)提前存好了檔顧放之也不慌,他抬手和裴辛打了個招呼:“吃了沒您吶?”
裴辛:“……”
他看顧放之真是越來越膽肥了。
這會兒其他人也發(fā)現(xiàn)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裴辛,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臉色嚇得煞白,下餃子一樣一個接一個撲通地跪在地上開始邊磕頭邊求陛下饒命。
顧放之本來還想再多玩一會的,但這會看大家都快嚇到返祖了,也不忍心再折磨人,直接讀檔。
不過話又說回來,裴辛好像也沒去其他幾部串門的習(xí)慣啊,怎么有事沒事就往禮部走一趟?
來監(jiān)督自己生日宴的進展?
那就要讓裴辛失望了。現(xiàn)在的進展屬于是畫畫剛打開ps新建空白畫布、寫小說剛打開Word新建空白文檔的程度。
誰讓禮部侍郎推翻了自己之前的計劃說自己有一個新想法呢。
哈哈!
時間順利回到站哥顧放之開始兜售裴辛周邊之前。
楊祿海手里的狗不再叫,禮部諸位同僚也停止了瑟瑟發(fā)抖。陽光落下,安靜祥和。
顧放之佯裝不經(jīng)意地回頭,驚喜道:“啊,臣就說東邊有龍氣,原來是陛下來了。”
裴辛:“……”
你感受到的那是龍氣嗎?那是朕沖天的怨氣!
眾人被突然到來的裴辛嚇了一跳,匆忙跪地請安。
禮部尚書何讓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在裴辛身側(cè):“不知陛下前來,臣等有失遠迎。”
裴辛道:“無事。”
反正他也就是來看看這活祖宗在做什么。
顧放之今天應(yīng)是累了,整個人都散發(fā)著一股困倦且懨懨的氣場,連帶著發(fā)絲都變得沒精打采。
但這話裴辛肯定是不能對別人說的。
他用從獵場拎來的那只狗當(dāng)借口:“朕——”
裴辛其實本來想說的是:朕要把這只狗賞賜給顧放之。
才剛說了一個字,裴辛右眼開始跳災(zāi),左眼也開始跳災(zāi)。
他已經(jīng)開始覺得大事不妙。
要是這狗給顧放之養(yǎng)……
狗是瘋狗,人是癲人。
狗不聽話的厲害,偏偏妖人又有回溯時間的巫術(shù)。
萬一狗啃爛咬爛一次東西,顧放之就施展一次巫術(shù)……
那最遭罪的是他。
顧放之,絕對不能養(yǎng)這條狗。
但他的話已經(jīng)說了一半,所有人都在等他下文。
……
一盞茶時間后,覺得自己是傻子的裴辛狼狽不堪地從禮部離開。
禮部眾人目送著裴辛轎輦遠去,何讓的臉上還充滿了迷茫。
他抓住離自己最近的宋景舟:“方才陛下真的來過?真的只是為了讓我們仔細瞧瞧他的狗才來的?”
宋景舟:“……是……吧?”
顧放之目光從眾人疑惑不解的面上掃過。
想來是那句“朕的狗,你們看”實在是給所有人心中都造成了深深的疑惑。
但顧放之近來已經(jīng)對裴辛很熟悉了,知道小皇帝雖然年齡小,卻不是什么喜歡炫耀的人。
他直覺裴辛來禮部是有事。
讓他們端詳那只狗,應(yīng)該也只是裴辛“有弟怨弟,無弟怨狗”的說辭。
可到底是為什么來的禮部?
總不能是突然想他了吧,哈哈。
顧放之被自己幽默笑了-
隔天。
終于整理好卷宗的顧放之,再次被何讓派出去和宋景舟一起出外勤。
何讓對裴辛的生日宴又有了億點新想法,顧放之則負責(zé)實現(xiàn)他的新幻想。
但大體要求還是不變的——東西要夠氣派,預(yù)算要夠精簡。
顧放之照著其他幾位同僚列出來的采買清單找鋪子,找到了就開始砍價。
仗著有存檔顧放之砍價特別猛,老板報價一吊錢他開口就是一個銅板。
通常這種情況下老板都會以為顧放之是來搗亂的。
但顧放之根本不帶怕的,讀檔后一個銅板一個銅板的往上加,直到老板暴怒的眼神轉(zhuǎn)變成“你覺得我像瘋子嗎”的眼神,顧放之就開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這可是給皇上準備的!以后你就可以說你鋪子里的東西是給皇上用的東西!”
“此等殊榮可不是常人能有的,眼光要放長遠些,流水不爭先后,爭的是滔滔不絕。”
“照我說老板你應(yīng)該再給我們多送些,這可是免費的廣告……”
宋景舟在一旁看得十分驚嘆:“賢兄,好厲害……”
“這也就是陛下說了采買必須付錢。”顧放之道:“不然我能讓他們把東西直接免費送到皇宮里再給我一吊錢。”
兩人轉(zhuǎn)(忽)悠了一下午,總算把生日宴上雜七雜八的東西采買得差不多了。
顧放之抬頭看看時間:“我先走了。”
——先生今晚來教裴辛念書,他得在旁邊監(jiān)督-
一個時辰前,皇宮。
裴辛正執(zhí)筆批改奏折。
經(jīng)過了無數(shù)次寫好的朱批卻因顧放之的妖術(shù)消失不見后,裴辛已經(jīng)摸索出了一套自己的應(yīng)對方法。
他將奏折分為三種。
第一種,是朝臣們上報的瑣事。
如稅收、農(nóng)產(chǎn)。
并非不重要,但無需太多回復(fù)。
裴辛只批一個字:“閱”
第二種,則是令人心煩的瑣事。
如誰和誰鬧了矛盾,要他做主。如啰里啰嗦地關(guān)懷他的身體。
再或者像孫太師那樣,總說要他找個妃子填充后宮之類的話。
裴辛?xí)鷥蓚字:“不閱”
最后一種,是一定需要批復(fù)的。
如邊關(guān)戰(zhàn)況,別國動態(tài),軍士匯報。
裴辛通常會拉長批改的時間。
批復(fù)奏折的時間越分散,顧放之施展巫術(shù)時能留下的就更多。
裴辛的應(yīng)對方式是寫一會,去看看書,或是起來轉(zhuǎn)兩圈。
但今日和之前還不一樣。
顧放之的巫術(shù)施展的特別勤。
裴辛一頓一頓地在書房里踱步,癲狂的白色小狗在他后面一頓一頓地追著他的長靴啃,偶爾也啃啃掉在地上的宣紙什么的。
突然楊祿海的聲音從門外響起:“陛陛陛陛陛下,秦將軍陛陛陛陛陛下,秦將軍求見陛下秦將軍秦將軍求見見見。”
裴辛:“……”
什么活字亂刷。
他懶得說話,如皮影戲一般抬手,示意秦瑄進來。
顧放之的巫術(shù)這會兒停了一陣子,秦瑄大步上前:“末將叩見陛下,問陛下今日安。”
裴辛:“……”
他環(huán)顧四周。
癲狂的狗亂飛的宣紙破碎的他。
也不知道秦瑄是哪一只眼睛看到他安了。
第 37 章 心 臟 驟 停
第37章
裴辛不語, 秦瑄目光看向他腳邊那只正賣力撕咬宣紙的狗,眼神中閃過一絲茫然:“……陛下養(yǎng)狗了。”
裴辛不太贊同秦瑄的說法。
養(yǎng)狗,重在那個“養(yǎng)”字。至少是主子和寵的關(guān)系。
裴辛不覺得他養(yǎng)了這只狗, 更不覺得這只狗有把他當(dāng)主子。
更準確的說法,裴辛覺得,應(yīng)該是他供了一條狗。
就和他供著顧放之一樣。
不過這話裴辛自然不會和秦瑄說,只是問:“何事?”
“是關(guān)于, ”
“汪汪汪——!”
“蒼生教,”
“嗷汪汪汪——!”
“末將得了些消息。”
“嗚汪——!”
秦瑄說話的時候,瘋狂的白色小狗突然開始狂吠不止,幾乎將秦瑄的聲音全都蓋了過去。
秦瑄住口, 狗也不叫了。
秦瑄:“……”
他頓了頓,問裴辛:“它好像不喜歡末將。”
裴辛道:“它什么都不喜歡。”
這狗看起來在娘胎里就已經(jīng)瘋了。
不過這種看不慣一切的態(tài)度, 裴辛倒是還挺欣賞的。
說著話,裴辛眼前發(fā)黑。
顧放之又開始施展巫術(shù)。
不過這次沒有前兩個時辰來得頻繁, 也就回溯了一兩次就停下了。
裴辛等顧放之消停下來后問秦瑄:“蒼生教怎么了?”
秦瑄雙手呈上一張密報。
蒼生教本就分成了保守與激進兩派,激進派大部隊一路北上, 暗中招兵買馬,最終駐扎在了涼山。
涼山是大齊與西胡邊境上的一座山, 而西胡最近又與那支小國軍隊纏斗得難舍難分。
那支將領(lǐng)名叫李昊的軍隊正是借用了蒼生教的名義, 而如今,蒼生教竟真的來了。
配秦瑄剛說完, 裴辛已經(jīng)蹙眉:“你懷疑他們對大齊蠢蠢欲動?”
“是。”
蒼生教此舉怎么看怎么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裴辛和秦瑄能有此猜測實在不算妄加推斷。
裴辛表情嚴肅下來。
他喚來楊祿海,想讓他將小狗抱走,可那狗這個時候倒認主了,死死咬著裴辛的龍袍不肯走, 險些將龍袍咬出一個窟窿。
裴辛無奈:“算了。”
他抬手給狗扔了兩片肉干,狗終于老實了,趴在地上樂滋滋地啃咬。
裴辛和秦瑄都不是話多的人,說話言簡意賅,又都久經(jīng)沙場,很快安排好了軍隊應(yīng)對方式。
秦瑄起身告辭:“末將即日啟程。”
顧放之趕到書房的時候,聽到的就是秦瑄這句話。
他驚訝:“秦將軍,你要走了?”
秦瑄見顧放之,第一反應(yīng)去回頭去看桌上的地圖。
那張地圖雖然之前是空白,但剛剛已經(jīng)被裴辛標注了一些文字。若是被有心人看到……
秦瑄仍舊沒有打消對顧放之的疑慮。
可多疑如裴辛,卻并沒有立刻收起桌上地圖。只是道:“老師來了。”
顧放之問秦瑄:“秦將軍,你才回來幾天,這就要離京了?”
秦瑄道:“是。回軍隊里瞧瞧,不盯著總覺得不放心。”
顧放之嘆氣:“可惜。”
上次他還和秦瑄說好了下次再聽他講一講打仗時候的事,但一直都沒機會,秦瑄卻要走了。
秦瑄道:“等下次回來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你……”
他斟酌了一下措辭:“勞心勞力,定要保重身體,莫讓瑣事煩心。”
秦瑄這話是想暗中去點顧放之,讓他不要暗中耍小心思。顧放之笑:“一定。將軍也要好好保重身體。”
裴辛:“……”
哇感情真好,要不要來個十八相送?
小狗追著自己的尾巴飛快轉(zhuǎn)了幾圈,突發(fā)惡疾仰天狂吠。
顧放之被吸引了注意力,回頭看狗。
昨天裴辛來禮部的時候他就注意到這只小狗了,通體雪白、毛色干凈又蓬松,嘴巴短短的,倒不是什么現(xiàn)代的品種狗,長相卻很漂亮可愛。只是裴辛昨天給他放了個假,沒讓他來守夜,他也沒機會來擼狗。
顧放之很喜歡小動物,在學(xué)校里一碰到貓貓狗狗就走不動路。他問裴辛:“陛下,臣能摸摸嗎?”
裴辛對于顧放之想要摸狗的想法表示很不理解,但卻足夠尊重。他點頭:“嗯。”
顧放之立刻“嘬嘬嘬”地過去了。
秦瑄對裴辛行禮告辭。
裴辛再回頭看向顧放之的時候,他已經(jīng)蹲在小狗旁邊。
小狗趴在地上,眼睛睜得很大,似乎對顧放之的靠近很警惕。
顧放之噙著笑意,伸出手。
他手生的好看,手指如竹般修長分明,白皙得近乎透明。
他輕巧地用指腹抓了抓小狗頭頂,又摸摸小狗耳后蓬松柔軟的毛。
說也奇怪,癲狂的小狗竟然在顧放之手底下詭異地安靜下來。
它似乎被顧放之抓得很舒服,歪著頭用額頭去抵顧放之的手,把自己往顧放之手里送。
還伸出小舌,舔了舔顧放之的指尖。
顧放之伸手將一縷垂落的發(fā)絲別到耳后,眼神柔和,低聲笑:“好乖。”
裴辛突然覺得自己手心又開始發(fā)癢。
可能是想打人了,誰讓面前是他供著的兩個活祖宗。
裴辛不自在地歪了下頭,聽顧放之問自己:“陛下,它有名字了嗎?”
裴辛:“……沒有。”
這狗本來就是他瘋了才要過來的,而且,他很難去給這樣一只狗起名字。
他問顧放之:“老師有什么想法?”
顧放之想了想:“雪球?”
顧放之一說雪,裴辛就想起來昨天車廂里那漫天棉絮的樣子。
裴辛再低眸看看一地的宣紙碎屑,準了:“好名字,與它很配,很有意境。”
小狗在顧放之手底下翻了個肚皮-
再過了一會,教書先生到了。
雪球用牙齒把自己掛在裴辛的龍袍上撕都撕不下來,沒辦法裴辛只有讓它留下。
在雪球悄無聲息地將硯臺里的墨喝了個干凈后,今日的課程便結(jié)束了。
顧放之隨機抽查了裴辛幾個問題,見他都答上來,頗感欣慰:“好乖好乖。”
裴辛:“……”
顧放之這是把他當(dāng)雪球了?
裴辛不悅黑臉,顧放之也自知失言,讀檔重拍龍臀:“陛下真是天資聰穎!臣佩服佩服!”
裴辛撇嘴:“行了。”
和秦瑄說話的時候整個人都亮堂堂的,輪到他就只能聽到這些假情假意的話。
明明他才是知道顧放之所有秘密的人。
顧放之不知道裴辛在想什么,笑問:“陛下今夜要臣留下來嗎?”
裴辛默然。
昨晚顧放之不在,他雖然睡著了,但又是做了一夜的噩夢,所以今晚本來是想讓顧放之留下來的。
但顧放之這話問的,要是他說要,怎么都有一股子挽留的意思。
裴辛下意識反駁:“不用。”
顧放之也沒多想,“噢”了一聲:“那陛下好好歇息。”
他請安準備離開,裴辛想起什么:“讓楊祿海給老師準備了些東西。”
自從給裴辛當(dāng)老師以來,顧放之隔三差五總能收到他賞給自己的東西,有時候是一柄玉如意,有事是流光溢彩的布匹。
顧放之很欣慰裴辛懂得知恩圖報,更欣慰他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報。
顧放之由衷對裴辛道了個謝。
楊祿海給他的是一個紅木小盒子,拿在手里的時候重量沉甸甸的。
等出了書房,顧放之站在門口,忍不住將紅木小盒打開了一條小縫偷瞄了一眼。
金燦燦的。
是金子啊!又有金子了!!
資產(chǎn)+1+1+1
顧放之樂得不行,眼前卻突然發(fā)黑。
大片大片的黑霧上涌,仿佛將顧放之拖入了一個虛無又奇異的空間中。
顧放之知道這是什么——他穿越后第一次觸發(fā)了游戲BE結(jié)局的時候,就是被拖入了這樣一個空間。
他等了等,果然,龍飛鳳舞的《開國皇帝》游戲logo在他面前浮現(xiàn)。
待游戲開場動畫結(jié)束后,一行行文字躍動而來,由虛變實。
【恭喜玩家總資產(chǎn)到達10000金】
【是否花費1鮮花購入存檔位置x1】
“原來還能氪金再買一個存檔位置啊?”
顧放之又驚又喜——對于現(xiàn)在的他來說,存檔位置無疑相當(dāng)重要,再來十個他都不嫌多。
晚一秒都是對AVG玩家的不尊重,顧放之毫不猶豫地伸手,觸碰了一下漂浮在半空中的“是”字選項。
【鮮花不足,是否使用資產(chǎn)充值?】
顧放之再次選擇了是。
【充值成功,資產(chǎn)-10000金,存檔位置+1】
看到存檔位置+1的時候顧放之心跳加快了一點。
看到資產(chǎn)-10000金的時候顧放之心跳停止了下來。
顧放之:“……”
多少?
一朵鮮花,要用掉他所有的資產(chǎn)??
這物價是不是有點離譜?
可即便顧放之再憤怒,也是投訴無門;黑霧逐漸散去,顧放之重新回到了御書房門口。
手中紅木盒子輕飄飄的,點開存檔界面,原本只有兩個的存檔位置變成了三個。
錢沒了可以再賺,還是存檔位置比較重要。
顧放之隨手把檔存在了3號位,一邊這么安慰著自己,一邊又一次打開盒蓋看了一眼。
空的。
【恭喜玩家達成be結(jié)局——心臟驟停】
顧放之:“……”
原來的假裝大度已經(jīng)被看穿,好狼狽。
還好剛才存了個檔,顧放之直接讀檔重來。
【恭喜玩家達成be結(jié)局——心臟驟停】
顧放之:“……”
沒錯,他的心還是很痛。
他又讀了兩次檔,一夜暴窮帶來的心痛感覺終于好了一點。
但偶爾還會觸發(fā)BE結(jié)局。
顧放之索性直接原地坐了下來,等這股心痛的感覺褪去-
殿內(nèi)。
裴辛兩眼一黑又一黑再一黑。
雪球嘴里的毛筆碎了一次一次又一次。
裴辛:“……?”
顧放之不是剛走么?怎么突然施展了這么多次巫術(shù)?
——莫非是遇到什么危險?
裴辛整顆心猛地提到了半空中,眼底閃過一絲擔(dān)憂。
他抬腿往外走,腳步有些急,誰知剛出了殿門就遇到坐在門口背對著他的顧放之。
“老師怎么了?受傷了?”
裴辛擰著眉伸手,去拉顧放之的手臂,想要把他拽起來。
顧放之被嚇了一跳,見是裴辛才放松下來。
被小皇帝看到自己為錢受傷,顧放之頓時有點不好意思。
他邊存檔,邊搖了搖頭:“臣沒事。”
顧放之邊說邊接著裴辛拉自己的力道起身,但裴辛估計沒扶過人,用的力氣很大。顧放之險些被他扯倒,身子踉蹌著往前跌了一步。
他的唇就這樣擦過裴辛面頰。
裴辛愣住,跟在裴辛身后的楊祿海也愣住。
顧放之睜大眼,趕緊點開讀檔頁面。
他也是慌了,1號存檔位和2號都點錯了一次,看著西胡使節(jié)和教書先生在眼前一閃而過后,才終于切回到正確的三號存檔。
時間卡在裴辛伸手想拉他起來的那一刻。
趕在裴辛的手伸過來之前,顧放之趕緊起身:“臣……臣沒事。”
裴辛收回手,慢吞吞地“嗯”了一聲。
第 38 章 想聽什么自己剪
第38章
顧放之今晚到底還是宿在了養(yǎng)心殿。
他坐在書房門口的樣子看起來實在是難受, 楊祿海擔(dān)心顧放之身體不舒服,回顧府的路上怕他出事,再加上裴辛睡不著, 讓顧放之留下來也算一舉兩得。
沐浴后,顧放之坐在裴辛床邊,輕輕拍他的背。
裴辛背對著顧放之,沒說話, 但也沒閉眼,眼睛瞪得像銅鈴。
睡不著,根本睡不著。
雖然知道是一場意外,是顧放之的無心之舉, 但那個擦過他面頰的親吻對他而言實在是太超過了。
細節(jié)裴辛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只記得那一瞬間他很清晰地聞到了顧放之身上的桂花香氣, 與此同時,顧放之的碎發(fā)拂過他面頰, 還有就是,顧放之的嘴唇挺薄的, 也很軟。
其實也沒他想象中那么難以接受,畢竟這是一個意外, 而且顧放之已經(jīng)用施展過巫術(shù), 將這個吻回溯掉了。
顧放之可能是怕尷尬,或者是害羞了。
但是其實也沒太多回溯的必要, 反正旁邊只有楊祿海看到了, 而他也不會把這個意外放在心上。
從偏殿的方向隱約傳出了兩聲雪球的叫聲,裴辛思路被打斷,有些不耐地“嘖”了一聲。
顧放之也聽見了。
他問裴辛:“是不是雪球太孤單了?陛下要不要再養(yǎng)一只?”
裴辛:“…………”
汝聞,人言否?
供兩個瘋子還不夠嗎?
還要多供一個?
他現(xiàn)在脾氣逝好一點了, 但也不能揪著他一個人欺負吧?
裴辛閉了閉眼,堅決拒絕了顧放之這居心不良的提議:“讓它孤單著吧。”
顧放之聞言,忍不住笑了一下。
窗外不知道什么時候下起了雪。初雪緩慢而柔軟地由高空落下,又化作細小的水珠,落在石板上,發(fā)出微小而細膩的聲音。
顧放之聽著,有些走神。
他亦在思考一些問題。
比如他一夜之間清零的資產(chǎn);
顧放之曾試圖挽救——剛剛洗澡之前他切了一次二號存檔位,想看看回到買第三個存檔位之前,現(xiàn)有的存檔和曾經(jīng)消失的金錢還會不會存在。
但游戲無情地看穿了他想要卡bug的心思,發(fā)現(xiàn)他停留的時間過久后,還蹦出了一行小字提醒他:資產(chǎn)0金。
顧放之老實了。
他順便研究了一下游戲還能不能購買新的存檔位置,在游戲主頁摸索了半天,卻毫無頭緒,連商城界面都點不開。
就很氣。
又比如通過他存檔讀檔的操作發(fā)生了又并沒有發(fā)生的那個親吻。
雖說是臉頰,雖說裴辛和他都是男的……
顧放之思索了好一會,最終參考“受過傷但痊愈了也是受過傷”“懷孕了但又流產(chǎn)了但還是懷過孕”等一系列理論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
他初吻沒了。
得虧這事除了天知地知也就他一個人記得。
不然以后和小皇帝見了面得多尷尬?
顧放之回過神后,注意到裴辛的呼吸已經(jīng)變得均勻。
他幫裴辛把被子往上扯了扯,輕手輕腳地起身,回了自己的小榻。
早些時候他趁著裴辛上課的時候偷偷睡了一下,這會兒還不太困。點開自己的存檔頁面,再次欣賞自己的三個存檔。
一號存檔位是西胡使節(jié)走后。裴辛看用手指敲敲桌,沉吟:“老師覺得如何?……真要給他們兵,怕是百萬都不夠。”
二號存檔位是顧放之對裴辛就今天的課程提了幾個問題。裴辛是這樣答的:“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朕不曾忘道,非為金銀……”
顧放之突然心念一動。
他開始頻繁地切換讀檔存檔讀檔存檔。
睡夢中的裴辛:“……?”
今天的噩夢倒是有點別致。
一會看見西胡使節(jié)一會看見教書先生的。
眼前場景切換個不停,裴辛幾乎有點眼花繚亂,反應(yīng)了一瞬才意識到這是顧放之在施展巫術(shù)。
……可為什么?
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裴辛瞬間警惕起來。卻聽到有一句話,斷斷續(xù)續(xù)地自己口中說出——
“朕……給……老師……百萬……金銀……”
裴辛:“…………”
大半夜的顧放之不睡覺,擱這自己編故事哄自己開心是吧?
裴辛差點被他氣笑。
他滿腔無語地瞪了顧放之一眼。
而顧放之。
剪輯手顧放之充分發(fā)揚了“想聽什么自己剪輯”的理念,在聽了裴辛這句話后仿佛吃下了安慰劑,覺得心里舒服多了。
他切回現(xiàn)在的時間,倒頭就睡。
滿腔怒火的裴辛還沒來得及發(fā)火,被迫跟著倒頭就睡:“Zzzz……”-
秦瑄后日離京,翌日晚,裴辛為其設(shè)宴。
裴辛不喜奢華,宴會規(guī)模并不算大,不過可以攜帶家屬,顧放之回家問了一下兄弟幾人要不要和自己去。
顧放之本來以為顧懷玉和滿滿會和自己去,顧云川不去,沒想到結(jié)果正相反——顧云川去,顧懷玉和滿滿不去。
顧放之有些疑惑地問顧懷玉:“你不是喜歡熱鬧?”
顧懷玉給自己斟了杯酒,揚著眉看著顧放之:“你平時不是挺機靈的?怎么這個時候反倒腦筋轉(zhuǎn)不過來彎了?”
顧懷玉頓了頓,見顧放之還是一臉疑惑的樣子,無奈嘆氣:“這不是我能去的場合。”
就算他很想去認識那些官老爺,但他說到底是個無名無分的庶出。官老爺們瞧不起他倒沒什么,他白眼早就吃得夠多了。但瞧不起滿滿不行。
顧放之皺了皺眉:“有什么能去不能去的?你就和我一起去,還有人能把你攆出來不成?”
“話不是這么說……”
顧懷玉一向張揚肆意,倒是難得有這樣顧慮的時候。顧放之看不得他這樣,握著顧懷玉的手臂一錘定音:“去,都和我一起去。”
反正這次裴辛請的都是熟悉的人,再加上裴辛還曾來過顧府和他們一起吃了頓飯。顧放之才不信有人敢當(dāng)著裴辛的面挑事,那才是真的活得不耐煩了。
顧放之這段時間脾氣都是溫和到了顧懷玉一度懷疑他是不是被人奪舍的程度,他還是第一次見顧放之這么硬氣的樣子。
他不由一愣,心底悄然涌上了一股令人舒適的暖意。
顧懷玉笑起來:“那我要是被人欺負了,二哥你要保護好我。”
顧放之沒記錯的話,這還是顧懷玉第一次叫他“二哥”。
他一愣,讀檔多聽了幾遍,大冬天的心里暖洋洋的-
隔日,從禮部放值后,顧放之先一步來到宮門口,等顧云川、顧懷玉和滿滿。
在原地等了一會后,三人便到了。
顧云川是來過宮里的,不用顧放之領(lǐng)路,自己就朝著前殿走。滿滿牽住顧放之的手:“放放哥,你穿這身真好看。”
——顧放之早出晚歸,滿滿很少有機會能看到他穿朝服,每次看到都要夸一聲。
“馬鞍嵌再多珍珠也是馬鞍。”
顧放之彎腰把滿滿抱進懷里,讓他坐在自己手臂上,才剛說了兩句話,就有一人朝著顧放之走來寒暄:“顧郎——”
待終于到前殿后,顧懷玉看著顧放之的背影揚了揚眉。
雖然早就知道顧放之受裴辛信任,甚至到了裴辛愿意去顧府過夜的程度,但直到今天,顧懷才知道顧放之到底是有多受寵。
明明只是個芝麻官,但路上遇到的幾乎每一個人都會過來和顧放之打個招呼,說話間面露恭維與討好之色。
所以契機到底是什么?真的只是因為進諫?那裴辛怎么不去喜歡孫太師?
……等下。
顧懷玉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自己聽到的裴辛想要納孫太師為妃的傳言。
顧懷玉的頭開始痛了-
秦瑄的送行宴,裴辛親賜了秦瑄一壺酒與一柄寶劍。
秦瑄雙膝跪地接過。
顧放之注意到顧云川一直在目不轉(zhuǎn)睛地瞧著這一幕,面色似乎有些悵然。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的曾經(jīng)。
顧放之突然懷疑自己那次拒絕裴辛讓顧云川重回戰(zhàn)場,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項。
可……
像是感受到顧放之糾結(jié)的情緒,顧云川伸手碰了碰顧放之:“別多想,大哥沒事。”
顧放之點頭,打算找個時間,和顧云川好好聊一下,問問他自己是怎樣想的。
他抬頭看向裴辛,卻見到裴辛也在望著自己的方向。
裴辛的目光總是幽深,乍一對上總是有些嚇人,顧放之嚇了一跳,手上湯匙“啪嗒”一聲掉進了碗里,濺了自己一臉酒釀。
顧放之抹了把臉,自覺丟人,灰溜溜地讀檔重來-
裴辛今日沒什么胃口。
但又不能不吃。
不吃的話,會被楊祿海記下,再給顧放之打小報告。
而天殺的顧放之一定會用巫術(shù)逼著他多吃一些。
裴辛窩囊地舀起一只水晶皮籠包。
這是御膳房的得意之作,薄如蟬翼的餃皮內(nèi)包裹著細碎的果蔬絲,咬一口滿口清香。
只是今日這味道……清香之外,又有一股桂花花蜜的香氣。
裴辛下意識想到顧放之,又下意識想到了昨天晚上顧放之擦過自己面頰的嘴唇。
他不自在地摸了下臉,看向顧放之的方向。
又道:“楊祿海。”
“奴才在。”
“這道菜。”裴辛道:“以后讓御膳房不要再做了。”
楊祿海一愣,點頭記下:“是。”
他話音剛落,顧放之卻突然抬頭看了過來。
裴辛的目光和顧放之在半空中遇到,顧放之猝不及防地嚇了一跳,湯匙掉落,濺了自己一臉水。
……噗。
裴辛忍不住笑了一下,卻突然覺得眼前一黑,是某個好面子的妖人回溯了時間。
裴辛再回過神來的時候,聽到身側(cè)傳來楊祿海疑惑的聲音:“皇上……這道菜怎么了?”
“……”裴辛道:“沒事。”
第 39 章 不知羞!
第39章
仔細想想, 這道菜還挺好吃的。
不至于因為多了點桂花味,就讓御膳房再也不做這道菜。
沒必要。
這樣想著,裴辛伸手又舀了一只水晶籠包。
楊祿海在旁邊看裴辛一會沉臉一會勾起嘴角, 也不敢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能抬頭仰望天空裝作這天可真好看。
裴辛:“……咳。”
有點尷尬。
早知道把雪球帶來了。
這瘋狗一出場,別人絕對注意不到他在對著籠包偷偷笑-
下方。
顧放之正專心致志地剝螃蟹。
過了秋的螃蟹本是肥不了的,但供給宮里的自然都是最好的, 蟹膏飽滿,一打開就黃澄澄的一片,蟹肉也足夠多。
顧放之吃了一只螃蟹,共吃到了二十四條蟹腿。
這種免費自助的感覺實在是太棒了。
就是吃了和沒吃一樣。
而且不知道為什么顧放之總覺得有人在瞪著自己。
正打算去嘗嘗別的, 卻見有一人朝著這邊走來。
那人身材修長結(jié)實,面容立體俊朗, 正是秦瑄。
他手里拿著一只已經(jīng)斟滿了酒的酒盅。
顧云川愣了一下,緩緩站起身。
雖然兩人今天是第一次碰面, 但顧云川早就聽說過關(guān)于秦瑄的許多事。他很敬重秦瑄。
他在秦瑄的眼睛里看到了和自己相同的敬重……還有對他斷臂的惋惜。
秦瑄雙手朝顧云川端起酒杯,又仰頭一飲而盡。
顧云川左手舉起桌上的酒盅, 也將其中酒水一口喝干。
他祝福秦瑄道:“將軍遠赴邊疆,肩負重任。愿將軍志如磐石, 千里之行, 安然無恙。”
顧放之也舉杯:“加一。”
秦瑄:“……?”
顧放之讀檔:“我亦如此。將軍保重身體。”
說完,他仰頭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雖然顧放之自從知道自己對古代的酒水沒什么免疫力后, 對于喝酒一直都是能避就避, 但今天情況特殊,再加上有顧云川顧懷玉在旁邊,顧放之便放松了些警惕,待秦瑄走后, 他又多喝了兩杯。
但事實證明顧放之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冷風(fēng)吹過兩陣后,顧放之突然開始覺得頭暈。
顧放之:“……”
貪杯了。
好在顧放之留了個心眼,在喝酒前多存了個檔。他趕緊切到存檔的地方。
但詭異的是沒過一會顧放之又開始頭暈了。
顧放之:“?”
怎么回事?
之前可從來沒出現(xiàn)過讀檔后明明選擇了不同分支,卻還是造成了一樣結(jié)果的事情。
讀檔壞了?還是什么別的原因?
顧放之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再次切換了幾次存檔,但當(dāng)?shù)竭_某一個特定的時間后,不管他之前做了什么,都會開始頭暈。
顧放之頓時慌了。
但很快顧放之的心又放了下來。
不是存檔壞了,而是他吹了冷風(fēng),有點著涼。
可喜可賀,真是可喜可賀!-
再晚些時候宴會散了。
裴辛回宮,因他今晚還要上課,顧放之也跟著一路去了御書房當(dāng)旁聽。
前半節(jié)課的時候倒還好,后半截課裴辛要記一些東西,整個御書房都太安靜了,顧放之頭重腳輕的,整個人開始犯困。
他往前栽了四次,兩次撞在裴辛后背上,一次及時撐住了椅背,還有一次摔在地上不小心觸發(fā)了be結(jié)局。
好在顧放之通過讀檔及時挽救了這一切。
而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字跡一次次消失的裴辛:“……”
教書先生看裴辛陰晴不定的面色,小心翼翼地問:“陛下,可是有哪個字不記得怎么寫了……”
裴辛:“……”
“一”字他寫了三個橫,“三”字他寫了九個橫。
如此勤勉,卻被教書先生當(dāng)成了不記得字的文盲。
他真的,憋屈。
裴辛冷臉瞪了一眼顧放之,可惜的是顧放之正在犯困,沒能品鑒到裴辛這個帶著怒意的眼神-
晚上哄裴辛睡覺的時候顧放之也是困得不行。
“陛下(拍拍),你困了(拍拍),眼睛一閉(拍拍拍),一夜就過去了(拍拍拍拍)”
裴辛:“……”
糊弄一歲孩子呢?
他無語地撐起身,按住顧放之手臂。
養(yǎng)心殿內(nèi)炭火燒得很暖,顧放之只披著一件外袍,隔著這件衣服,裴辛幾乎能感覺到顧放之皮膚的溫度,暖暖的。
他下意識輕輕移動了兩下拇指,小幅度地摩挲了兩下顧放之的手臂,問:“老師累了?”
顧放之伸手抓住裴辛前襟搖晃:“我四點鐘起床的啊我跑了一天外勤啊我還參加了團建啊!!你說我累不累?”
裴辛只穿了件里衣,被顧放之這么一扯,大半個胸膛都快要露在外面。
裴辛被顧放之嚇了一跳,趕緊伸手捂住自己胸口。冷臉瞪面前的流氓。
流氓仗著自己有巫術(shù),歪頭欣賞了一會裴辛氣急敗壞的表情,這才慢吞吞地讀檔,對裴辛露出了個笑:“臣為陛下做事,開心還來不及,怎么會困?”
裴辛:“……”
裝吧就。
不過他看顧放之也是真累了,滿臉疲容的。
裴辛最知道困卻不能睡是什么樣的感覺,他也不為難顧放之:“老師困了就去睡吧。”
說著他松開握著顧放之小臂的手。
手掌下驟然空了,來自顧放之的熱量消失不見,裴辛突然覺得有點可惜。
顧放之躺回到小榻上,很快睡了,裴辛枕著手臂聽他的呼吸聲。
今日顧放之的呼吸聲比之前沉了些,可能是真的累狠了。
裴辛聽著,漸漸也覺得有些犯困。
他翻了個身,正準備睡,卻聽到顧放之那邊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哼哼唧唧的。
裴辛臉色一僵。
顧放之,他,不會,是,不會是,不會是……
不知羞!
裴辛使勁把被子蒙在頭上,一動不動地躺著,心跳在黑暗中越跳越快。
但顧放之再哼唧了兩聲后,裴辛意識到不對。
他皺了皺眉,拉下被子,叫顧放之:“老師?”
顧放之不答。
裴辛再喚他兩聲,見顧放之還是沒動靜,索性下了床。
他走到小榻前,顧放之用被子蒙著自己的頭。
裴辛再叫他:“老師?”
顧放之這回總算聽見了。
他迷迷糊糊地拉下被子:“加夜班?”
裴辛卻愣了愣。
顧放之的面色很紅,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他睜著眼,眼神卻有些渙散,目光水潤,像是有淺淺的水波在其中。他的唇倒是蒼白,微微抿著,弧度柔和。
明明是一副病人的樣子,裴辛卻只覺得腦子一下子燒起來了。
他印象中,顧放之是可惡的妖人,是有一些壞心眼、有時候又喜歡惡作劇玩弄別人的不正經(jīng)的人,偶爾又是可靠年長的大人。
但顧放之卻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人。
脆弱的,病弱的,美麗的,誘人的。
像是窺見了自己不應(yīng)該窺見的角落,裴辛別扭極了。
他猛地轉(zhuǎn)身,想去喚楊祿海叫御醫(yī)來,但走了兩步,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原地給地面拋光。
裴辛:“……”
該死的妖人生著病都不忘施展巫術(shù),可顯著他巫力高強了。
裴辛無聲地“嘖”了一聲,伸手在顧放之眉心戳了一下,還挺熱。
他問:“老師知道自己發(fā)熱了嗎?”
“啊。”顧放之耳朵像蒙了一層?xùn)|西,反應(yīng)了一下才聽清裴辛在說什么:“知道吧?……不用管我,我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說著他雙手往上拉被子,被子蓋住臉,下面很快傳出均勻的呼吸聲。
裴辛:“……”
該堅強的時候不堅強,不該堅強的時候倒堅強起來了。
他出去找了個小太監(jiān),讓他把御醫(yī)找來,又重新回到顧放之的小榻邊上。
突然裴辛伸手,學(xué)著顧放之平時拍自己的樣子,也在顧放之背上輕拍了兩下。
被子底下傳來顧放之大驚失色的聲音:“……誰摸我胸?”
裴辛:“…………”
不是,顧放之什么時候翻了個身?
他不自在地把手換了個方向,這回真的拍到顧放之后背了。他動作很生疏,但聽著顧放之愈發(fā)安穩(wěn)的呼吸聲,裴辛有點得意。
看吧,他也不全是被顧放之照顧,他偶爾也能照顧一下顧放之的。
就很爽-
再過一會,御醫(yī)來給顧放之把了個脈,熬了藥。
顧放之再被叫起來,這會精神了一些。他接過藥嘗了一口,差點再次被苦出BE結(jié)局。
裴辛看著顧放之齜牙咧嘴的樣子有點想笑:“哪有那么夸張?”
顧放之不樂意了。他存了個檔,很放肆地把藥碗往裴辛的方向一送:“那陛下嘗嘗?”
裴辛:“……”
他默然地看著顧放之遞過來的碗,鬼使神差地沒拒絕,伸手接了過去。
藥碗在裴辛手里轉(zhuǎn)了個圈,他小心地避開顧放之嘴唇剛剛碰到過的地方,湊到唇邊嘗了一口:“……”
顧放之沒說謊。
確實苦,和他遇到顧放之以后的命一樣苦。
他剛想把藥碗放下,卻眼前開始發(fā)黑。
按顧放之折騰完人就要施展巫術(shù)當(dāng)一切都不存在的尿性,裴辛猜測,顧放之是要回到他問自己喝藥之前。
裴辛安靜地等待著嘴里的藥味散去。
誰知道下一瞬嘴里的藥味卻變得更濃了。
裴辛:“……?”
他茫然地看到自己重新舉起了手里的碗正在喝藥。
喝了一口后眼前一黑又是一口然后眼前再黑又是一口。
顧放之自問也不是那么(太)幼稚的人,但看裴辛這小暴君吃癟的樣子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要他說,三個存檔位置就是好。游戲還得是這么玩。
一個存檔卡在他對裴辛大不敬之前,一個存檔卡在裴辛喝藥的那一瞬間,專門用來對裴辛大不敬。
裴辛:“…………”
他一邊喝藥,一邊用余光看著顧放之,那眼神冰冷中帶著暴虐,暴虐中夾著冰冷,盡顯帝王之氣。
第 40 章 還他清白!
第40章
顧放之這次受涼有些嚴重, 發(fā)熱了兩天,燒褪下去喉嚨開始發(fā)癢,忍不住干咳。
怕傳染給真龍?zhí)熳颖豢愁^, 故這幾天顧放之晚上都是回顧府休息。
別說,回到自己床上睡得倒挺不錯的。
相對比之下裴辛倒是看著像是生病的那個,眼下又浮現(xiàn)青黑色,上朝的時候脾氣也是差得不行。
這天下朝后, 顧放之本打算約宋景舟去買糖葫蘆——天氣愈發(fā)涼了,賣糖葫蘆的小販也開始出現(xiàn)了。顧放之饞了幾天,今天是病好得差不多了,裴辛生日宴的那些瑣事也終于算是準備妥當(dāng), 可以說是告一段落,他才有了吃零食的心情。
宋景舟關(guān)切地問顧放之:“賢兄身體如何?”
顧放之:“咳咳咳咳咳我沒咳咳咳咳事。”
宋景舟:“……”
這怎么看都不像沒事的樣子吧?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想起來什么:“對了。我爹給我寄過來了一些好吃的。晚些我讓人送到賢兄府上。”
說到這,他又頓了頓:“本來還有一份是要送給小秦將軍的。沒想到他走得這樣匆忙。說起來, 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回到了邊境吧?”
秦瑄走的那日,顧放之雖病著, 但也去送了。
秦瑄穿著銀光閃閃的戰(zhàn)甲,身后跟著整齊的士兵與戰(zhàn)馬。他們叩拜過裴辛后, 沉默又整齊地朝城門的方向走, 與周圍百姓熱鬧的歡送聲形成鮮明的對比,實在是一副恢弘得讓人起雞皮疙瘩的場面。
只是有一點顧放之覺得很奇怪。
秦瑄一行人走的時候, 無一不是表情肅殺, 就連裴辛也一樣。
甚至他們還帶了一些兵馬走。
看起來不像是回去駐守,反倒要去打仗似的。
但和誰打?按照顧放之整理出來的時間線,小國之間互相有些沖突,主角他們應(yīng)該是和西胡在打, 暫時還沒人敢來招惹戰(zhàn)力正在巔峰期的大齊。
顧放之收回思緒,剛要道謝,卻見宋景舟身后急匆匆地跑過來一個小太監(jiān):“顧郎留步——”
小太監(jiān)跑得急,沒留意被自己左腳踩右腳絆了一下,整個人啪嘰一下摔在地上。
顧放之看著都疼,索性直接讀檔接了那小太監(jiān)一把。
宋景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看到顧放之突然上前兩步,右手伸出,那小太監(jiān)就像是被磁鐵吸住的鐵球一樣倒在顧放之手上。
宋景舟驚嘆地睜大眼。
小太監(jiān)忙道謝:“多謝顧郎。”
顧放之:“咳咳咳咳不用謝咳咳咳。”
宋景舟:“……”
為什么每次他覺得顧放之武力高強的時候,顧放之總能再次顛覆他的認知?
小太監(jiān)道:“顧郎,皇上請顧郎進宮一趟,有要事商議。”
進宮?要事?
哈,能找到他商議的算什么要事?
總不能是小皇帝困得受不了了,找他睡個午覺?
但顧放之緊趕慢趕去了御書房后,看著滿屋子的人,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真的想錯了。
還真是有事要商量。
平日里眼熟的兵部幾位領(lǐng)導(dǎo),還有兩名太傅正襟危坐地坐在桌前,面前擺著一張長卷地圖。
裴辛站在桌旁,后腰抵著桌角,全身一大部分力量都用來靠著。
他正垂眸,閑散地用手指滾動著桌上毛筆把玩著,聽到動靜,他抬了抬眸,見是顧放之,冷冽的眉眼似乎有一瞬間變得柔和了一些:“老師來了。”
“見過咳咳咳陛下咳……”
顧放之一開口喉嚨就開始癢,他也不好意思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咳嗽,讀了個檔重新對裴辛請安。
他很用力地壓著咳嗽,嗓音反而變得和比平時更低沉了些。裴辛聽在耳朵里,總覺得有些別扭,但見御書房里其他人都滿臉平常,只能壓下奇怪的感覺。
顧放之問:“不知陛下喚臣來是有何事?”
裴辛坐下,又道:“都坐。”
眾人謝恩后在長桌邊上圍了一圈坐下,顧放之是所有人里面官職最小的,但眾人都不約而同地把裴辛旁邊那個座位留給了他,也不知道是知道裴辛重視他,還是不想和裴辛挨著坐。
顧放之猜測是兩者皆有。
裴辛坐好后,手指點了點桌子。
兵部尚書周云凱,今年四十有八。他曾是先皇手下的將軍,使得一手奇兵,擅長暗流布局。他道:“招各位大人前來,是涼山那邊有些變故。”
顧放之存檔后緊張地舉手提問:“梁山?咳咳……變故?可是有一位叫宋江的兄弟被截了生辰綱?”
裴辛:“……”
什么和什么?
眾人面面相覷,裴辛卻大概知道顧放之在問什么,伸手在地圖上點了一下:“涼山在這。”
噢。此涼山非彼梁山。
顧放之回了個檔,老謀深算地微笑不語。
裴辛:“……”
顧放之這幾天生病,可能是真難受了,或者是盼著時間能快點過去,巫術(shù)都沒怎么施展。
裴辛還覺得有點擔(dān)心。
但這會顧放之一用起來巫術(shù),裴辛就又覺得牙癢癢了。
可惡的妖人。
周云凱又簡單給在坐眾人介紹了一下涼山大致地形與兵力分布。又問:“有什么我沒說清楚的地方?”
眾人都搖頭,唯有裴辛黑著一張臉。
就剛才那么一點的功夫,顧放之因壓不住咳嗽施展了四次巫術(shù),因中間沒聽懂施展了三次巫術(shù)。
有兩次施展巫術(shù)的時候隔壁屋子的雪球突然開始發(fā)出大叫。
也就是說裴辛一共聽到了四次雪球的尖銳爆鳴。
剛才周云凱說了什么他是一點都沒來得及聽,他的注意力全被天殺的顧放之和該死的雪球吸引了。
好在涼山的情況他是清楚的,總不至于再發(fā)生他被教書先生當(dāng)成不會寫字的文盲那種事情。
他點點桌子:“繼續(xù)。”
周云凱道:“根據(jù)秦瑄將軍送回來的密信,蒼生教已抵達涼山。光是明面上的就至少有六千兵。駐扎在山上。”
顧放之摸了摸袖子,找出兩張不知道什么時候塞進去的皺巴巴的宣紙,又不動聲色地伸長了手臂,抓起旁邊一根毛筆。
信息量太多了,大家都不用記筆記的嗎?
他翹起二郎腿,把紙墊在大腿上,自以為優(yōu)雅其實偷感很重地記著筆記。
目睹了一切的裴辛:“……”
干啥啥不行的顧放之,連這么兩句話都記不住,還要靠打小抄。
但是,怎么說,就,感覺,有那么一點,可愛。
就是字太丑了。
裴辛看了一眼,慘不忍睹地收回了目光。
有人沉吟著問周云凱:“那不是蒼生教和西胡的事嗎?還是說……”
周云凱看了一圈,點頭:“正是像各位大人猜測的那樣。”
眾人聞言大驚。
顧放之也大驚。
怎么大家都聽懂了周云凱在說什么?
怎么他就沒聽懂?
裴辛實在忍不住了:“哈。”
周云凱:“……?”
他說什么了怎么就把裴辛逗笑了?
他忙起身請罪:“陛下恕罪!”
他這一站起來,其他幾人也跟著慌了,匆忙起身。
顧放之:“?”
怎么了這是?裴辛也沒說要砍人啊?
不管了穩(wěn)妥起見,總之先讀個檔吧。
他一邊咳嗽一邊手指伸向三號三檔位。
但咳嗽的太厲害了,手指歪了歪,不小心點到二號檔位。
場景瞬間切換成了剛剛在宮門口那個小太監(jiān)跌倒的時候。
顧放之眼疾手快地又切了回來。
而這些場景放在裴辛眼中就是——
幾位臣子猛地起身又四散到了各地再猛地坐下,雪球突然站在桌上開始偷喝墨水又突然消失,顧放之突然消失不見又回到了座位上正襟危坐。
精彩,實在是太精彩了。
整個御書房都亂成一鍋粥了,真想趕緊趁熱喝了。
裴辛回味著自己剛剛經(jīng)歷的精彩人生,心里自己給自己鼓了個掌,快樂為今天也沒瘋掉地自己慶祝了一下。
他板著臉,桌子底下用膝蓋撞了一下顧放之的膝蓋,伸手拿過顧放之手里的毛筆。
顧放之一愣。
他抬頭,看到的就是裴辛突然靠近的側(cè)臉。年輕的小皇帝面龐線條分明,眉骨和鼻梁都很硬挺,膚色有些蒼白,但此刻光線很好,讓他看起來像是陽光下的寒玉。顧放之幾乎可以聽到裴辛的呼吸聲。
不過,裴辛突然搶他毛筆做什么?
疑問從顧放之腦海里一閃而過,卻見裴辛抬手,在手中宣紙上畫了兩道起伏不定的波浪。
“這是涼山。”裴辛道。
他在涼山左右各畫了個圈:“這是西涼與大齊。”
他將筆轉(zhuǎn)過來,順著某一條不存在的蜿蜒曲折的道路由遠及近地逼近涼山:“這是蒼生教。老師注意看他們的路線。”
一旁幾位大臣在裴辛剛說話的時候已經(jīng)傻眼了,也不敢出言打斷,只是互相面面相覷著,都從對方眼睛里看到了驚訝——裴辛竟親自為顧放之解說??
顧放之倒沒想太多,他只把裴辛當(dāng)是看不下去自己犯傻的樣子了。反正等下他搞懂了之后直接讀檔回去就行。
他緊盯著裴辛手中的毛筆,隨著裴辛的移動,毛筆的力道透過宣紙與衣袍傳遞到顧放之大腿的皮膚上,帶出奇異的癢。顧放之抬眸看了裴辛一眼,裴辛問:“怎么?”
見裴辛沒發(fā)現(xiàn)哪里不對,顧放之搖了搖頭:“陛下繼續(xù)。”
裴辛“嗯”了聲。
隨著裴辛毛筆的移動,顧放之漸漸地發(fā)現(xiàn)了有哪里不對:“蒼生教這動線……是不是想包圍我們?”
還不算太傻,裴辛挑起眼看了顧放之一眼,微微點頭。
顧放之這會總算明白為什么秦瑄走的那樣匆忙了。原來不光是駐守,還因為邊疆現(xiàn)在隨時都有可能打起來。
可為什么?裴辛現(xiàn)在也不是暴君了啊?多乖的一個孩子啊。
顧放之一邊想著,感激地看了一眼為自己解惑的裴辛,一邊讀了個檔。
周云凱的聲音:“正是像各位大人猜測的那樣。”
這回顧放之融入得很好,和大家一起作驚訝狀。
看顧放之裝模作樣的樣子,裴辛別過頭去,手指擋住嘴唇,實在忍不住彎著嘴角又笑了一下。
今天他倒是發(fā)現(xiàn)了顧放之巫術(shù)的新用法,那就是他屈尊給顧放之幫個忙。
此舉能換取顧放之的衷心不說,還能看到那些大人們目瞪口呆的樣子,也挺有趣的。
還有就是,總覺得像他和顧放之有了秘密似的。
裴辛回頭,看到顧放之用抓了兩下腿,好像腿突然很癢似的。
裴辛突然反應(yīng)過來什么。
……等下。
他剛才好像用毛筆在顧放之腿上畫畫來著,怪不得顧放之剛剛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但那是因為顧放之他自己本來就把紙放在腿上啊!
顧放之這個流氓不會以為他在對他耍流氓吧?
還他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