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患得患失
柳知州父子沒有瞧見來人,只是一味的同寧臻和與傅澤致歉。
晏仲蘅身邊的從州也忍不住捏了把汗,天老爺,怎么能當著主子說這種話,這誤會鬧得。
“什么將軍夫人,我怎么不知。”低沉的,意味不辨的聲線打斷了二人的致歉。
晏仲蘅與寧臻和并肩而立,寧臻和心里咯噔了一聲,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這男人本就腦補不知所云,這下更是誤會大了。
換成誰也不愿頂著宗婦身份被誤會與外男有染,寧臻和自聞心里隔應的慌。
“他認錯罷了,上來就叫將軍夫人。”寧臻和竭力保持鎮定,反正她心里沒鬼。
柳成元和柳知州面面相覷,柳知州率先反應過來,意識到了其中意味,劈頭蓋臉甩的柳成元臉上發腫:“孽障,叫你眼瞎,連參政夫人都瞧不出來。”
柳成元也沒想到,自己方才聽到將軍二字又瞧見他們語氣頗為熟稔,下意識就這么以為了。
“我有一事不明,倒是想請教柳知州。”寧臻和打斷了關于“將軍夫人”的糾纏,跳入另一話題。
“何事,您問。”柳知州略略惶恐。
“您素來清廉,也有賢明在外,令郎是哪兒來的錢來包下一整座酒樓呢?”寧臻和問出了核心。
且這柳成元一身錦衣華服,綾羅綢緞,身形微胖,顯然是日子過得油水不錯,反觀老子,衣裳算不上寒酸也只是樸素,二人除了一張臉,可謂是天差地別。
柳知州笑意勉強:“啊……這,說來慚愧,小子頑劣,下官只有這一個兒子,沒有教養好,才致如此舉止,還沖撞了參政夫人,是下官的問題。”
“這樣罷,按照律法,便打二十板子以儆效尤。”柳知州倒是心狠,很干脆的認了罪,反而試圖混淆視聽。
晏仲蘅眸色淡淡落在跪在地上的柳成元身上,一旁的顧承總覺得他神情冷如寒潭,似是在看一個死物,忍不住頭皮一麻。
“柳大人倒是舍得。”
“可惜,從州,帶人去柳大人的府邸搜查,本官有理由懷疑柳大人貪污受賄,暗中與匪寇勾結。”晏仲蘅淡淡下令。
柳知州頓時腿一軟,臉色發白。
從州領了命,拿著他的令牌調遣了官兵前去柳府搜查。
柳知州父子暫時被押在牢獄中,聽候發落。
“沒事罷。”晏仲蘅輕輕握著她的手腕,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柔和。
可寧臻和聽起來卻頭皮發麻,昨夜的回憶很是清晰,翻天動地的折騰,像是被折斷重拼,骨頭都充滿了酸脹,腰身亦是如此。
“我沒事,幸虧傅將軍及時到來,替我解了圍。”她坦坦蕩蕩的解釋。
“我替內子多謝將軍。”晏仲蘅抬頭沖傅澤點頭,神情間沒有一絲不悅。
從州帶官兵前去柳府搜查了個遍,屋內倒是并未發覺大量斂財,他便叫人著重搜查密室、樹下這些地方。
果真,在后院的狗洞旁有個枯井,枯井被大石頭壓著,幾人費力搬了開,發現了里面大量的白銀,光這些還不止,他書房內有許多巧妙機關破解不得。
還是
從州叫人去稟報了晏仲蘅,他親自前來破解,又在書房內發覺了許多珠寶、字畫、銀票。
牢中匪寇原是咬死不認,后來證據擺在他面前才不得不認,而最初不認則是以為是柳知州同他保證過,只要不認,便能看在收了那錢財的份兒上有什么別的辦法把他們撈出去。
誰知那廝就是在畫餅。
晚上,晏仲蘅風塵仆仆回了客棧,進屋時便皺著眉剝了身上的外袍,寧臻和于案間抬頭打量他。
那外袍他順手便搭上了旁邊的屏風,晏仲蘅臉色不大好看,連話都沒空與她說,便叫從州備了水,即刻就要沐浴。
屋內似乎飄散著淡淡的鐵銹味兒,足可見他剛從哪兒出來。
寧臻和自然也聞到了,晏仲蘅是文臣,也是在至圣先師影響下成就的君子,平日一雙手不是執筆就是握書,監審案件免不了要審問犯人,她有些想不到他面對那些刑具的模樣。
她慢吞吞起身往屏風處走去,她拿起晏仲蘅外袍旁邊的衣裳,避免沾染味道。
“你今日為何不先解釋你的身份。”晏仲蘅問她。
寧臻和就知道會有這么一遭:“我解釋了,只不過你先打斷了而已。”
她說的是那輕飄飄的解釋么?晏仲蘅聽出她話語里的無所謂,雖知道認錯這事不怪她,但他心頭還是有些隔應,好歹二人還是夫妻,她把他置于何地。
因為在意才不解釋么?晏仲蘅總覺得自己頭頂泛著綠光。
他指節輕扣書案,寧臻和不想同他糾結這莫須有的事了,她連他的誤會從何而來都不知道,想解釋壓根就找不到源頭。
他是葫蘆么?這么能憋,寧死每日拉著臉發脾氣也不愿說出來。
就這般,難怪二人做不成夫妻。
她以前到底是怎么忍受他這么長時間的,寧臻和扯了扯嘴,沒搭理他
二人一時無話,如今的關系已經算得上僵硬,下了床就迅速分開,沒了溫存,一個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底線,早已沒了先前的耐心,一個性子冷淡,壓根不屑于上趕子裝。
晏仲蘅心情差,晚上也沒心思與她做那事。
“此案結束我就要先離開半月,你與姑母先去揚州,我隨后就到。”
“嗯……”她背對著他,鼻音淺淺。
“要不,你先隨我回去罷,屆時我再陪你去揚州。“晏仲蘅靜默了半響,終是不放心道。
寧臻和睡意登時就跑了沒影兒,倏然翻過身:“不是說好了,讓我自己去,為何要回去,我不會回去的。”
她跟應激似的抗爭。
她暗罵了句他有毛病,要不是知道他就是控制欲強,懷疑她怕她做出什么辱他臉面的事她都要懷疑他吃醋了。
燭火下她白皙如玉的眉眼靈動艷麗,鬢發微亂,因著轉身動作大,襟口微微敞開,胸前和脖子上若隱若現的是昨夜他留下的旖旎印記。
深邃而嬌軟的溝壑隱藏在寢衣下,晏仲蘅本來冷淡的視線仿佛被點燃了似的。
奇怪的是過去婚姻五年他從未覺得妻子勾人,甚至也有些一板一眼,撞了回腦袋,倒是活色生香了許多。
這么看來,倒也不失為一樁好事。
但也僅此而已。
而且他能敏銳察覺他與妻子不似以前那般離身,曾經的他把仕途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卻忽略了妻子的美。
被中忽的滾燙了起來,微涼的大掌撫上了她的臉,像是逗小貓似的摩挲她的臉。
“不回去也不是不能商量。”他言語淡淡,眸色幽深寧臻和卻一下子就聽出他的意思,臉頰紅地滴血。
二人這些時日敦倫的次數貌似都快和過去一年的次數持平。
但是興許是無愛的原因,身體上雖愉悅,但只要一想到此人與她并非是親密的尋常夫妻,隔應就會蓋過愉悅,為了避免尷尬,是已每次都是緊閉眼,盡量不發聲,只有力道狠了才會溢出兩聲急促的氣息。
而且,她少有回應,次數多了,也就習慣了。
“那便安置罷。”寧臻和闔上了眼,盡量忽視手掌落在她身上的感覺。
只是動靜忽然又沒了,等了許久卻也未曾有動靜,她疑惑睜開眼,卻發覺他坐在旁邊一動未動。
“怎么了?”他這幾日都是跟要生吞活剝了她似的,她縱然承受不住,那也只能硬著頭皮。
他的手掌隔著寢衣重重碾了她一下,寧臻和不察,痛呼了一聲。
聽聞她痛呼,晏仲蘅眸中欲色倏然散去,冷淡著臉色扯了被子蓋在她身上,喚了驚蟄進來。
他吩咐驚蟄轉告從州去買藥。
寧臻和半撐著身子:“買藥做什么?”
“疼就不知道說嗎?”他昨夜沒輕沒重的昏了頭,以至于今日完全沒發現她的不對勁,晏仲蘅神色微微不自然,他素來克制,這還是頭一次這般出格孟浪,一時也不愿面對他折騰下的果。
寧臻和一時無言,雖然瞧著可怖,但實際沒那么疼,只是他摁了一下才疼了些。
“不用買藥,我不疼,只是瞧著可怕。”她尷尬扯了扯他的袖子。
晏仲蘅不松口,寧臻和想尋個地縫兒鉆進去:“明日,明日去行不。”
意識到她在害羞,晏仲蘅也沒強求。
“那……我們睡罷?”寧臻和揪著衣襟小心翼翼問。
“嗯。”
得到他的應答,寧臻和重重松了口氣。
隨即她的神情被他敏銳捕捉,晏仲蘅心里頭登時有些不是滋味兒。
他雖知道妻子因失憶的緣故是有些不愿同他敦倫,也不想要子嗣的。
但這么多日的溫存難道沒有喚起她的一絲心軟么?
他伸手把妻子無意蹬起的被角摁了回去,眼看著二人相隔甚遠的距離,晏仲蘅輕輕嘆了口氣:“我就做的那般不好?讓你如此厭惡我。”
寧臻和背對著他道:“爺說笑了,爺并沒有哪兒做的不好。”
他是口是心非,她又何嘗不是。
他們無法以心換心,始終是有隔閡,且互相都不信任對方,天下離心的夫妻莫過于此。
晏仲蘅睡不著覺,而身旁的人卻睡的很香,他不免覺得她有些沒心肝,輾轉反側幾許,還是起身披了衣裳去藥鋪買了藥來,輕手輕腳給她涂了藥。
他瞧著她的睡顏,頭一次對自己的認知有了懷疑,妻子恢復記憶,真的會如以前一樣嗎?
二人真的還能回到過去嗎?
撞到頭前妻子便因納妾一事同他母親大吵了一架,亦說明那時便有了不滿,才不惜頂著忤逆善妒的名頭爭吵。
頭一次,向來自信滿滿的晏大人揣著懷疑和患得患失端坐了一晚。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他從未像現在一樣想她……
青州知州下臺后,晏仲蘅便令通判暫時代行知州指責,直到下一任知州前來上任,說來也巧,他們曾懷疑通判與知州、匪寇勾結,但最后卻沒有切實的證據。
牢中知州和匪寇皆沒有指證,而他們查了仔細探查后也沒有發覺什么線索,便不了了之。
案子結束,威國公傅府一行也要啟程,繼續往南走,而傅澤一行人也要往南走,晏仲蘅則要暫時回京,碼頭送行時兩艘方向不同的船分別對立,一搜往南一搜往北。
傅澤隨后跟在威國公府身后,威國公詫異:“傅將軍也要走水路?”
傅澤點頭:“陸路將士們風餐露宿的,水路雖慢,但我們也沒什么急事,還能護送公爺夫人前去揚州。”
威國公自然樂見其成,一路上也好有個伴兒閑聊打發時間,晏仲蘅站在一側看著他極為礙眼 ,冷冷嗤了一聲。
寧臻和正在發呆,并沒有察覺暗流涌動,上船前都并未再看晏仲蘅一眼。
忽然她的手腕被拉住,她詫異回頭,晏仲蘅迎風而立,銀灰色衣袍烈烈,眉眼如畫,風似乎都在偏愛他,微涼的手把一個小罐子放在她手心:“把藥拿著,記得每日擦。”
寧臻和耳根霎時浮起了紅,連帶著臉頰,好似春日里盛開的桃花,嬌艷欲滴,她緊緊捏著藥罐,做賊一般左右掃視,生怕被旁人發覺,故而心虛怒瞪他一眼,好似吃了熊心豹子膽道:“滾。”隨即扭頭跑進了船艙。
晏仲蘅:……
他被罵了?晏仲蘅后知后覺恍惚想,他當朝參政,位極人臣,下屬友人無一不是敬重,居然被妻子罵了。
但晏仲蘅卻并沒有生氣惱怒的感覺,反而心肝脾肺隱隱充盈著一股愉悅舒適。
意識到這一點,他微微詫異,隨即了然,妻子這般活潑也好過死氣沉沉的不搭理他。
船離開了碼頭,在水波蕩漾中向北行駛,從州隱隱覺得自家主子心情罕見的愉悅。
真是奇怪,前兩日還陰晴不定,按理說今日同夫人分開應更是不快,結果居然在笑。
從州不敢問,只敢悄悄松口氣。
……
威國公一行人抵達揚州已然春中,只是江南素來悶熱,竟已然是京城夏中的氣候,船進入江南地界身上的水汽附著在身上,黏糊糊濕答答的,一時有些讓人不習慣。
揚州的碼頭上隱有吳儂軟語飄散,落在耳根子里聲音都要酥了。
“算算日子,蘅哥兒應當是剛從京城啟程,待到揚州怎么也是下旬了。”晏老夫人道。
寧臻和笑笑不說話,最好是來的越慢越好呢。
他們下了船后先回在揚州置辦的宅子,道路兩旁草長鶯飛,寧臻和扶著晏老夫人上了馬車,身后跟著青狼營的兄弟們。
傅澤他們原是要繼續往南邊兒去,但恰好要在揚州轉船,明日才可啟程,威國公干脆叫他們在府上住一晚。
宅邸位于城內中心,毗鄰繁華之地,是個七進七出的宅子,江南的建筑與京城的倒是頗為不同,寧臻和認了晏老夫人為干娘,在揚州的這些日子自也住在威國公的宅子里。
晏老夫人干脆指了離她最近的蓮汀閣住。
丫鬟婆子老夫人不好把京城威國公府的全帶過來,便依著他們的意愿只帶了一半兒,剩下的一半兒來揚州后再行置辦。
“好熱啊,夫人,換身衣裳罷。”驚蟄同她道。
寧臻和點頭,覺得身上粘膩的緊,順便叫她打了水來沐浴一番。
晚些時候她換了身丁香色薄紗褙子,綰了個髻向晏老夫人所住的祥云居而去。
“快進來,我正要叫嬤嬤去喚你。”瞧見寧臻和晏老夫人急著招手。
“干娘何事?”
“我們剛到揚州,先歇幾日,過幾日我的兩個女兒上門來,二姐兒嫁了當地的望族裴家,裴家是書香世家,祖上出了三位狀元兩位探花,她如今掌著中饋,也算是得臉,三姐兒許了謝家,謝家長房如今在皇宮的殿前司當值,三姐兒嫁的是二房,小心年紀已是舉人,待三年后的春闈一過,也是前途無量。”
晏老夫人詳細的給她說明,眉宇具是神采奕奕,可見兩個女兒過得皆是不錯。
“接下來一月也都不得閑,少不得得與當地官眷走動,若你不愿,不去也成。”
寧臻和點頭:“多謝干娘,我愿意陪干娘去。”
不論如何,官眷到底不是尋常人能見到的,晏老夫人肯帶她去明顯是想要她結交一些人脈,不說有什么用吧,起碼別使絆子,她自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晏老夫人滿意點頭:“時候不早了,回去早些歇息。”
出了院門,天色暗了下來。
“寧夫人。”寧臻和被一道聲音喚住,她回身瞧去,傅澤遙遙站在月洞門外頭,正目不轉睛的瞧著自己。
外院和內院以月洞門分界,傅澤身為外男不好踏足內院,便隔著月洞門遙遙喚她。
“傅將軍,可有何事?”她稍稍靠近月洞門問。
月洞門前的垂絲海棠半遮半掩,掩藏的情意若有似無的散發了出來。
“我明日便要走了,這一去歸期不定,所以我想……訴明我的心意。”傅澤鼓起勇氣道。
趁著寧臻和愕然,他一口氣道:“我知你要同晏大人和離,我也無意立刻讓你做出回應,只是希望在接下來的時日中,若是有再婚的心思,可以率先考慮我。”
“我會是一個很好的丈夫,一個敬你、愛你、事事為你的丈夫,你會是將軍府最受人尊重的主母。”
傅澤并沒有說那些少年人愣頭青的寡話,什么心悅你,什么真心,寧臻和已經過了聽這種話的時候,若非前段婚姻不幸福,又豈會走到和離的地步。
寧臻和徹底愣住了,她沒想到傅澤當真有這種心思。
一時有些慌亂無措:“我……”
“不必現在回應我,反正我人在邊疆,也不急于成婚,你若是什么時候愿意了,考慮考慮我就成。”
他進退得宜,說完笑了笑。
寧臻和神情復雜,倒是對傅澤的袒露心聲并沒反感之意,他若是說什么情啊愛的,她反而會心生厭惡,只是她就算和離,不說未來,也許會有許久都沒有步入婚姻的想法。
二人一時靜默,傅澤知曉再待下去會給她形成困擾,靜靜轉身離開了。
“若夫人愿意,可以信函傳來邊境。”
輕飄飄的話語落入她耳中,擾得她心緒繁雜。
翌日醒,驚蟄欲言又止道:“夫人,傅將軍已經走了,天還沒亮就走了。”
寧臻和愣了愣,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么。
剩下的時日,寧臻和則并未在家中休息,而是利用這些空閑日外出去城內的鋪子看當地的絨花飾品。
比起京城的粗糙和相似,揚州的絨花不僅每家都不相同,復雜性和精巧性都遠勝京城。
問了幾家鋪子可能學習技法,皆被婉拒,寧臻和沒有氣餒,先買了些絨花發飾回去仔細研究。
第四日,晏老夫人的兩位女兒上門,寧臻和陪同在側。
“父親,母親。”二娘衛賢意先下了馬車,她比寧臻和大七歲,而后是三娘衛良意,比寧臻和大三歲,衛良意身旁站著個六歲的小姑娘,她還大著肚子,慢吞吞的下來。
二人與父母已經許多年未見,眼眶霎時浮上了水霧,晏老夫人跛著腳迎了上去,與女兒們抱頭痛哭。
威國公也轉過頭抹了抹眼睛。
“好了,莫哭了,先進門,姑爺們呢?”威國公問。
衛賢意笑意閃爍:“裴訣他……空不出時辰來,下次罷,下次再上門拜訪。”
“謝池他在家中溫書呢,他托我帶了禮來,還說下次再同二老好好敘舊。“衛良意叫下人把禮搬下來。
寧臻和敏銳的察覺到二位表姐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巧妙的打圓場:“見過二位表姐。”
姐妹二人松了口氣,視線落在她身上:“這位便是蘅哥兒媳婦罷,此次父親母親南下多虧你了,我聽說還遇上了匪寇,幸而有弟媳。”
衛賢意緊緊握著她的手腕,淚眼浮動。
一家人復兒開開心心的進了屋,吃茶敘舊,中午,晏老夫人叫人做了一大桌子菜,說起寧臻和與晏仲蘅夫妻二人,威國公很沒眼色的插了句嘴:“仲雪過些時日便來了,他們小夫妻這都成婚五年了,還這么膩歪。”
提及此事,寧臻和笑意淡了些,晏老夫人瞪了他一眼,威國公摸不著頭腦。
衛良意揶揄:“我那表弟老古板一個,我上次見他還是送我成婚出門,明明比我小,說的話倒像他才是哥哥。”
“這都許多年不見了。”衛賢意感嘆。
晏老夫人瞧寧姐兒可愛,時時攬在懷中不松手:“對了,二娘,今日姑爺沒來也就罷了,怎么勛哥兒和明哥兒都沒帶來。”
衛賢意笑意勉強:“都……都要上學呢,改日罷。”
這下晏老夫人再遲鈍也覺出不對了:“好孩子,你與我細說,是不是裴家苛待你了。”
“沒有,怎么會呢,母親寬心。”
寧臻和卻發現衛賢意抬手時手腕隱隱露出了青痕,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再想細瞧時,衛賢意已經拉下了袖子,遮掩了起來。
……
銀月掛在天際,月光灑在船上,晏仲蘅扶欄而站,銀白的衣袍隨風上下浮動,深邃的眉眼凝著南邊兒,衣裳潑墨般的紋路宛如一副山
水畫,像是要登月化仙一般。
與她分別許久,團聚的心越發焦灼,他以前從未覺得她不在身邊的日子有這么難熬。
直到他重新面對冰冷的寢居、冰冷的床榻,一個人用膳的日子。
分明他過了五年這樣的日子,短短幾月卻已然不適應。
這樣好的日子他竟遲發現了五年。
信鴿盤旋在頭頂,晏仲蘅伸出胳膊,信鴿緩緩落在他手臂,腳上綁著一個小竹筒。
晏仲蘅取出了里面的信件,他要離開這么久,自然是不放心的,便派了幾名晏家豢養的死士在妻子身邊,以確保她的安全。
信鴿已許久未曾來信,晏仲蘅還當是妻子出了什么事兒,結果信上說:傅將軍已然表明求娶之意,夫人未曾答應,傅將軍已離開揚州,前往邊境。
晏仲蘅松了口氣,忍不住想,她既沒有答應,便心里還是在意自己的罷,她還是在二人間選擇了自己。
意識到這一點,他身心都泛著愉悅,竟有些恨不得立刻飛去她身邊。
第33章 開始追妻1會……試著去改變些
寧臻和在城內轉了幾日,瞄準了一家鋪子,對比起揚州內最大的永興堂和流云齋,璞琢堂算是低調又普通的一家,不僅如此,生意更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但她選擇這家具是因為鋪子一開張會吸取所有的客量,便是永興堂和流云齋也比不得,她曾想拜訪過鋪子老板,只是每次都被鋪子里的伙計委婉拒絕。
“夫人,我們這在這兒一直蹲著也不是辦法啊。”驚蟄給寧臻和舉著傘都快熱暈了。
寧臻和擦了擦臉頰的汗漬,白皙的臉頰變得跟艷紅的柿子一般:“再等等,我觀察了些時日,大約便是今日會開。”
“唉,夫人你瞧,那馬車上的人可是二娘?”驚蟄眼睛極好的指著旁邊道。
寧臻和探頭去瞧,璞琢堂一側停了輛馬車,上面有一婦人踩著木凳下了車,那面容,赫然是衛賢意。
衛賢意一臉冷色進了璞琢堂的側門,寧臻和詫異不已,瞧著璞琢堂伙計恭恭敬敬的模樣,一個猜想緩緩浮現。
“我們先回去,改日攜禮上門拜訪二姐。”寧臻和改了主意。
寧臻和回了府,威國公的馬車已經第三日沒有回來了,晚間用飯時她便順嘴問了一句,誰曾想老夫人嘆了口氣:“城內失蹤了三位少女,他啊,正焦頭爛額呢,派了不少精衛搜尋也沒有線索。”
威國公來揚州雖然看似是養老,但圣上自然也不會寒了老臣的心,便讓他兼任揚州通判,協助知州辦理事務,輕松又清閑,便是平時偷懶躲閑,按照他的品級,知州也不會說什么。
寧臻和先是同老夫人側面打聽了關于璞琢堂的事,老夫人也一知半解:“哎喲,這我就不清楚了,那大約是嫁人后開辦的,不過那個鋪子位置我倒是知道,是二娘的陪嫁。”
“那便是了。”寧臻和再同老夫人說明她想上門拜訪,也順便一解她上次無意瞧見的疑惑,看看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
若是真的,威國公夫婦品級放在這兒,她又為何不同他們說明。
夜深人靜,她在屏風后面撩水沐浴,沐浴后拿布巾擦干,寬大的布巾裹著纖細窈窕的身姿,揚州悶熱,不到夏季屋子里便放上了冰。
屋內倏然響起微不可查的腳步聲,極輕極輕的往屏風后走,寧臻和擦干了身上的水珠,拿下了布巾,光裸的身軀頓現,削肩膀好似抹了一層油蜜,散發著陣陣香甜。
高大的身軀頓時籠罩在她身后,薄唇帶著些迫不及待地吻上了她的頸側。
“啊~”寧臻和驚叫了一聲,隨即被捂住了唇,驚恐的眸子瞪圓,對上了一雙熟悉幽深的眸子。
晏仲蘅有力的臂膀箍上了她的腰身,迫使她雙腳離地,坐在了旁邊的箱子上,大腿擠進她腿間,低眸凝視先前給她留下的印記。
都消失了。
但她赤身嵌入自己懷中是從未有過的感覺,他素來克制,成婚五年連彼此的赤身都沒怎么瞧過,頭一次瞧還是一個月前的敦倫。
寧臻和惱怒地瞪著他,一口咬上了他的手掌,晏仲蘅神色未變,反而俯身薄唇印了上去,輾轉反側地輕吻。
吻的留戀,吻的若即若離,輕而柔,時而含弄吮吸,二人少有這般溫存的親吻,吻必定伴隨著房事,但這次寧臻和能感覺的出他的渴望,但也沒有急不可耐。
只是俯身闔眼忘我的啄吻。
那股冷淡的香氣覆蓋了屋內濃郁的甜香,密不透風地包裹著她。
一吻畢,絲絲縷縷的喘息從晏仲蘅唇間溢出,寧臻和偏過頭:“爺來的怎么這般快。”
“嗯,沒有耽擱便快。”他聲音沉啞,似琴音般悅耳。
都親完了,他還是不離開自己,寧臻和不適應自己赤身與他相對,提醒:“我要更衣了。”
“別更了,這樣便很好。”晏仲蘅渾話張口就來,隨即繼續吻著她的脖頸,他手勁兒總是格外大,抓得她手臂、大腿泛青。
再者,今日在外頭站了許久,她沒什么心思配合他:“爺,改日罷,今日我不方便。”
晏仲蘅吻頓:“來月事了?”
旋即就要查探,寧臻和并攏腿沒好氣:“并非,我身子不舒服。”她也懶得跟他解釋,說完就要推開。
“若我一定要呢?我們現在還是夫妻。”晏仲蘅盯著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強調道,他也不知怎么回事,對于她的拒絕一下子就跟應激了似的。
好像……好像一直在尋找她在意他的證據似的。
寧臻和沉默不語,就算他一定要,她也反抗不了,而晏仲蘅只是沉穩地撩撥著她。
手掌游離著揉一揉腰肢,唇齒輕咬粉珠,把以前未做過的都補回來,寧臻和從最開始的冷若冰霜,而后隱隱蹙眉,再然后咬著唇瓣浮起惱怒的神色。
她臉頰浮起醉酒般的酡紅,漂亮糜艷似精魅,晏仲蘅捏著她的手腕放置在頭頂,他說不上是欣喜還是激動,便把生理難以遏制的本能反應歸為情動。
看,她為他而情動,是不是潛意識還是愿意接納他的。
寧臻和恍恍惚惚的再度被迫扯進了涌動的潮水中。
翌日,晏老夫人院子里,嬤嬤通報說二爺來了,晏老夫人詫異不已,遂召了他進來。
原以為他是剛進城,誰知瞧見他的第一眼倒是嘴角噙著饜足笑意,意氣風發的進了屋,絲毫不像趕了許久路的風塵仆仆的模樣。
她心下了然。
“見過姑母,近些時日怕是要叨擾姑母了。”晏仲蘅請安道。
晏老夫人揶揄:“昨晚到的?這是緊趕慢趕來著,這么早就到了。”
“是,我雖同圣上告假,圣上雖同意,但仍安排了公務,青狼營的將士們已經向南行去,前朝余孽分裂為三部,河羌率先歸附,赫渠與斛律拒不歸附,圣上打算遣使前去談判,傅將軍想來很快便會收到圣旨,若那二部接受圣上封異姓王的招撫,相必很快便會進京朝貢。”
晏老夫人明白了:“待到時你便在揚州接待他們,而后一路北上。”
晏仲蘅頷首,圣上謹慎,確實不放心余孽在我朝境內隨意走動。
晏老夫人似笑非笑,話鋒一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把晏家豢養的死士安排在臻臻身邊,你們呀你們,我是老了,管不著你們小輩的事了,若是在意,便好好對待,何苦來哉的鬧個不停,還鬧到了和離的地步。
晏仲蘅微微垂首,在唇舌間碾磨在意二字,他
是在意他的妻子的。
“我瞧你是沒有和離的意思,她指定是因為你先前納妾的事心灰意冷。”晏老夫人恨鐵不成鋼,“你說說你,納妾不與主母商議,你把她的臉往哪兒擱,你是明著在晏府上下眾人面前打她的臉,哪一戶哪一門不是都由主母張羅納妾,你倒好,你母親直接做主了。”
晏仲蘅啞然,被訓了個沒臉。此事確實是他做的不對。
“只是……侄兒后來亦同她說明不納妾,只與她好好過,她先前一直想要孩子,近來又不想要了。”
晏老夫人沒錯過他臉上的低落:“所以?”
“侄兒覺得她雖對侄兒心懷不滿,侄兒亦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但哪家的夫妻沒有齟齬,真正讓我們離心的是這失憶,若是恢復記憶,臻臻不一定會像現在如此,而且要個孩子確實是當前最合適的選擇。”
晏老夫人服了他了:“你說明了,她便得以你的意志為先?便要無視過去?你太理所當然、太自傲了,我看你就是居高位居久了,眼睛長在頭頂上了。”
“姑母說的不無道理,只是為夫者,自然事事要考慮周全,若是都聽妻子的,豈不耳根子軟,沒有主見,但侄兒在意臻臻,會……試著去改變些。”
這還是他頭一次口頭上表明在意。
他最后一句說的略有些僵硬,晏老夫人勉強道:“你知道反省便是好,五年夫妻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兒。”
“今日臻和要上裴家的門拜訪你二姐,你也許久未見了,便一同去罷。”晏老夫人有心撮合二人。
“多謝姑母。”
差不多辰時末,驚蟄喚醒了寧臻和:“夫人,趕緊起罷,今兒個不是還要上裴家的門嗎?”
寧臻和扶著酸痛的腰身瞧了眼外面,她下半身都是麻的,尤其是那處紅腫疼痛異常,挪動一下也不適。
她呼出一口氣,撐著起身起來準備賀禮,昨晚打聽了一番,衛賢意的大兒子勛哥兒已經十一,是讀書明理的年紀,便拿了些古籍,小兒子明哥兒和寧姐兒同歲,便準備了些玩具,還給衛賢意準備了些京城的點心。
她彎腰收拾東西時一時不小子磨到了紅腫處,忍不住嘶了一聲,晏仲蘅踏進了屋,瞧見她身形搖晃的模樣便伸手扶住了她。
“怎么了?”他言語間不乏關懷。
“怎么了?這倒是要問問您了。”她冷笑一聲。
晏仲蘅莫名,不知她為何大早上便吃了槍藥,驚蟄適時提醒:“夫人累著了,今晨便身子不適。”
他恍然,隨即端詳她冷然的側臉:“那夫人要多適應。”
寧臻和轉頭怒瞪他,抓了個枕頭起來扔到了他腦袋上。
驚蟄:!!
她膽戰心驚的看著姑爺,想著等會兒姑爺若發脾氣了她定要過去抱著他的腳攔住他。
晏仲蘅大腦空白了一瞬,他從未想到她會有這般冒犯夫君的行徑,不過也是,她的脾氣日漸變大,早與以前不一樣。
他剛想擺一擺夫君的威嚴,卻又想到剛才同姑母說的話。
深吸一口氣:“扔的可舒暢?不舒暢那便再扔罷。”
第34章 開始追妻2開始關心她
此言一出,寧臻和似聽錯一般瞧著他,漂亮的眉眼閃過一絲狐疑,這話能是晏仲蘅說出口的?
“還扔嗎?”晏仲蘅一瞬不瞬回望她。
寧臻和根據他的語氣和神情確定,他不是與她開玩笑的。
她冷著臉:“憑什么我要適應,憑什么你說了算?”
晏仲蘅腦中飄起老夫人的話“你說明了,她便得以你的意志為先?便要無視過去?你太理所當然、太自傲了,我看你就是居高位居久了,眼睛長在頭頂上了。”
他遲疑一瞬:“并非如此。”
“你明明也很喜歡。”他篤定道,但只有那般時她會收起所有的尖刺,變得柔軟而依賴他。
“你胡說。”寧臻和臉頰浮起薄紅,惱怒不已。
察覺到二人的話走向開始不對,驚蟄很有眼色的逃之夭夭,晏仲蘅靠近她,語氣越發耐心:“是真的。”
寧臻和胸膛起伏兩下,忍不住回嘴:“那明明是正常的生理反應,換成別人對我我也是這般,爺是把情動和下意識的反應混淆了罷。”
當他聽到換成別人也行,他臉色一瞬變得難看了起來,一字一句反問:“換成別人?臻臻,你想換成誰?”
他的目光銳利似彎刀,劈山跨海般刺向她,饒是寧臻和再冷漠淡定后背也忍不住一麻,生出些怯意。
她就是胡亂說而已,他怎么又揪著不放了,哦她忘了,他現在變得很小心眼,跟針尖一樣大。
“沒誰。”她冷著臉說完越過他出了屋門。
驚蟄與從州把賀禮擺上了馬車,二人同車而坐互不說話,晏仲蘅發覺自己近來脾氣越發不穩定,這與他素來沉穩的脾性背道而馳。
寧臻和事先遞了帖子進裴府,馬車停在裴府門前,管事的上前迎接,乍一撩開車簾瞧見了一張男人的臉它愣了愣:“你是何人?”
管事的自然是得了少夫人的令來迎客,說是有娘家的弟妹來訪,結果是一位公子。
晏仲蘅淡淡:“我乃衛夫人弟弟,攜妻眷前來拜訪。”
管事恍然大悟:“晏大人,小的有眼無珠,二位請。”
他把二人迎了進去,在正廳招待奉茶,茶剛上來,衛賢意便款款進了門,瞧見晏仲蘅微微一愣:“蘅弟。”
晏仲蘅起身:“賢二姐。”
“你竟這么快便來了,上次見面還是三年前罷,瞧我,也沒準備什么東西。”見著弟弟,衛賢意顯然很高興。
晏仲蘅頷首:“我昨夜方進城,是我沒來得及送帖便與臻臻來了。”
衛賢意這才似想起寧臻和:“沒想到弟妹會前來,嘗嘗揚州的點心吧。”
寧臻和仔細打量著這位賢二姐,視線落在了她的手腕處,今日衣裳穿的頗為嚴實,只是手腕處隱隱有紗布的痕跡。
“姐夫呢?”晏仲蘅隨意問起。
衛賢意的丈夫裴訣雖未入仕,但裴家的“隨云書院”在揚州乃至京城都很有名氣,京中不乏有很多貴族子弟皆來書院學習。
“書院有事,回不來。”衛賢意并沒有過多提起丈夫。
“二姐,我給勛哥兒和明哥兒準備了些禮物。”寧臻和忽道,叫驚蟄呈了上來,衛賢意瞧見這些東西,視線閃爍,“弟妹有心了,明哥兒在睡覺,勛哥兒隨他父親在書院讀書,改日再見罷。”
寧臻和見此,心里頭也沒多想:“二姐,我來是想問問你那璞琢堂可是你名下的鋪子?”她語氣帶了些不好意思。
聽聞璞琢堂衛賢意臉色一變,神色也冷了些:“璞琢堂?城內那家不怎么開的絨花鋪子?早些年便轉賣出去了,現在同我并無干系。”
寧臻和敏感的察覺到衛賢意并不想談此事,可她那日分明瞧見了她進了璞琢堂,那總把她拒之門外的伙計對她畢恭畢敬。
衛賢意話已至此,寧臻和實在不好再說什么。
晏仲蘅巧妙接過話題同衛賢意說起了裴訣,衛賢意竟也是五句有三句說不上來,剩下兩句也是含糊不清。
故而,二人坐了沒多久便離開了,回府的路上晏仲蘅忽道:“賢二姐心里頭有事。”
寧臻和不意外他察覺:“二姐夫兩次都未出現,也許確實有什么事。”
“你平日多與賢二姐走動,對了,你當初說的那個璞琢堂是什么?”他有心要了解妻子,自然對她的一切都要關懷。
“就是個鋪子罷了,與爺無關。”寧臻和別過臉去,并不想與他解釋。
見她如此,晏仲蘅并未再詢問,他點到為止,再問下去她也不會同他說,那他何必再前進。
她不同他說,他自有旁的辦法,回了府,他便吩咐從州去查探璞琢堂的消息。
寧臻和則回了院子,她并未把衛賢意身上的疑點同晏老夫人說,一則還沒有確切的證據,若此事她不該管卻管了,很容易把賢二姐得罪了。
璞琢堂的消息來的倒是比晏仲蘅想象中的快,從州把官府登記造冊的記錄擺在他案上:“主子,知州府那兒璞琢堂還是在衛二夫人名下。”
晏仲蘅擰起了眉頭:“這鋪子是做什么的?”
“就是做絨花
的鋪子,不過是揚州城內流水最大的鋪子,就連人最多的永興堂和流云齋也比不過。”
他的二表姐,背著家人開了一間鋪子,為何不愿讓旁人知曉。
晏仲蘅多年身居高位的直覺告訴他里面必有異處。
“去查裴家出了什么事,查璞琢堂。”他指節輕扣桌案。
從州小心翼翼問:“那要告訴老夫人和夫人嗎?”
晏仲蘅淡淡沉吟:“姑母先別告訴,待事情查明白我再與夫人說。”
從州有些猶豫,自家主子不是昨日剛同老夫人保證要試著改變自己高高在上的性子嗎?事情查明白了和通知有什么區別。
“怎么?”晏仲蘅目光如炬,掀起點點漣漪。
“不若主子還是同夫人說一聲吧,要不然之后與通知有什么區別。”從州還是鼓起勇氣勸他。
晏仲蘅低下頭思索了半響:“嗯。”
也沒說好還是不好,不過從州當然不敢指望主子說什么,領了命便退了下去。
晏仲蘅這些時日頗為清閑,只是妻子卻時常不見人影,譬如現在他回了屋便不見蹤跡,只有個大夫在外面候著。
他問院子里的丫鬟:“夫人呢?”
丫鬟低著頭:“回大人,夫人剛同驚蟄姑娘出門去了,奴婢也不知去了哪兒。”
晏仲蘅見問不出什么,索性在寢屋等她回來,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用膳前一刻,妻子才風塵仆仆的回來,臉上還掛著清淺的笑意。
“你做什么去了?怎么現在才回來?”晏仲蘅壓下不快,耐著性子問。
“我自有我的事,爺這是什么語氣,怎么還質問上了。“寧臻和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但她今日高興,懶得同他一般計較。
“我等了你一下午,那大夫也等了你一下午,你可知今日是針灸的日子?”
寧臻和不以為意:“大夫本就在府上住著,也算不得等,倒是爺,我可沒讓您等,怎么還氣上了。”
晏仲蘅一噎,被懟了個沒臉。
“傳膳罷。“他吩咐驚蟄。
“爺自個兒吃罷,我用過了。”寧臻和坐在銅鏡前拆卸釵環。
“你還未告訴我你做什么去了?”他似是打破砂鍋問到底般,好聲好氣又耐心問。
寧臻和煩他如今這股子勁兒,啰嗦又婆媽,他越問她越不想說。
她神色平靜地摘下耳環:“爺今日是怎么了?非得問出個什么來,我記著周媽媽同我說過,您最不喜后宅干政,自然也不會喜歡我過問您的事,如今你這是打定主意要過問和干涉我的事了?”
晏仲蘅霎時怔愣,眼眸輕輕顫了顫,嘴唇囁喏幾下卻最終未曾說出口。
自己當真是這樣的嗎?
他眉眼登時軟了下來:“我……并沒有此意。”他薄唇抿緊,怎么也說不出口自己是在關心她的話。
真是奇怪,他能在姑母面前說出來,面對她不知為何總是難以啟齒,似有股羞恥裹挾著他,叫他無法說出口。
“既沒有,爺便莫要再問了,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您有,我也有。”
她打定主意不與他交心,也不下他的臺階,施施然進了盥洗室沐浴。
晏仲蘅坐在書案前神思不屬,驚蟄在內間從箱籠里給寧臻和拿小衣,結果不甚碰到了一個東西,頃刻間便落在了地上,發出重重一響。
“怎么了?”晏仲蘅被打斷了思緒,起身進來問。
“沒什么,是奴婢不小心摔了東西。”驚蟄惶惶的趕緊收拾。
“慢著。”低沉的嗓音喝止了她的動作。
晏仲蘅瞧著地上那把樸素的弓,拾了起來:“夫人帶過來的?”
驚蟄顫顫點了點頭。
“另一把弓呢?”晏仲蘅平靜問。
驚蟄欲言又止:“另一把……另一把,賣了。”那一把弓價值不菲,賣了好些銀子呢。
呵,她的妻子留著別的男人送她的弓,把自己送的,倒是賣了?
晏仲蘅從未瞧一個東西這么礙眼過,他輕輕嗤道:“同夫人說一聲,我借她的弓一用。”
說完便離開了屋子。
寧臻和出來時不見他的身影,驚蟄又欲哭無淚的模樣:“怎么了?”
“姑爺把您那弓拿走了,說是借用一番。”寧臻和聞言視線移到了那打開的箱籠前,里面確實空了。
這弓確實輕便實用,她打算帶來揚州勤加練習,日后再遇上像青州那樣的事也好防身,誰曾想他倒是一聲不吭的拿走了。
第35章 開始追妻3他頭一次嘗到了被冷落的滋……
寧臻和頗為無語,若她急吼吼的沖過去尋他質問,倒顯得自己小氣,一把弓若能打發他走些時日那也值了。
“夫人,那……要要回來嗎?”姑爺也太過分了,自家夫人是真喜愛才到揚州也帶著,結果商量也不商量一聲就帶走了。
寧臻和敷衍搖頭:“不必理會,隨他去。”
她今日獨自代替老夫人去與揚州的官眷結交了一番,老夫人有些水土不服,雖說江南養人,這兒的人都鐘靈毓秀,可到底不是這片土地長起來的,身上竟起了些疹子。
巧的是揚州通判夫人是個熱心腸的,且素來與賢二姐有些來往,她便搭了份關系,想著下次二人聚時帶著她。
通判夫人便定了去游湖踏青,寧臻和翌日早早起來做準備,剛過巳時便套了馬車往瘦西湖去。
剛走到半路上,馬車倏然停了下來,外頭倏然響起嘈雜聲,還有時不時的吼叫聲。
“怎么回事?”寧臻和探頭問。
馬夫回:“夫人,巡檢司的在緝拿犯人,道路堵了,可能得過些時候才能走。”
事已至此,寧臻和只得在馬車上候著,順便有一搭沒一搭的問:“可說了緝拿什么犯人?”
“好像是前些日子少女失蹤的犯人。”
沒多久,路就疏散了,馬車繼續往瘦西湖邊去,通判夫人定的地方在湖邊桃林的涼亭中,地勢偏高,可遠觀湖景。
她到時其余二人還未來,她便在林中轉悠賞花。
“二娘,我們夫婦一榮俱榮一損具損,你當真這般狠心。“一道刻意壓低的聲音響起,冷淡中夾雜些命令的狠意。
寧臻和意識到自己好像撞見什么“家事”場景,趕緊轉頭掩在枝丫后就想離開,結果下一道熟悉的女聲讓她腳步一頓。
“裴訣,這是你自己干的好事,憑什么要我來擦屁股,枉你還是隨云書院的掌教,你不過是瞧我父母弟弟來了揚州,覺著我有利可圖,才又變了臉,我要和離。”
這聲音……怎么這么像賢二姐。
還有裴訣,若她沒記錯,是賢二姐的夫婿,寧臻和心口砰砰直跳,她也沒想到自己竟撞見了裴家密辛,倒是陰差陽錯。
她收回離開的腳步,轉身和驚蟄悄然掩得更隱蔽了些。
“二娘,你我夫妻何須如此見外,你幫我便是幫你自己,便是幫勛哥兒和明哥兒,和離,你舍得勛哥兒和明哥兒嗎?他們始終還是裴家的子嗣,父親母親和我,是絕不允許你帶他們離開的。”
寧臻和透過枝丫窺見二人對峙,那位裴掌教,剛剛入而立之年,清貴儒雅,一身青袍身姿挺拔。
衛賢意甩開他的手,恨恨瞪著他,裴訣道:“二娘,你好好想想罷。”
說完他好毫不留情的離開了,衛賢意強撐的肩頭倏然落下,臉色也不復方才的冷靜。
“賢二姐。”
衛賢意心頭一驚,抬頭便對上了寧臻和復雜的視線,眸中閃過一絲驚慌,隨即臉色端著冷意:“你何時來的。”
“我……”她囁喏幾下,終是沒有說出口。
“你都聽到了。”衛賢意款款坐下,到了這時候,她的身板仍然停的很直。
她是威國公之女,淑貴妃的胞妹,亦是裴氏宗婦,她永遠是體面而鎮定的。
“我聽到了,二姐。”寧臻和坐在她身側,突然遲疑的不知該如何開口,她自己亦身陷囫圇。
衛賢意仔細打量這個弟媳:“若你答應我不說出去,璞琢堂有什么想問的,便問罷。”
原來她都知道,寧臻和啞然,所以那日在裴府她確實是故意不同她說。
“賢二姐誤會了,我豈是那般趁人之危的人,我不會說出去的,無關其他。”她誠懇道。
衛賢意臉色稍霽:“無妨,就當是交易,這樣才公平,否則我心里
不踏實。”
見她這般,寧臻和再推脫顯得矯情:“不知二姐為何說璞琢堂并非是您名下的。”她把那日的所聞說了一通。
衛賢意了然:“這是我的后路,裴家表面風光,實則體面都是裝出來的,拿我的嫁妝平賬,裴家子弟還豢養美妾,你看不出來吧,裴訣那種瞧著光風霽月的,實則早就外面養了不少妾室,隔墻有耳,我若叫裴家的人知曉,后路必會斬斷。”
寧臻和吃了一驚,沒想到裴家的腌臜事兒不比京城少。
“那二姐可是決定和離?”
衛賢意遲疑了一瞬:“大約罷,我舍不得我的孩子。”
“姑母和姑父愛女之心拳拳,二姐此番他們若是知曉,必會助二姐和離。”
“先別同他們說。”衛賢意扶著額頭道,只有這一刻,她似乎才泄出些柔弱來。
……
朝廷的圣旨已到邊疆,傅澤作為使臣已經深入赫渠和斛律談判。
沒有任何人知曉,使臣是他據理力爭替傅澤“爭取”而來的,歷史上談判的活計最難,不僅要有雄才大略,還要有膽識,即便如此,被殺的使臣亦有不少。
他當然會信青狼營統領的膽識和謀略,若能功成名就,他只道是他的命數還未盡,若是不幸殞命,也算是除掉了眼中釘。
“主子,屬下有事稟報。”從州立于門外。
“說。”
“今日東關街上巡檢司的緝拿犯人,卻未曾緝拿成功,巡檢司的在追查到裴府附近那賊人便沒了蹤跡,原本他們也沒覺得裴府會有藏匿的可能,只是暗衛卻在探查裴府的事時,發覺了在裴府側門花圃枝丫上勾著的一角云錦布料,聯想到那事,便送去了巡檢司詢問,花紋和樣式也都對的上。”
“云錦乃是名貴布料,揚州城內鮮少有人用的起,專門去城內最大的成衣鋪探查。”晏仲蘅淡淡道。
“還有,衛二娘子……似是有和離的打算。”從州猶豫了一下,道。
晏仲蘅眉頭輕蹙:“原因?”
“似是夫妻不合,裴姑爺大約是養了小,導致夫妻離心,二娘心氣兒高,自然不愿。”
晏仲蘅陡然浮起一抹厭惡之色,裴訣,虧的他瞧著氣質磊拓,沒想到也是金玉其外。
“而且暗衛探查時發覺少夫人也知曉此事。”
寧臻和問完心中疑惑后便說明了她一直對璞琢堂上心的原因是她喜歡絨花,想學習技法。
“不必尋旁人了,若你感興趣,我為你舉薦一人,隨云書院不雖眾多學子為入仕讀書學習的地方,但后山的一處小筑里,有一婦人,姓蘭,屆時提我的名諱就好。”衛賢意到底不便親自上手。
“多謝二姐。”寧臻和起身后微微福了福身子。
回了府,寧臻和踏入院落時發覺晏仲蘅竟然也在,還自己與自己坐在桌前對弈,瞧著一副神叨叨的模樣。
她環視了一遭,沒發覺自己的弓,臉上不大滿意。
“你去見賢二姐了?”他抬頭驀然問。
“你如何知曉?”寧臻和狐疑道。
“整個府的人皆知。”他避開了她的問題,“你要與我說什么?”
寧臻和莫名其妙:“沒什么。”
晏仲蘅未曾說話,二人一直緘默到沐浴前。
她還是一點告訴他的意思都沒有,反而沒心沒肺的睡覺。
這么大的事,她為何不同自己說,至少有知情的權利罷,晏仲蘅生出一抹心緒不平。
接下來兩日二人同住一屋寧臻和亦不同他多說一句話,晏仲蘅等了又等,期望漸漸沒了,猶如被澆滅了一盆冷水,臉色也是真的不好看。
從州一邊添茶一邊覷他,少夫人仍沒有把二娘要和離的事同主子說,急得他都有些抓耳撓腮了。
只是沒想到,昨日“待事情查明白后再告訴少夫人和老夫人。”的晏仲蘅,這么快就會被自己打臉。
他向來信奉我行我素,高高在上,他的腳步不會為任何人停留,結果一旦反了過來,卻開始糾結妻子為何不同他說。
“這茶里頭加了些金銀花,主子您喝。”金銀花有去燥熱的功效。
“嗯。”晏仲蘅頭也不抬。
“主子,二娘和離的事您打算告訴老夫人嗎?”從州詢問。
“自然是要說的,此事牽扯重大,涉及裴衛晏三家,隱瞞下去不會解決事情,有矛盾解矛盾,若是走到非和離不可的地步,和離就是了,仍需姑母和姑父出席。”
瞧他輕飄飄的說和離,從州心里小小咋舌一下,賢二姐要和離,他倒是挺干脆,少夫人要和離,那簡直是要發瘋啊。
晏仲蘅則想,妻子替二姐隱瞞一事斷不能叫姑母知曉,若是賢二姐怪罪起來,他自會承擔一切。
翌日午,寧臻和被老夫人喚了過去,原以為又是參加什么宴席,誰曾想剛進屋便察覺到屋內氣氛肅穆,幾日不見的威國公都黑了些,竟也回來了。
晏仲蘅坐在一旁,輕抿茶水。
“這是……”寧臻和摸不著頭腦,晏仲蘅睨她,沒有搭腔。
晏老夫人:“再等等,賢姐兒很快便回來了。”
她說這話隱隱閃過一絲痛心,寧臻和心里咯噔了一聲,幾乎要懷疑自己身邊是不是出細作了。
寧臻和忍了忍,還是側頭輕聲問:“爺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為何干爹干娘這般肅穆?”
溫熱的風輕輕掃過晏仲蘅的耳廓,掀起了一陣麻癢,還裹挾了一陣甜香,沁人心脾。
“這倒是要問你了,夫人。”晏仲蘅壓低了聲音。
“我怎么了?”她繼續裝不懂。
“你知曉賢二姐打算和離之事,但卻選擇替她隱瞞。”晏仲蘅意味不明,眉頭微低。
他原不是興師問罪,只是想詐她一下,隱瞞姑母他尚能理解,但連他也隱瞞……
晏仲蘅這才發覺,妻子身上牽扯到的任何事,他都無法不去計較,他比自己想象的在意更多。
寧臻和臉色微變:“是你說的?”她臉上瞬間浮起一股驚詫與復雜交替之色,旋即覆了一層濃濃的失望。
那神色,瞧著晏仲蘅頗有些無措和沉墜。
第36章 開始追妻4夫人……可還對我有意?……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從那樣的神情中抽離出來,他的心口有些悶悶的不適,似受不了她這樣的神情。
“嗯。”她一打岔,他連質詢的心情都沒了,滿腦子都是她是在怨自己嗎?
寧臻和千懷疑萬懷疑,甚至想是不是驚蟄不小心說漏了嘴,她連怎么跟賢二姐賠罪都想好了,大不了重回京城。
誰曾想竟是賢二姐的好弟弟透露的此事,他又是如何會知曉的,她升起了一股寒意,忍著勉強的神情:“還望官人同我出來一趟,我有話與你說。”
她率先起身離開,晏仲蘅默了默起身隨她出了門。
二人走到一處回廊下,寧臻和問出了心中疑惑:“你……為何要告訴干爹干娘。”
晏仲蘅還無法透露他對裴家的懷疑:“裴晏兩家的牽扯千絲萬縷,早告訴,早做準備,姑母與姑父亦能幫忙。”
寧臻和氣急,不復平日的端持:“你經過賢二姐同意了嗎?這事與你又有何關系呢?就算是說,也該是賢二姐說,你……你怎么能摻和進來呢?”
晏參政手腕凌厲,什么事能瞞得過他的眼睛,她已經懶得探尋他怎么知道這事的了。
晏仲蘅壓下那股郁悶,外皮重
新由堅不可摧的、屬于他的一套理論豎起了堅防:“衛裴兩家是聯姻,是利益交換,而其中又夾雜著晏家,賢二姐的婚事不是她一個人的婚事,牽一發而動全身,還有遠在京城的淑貴妃,三殿下本就受太子和圣上忌憚,你以為威國公為何要來揚州。”
衛賢意的婚事與寧臻和不一樣,是實實在在的利益交換。
寧臻和愣了愣,她不通朝政,完全想不到這些因素,可即便如此,難道連何時告知的自由都沒有了嗎?
“賢二姐……暫時不想說也是怕干爹干娘擔憂,她又非永遠不說,你既然知曉這些,那為何不提前與賢二姐說明,偏偏要背著她擅自告知呢?”她語氣弱了些。
晏仲蘅深深看了她一眼,因為暫時還未到非和離不可的地步:“因為我的意見,賢二姐一定不會同意。”
寧臻和先是茫然了幾許,旋即眸光輕閃:“你……不愿賢二姐和離。”
“臻臻,賢二姐與你不一樣,你之所以能堂而皇之的同我、同母親、同任何人提和離,皆是因我們之間并無利益交換,裴衛兩家的婚事最初由裴家上門提親,賢二姐比你想象的更在意利益,婚事也是她親口應承的,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晏仲蘅避而不談,反而說了這些話。
寧臻和的眉眼低垂了下來,她聽明白了,晏仲蘅這是在借著賢二姐的事敲打自己。
他們這樣的門第這樣的身份,摁死她無比輕松,有一百種辦法不讓她和離,不談什么感情,只談利益、好處。
她當初端持穩重只是皮子,內里骨氣太盛,鬧得太大,只圖一時爽快,這也是給失去記憶、單純的自己上了一課。
晏仲蘅覺得自己話是不是說重了,斟酌著想怎么哄一哄妻子:“我的意思是,你與賢二姐不一樣,她忍讓、許多事無法做主,但是你可以,你在我這兒,無需忍讓,可以放肆嬌縱些。”
他僵硬的說完這些話,幾乎是期冀的看著她。
寧臻和低下頭沒有作響:“我若能做主,便不會無法和離。”
留下這句話她回了屋子,徒留晏仲蘅久久不能回神,心里頭泛起悶脹。
進了屋后,衛賢意已經坐在那兒了,她心里頭咯噔一下,視線都不敢對上衛賢意,她也不知衛賢意會不會因為晏仲蘅子做主張而遷怒于她。
“二娘,你與裴訣這么大的事連我們也瞞著,怎么?嫁人了便覺著不用我們管了?”晏老夫人痛心疾首。
衛賢意咬著嘴唇,目光凝向了寧臻和,眼中夾雜著憤怒和不可置信。
“賢二姐,抱歉,此事我擅作主張同姑母和姑父說明也是希望能幫的上二姐,和離事關重大,非一人籌謀可行。”
衛賢意眸中怔松:“你……”
“我身邊下屬探查到姐夫行事頗為出格,由此才得知。”他把事情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衛賢意神色復雜,稍稍松了口氣:“是,外頭的那個三天兩頭的把裴訣叫走,我們離心已經許多年了,母親,我一直知道我們的婚事就是一場交易,所以并未有什么期待,只是那裴訣實在太過分,我累了。”
晏老夫人幾乎就要脫口而出“那便和離”,威國公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先別聲張。
這一幕落入寧臻和眼中,思及那番話,心頭沉沉。
寧臻和送衛賢意出門離開,不知道該說什么,想了想:“二姐,我也是方才才曉得的。”
衛賢意眼眶紅腫:“我知道,放心吧,隨云書院的事我既答應了你,便不會反悔。”
寧臻和愣了愣,自己何嘗又不是為了利益,有什么資格質控晏仲蘅。
她沉默的低下了頭。
府上籠罩著一層低沉的氣息,晏老夫人也這些時日不愿見人,晏仲蘅似乎也忙了起來,二人自那日的對話后便沒再見過。
她便攜禮按照衛賢意的吩咐去隨云書院拜訪,拿出了衛賢意的拜帖才由學生牽引至后山,嚴格來說后山并不屬于書院范疇,只是恰好毗鄰,便作為學生們在后山閑逛、背書的地方。
“干嘛呢?那兒?”給她引路的學生突然眼睛一尖,指著的地方冒起一股炊煙,“后山禁止野炊,哪堂的學生,看我不告訴掌教罰你。”
他猶豫一番,寧臻和看出他所想:“反正已上山,我自去尋便好。”
那學生如蒙大赦,忙去逮那幾人去了。
寧臻和與驚蟄二人繼續往上走,后山頗有些陡峭,好在有一石子路可上去,她提著裙擺艱難往上。
半山腰處有一處煙波小筑,古樸清幽,她心頭一喜進了院門,誰曾想屋內陡然傳來一聲瓷盞碎裂的聲音,而后是重物落地,隱隱有痛呼聲響起。
寧臻和與驚蟄對視一眼,隨即她環視四周,撿起了地上的砍柴刀。
屋內場景令人心驚肉跳,有一蒙面人正拿一把弓繞進那婦人脖頸里,弓弦死死勒著她的皮肉,以至婦人痛苦仰頭,氣息奄奄,已近昏厥。
被勒著的應當是蘭夫人,寧臻和眼疾手快拿著刀砍了過去。
因著緊張,那刀歪歪斜斜的劃了那賊人胳膊一下,那賊人順勢松開了手,蘭夫人得已獲得生機,趴在地上大口咳嗽喘息。
“我……我乃參政夫人,我夫君就在書院,你若敢殺我,他必會發覺我出事,京城和揚州的官兵必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永無安寧。”她哆嗦地舉著刀與賊人對峙,驚蟄雖然害怕卻仍然擋在夫人勉強。
寧臻和希望自己的話嚇到賊人,雖然這個希望大約很渺茫。
但那賊人果真遲疑了,凝視了她一眼便跳窗離開了。
哐當一聲,寧臻和手中的刀摔在了地上,她軟著腿不可置信。
蘭夫人已經昏迷,她用手摸了一下鼻端,還有氣息,便叫驚蟄往山下去喊人,驚蟄恰好遇到了剛把野炊學生抓到的那人:“救命、救命。”
那學生們嚇了一跳,忙問發生了何事?
驚蟄把前因后果訴說完學生們兵分兩路,一則去同掌教稟報,一則去巡檢司報案。
她又叫人去請大夫,繼而回到小筑后同寧臻和把蘭夫人扶上了床。
最先來的是書院掌教,進屋時寧臻和愣了愣,來人赫然就是那日桃林與賢二姐對峙的男子,裴訣。
她這才想起裴訣是書院掌教。
“夫人放心,煙波小筑毗鄰隨云書院,在下定不會不管不顧。”近距離接觸這裴訣倒是人模人樣,同衛賢意口中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裴訣不識得她,以為是蘭夫人的親戚或者好友。
他眸中閃過一絲玩味的驚艷,瞇了瞇眼睛,寧臻和心頭微微有些不適。
“掌教,巡檢司的人來了。”外頭傳來一聲喊叫,裴訣原本前傾的身子退后了一步。
大批的官兵進山搜尋,晏仲蘅環視院落,搜尋目之所及的每一處,隨即進了屋,恰好同屋內的寧臻和對上了視線。
他愕然擰眉:“你怎么在這兒。”
“今日來尋蘭夫人,沒想到誤遇歹徒。”她言簡意賅解釋清楚,晏仲蘅和巡檢司的在一起她倒是不意外,他來揚州必不會毫無差事就讓自己閑著。
晏仲蘅聞言氣的臉色陰沉,尤其是視線落在她那滿是掐出來青紫的脖子上,大腦的理智轟然倒塌,上前攥了她的手腕拽了出去。
當著書院學生和掌教的面兒寧臻和有些臉熱:“你干什么啊?這么多人看著呢。”她提醒道。
他不是最重禮儀和面子了嗎?定不愿在這么多人面失儀。
晏仲蘅把她拉到院中氣結,想說什么又說不出來,只是緊緊攥著拳頭:“方才那賊人,便是巡檢司一直在抓捕的犯人,前幾日城中少女失蹤案便是他所做。”
寧臻和愣了愣,升起一絲后怕:“我也是恰好碰到,好在他被我嚇住,逃走了。”她話有些語無倫次。
晏仲蘅卻抓住了她話里的重點:“嚇跑了?你說什么了?”
她說什么了?寧臻和回過神來,卻有些難以啟齒:“沒說什么,無非就是我有同行之人,若我死了定會報官嚇唬嚇唬她罷了。”
晏仲蘅凝著妻子的神情,他可以斷定,妻子在說謊,他眸光探尋,寧臻和直直看向他,目光不躲不閃。
“當真沒有一句假話?說錯一字皆有可能影響緝拿犯人。”
寧臻和早已散去了尷尬,想了想便坦然重復了一次:“不過是幾句話,能影響什么緝
拿。”
晏仲蘅靈光一閃的同時又升起久違的欣喜和寬慰。
若是普通百姓必然不會被這話嚇住,什么參政夫人,尋常庶民知不知道參政是什么還有待考量,更別說被嚇住了。
能被嚇住必定不是普通階層,他敢在隨云書院動手說明裴家根本不忌憚,反而忌憚他……
晏仲蘅眸光一斂,繼而思維發散,唇齒間咂摸夫君二字。
在危急關頭她還是第一時間想到了自己,晏仲蘅不可遏制的升起了期盼,說明下意識、生死存亡的間隙還是對自己有依賴的。
他目光徹底柔和了下來,嘆氣:“今日被嚇到了罷,我陪你。”
寧臻和皺眉想說不用,學生叫來的大夫倒是來了,她只好先回屋查看蘭夫人的情況。
大夫診治一番,好在蘭夫人沒什么生命危險,只是昏過去了。
晏仲蘅環視屋內,陳設古樸簡單,蘭夫人也只是不惑的年歲,與先前少女失蹤條件并不相同,之所以知道是同一人所為,蓋因那賊人恰好被野炊的學生瞧見,身形衣著一說便明白了。
所以那賊人也很熟悉這兒的地形。
“那賊人右臂有道刀傷。”寧臻和在巡檢司的人詢問時道。
結合先前的證據,晏仲蘅便道:“今晚圍住裴府,一只蒼蠅都不許放出去,一個一個搜查。”
那云錦布料沒多少人用的起,成衣鋪子也說供給裴府的有一半。
晏仲蘅目光直直凝著裴訣:“姐夫,別來無恙。”
裴訣淡淡笑了笑:“別來無恙,許久未見。”
晏仲蘅掃過他的右臂突然伸手拍上了他的胳膊:“上次姑母還念叨你,你沒來他們很遺憾。”
裴訣面不改色:“下次一定到。”
蘭夫人這兒沒什么人伺候,晏仲蘅便撥了幾個侍衛和丫鬟,同寧臻和下山了。
馬車上,他神游天外,他從未想過會這般被牽動心神,他原是不喜耽溺于后宅與女人,但是因為他的自傲,導致婚姻岌岌可危。
他是真心想挽回,想繼續與妻子琴瑟和鳴,這些時日改變方式的相處他亦發覺她早已沁入自己的生活,他們是一體的,如果要剝離必定是傷筋動骨。
情動間,他目光仍然沉靜若水,卻不自覺傾身,神色間有些淡淡的情迷,薄唇去尋著那粉潤櫻唇。
寧臻和敏銳察覺耳畔氣息變熱,下意識躲開,晏仲蘅的吻落了空,吻到了她的耳朵上。
“你做什么?”她驚詫莫名。
昨兒個還同她嚴詞厲色,她被刺殺了一回怎么又要吻她了。
“對了,我的弓爺何時還我。”
晏仲蘅聞言,神情微微一滯,方才還浮著淡淡溫情的臉色霎時沉了下來。
既心口不一,還對自己有意,為何還留著傅澤送她的弓。
“扔了。”
第37章 開始追妻5無法放過她
“扔了?”寧臻和不可置信的看著他,雪白的臉蛋上氣的泛起紅暈,沒想到他這么不講道理,一下子腦袋就被怒氣覆蓋。
她裝出來的端莊冷漠的皮子硬生生破了,好似這才有了些情緒起伏,一雙眼睛清棱棱的怒瞪著他。
但火氣涌上來的那一瞬間很快就泄了,同這種不講理又自我的男人說話,只能一拳打在棉花上,他的思維永遠無懈可擊,最后結果也就那樣。
寧臻和眼皮耷拉了下來:“哦。”
晏仲蘅愣了愣,原本他已做好了妻子同他發火的準備,再借此機會說出他一直很介意傅澤這個人,他在一步步向她走,也在一步步學著把話說出來。
結果寧臻和好似并不在意一般,這叫他一下子不確定了,話噎在喉頭,一下子就說不出口了,不上不下的,二人又陷入了凝滯氛圍。
他素來驕傲,下臺階自也不會下的太過刻意。
原本曖昧的氛圍倏然消散,馬車一路疾馳回了府,剛下馬車,從州便道京中傳來了消息,晏仲蘅心里頭煩躁的緊,明明不在意那弓更好,怎么自己心里堵得慌。
他沒說什么便同從州離開了。
“大人,京中傳來了邊境的消息,傅澤將軍深入赫渠、斛律內部已經召二部歸降,二部的首領分為順義王和順安王,不日則進大安境內,上京朝貢。”
晏仲蘅瞇了瞇眼睛,傅澤能談判成功的結果也已想到,他們入境時他的假期也差不多結束了,他必不會放任妻子獨自待在揚州。
當夜,晏仲蘅同巡檢司的人還有知州府的人包圍了裴府,裴家三世同堂,裴老太爺夫婦坐鎮主府,又在周邊修建開辟東西南北四府作為四字的居所,裴府的規制都快趕得上王公貴族了。
裴老太爺育有四子,裴訣是二房的長子,此事闔府通明,裴老太爺與幾個老爺以及各房子孫聞訊披著衣裳站在府門前,見著這陣仗眾人臉色微微一變。
尤其是瞧見了站著的晏仲蘅,裴訣更是臉色難看,側臉凝視衛賢意,衛賢意扯了扯衣裳,神情淡淡。
裴老太爺疑惑:“這位大人,不知這是做什么?”
巡檢司的人把來龍去脈說了個遍,老太爺面色一變:“我裴家絕不可能出這種敗類。”
晏仲蘅淡淡:“老太爺此言差矣,知人知面不知心,焉知這么多人里有沒有披著禽獸皮子的人。”
裴老太爺面色陰晴不定,若是真叫巡檢司的人進來查,他們裴家的臉可往哪兒擱。
“大人可有確鑿證據?”
晏仲蘅頷首:“有,只待查證。”原本還想鬧的裴家人當真噤聲。
老太爺默了默:“大人,借一步說話可好?”
這是瞧著明來不成打算賄賂了,晏仲蘅不吃這套,只是掏出了令牌扔了過去,裴老太爺瞧著臉色瞬間不好看了:“參政大人。”
“御史臺的人也在,不如……也一起借一步說話?”
晏仲蘅嚇唬他的,裴老太爺聞言果真沒說什么了。
巡檢司的人把眾人請了進去,院中只留下了男丁,從州道:“還請諸位把右臂袖子掀起,露出完整右臂。”
男丁們皆全部把袖子掀起,唯獨裴訣隱沒在陰影中,神色不辨,一動未動。
裴訣在其中很是突出,晏仲蘅當然注意到了,平靜道:“二姐夫請吧。”
他這一手實在突然,裴訣牙根重重地咬著,隨即掀開了袖子,他的臂彎處赫然包裹著一道白色紗布,而其余人皆是光裸一片。
晏仲蘅目光微凝,一抬手,巡檢司的人登時把裴訣架著摁在了地上。
“大人,您這是何意,子章是我族內佼佼者,更是如今的書院掌教,您這是有意針對了?”裴老太爺目光如炬。
裴訣的母親一瞧,趕緊跑去衛賢意面前:“那……那參政是你弟弟,你得救子章啊。”
衛賢意眉頭蹙了蹙:“我家蘅弟素來剛正,又豈是我能影響的。”
晏仲蘅把近日所得證據一件件娓娓道來,巡檢司的人沒有耽擱去了他屋內搜尋,半刻鐘后找出了一件衣裳,晏仲蘅拿起來對比,目光如炬:“帶走。”
巡檢司的人浩浩蕩蕩來,又浩浩蕩蕩離開。
翌日,寧臻和再度上山去瞧蘭夫人,蘭夫人已經醒了,正倚靠著床榻喝藥,神情一片病怏怏。
見著她來,蘭夫人眸中一亮,掙扎著想起身,寧臻和趕忙上前扶著她:“夫人,可無事?”
二人脖子間具是一片青紫,蘭夫人握著她的手:“你……為何會來,若非你,我早已沒了性命,請受蘭盈一拜。”
寧臻和趕忙扶起她:“夫人不必如此,我本就是受衛賢意衛二姐來尋您,想同您學習絨花的技法,結果恰好遇上了這事,說明我同您有緣。”
“原是如此,就算沒有賢意的介紹,你放心,我也定當傾囊相授。”
得了這句話,寧臻和露出了個歡欣的笑意,頰邊漾起淺淺的梨渦,連脖子上的傷口都不怎么疼了。
他們約定好蘭夫人傷好便開始教學,剛回府,她就被從州叫住:“夫人,大人叫您去一趟巡檢司,說是犯人緝拿,叫您去認認人。”
“知道了。”寧臻和聽聞犯人已被緝拿,本能想起昨日之事,心頭有些惴惴。
巡
檢司的牢獄內,晏仲蘅站在牢門前,黑色的披風襯得他高大挺拔,側臉鋒銳,待獄卒說夫人來時,他臉色驟然柔和了下來。
“臻臻。”
寧臻和避開了他的視線,看向牢獄內的那人,隨即驚愕的瞪大了眼睛:“這……這不是……”
“是,你看他胳膊上的傷口,可熟悉?”
獄中之人尚且體面,晏仲蘅未曾用膳,寧臻和視線落在了他被扒開的傷口上,凝視了些許,篤定:“就是他。”她話語還微微有些顫抖。
晏仲蘅心口驀地一疼,下意識攬住了她的肩頭:“臻臻……”
寧臻和還是泄了些后怕,直到出了牢獄渾身的沉墜還未散去,她回過意識后發覺晏仲蘅始終伴在他身側:“我……我那日在桃林聽到了他和賢二姐的談話。”
晏仲蘅攬著她的手未松開,神色凝著:“什么話……”
寧臻和沒發現他的手,認真回想了那日隨后告訴了他。
“我知道了,此事你莫要再插手。”他替她系緊了斗篷,輕聲道。
寧臻和有些不自在,后退一步晏仲蘅的手落了空,他默了默:“待過些時日隨我一起回京。”
寧臻和頓時冷下了臉色:“我何時說要回京了。”
“我說的是過些時日,足夠你把想做的事做完。”晏仲蘅早就得知她的心思,自然也是滿心支持,但是她必須同自己回京城,在這一點上晏仲蘅始終不放心。
“那我又憑什么聽你的安排。”寧臻和轉頭就走,對他總是試圖掌控自己煩的要死。
晏仲蘅老毛病又犯了,他吃軟不吃硬,若是有人硬要來,那他則會比對方更硬,若是對方率先軟下來,他才會允許做出底線之外的事。
恰好寧臻和性格還未被馴化,自然不會愿意同他周旋,他冷著臉跟在她身側,心頭的火氣覆蓋了他的理智。
“長顧快要去流放之地了。”一句話,磨滅了她的骨頭。
“去哪兒?”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晏仲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寧臻和卻懂了,想起了那日的敲打,去哪兒都是他略施手段,她順,弟弟去的地方好,她逆,弟弟去的地方差,說不準連命都保不住。
他們的如今,何嘗又不是利益交換呢。
寧臻和有些無力,揉了揉臉頰:“知道了,都按你說的辦就好。”
雖達到目的,但晏仲蘅并沒有開心多少,他想要的不過是妻子能聽話些,像以前一樣,竟如此困難,可以說他拿十六歲心性的臻臻有些毫無辦法了,只能被迫拿此手段。
那些對晏老夫人說過的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我……臻臻,到時候你想走水路還是陸路。”他遲疑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問。
寧臻和想笑,這算什么,馬后炮?還是打一巴掌給個棗。
“你安排就好。”反正她說了也沒用。
真是好笑,明明是要逼著她回去,結果做出一副想怎么回去都由她的樣子。
晏仲蘅聽出她的不滿,但還是說:“那便走陸路罷,屆時可能會有邊境部落一同回京。”
寧臻和淡淡嗯了一聲,不想再就此事吵個沒完。
過了幾日,寧臻和聽聞賢二姐和離了,驚訝之余見到了回家的衛賢意,帶著些僅剩的假裝,一身素衣婦人發髻歸家來。
衛良意夫婦也回來了,晏老夫人沒說什么,只是抹了抹眼淚。
“勛哥兒和明哥兒……”老夫人問道。
“勛哥兒自愿留在裴家,明哥兒還沒找到。”那裴訣原是拿明哥兒脅迫衛賢意讓她幫自己洗脫罪名,他擄走那些女子皆是與他白月光長相相似,裴訣便借此發泄心中恨意。
裴訣有一白月光,那白月光高嫁他人辜負了他,他心生陰暗,本身裴訣的父親便喜花天酒地,母親又是高嫁沒什么話語權,縱使幼年由老太爺教導,但裴家子孫眾多,也不能時刻看著。
衛賢意臉上滿是輕松的快意,她怔怔的看著,心頭涌起一股艷羨。
而晏仲蘅的視線落在她身上,也察覺到了她目光中的羨慕,忍不住扯著她轉過了身。
“那裴訣實在可惡,狼心狗肺還沒有一絲人性,有這樣的枕邊人在旁,賢二姐每日提心吊膽,不如和離來的好。”
寧臻和皺眉:“你不是先前還不愿賢二姐和離嗎?”
晏仲蘅理所當然:“裴訣既已釀成大錯,最好的辦法自然還是和離。”
寧臻和懂了,裴訣倒臺了,自然是和離的好,還是逐利而行。
她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晏仲蘅則隱晦道:“像這種道德品行有瑕疵的男人自然是和離了好,若是沒有,何不妨接受?”
寧臻和:……
后面些日子,寧臻和日日去煙波小筑同蘭夫人學習手藝,一些時日下來,她的熟練程度飛快長進。
她已經能做出像模像樣的絨花發簪了,蘭夫人拿著她的簪子道:“日后你回京城做個簪娘,必定能生意興隆。”
“借您吉言了,夫人。”
寧臻和想了想問:“夫人可愿隨我一起回京城,您在此也是孤身一人,不如隨我一起去還能有個照應。”
蘭夫人卻搖搖頭:“不必了,我和旺夫的根在這兒,不想走,你以后記得來看看我這個老師就好。”
寧臻和怔了怔,鄭重道:“請受學生一拜。”
……
而與此同時,傅澤帶領赫渠和斛律往揚州而來。
赫渠、斛律與河羌乃前朝分裂而成,原先被先帝逼退至大安邊境,分離成三部,多年來仍有復朝的心思,頻頻騷擾邊境。
但余孽狡猾,焉知他們不會反水,傅澤一路與青狼營跟隨他們入境往京城而去。
直到揚州城外,晏仲蘅、威國公隨知州府的人在城外迎接。
傅澤下了馬,與始終在馬上的晏仲蘅對視,不卑不亢:“末將傅澤,見過參政大人、見過國公爺。”
晏仲蘅面無表情,視線投遞給后面那二人,順義王赫連瞻與順安王耶律霄仍然在馬上一動不動,耶律霄想下馬,赫連瞻卻攔住了他,未不可查的搖頭。
“進城罷。“晏仲蘅調轉馬繩緩緩道。
蠻人被安置在揚州的驛站,周遭有重兵把手,當日,知州府設宴招待他們,寧臻和也要與晏仲蘅一起前去。
席上,那蠻人頗為豪放,且行止無禮,眾人皆面面相覷,赫連瞻突然道:“我們歸順大安陛下,那我們有什么好處?
晏仲蘅平靜道:“給諸位封異姓王已是至高無上的榮譽。”
“自古有女子和親平定兩國矛盾的習俗,又聽聞大安美人無數,不然叫你們這兒的女人來和親罷。”赫連瞻哈哈大笑。
在他們眼中,異姓王是他們該得的封賞,歸順是大安求著他們的,自然是要再付出些什么。
晏仲蘅擰起了眉頭,眾人皆是憤憤不平。
赫連瞻玩味道:“本王瞧晏大人的妻子便不錯,好女二嫁,為國身先士卒也是一樁美事。”
第38章 開始追妻6夫人以為是傅將軍幫了她……
本在席間低頭吃吃喝喝的寧臻和猝然被點名,簡直是飛來橫禍無妄之災,抬頭時嘴巴里的點心還沒咽下去,聞言嚇得噎了一瞬。
中原女子大多柔美,膚若凝脂,腰身婀娜,好似玉柳彎枝。
赫連瞻眼神輕佻的掃過寧臻和,他的身邊趴臥著一只狼犬,呲牙咧嘴,喉間發出兇猛的哼鳴,赫連瞻召旁邊的小廝拿一塊生肉過來。
誰曾想,小廝剛端著盤子過來,那狼犬突然暴起,一口咬在了小廝的肩膀上,把他撲倒在地。
眾人皆嚇了一跳,傅澤用桌上瓜果不停投擲,妄圖喝退,赫連瞻不僅沒有絲毫歉意還哈哈大笑。
最后傅澤還是抽劍才嚇退那狼犬,饒是如此,那小廝也被硬生生咬下一大
塊血肉,而那小廝也奄奄一息,血流了滿地。
赫連瞻卻視線流連在寧臻和身上,也不知是有意折辱還是真的見色起意。
無論哪一點都當眾打了晏仲蘅的臉,知州臉色青白,顯然是被剛才那一茬嚇著了,心有余悸的看著那犬,趕緊叫人把小廝抬下去,去請城中最好的大夫來。
“順義王僭越了,此乃失德之舉,謹言慎行。”傅澤忍不住出言警告。
蠻人道德感低下,赫連瞻本就是弒兄上位,順其自然繼承了兄妻做王后,什么失德僭越,壓根沒這概念。
赫連瞻不以為意哼笑,卻沒再說什么了,不知道心里頭打著什么算盤,耶律霄探身:“過了吧,中原人講究什么倫理綱常,你這不是打他們的臉。”
“過什么過,是他們求著我們歸順。“赫連瞻眼中冒著精光,宛如一匹餓狼緩緩與晏仲蘅對視。
眾人皆是瞧著他們夫婦的好戲,瞧他們怎么讓這場戲落幕。
遠道而來是客,又帶著交好的心思,處理不好難免會落人口舌讓圣上怪罪。
“順義王這狗當真是兇悍。”晏仲蘅突然道。
赫連瞻拍了拍身邊的狗:“我這狗可是戰場上食人肉、喝人血淬煉出來的,與一般的狗可不一樣。”
“哦?難怪順義王如此寶貝,只是狗吃再多的人肉,狗嘴里也吐不出象牙,不過是個畜牲罷了,上不得臺面,從州。”
從州拱手:“在。”
“把狗牽下去罷,在座多是官眷,莫要嚇著才好。”
眾人也聽出他話里的意思,忍不住捂嘴竊笑,赫連瞻雖不懂他的話是什么意思但是“畜牲”二字也明白他是在罵他的狗,頓時沉下了臉色。
從州靠近那狗,一雙狼一般的眼睛中冒出炯炯光,做出一副防備和準備攻擊的模樣。
赫連瞻胸膛起伏幾瞬:“你是哪兒的東西,也配碰我的狗。”
“王爺,大安律法言,若有畜牲暴起傷人,當即處死,天子犯法亦要與庶民同罪。”從州抽出了隨身的刀,平靜道。
赫連瞻冷眼瞪著他,拍了拍狗的腦袋,任由從州帶著離開了。
宴席結束后,威國公氣的臉都紅了:“這些余孽實在猖狂,尤其那赫連瞻,乃是三王中的刺頭兒,竟敢如此羞辱……”
晏老夫人的臉色也不太好看:“臻臻,你莫要往心里去,索性這不是在京城,就當被狗咬了一口。”
寧臻和笑意勉強,但心里還是有余氣,一路上垂著頭也不怎么說話。
晏仲蘅自然也生氣,但好在他還分的清輕重緩急,率先安慰了妻子:“你放心,我定不會輕輕放下,不會白叫你受這個委屈的。”
尋不到出氣口的寧臻和瞪著他:“若非你,我怎會這般羞辱。”
晏仲蘅啞然:“我……這與我……”
他憋了半響,到底沒說什么,他知道寧臻和想說什么,若非他不愿和離她又如何會受這般委屈。
生平第一次,晏大人有了挫敗感。
夜半,銀月隱于烏云后,月華如練,傾斜而出,驛站的屋頂上掠過幾道身影,隨即悄然落地,正在門口拴著的狼犬臥著睡的酣然,屋內傳來震天響的呼嚕聲。
黑影籠罩在狼犬的身上,原本警覺的狼犬卻毫無察覺,紋絲不動。
翌日,赫連瞻橫沖直撞,站在國公府前喊叫,管事的上前詢問,卻被他一腳踢在肩膀上飛出了老遠。
從州前去稟報時晏仲蘅一臉平靜:“知道了。”
去的路上正好碰到了威國公:“仲雪,正好,外面那和赫連瞻正嚷嚷著什么欺人太甚,要一名換一命,胡言亂語,當街傷人。”
“哦?誰傷他了?在這兒鬧什么?”
“不是傷他,好像是傷了他的狗,他那狗的嘴好像被縫上了……老實說是不是你……”威國公試探詢問。
晏仲蘅擰眉裝的很驚訝:“什么?竟有此事。”
“不是你?”威國公這下莫名其妙了。
二人說著來到了門前,巡檢司的人正圍著赫連瞻,防止他暴起傷人。
“順義王這是什么意思?”威國公擺出了架子沉聲問。
赫連瞻寬臉扭曲:“你還好意思問我?你們把我的狗的嘴縫上,今早我發現時已經奄奄一息,中原人,就是這般待客的嗎?”
威國公詫異,他摸了摸胡子:“此言差矣,順義王如何證明這狗的嘴是我們縫上的。”
“還能有誰,你說呢?晏大人?”
晏仲蘅平靜道:“我確實不知,我昨夜一起在寢屋,我妻子和下人皆可作證,順義王,有空在這兒發瘋還是回去好好查查罷,而且,那狗喝了人血,確實留不得了。”
赫連瞻一口郁氣憋在心中,周遭百姓指指點點,礙于面子,只得把這口氣吞了回去。
驚蟄把此事告訴了寧臻和:“夫人,您是不知道那赫連瞻的臉氣成豬肝色了,最后灰溜溜的離開了,讓他言語上沒個把門的,遭報應了吧。”
寧臻和得知此事,驚訝一瞬后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此舉一看就是有人故意為之,不知是哪個好心人做的。”
“說不準是姑爺。”這些時日晏仲蘅的變化和在意連驚蟄也隱隱感知到了些。
“不可能是他。”寧臻和很干脆的否定。
“為什么啊?”
“赫連瞻此次入朝是為國事,倘若他真鐵了心要我和親,在晏仲蘅心中,國事為重,若是輕易得罪了赫連瞻,兩頭都不討好。”
他向來會審時度勢,寧臻和覺得他不會做這樣的事。
而且日后的事誰也說不準,難保晏仲蘅不會動搖,能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做到的事何樂而不為。”
“那……莫非是……傅將軍?”驚蟄覺得也不無可能啊,傅將軍心腸善良,還重情重義,關鍵是對她家夫人有意,昨日宴席上赫連瞻出言羞辱時傅澤是第一個出言維護的。
這樣看來,這事傅澤確實是很有可能又實施報復。
寧臻和心緒有些混亂和五味雜陳,若是傅澤的好意她委實有些受之于有愧。
這些時日她同蘭夫人學有所成,今日原本是與蘭夫人告別的日子,她不日就該啟程回京。
去隨云書院的路上寧臻和心不在焉,只是來回時她還是敏銳發覺暗中多了些保護的人。
初時以為晏仲蘅安排的,又以保護的名義監視,后來發覺這些人畏畏縮縮,十分害怕被她發覺,寧臻和這才覺得不對。
要是晏仲蘅的人,早就大搖大擺直接連遮掩都不遮掩。
直到她沉下氣主動叫驚蟄去詢問,這才發覺他們是傅澤派過來保護她的。
說赫連瞻喜怒無常,誰知會不會行報復之舉。
這叫寧臻和更確定是傅澤動的手,她心里感激又有些受之不起,赫連瞻牽扯到了國事,他都敢為自己做出那樣的事。
知州府
寧臻和的馬車停在外面,著安排保護她的人進去請傅澤出來。
傅澤出來后寧臻和撩開車簾下了馬車,他萬分抱歉的拱手:“夫人,實在抱歉,我無意給夫人增添麻煩,若是您不愿……我。”
“將軍多慮,我此行來是為謝謝將軍。”寧臻和意有所指道。
傅澤愣了愣,以為她是因遣人保護一事道謝:“夫人言重,一點小事不足掛齒。”
“要的,此事將軍擔了莫大的風險,臻和心里頭到底過意不去。”
晏仲蘅本欲來知州府同知州商議裴訣量刑一事,徹底了結此事便要上路返京,誰知一出門從州便道:“唉大人,那好像是……夫人。”
晏仲蘅抬頭望了過去。
從州繼續補刀:“那好像是傅將軍啊。”
有一段時間,他都不能聽到傅這個字眼,更別說正好看到妻子在和傅澤面對面說話。
他想抬腳就走,但又硬生生轉回了身子,忍了忍:“去聽聽他們在說什么。”
從州驚訝:“聽墻角啊,這不好吧。”
說完晏仲蘅冷颼颼的眼刀掃了過來,他縮了縮脖子趕緊跑去附近。
半響后他回來了,視線復雜:“大人,夫人好像以為縫住那狗嘴的人是傅將軍。”
晏仲蘅頓時神色僵硬。
從州心里唏噓,這搞錯的也真是巧,那狗嚴格來說是自家主子,也不是自家主子,因為命令是主子下的,手是自己動的,怕那狼
犬吠個不停,提前在飯食中下了藥。
從州肉眼可見晏仲蘅的臉色變差。
返京的當日,晏老夫人同衛賢意一起替夫妻二人張羅的收拾東西,這幾日寧臻和倒是未曾與晏仲蘅碰面,她忍不住松了口氣。
直到上船時,她才與姍姍來遲的男人碰面。
男人臉色很差,眼下還有淡淡的黑眼圈,饒是寧臻和漠不關心,他走近了時她也瞧見了晏仲蘅下頜竟浮起了一層淡淡的青茬。
她吃了一驚,但到底沒說什么。
赫連瞻與耶律霄也一同乘船而行,赫連瞻安分了幾日,寧臻和無意同他對上視線,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高大而有壓迫感的身軀踏入船艙那一刻寧臻和便生出了不安。
船緩緩駛離了碼頭,縱使心中再不愿寧臻和亦心中接受了現實,她并非不愿回去,只是不愿被安排,無法選擇何時回去。
她與晏仲蘅同住一屋,為了晚些面對她,寧臻和在甲板上透氣,一轉身一座小山似的身軀近在咫尺。
她嚇了一跳,想要遠離,卻被鉗住了單側肩膀,劇烈的疼痛倏然傳來。
“王爺做什么?這兒皆是大安的人馬,只要我喊一聲,你立刻會被發現。”她深吸一口氣道。
赫連瞻神情扭曲,眼角甚至有些微微抽搐:“你們殺了了我的愛犬,我自然要回禮才是。”
他倏然松開了對她的鉗制,在她驚駭的目光中轉身離開,在寧臻和想松口氣時,突然不知哪兒跑出了一個赫渠人向她撞來。
下一瞬,寧臻和渾身仿佛失去了重量,重重向后仰去,驚懼間天地旋轉,入目是澄澈的江水。
“不好啦,夫人落水了。”
湖水爭先恐后的擠壓著她的肺腔、頭顱、四肢。
寧臻和緩緩沉向江底,恍惚間有什么東西被劈開,鉆入她的腦袋中。
閉眼前的最后一幕,光線來源處,似乎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抓住了她的手腕。
第39章 開始追妻7記憶恢復
夜晚,船艙內丫鬟婆子來往,大夫匆匆提著藥箱進了屋子,晏仲蘅揪著他的衣領:“快,救她。”他向來穩重端肅的臉上彌漫著焦急,渾身的衣裳都已浸濕。
大夫連連點頭,驚蟄在旁邊哭成了個淚人,寧臻和臉色蒼白,裹著毛毯渾身哆嗦,就連唇色亦是煞白。
寧臻和意識很模糊,她并未完全喪失意識陷入昏睡,許多片段交織在她眼前,涌入她的腦海,她頭疼欲裂,忍不住呻吟出聲。
“方才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晏仲蘅神情可怖,驚蟄顫顫巍巍,“晚間時,甲板上赫渠人在上面吃酒,奴婢瞧見那順義王同夫人上前說了幾句話,然后就有個赫渠人好像喝醉了酒,便把夫人撞了下去。”
晏仲蘅聞言轉身便出了門,從州暗道不好,忙攔在他身前:“主子您先莫急,此事既然是赫渠人犯的事,那還是同順義王商議后再對那人進行處置。”
若是公然直接殺掉赫渠人,圣上那兒也會捏著把柄問罪。
恰好大夫喊:“大人,夫人情況穩定了。”
萬幸的是船還未出了揚州城,這兒的江水隨氣候暖和,落入水中也并不寒冷。
晏仲蘅擔憂妻子,只能暫且把算賬的事放下。
寧臻和仿佛做了個長長的夢,她夢到自己幼時與弟弟們跑馬,夢到娘親總是一臉期冀的看著自己,夢到自己成婚后對婚姻的期盼,夢到了夫君對她的漠視與冷眼。
丟失的片段一塊塊補上,思緒最后停在了她成婚一年后因各種被誣陷和滿腹委屈的回到家渴望尋求母親的開解與安慰。
婆母硬說她手腳不干凈,賬面不平,寧臻和亦是從小在規矩嚴苛下教導出來的姑娘,滿心傲骨,豈容這般隨口打壓誣陷。
母親沒有多說什么,拉著她回了晏家,她只是滿心以為母親去是為她做主,結果當著崔氏和三房的面兒,重重地打了她一耳光。
那一次,打碎了她的傲骨,磨圓了她的心氣兒。
然后還同崔氏道歉,說她沒有教養好女兒,還請她日后有什么不滿,隨意教導。
事后,母親只是拉著她的手,好言好語說,叫她別光是為了自己,兩個弟弟的前途都在她身上了。
寧臻和木然的問:“難道我嫁人是為了我的弟弟嗎?”
母親毫不猶豫:“不然呢?你就算嫁人了也不能忘本,丈夫婆家可比不上自己親人,你的弟弟好了,你以后在夫家也有人撐腰啊。”
“母親的期望都在你身上了,你得爭氣,籠絡住姑爺的心。”
她這才明白,在她母親心里,始終比不上她的兩個弟弟。
她的母親希望她能通過自己的手段在晏家站穩腳跟,可卻從來沒有明白過,那一巴掌,打碎的不僅是她的骨頭,還是此后都無法服眾的主母。
寧臻和悠悠轉醒時眼角滑下了一滴淚,原本一身輕松的身軀好像重新灌入水泥,變得沉重。
驚蟄趴在床榻上睡的很沉,她輕輕動了動手,驚蟄敏銳的瞬間驚醒,對上了寧臻和柔和的視線。
“夫人,您醒了。”她驚喜道。
屋內不知何處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晏仲蘅疾步奔至床邊,眉眼間具是疲乏之色,寧臻和怔怔與他對視,一時間油然而生一種不真實感。
這些時日與自己拉扯不休的是那個一個月見不上幾次面的夫君?
也是那個見了面一個字也不愿意與她多說的男人。
自己期盼了許久,期盼能捂熱他的心,到最后得了那樣的結果,她心頭空落落的,說難受好像也不難受,反而是因為這些時日的經歷叫她有些釋然。
她以為自己說不出口做不出的事就那么說了出來做了出來。
“臻臻,你還好嗎?”晏仲蘅看她許久不說話,不免擔心。
寧臻和回過了神,垂下眼睫:“我都想起來了,蘅郎。”
她喚他……蘅郎。
晏仲蘅眸中閃過不可置信,旋即被巨大的喜悅沖擊,心頭被充得盈滿,恍惚間久違的稱呼讓他有些無措。
一股悶悶的酸脹感縈繞在眼周,叫他險些失態:“我去叫大夫來。”
他連說話都無比輕聲細語,他轉身離開后,寧臻和被驚蟄扶著起了身靠著枕頭,落江后她并沒有發熱,只是嗆水的時辰有些深。
大夫把了把脈又摸了摸她的后腦勺,詢問了一番她有沒有不適后便對晏仲蘅道:“大人放心,夫人無礙,安心靜養便好。”
又開了些滋補的方子便離開了
屏退下人后,晏仲蘅坐在她床邊瞧著她蒼白的容顏,小心翼翼地想握她的手腕,還未碰上寧臻和便恰到好處抬手放進了被子里,愣愣道:“這些時日耽誤了不少事。”
晏仲蘅替她扯了扯被子:“時日還長,臻臻日后都會皆會彌補回來的。”
“我說的是您的事。”她稱呼的字眼用了您,甚至神情還稱得上淡笑。
語氣疏離又溫和,她渾身的氣息都溫和了很多,眉眼間染上了淡淡的愁緒,興許是多年的宗婦生活叫原本清熬的姑娘打磨的頗為圓滑。
她再不喜也變成了那樣,做不到跟人徹底下臉子。
晏仲蘅怔了怔:“你我夫妻無需這般見外。”他忍不住道,“過去是我對不住你,我……自知是我不對,你能恢復記憶,我很高興。”
載著兩個靈魂的軀體,寧臻和累極了,渾身提不起勁兒跟他掰扯,在他喋喋不休時眼皮已然沉重的合上了。
晏仲蘅初級到她臉頰時話語一頓,剩下的話均咽了回去,輕手輕腳的扶著她的后背讓她躺下。
這一夜,他未曾離開,反而和衣睡在她身邊,心神繃得很緊,他隱隱并不想提起讓他心神不寧的事。
他想,她還需要些時日接受和修養。
……
晏仲蘅預料到赫連瞻會挑釁他,但沒想到會當著他的面毫不猶豫斬殺那名冒犯的赫渠人,血濺到他的皂靴上,他淡淡垂眸,波瀾不驚。
“如此,晏大人可滿意?”
赫連瞻狀似遺憾:“尊夫人落水我倍感不安,還望大人代本王向尊夫人問好。”
晏仲蘅冷冷地凝著他,像是在看一個死物:“內子當然沒事,不勞順義王操心。”
赫連瞻如此行事不僅死無對證,簡直是殘暴,他出了門后便叫遙遙一道身影在徘徊。
“晏大人。”傅澤平靜拱手。
“傅將軍,何事?”他臉色很難看。
“不知令……”傅澤還沒說完晏仲蘅便越過他,“沒事,好得很。”
傅澤啞然,在他瞧不見的地方點了點頭。
寧臻和今日精神頭好了許多,船開的還算平穩,她白日臨窗眺望江景,心情也好了很多。
晏仲蘅進屋時她正倚靠在床上不想喝藥,病顏淡的仿若天邊的云霧,渾身皆是沉淀的柔淑。
她似是因藥苦而皺眉頭,驚蟄哄勸了好久,她都沒有松口,晏仲蘅忍不住勾起唇角,原來她亦有孩子氣的一面。
“我來罷。”他走過去順手要接過驚蟄的藥碗,誰知寧臻和竟也去接,二手碰在一起,藥碗打翻,滾燙的藥灑在了床上,濺在她白皙的手腕上。
“沒事罷。“晏仲蘅抬著她的手腕皺眉問。
寧臻和則下意識道:“我沒事。”實則她的手腕上泛起了一小片紅,尖銳的疼痛忍不住讓她瑟縮。
可她還是下意識的說沒事,并且打算起身收拾。
“呀,奴婢去叫大夫。”驚蟄飛速跑出了門去,寧臻和還不大自在他這么關心自己,笑容都有些僵硬,“真的沒事,不算什么。”
她忍耐慣了,凍瘡都長了許久,這只是被燙了一下不算什么。
“怎么沒事?手是你自己的,怎么這般能忍。”他把她的手拽了過來,輕輕地吹了吹。
寧臻和忍不住使了些力掙脫了出來,輕聲強調:“真的不算什么,往年我凍瘡比這個嚴重很多,也沒事的。”
她無意與晏仲蘅訴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他自己沒那么嬌氣,沒有必要這般,還是像以前一樣就好。
但落在晏仲蘅耳朵里卻是另外一番意思。
凍瘡,他下意識看向她的手背,雖然白皙,但還是依稀可以瞧得出一些斑斑點點,但是不明顯,寧臻和見他當真打量,也很是不自在,便把手往身后掩去。
晏仲蘅捏著她的手腕抬至眼前,滯澀道:“為何……不說。”
寧臻和疑惑且平靜:“為何要說?”
她是真的不太理解,而且,他是在……心疼她?腦袋里冒出這么個意識后她吃了一驚,失憶后的生活雖歷歷在目,她甚至要感謝自己的失憶,讓她做出她以前不敢做的決定。
只是晏仲蘅展現給她更多的還是那五年的縮影,為什么要心疼她,寧臻和不理解。
他以前從未心疼過她。
“我是你夫君,日后……都可與我說。”晏仲蘅聞此言,心頭微不可查的泛起悶脹,他勉強溫和道。
“沒事,以前那樣也都過來了。”她不甚在意,驚蟄帶著大夫趕來了,大夫看了下只是有些紅,涂藥都沒必要,但晏仲蘅堅持讓開藥。
“我給你涂藥。”他捏著藥罐道。
“不必了,太麻煩了還是我自己來吧。”她眉宇間具是溫和的疏離,若說失憶后是冷漠、是抗拒、是排斥的明顯,那恢復記憶后她便是軟刀子,好像哪兒不對,但是又說不出哪兒不對。
總之,晏仲蘅覺得,她不該是這樣,她太客氣了,夫妻之間,不該這么客氣吧。
但實則,除去成婚頭兩年,自分房后的三年,寧臻和都具是如此,不一樣的可能是心態吧。
晏仲蘅留在她身邊想照顧她,但是她好像什么都能干,什么都不需要,他想堅持,她也會用各種理由拒絕,不像以前的稚氣反抗。
比如,他想留宿在她屋內,寧臻和會有十幾條理由拒絕他。
比如“她睡眠淺,不適應另一個人在旁。”“床太小,翻身困難,會擠著。”“你也睡不好,不必勉強。”
她在笑,眼里卻沒笑意,好像個行將就木的人。
晏仲蘅終是道:“那我打地鋪。”
“何必如此?您睡自己的臥房便好,何必這般委屈。”她表現的好像事事為他考慮,卻讓晏仲蘅受不了,他能接受她與自己鬧,與自己吵,卻拿這種軟和性子沒辦法。
他更受不了她話中的敬語:“別這么說話,像以前那樣就好。”
“以前?以前不就是如此?”寧臻和愣了愣,遲疑道。
以前是如此?他怎么記得她喚自己夫君或者蘅郎,他忍不住愣神。
熄燈后,二人各自酣睡,晏仲蘅還是頭一回睡冷硬的地鋪,渾身都不太舒服。
寧臻和也睡不著,她在想該如何體面的和離,沒有記憶時的和離法子太不體面,她現在做不出來,同晏仲蘅說是行不通的。
“臻臻。”
黑夜中冷不丁響起一道低沉冷肅的聲音。
寧臻和都快睡著了,迷迷糊糊的嗯了一聲。
“過去五年,你歡喜嗎?”
寧臻和徹底清醒了過來,不明白他這話是什么意思:“怎么了?為何這么問?”
晏仲蘅默了默:“就想問問。”那么多個日日夜夜就算有不歡喜的時刻但也有歡喜的時刻罷。
他沒指望妻子回答歡喜,起碼也該是個居中的回答。
而寧臻和在說真話和假話間糾結,說真話,不太體面,還容易讓對方不太高興,說假話,依她現在的性子又覺過意不去。
忍了忍,她想,算了,反正結果都那樣。
“不歡喜。”
第40章 開始追妻8赫連瞻的挑釁與覬覦
屋內久久未曾有回音,晏仲蘅啞然,他很想問為什么,但是他不敢,胸腔內跳動的聲音振動著耳膜,連呼吸都有些滯澀。
待到他回過神兒來,耳畔已經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她不歡喜,難道那么多個日夜她沒有一日歡喜過嗎?不可能的吧,只是她忘了罷了。
船身微微晃悠,時不時有與江水撞擊的聲音響起,時日一晃而過,船在京城旁邊的瀘州停靠,赫連瞻與耶律霄自瀘州與人馬匯合。
傅澤亦與青狼營匯合,分開而行也是為了謹慎,大部隊暫時駐扎在瀘州驛站。
遠離江南,空中的濕熱也隨之遠離,衣袍都變得干爽了起來。
“通知禮部與鴻臚寺,我們再有兩三日便會抵京。”晏仲蘅同從州道。
這兩日忙著進京的事,他與寧臻和都沒怎么見面,下船前他還問過妻子想不想在瀘州逛一逛,他可以陪著,妻子只說不必了,他的正事最重要。
一路而來赫連瞻也安分了不少,胡青感嘆:“仲雪,我叫人蹲了許久,那赫連瞻和耶律霄許久沒動靜了,不會再憋什么壞罷。”
到揚州時,赫渠人又是逛青樓又是去酒樓的,船上這么些時日下來竟沒有什么動靜。
胡青說完許久沒有得到回應。
他好奇磚頭,卻瞧見好友兀自出神,沉默不語,他胳膊肘拐了拐他:“想什么呢?我同你說的,可聽見了?”
晏仲蘅回神:“你說什么了?”
胡青無語:“怎么了你,這么心不在焉,我說赫連瞻這幾日都沒動靜。”
“沒什么,不用管,掀不起什么風浪。”晏仲蘅神色冷了冷。
“唉,那是嫂夫人吧。”胡青眼尖似的瞧見了什么,指著道。
晏仲蘅下意識便順著瞧了過去,瞧見了那道素白的身影,身后跟著驚蟄,主仆二人不知做什么去,瞧著有說有笑。
“瀘州地界食物鮮香辛辣,城內九龍齋格外有名,可以去九龍齋訂一桌晚膳買回驛站,嫂夫人定是高興不已。”胡青絞盡腦汁的想了這么個法子。
晏仲蘅默了默,微微頷首。
“仲雪……你可知……”胡青欲言又止,話在嘴里打轉,糾結要
不要把他們統領對寧臻和有意的事情告訴他。
“沒什么,沒什么。”還是算了,本就無關二人,說與不說也沒什么區別。
寧臻和同驚蟄先是在當地的市集逛了逛,驚蟄小心翼翼問:“夫人,我們回京城后要回晏府嗎?”
“暫時罷,和離書都沒拿到呢。”她隨意道。
驚蟄點頭:“你記憶也恢復了,按理,姑爺應該要把和離書給您了罷。”
寧臻和不語,她回去后會與崔氏提及此事,她已不愿在此事上多與他糾纏。
驚蟄又開始喃喃自語:“那夫人和離后要去回寧府嗎?”
“我可以去威國公府暫居守門。”她所有的家當還不夠她置辦屋產,她打算給干娘修書一封,言明此事,得到許可再前去。
待她積攢起足夠的銀錢后再買一處屋產。
晏仲蘅與胡青到九龍齋后,胡青召來了小二報了一長串菜名,打算買些好酒好菜回去與青狼營的弟兄們聚一聚。
“仲雪,你愣著做甚?”胡青發覺身邊沒有聲音,疑惑問。
晏仲蘅不是發愣,而是在思索,他要點什么菜。
他好像連妻子愛吃什么都不知曉,頂著胡青和小二疑惑不解的目光,晏仲蘅勉強道:“來些你們當地的特色罷。”
小二應了聲好嘞便走了。
最后他提著一食盒出來,胡青都抱怨:“這菜的味道太嗆人了。”
晏仲蘅有些后悔,早知道便點些清淡的菜肴,明知瀘州喜辣,還是腦子一抽報了特色菜,結果一盤一盤的辣椒上來。
他回到驛站后,索性妻子還未回來,晏仲蘅思襯了一會兒,把食盒打開,把菜擺上了桌子,又手執筷子一點點把辣椒挑了出來,總歸鼻子是沒那么折磨人了。
門外傳來腳步聲,隨即門被推開,寧臻和同他四目相對,旋即一股嗆人的味道撲面而來。
“這是……”她怔了怔,瞧著滿桌的菜。
晏仲蘅輕輕咳了咳,盡量裝的若無其事:“回來了,用飯罷,聽聞九龍齋在瀘州名氣頗大,便買了些回來。”
寧臻和嗯了一聲:“我吃過了,您慢慢吃。”
晏仲蘅手一僵,頓時也沒了胃口:“你今天不是說不想出去?怎么……”
寧臻和早就打好了腹稿:“我只說您忙您的正事便好,不必陪我,并未說過我自己不可以。”
被她繞進了坑里,晏仲蘅心頭涌起一陣無耐。
“正事已經忙完,后日再啟辰,我明日可陪你。”他說的又明白了些。
寧臻和詫異:“為何要陪我,我又不是小孩子,并不需要人陪。”
晏仲費力的組織語句:“我只是想盡些夫君的責任。”說完難為情的往嘴中匆匆放了塊筍,隨即辣意充斥著喉頭舌根,嗆得他耳根浮起了淡淡的薄紅。
也不知是害羞還是太辣了。
寧臻和徹底怔住了,心頭還有些不可置信,夫君的責任……是什么東西?
她成婚五年,早已經養成了自家夫君的責任那是有國事有私事就是沒有家事。
一時間還有些怪異的不自在,她絞盡腦汁想該怎么委婉的體面的拒絕他。
“您素來為國盡忠,鞠躬盡瘁,這已然是最好的責任了。”她干巴巴轉移了話題,不想去說那臊的慌的話。
她不需要什么夫君的責任,寧臻和想來想去大約是因為自己失憶那段期間轉變太大以至于他心生不滿,發覺他循規蹈矩的人生多了意外。
她作為始作俑者讓他不快,他更多的是一種撥亂反正的心思,不允許也不會讓這個意外持續下去。
他要她回到既定的地方。
那個溫柔賢淑又端莊的妻子。
見妻子明顯回避他,晏仲蘅一時也悶住了,不愿再說什么。
接下來幾日,二人似乎冷卻了下來,要是寧臻和還像先前一樣是塊兒硬骨頭,晏仲蘅大可直接鎮壓,但如今這副軟刀子模樣還真是有些沒辦法。
一行人踏上入京之路,寧臻和便待在了馬車里沒再出來,一則她對那赫連瞻有些心悸,大約是大腦下意識會忘掉一些可怕的事,她只記得掉入江中前赫連瞻模糊又猙獰的臉龐。
他的嘴一開一合說了些什么寧臻和已然不記得了,晏仲蘅也幫她回憶過,但她就是怎么也想不起來。
抵達京城門外,晏仲蘅與傅澤下了馬,禮部的馬車與鴻臚寺的儀仗已經在城門前等候,二人上前行禮:“見過晏大人、傅將軍。”
赫連瞻與耶律霄亦下馬行禮,晏仲蘅頷首:“進城帶順義王與順安王先去會館安置,我與傅將軍進宮面圣。”
鴻臚寺卿應了聲,便客客氣氣的同赫連瞻與耶律霄作出了請的手勢。
晏仲蘅疾步走向妻子的馬車,掀開她的車輛一躍而上:“我待會兒先進宮,你先回府,我晚些時候回去。”
寧臻和還在發懵,聞言吶吶的嗯了一聲。
瞧見她乖順的模樣,晏仲蘅心里有塊地方塌陷了下去,酸軟酸軟的。
他下馬車后便同禮部尚書進了宮。
寧臻和則被從州護送回了晏府,回到闊別已久的清月居她半是陌生半是熟悉的吐出了口濁氣。
待她反應過來時她手上已經拿著一本賬冊又打算看了起來,驚蟄瞧見了她:“夫人歇息會兒罷,您以前便總是不閑著,還不容易失憶了過了時日松快日子,這好了倒是又忍不住了。”
寧臻和丟了那賬冊,揉了揉額角,一些壞習慣一時還改不過來。
自己就是閑不住,老操心身子才不好的。
她強迫自己白日踹了鞋子鉆入了被窩睡覺,原以為自己會失眠,誰知道沒多久就陷入了深睡。
崔氏還等著她過來請安奉茶呢,聽聞她腦子好了,婆婆的架子也不免又要擺起來了。
結果等了又等也不不見人影,遣人去催,結果被從州給攆回來了。
氣的她直念叨。
晚上宮中設宴招待順義王與順安王,元德帝先是說了些客套話,而后又是對飲敬酒,赫連瞻起身執酒杯沖著晏仲蘅道:“這一路上多虧了晏大人與傅將軍,多有冒犯還請擔待。”
晏仲蘅亦遙遙抬手手執酒杯:“王爺客氣。”
元德帝本就苦這二部已久,好不容易招安了自然高興不已,喝了些酒就嘴上把不住門兒了:“二位莫要客氣,為了三國的友誼與和平,宮中不乏有妙齡宮女,本就到了出宮的年紀,大多還未指婚,若是有瞧上的,或者有誰自愿出嫁的,便作和親公主,遠嫁赫渠與斛律。”
眾臣聞之也不意外,圣上有意效仿昭君出塞,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做到的事何樂而不為,而對于這些宮人,一躍變成公主,那是潑天的富貴,想都不敢想,還有什么不愿的呢?
赫連瞻挑眉:“多謝陛下美意,臣倒是有心悅之人,只是可惜……”
他刻意欲言又止。
晏仲蘅臉色陡然一變,手掌攥緊了酒杯,圣上果真好奇:“哦……說來聽聽。”
“臣在揚州見一女子驚為天人,只是可惜已為人婦,臣嘆之、悔之,沒有早些歸順于陛下。”
元德帝喝多了,被他一通馬屁拍的找不著北:“不過是婦人,和離便是……”
“陛下。”晏仲蘅倏然厲聲打斷,“您吃醉了酒,不如叫宮人拿些醒酒湯罷,免得明日頭疼。”
元德帝有些不滿:“朕還沒醉。”
赫連瞻微笑:“陛下就不想知道臣心悅何人嗎?”
元德帝問:“誰?”
赫連瞻露出個挑釁的笑意來:“自然是晏大人的……愛妻。”
此言一出,滿堂皆靜。
元德帝倏然酒醒了,啥?赫連瞻說啥?意識到自己剛才好像也說了不該說的話,他尷尬不已:“這……這。”
好在有大臣反應很快:“此事荒唐,有違道德倫理,順義王慎言,你可知這話會毀掉一名婦人。”
元德帝趕緊說:“今日之言不許傳出去。”要是傳出去了,堂堂一國之君攛掇這種事,他也會顏面掃盡。
“順義王啊,此事莫要再提。”
眾臣聞之面露驚恐,恨不得一個個裝鵪
鶉,生怕被指了婚。
赫連瞻面露遺憾:“是,如此,臣退而求其次也不是不行,聽說晏大人還有一親妹妹,年歲正好,望能成一樁美事。”
元德帝有些發懵,這赫連瞻怎的就瞄準晏仲蘅了。
赫連瞻對上晏仲蘅鐵青的臉色,目光挑釁,看你是舍不得自己妹妹還是舍不得自己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