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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我們和離罷

    晏仲蘅心頭不悅

    混雜著不知名的悶瑟,思緒驟然混亂了起來,性子古板,不解風情,亦不體貼,他生生氣笑了,心跳聲隨著氣息急促跳動。

    她就是這般看他的。

    他一心要忙于政務,在成婚時也都是說明白了的,她亦是答應,二者不可得兼,他以為她會是明白人,沒想到她亦同那些婦人沒什么區(qū)別。

    傅澤,又是這個名字,腦中的片段如走馬觀花般閃過。

    有妻子在懷安大街上把牡丹扔到了傅澤鐵甲心口,又有在廣福寺二人同去后山采摘的白牡丹,又有方才二人在門口莫名的暗流涌動。

    他霎時心緒不平。

    那根原本悄無聲息扎進心頭的刺驟然間越發(fā)隔應,成婚五年,他好似從沒了解過妻子。

    但晏仲蘅不是疑心病深重的人,也不是那等沒有證據(jù)光憑幾句話就隨意揣測誤會妻子的男人。

    他更傾向為妻子談及傅澤只是與薛吟隨口調(diào)笑,而這都歸于自己對她的不了解。

    只是他仍舊不虞,他客觀比較二人,無論是從家世還是品階,傅澤都不如他,至于性情溫和,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又怎知傅澤好。

    五年,難道他不好嗎?

    晏仲蘅默了默,放下了敲門的手,轉(zhuǎn)身離開了偏廳。

    薛吟愣住了,上上下下的打量她:“這還是那個寧臻和嗎?你以前可從不這樣,這話可不興說。”

    寧臻和笑了笑:“我也只是與你說,何況晏仲蘅又不在意,待壽宴過后我便給他張羅納妾。”

    納完妾她便和離。

    “少夫人,少夫人。”外頭周媽媽急吼吼的叫她,寧臻和起身,“走罷,我該去忙了。”

    薛吟與她一同出了門,隨即屏風后出現(xiàn)了一道身影,江月柳捏著帕子滿心惴惴的望著門外,心頭的跳動聲宛如兔兒,好似被她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晏家主母,竟與旁的男子有私情。

    原本每到這種日子,寧臻和都會受到異樣的眼光和議論,大約是因為謠言的緣故,勛貴宗婦落在她身上的視線竟多了些憐惜。

    身旁的晏仲蘅卻頗受打量。

    晏仲蘅不是傻子,相反敏銳至極,他接受到了異樣,卻神色不變,謠言罷了,真真假假自在人心,他也堵不住旁人的嘴。

    解決謠言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快要個子嗣,他本欲徐徐圖之,但眼下為了晏家的臉面,不得不迫在眉睫。

    寧臻和神色無波的坐在一旁同宗婦們閑聊,甄國公夫人瞥了眼晏仲蘅,小心翼翼道:“晏夫人,年前我家國公爺也是身子不適,我這兒有個老大夫,堪稱神手,若是需要,我可以介紹給你。”

    她說的格外隱晦,這種事到底不好言說,怪沒沒面子,寧臻和笑笑:“這事我也做不了主。”

    甄夫人對寧氏對了層憐惜,可憐見的,有時候這男人的過錯偏要女人背。

    寧臻和這般任由謠言發(fā)展也是為了和離做準備,她得敞敞亮亮的走,不帶一絲污名的走。

    席間夫婦二人一桌桌敬酒,輪到傅澤時,他慌忙站起身,端肅的舉著酒杯:“晏大人……晏夫人。”

    晏仲蘅神色如常,酒盞與他輕輕碰了碰:“傅將軍。”隨即抬手一飲而盡。

    飲酒間隙,眸子斜斜一瞥,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妻子的神情。

    寧臻和亦是虛虛一舉杯,水液微微灑出來些,濺在了她雪白的皓腕處,順著腕子滴了下來,傅澤偏要等她飲時再飲。

    一圈兒下來,晏仲蘅喝的有些多,寧臻和為了不飲酒,偷偷叫周媽媽把酒水換成了茶水,只是敬酒時難免被一些豪爽的宗婦灌酒,她酒量極為差,一杯下肚已經(jīng)有些燒臉。

    宛如染了胭脂,秾麗明艷,眉眼如畫。

    她踉蹌了一下,有力的手臂倏然間箍上了她的腰間,寧臻和身軀撞進了晏仲蘅的胸膛,二人緊密貼著,氣息紊亂,已然分不清是誰的酒氣香氣。

    寧臻和雖醉的渾身發(fā)軟,卻意識清醒,她忍不住蹙眉,微微掙了掙,晏仲蘅顧及眾人在場,順勢放了手,卻見妻子退后兩步,不動聲色拉開了距離。

    似乎很嫌棄他的觸碰似的。

    晏仲蘅眸光沉沉,斂下眸中的冷色。

    二人的暗流涌動落入江月柳眼中,她神情頗為耐人尋味。

    壽宴一日,累的寧臻和著實慘,她癱在床榻上,看著手中的和離書,酒意上頭涌上了很多的思緒,無外乎和離后她的的歸處。

    她喝多了酒,有些頭疼,周媽媽給她按摩了許久也不見好轉(zhuǎn):“少夫人,我去請大夫來,順便那坐胎藥也吃完了,我叫大夫再抓兩副來。”

    寧臻和有些犯困,含糊的嗯了一聲。

    大晚上的,周媽媽自己出了府門去請大夫,殊不知她一出門就被一名小廝尾隨而上,一路瞧著她進了一處藥鋪,悄然守在藥鋪外面?zhèn)榷鷥A聽他們在說什么。

    “還請大夫隨我去一趟,我家夫人頭疼的緊。”

    “對了,上次吃的坐胎藥沒了,再抓兩副。”周媽媽掏出藥方給了大夫。

    而后,那大夫便隨周媽媽同去了晏府,小廝又跟了上去,親眼見著二人從側(cè)門進去,他便在清月居外守著,直到兩刻鐘后那大夫從屋內(nèi)出來。

    寧臻和揉了揉腦袋,感覺方才的鈍痛似乎好多了,腦子清醒了,便開始思襯和離后她的歸處,家是不能回了,父親也不會叫她回去。

    嫁妝銀子她平了晏府的賬都已經(jīng)拿回來了,雖然不多,但讓她日后傍身還是夠的。

    “我的嫁妝箱籠,該收起來了。”她突然對驚蟄道,“把我的田產(chǎn)地契都拿來我瞧瞧。”

    寧臻和臨時起意道。

    驚蟄愣了愣,剛欲應好,便聞人聲在外面響起,她探出身去瞧卻發(fā)現(xiàn)是從州,身側(cè)還跟著許多的小廝,搬著許多書冊和筆墨紙硯。

    “這是……”驚蟄快步走下臺階,愕然的看著這一番景象。

    從州福了福身子:“驚蟄姑娘,這些是大爺?shù)臅鴥裕约耙恍┮律选⒐P墨紙硯,大爺說,從今日起便搬回清月居,不再與少夫人分房別居。”

    他滿眼喜色,在他看來這是好事一樁,近日大爺?shù)淖兓伎丛谘壑校驄D琴瑟和鳴,晏老太爺泉下有知定是欣慰的。

    只是驚蟄卻臉色一變,怎么偏偏是現(xiàn)在,若是再早些可就好了,她沒說什么,干巴巴笑了笑:“我去屋內(nèi)稟報少夫人。”

    旋即進了屋,寧臻和靠在軟榻上,闔著眼懶洋洋問:“外頭怎么了?亂糟糟的。”

    “少夫人,是從州把大爺?shù)臇|西全搬回來了,說從今日起大爺與少夫人不再分房住。”她憂心道。

    饒是周媽媽也驚到了,大張著嘴疑心自己聽錯了。

    “什么?”寧臻和垂死夢中驚坐起,發(fā)髻微亂滿臉迷茫。

    “就在外面等少夫人傳喚呢。”

    寧臻和酒意醒了一大半,掙扎起身出了門,一瞧,從州背著手露出個微笑:“少夫人。”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搬回來了。”寧臻和定了定心神,詢問。

    “這是大爺?shù)囊馑迹蚱薹址靠謺⒄`子嗣綿延,何況,當初本就是為了仕途著想,現(xiàn)如今大爺仕途穩(wěn)定,也是該回來了。”

    從州不卑不亢道。

    寧臻和卻沉了臉色,他想走便走,想回來便回來嗎?

    只是自己確實攔不住他,若是抗拒,必會傳出去,對她的聲譽也不好,可難道她當真要與晏仲蘅日日相對嗎?

    “那好罷。”寧臻和默了默沒說什么了,讓開了身子叫從州進屋,驚蟄看向?qū)幷楹停吧俜蛉恕?br />
    寧臻和回到屋內(nèi),看著床榻上的和離書,既然如此,那和離之事也不得不提前了。

    她冷眼看著從州指揮小廝們放東西,晏仲蘅的物件兒不多,但足以侵占她原本的地方。

    屋內(nèi)很快就多了另一個人生活的痕跡。

    從州安置好了東西,福了福身子便退下了,寧臻和則等

    著晏仲蘅回來商議和離之事。

    只是等了一夜,晏仲蘅都沒有回來。

    后來,寧臻和靠著床頭忍不住睡了過去,天色將明,微冷的晨光透過紗窗,她感覺到了一絲寒意,遂醒了過來,一瞧天色竟已過了這么久。

    隨后看向外間,昨夜的東西沒有絲毫動彈,屋內(nèi)也沒有人回來過的跡象。

    她揉了揉眼睛,暫時把和離書放到枕頭底下,而后鉆到了被窩里睡了過去。

    再醒時,她睜開眼入目便是周媽媽焦急的面孔:“少夫人,大公子出事了。”

    “怎么了?”寧臻和起身冷靜問。

    “安國公府被清查,發(fā)現(xiàn)實際的田地數(shù)量比黃冊上所登基的多出了很多,這些多出來的田地山塘卻是掛在大公子名下。”周媽媽神情惶惶。

    “人呢?人現(xiàn)在怎么樣了?”寧臻和掀開被子下了床。

    “安國公府被抄查,大公子……也被抓進大理寺了,事情還沒傳開,是我家那口子大早上敲側(cè)門遣人告訴我的,人是昨晚抓得,今兒個早上才傳出消息,姑爺一夜沒回來,怕是去負責處理此時事了。”

    “少夫人,我們不若去求求姑爺罷,夫妻一場,您低個頭,大公子便能少受些罪。”周媽媽忍不住紅了眼眶,她兒子一直在寧長顧身邊當值,怕是也被牽連了進去。

    她就這一個孩子,她做不到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去死。

    寧臻和疲憊的揉了揉額頭,重重嘆了口氣:“這不是我求情所能放過的,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你也清楚晏仲蘅的性子,他若能因幾句求情而放過長顧,他又如何能做到如今的地位。”

    周媽媽身軀滑落,捂著嘴低泣,寧臻和起身:“更衣,套馬車,我去大理寺看看。”

    周媽媽趕緊起身,叫人來梳洗更衣。

    晨光微曦,街道上只有零零散散出來開鋪子的百姓,陣陣冷風鉆入馬車內(nèi),寧臻和渾身被冷風浸的寒氣森森,車輪滾在青石板路上,碾落的樹葉嵌入地內(nèi)。

    好在大理寺的人并未為難她,順利讓她進入獄內(nèi)探視,牢獄充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鐵銹味兒,四方一片天地,灰蒙蒙的,唯有小窗透進一絲冷光。

    獄卒帶著她進了里面,寧長顧一臉頹意靠在墻邊,發(fā)冠亂了,衣裳也換成了囚服,獄卒站在門前開鎖驚動了寧長顧。

    他臉上閃過狂喜:“阿姐,阿姐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他踉蹌起身,嘶了一聲牽動了腿上的痛意。

    寧臻和看著他摔在自己身側(cè),拽著她的衣裙:“阿姐救我,你去求求姐夫,我是無辜的,我是被安國公騙的。”

    “求不了,我就是跪死也求不了。”她都能遇見她去求晏仲蘅會是什么情形,“你老實與我說,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是安國公說,朝廷賦稅太重,又是按照比例增稅,便把不少田地掛在了我的名下,這樣便少了很多賦稅,他說無妨的,待風頭過去便無事,只是……沒想到……”寧長顧惶惶道。

    “我已勸過你,你不聽,我……幫不了你。”寧臻和垂眸看他。

    “阿姐,你不能不管我,你答應過母親,若你不管我,母親泉下不會瞑目的。”寧長顧的手緊緊地攥著她。

    “我是個人,不是被你扒著吸血的血包。”她一下下掰開寧長顧的手,瞧他沒有性命之憂就放心了,想來是案子還在審查。

    “阿姐,阿姐,你不能這么狠心。”寧長顧不可置信道的想追上去,卻被獄卒攔住推了回去,寧臻和出了詔獄深深吸了口氣,心口的悶痛難以忽略,狠心比她想象的更難受。

    她回了府,遣驚蟄去問從州晏仲蘅何時回來,半刻鐘回來后轉(zhuǎn)達了從州的話,時辰不定,安國公府被查抄有許多事要忙,很可能近兩日都不回來。

    寧臻和嘆了口氣,沒她喘氣的時候,寧府又遞來了信兒,說是二公子求見,寧臻和想也知道會說什么,便叫驚蟄對外說她一病不起,見不得人。

    便是誰來也不見。

    周媽媽一雙眼哭的跟爛桃兒似的,屋內(nèi)都是戚戚哀哀的哭聲。

    當夜,她昏昏欲睡時,門突然打開,倒灌入一陣冷風,寧臻和驀然被驚醒,半遮半掩的簾帳后一道高大的身影攜風入內(nèi),風塵仆仆,卷起一陣驚瀾。

    她倏然伸手撩開,二人自黑暗中對上了視線。

    回來了,寧臻和睡意霎時跑了個沒影兒,顧不得穿鞋便起身點了燈,晏仲蘅坐下喘了口氣,順帶倒了杯冷掉的茶水。

    酸甜的味道彌漫在唇舌中,他微微蹙了蹙眉,不在意的一飲而盡。

    “爺,長顧還能活嗎?”寧臻和很干脆的問,什么都沒命來的重要,什么前途名聲,在命前都輕如鴻毛。

    晏仲蘅抬眸,看她一身素衣,長發(fā)披肩,未施粉黛,卻仍然美的驚人,一雙清棱棱的眸子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和專注。

    “能。”晏仲蘅神情疏冷。

    寧臻和松了口氣,能活就好,只要人還在,日后的籌謀再慢慢說。

    “我說過讓你去勸他,一朝東窗事發(fā)我不會手軟。”他胳膊支著書案,指節(jié)輕叩,一副質(zhì)問的樣子。

    這是怨她沒有辦好事?

    “我勸了,是他不聽,我雖是長姐,但他并不會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寧臻和好聲好氣解釋。

    “他雖不會死,但牽扯進貪污案,被革職是定然的,審判流程長,日后在京城也很難立足。”晏仲蘅又補充了幾句。

    寧臻和嘆了口氣:“能活著就很好了,他一路走來都是仰仗爺,原本能踏實過日子,只是他太過貪心。”

    “被革職便是庶民,此后再無法為朝廷效力,亦不會有好人家的姑娘嫁給他。”晏仲蘅默了默,又添了幾句。

    他還有話并沒有說出來,私心來看,若她求他,他也許會看在五年夫妻的份兒上幫她一把。

    她這么看重她的弟弟,應是會求他的。

    寧臻和定了定神,轉(zhuǎn)身把寫好的和離書拿出來,說辭也已經(jīng)想好,她弟弟出了這種事她不想拖累他,二人好聚好散就好了。

    “爺,這個給你。”寧臻和撫平了和離書的褶皺放在他面前,正揉捏眉心滿心煩躁的晏仲蘅陡然看見了紙上的三個字,如遭雷劈,疑心自己看錯了。

    “長顧之事我知道爺怕沾惹麻煩上身,此事也是他咎由自取,唯有我們二人和離爺才不必被這事所牽連,不會招惹圣上的疑心和御史臺的彈劾。”她自認這個理由找的極好,晏仲蘅身為參知政事,肯定也能斟酌得當。

    唯有和離才是最好的選擇。

    晏仲蘅眉眼低壓,久久凝視這張紙,眸中涌起一股戾色,遂抬眸仔細端詳她的神情,眸色罕見銳利。

    沒有一絲難過和不舍。

    “只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猝不及防的問。

    寧臻和莫名,遲疑點了點頭,晏仲蘅卻眼睫低垂,神色淡淡的捏起和離書,放在旁邊的油燈處,火光點燃了紙頁的一角,烈火迅速吞噬,不消片刻,燃成了灰燼。

    “你……你干什么。”寧臻和急切起身,驚愕的看著燒盡的和離書。

    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你可是還有什么不滿?一切都好商量,我們和離你還能再娶,婆母向來中意江月柳,你亦可娶她為妻子,子嗣一事也可妥善解決,何樂而不為?”

    晏仲蘅聽聞她所說,耐心解釋:“一則,你是你,寧長顧是寧長顧,我還沒到舍棄妻子明哲保身之時,你太看輕我了,二則……”

    他抬眼:“滿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們二人沒子嗣是我的緣由,若你現(xiàn)在和離,豈不坐實,我不同意。”

    寧臻和啞然,萬沒想到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她深吸一口氣:“你可以再娶江月柳,屆時謠言便會……”

    “我為什么要用這種方式證明?”晏仲蘅失笑。

    笑意

    在他唇角輕綻,清寒陡然化開,宛如一捧冷雪中開出了耀目的梅花,好看的像是一副畫卷。

    可惜寧臻和沒心思欣賞他的容色,反而惱怒他的不通情理,只覺他矛盾的不行。

    晏仲蘅猝然起身,臨近她身前:“我們做了五年夫妻,你提及和離,可有一絲不舍?”

    問及這話時,他的心頭浮起一絲他未察覺的期盼,心跳聲亦彰顯他此刻的不平靜。

    寧臻和略有些不耐:“有吧。”

    他的眸光仿佛要穿透她,隨即陡然一松:“既然有,那不和離,我們好好過。”

    寧臻和:……

    晏仲蘅以為她是怕牽連他才說的和離,反而激起了他的責任心,寧臻和覺得有些荒唐。

    “方才說,我不需要娶別人來證明,還有個法子,我們得盡快要個孩子。”晏仲蘅站在她身前。

    寧臻和暗自冷笑:“我倒是想問問爺,爺如今急著要孩子不就是因著那謠言,那爺可曾想過過去五年,我所受的恥笑。”

    晏仲蘅怔松片刻,自如說出理由:“你身子不好……”

    “我最初成婚,爺便以公務推阻,后來身子料理庶物差了,婆母反倒是覺得我不對了,而今,又是一句你想生,我便得聽你的話,刀子,只有扎在自己身上才覺得疼。”

    寧臻和冷淡的看著他,晏仲蘅從未在她身上見過這般眼神。

    他噎了片刻,似乎發(fā)覺無反駁之力。

    “我知道,婆母素來瞧不上我,覺得我高攀,那我讓出來便是了。”寧臻和走到桌前提筆想再寫和離書。

    和字還未寫完晏仲蘅就捏住了她的手腕,靜默:“我沒有想到這些,是我的問題。”二人僵持著。

    “今天的事我只當你沒有說過。”晏仲蘅語氣淡淡,強硬的抽走她的筆,丟開。

    “安國公是兩朝元老,若他想把所有的責任推到寧長顧身上,丟掉性命,只在須臾,你若走了,是想把他的命撒開嗎?”

    寧臻和的手倏然攥緊。

    “放心,我既著手負責此事,便會想法子轉(zhuǎn)圜,不必擔心。”晏仲蘅凝著她的側(cè)臉道。

    “夜深了,休息罷。”

    驚蟄膽戰(zhàn)心驚的覷著自家姑爺,她向來知道自家姑爺深沉內(nèi)斂,行事根本看不透,卻從未覺得今日是這般的讓人心驚膽戰(zhàn)。

    似乎每一句話都有別的意思。

    夜半,二人背對而睡,中間的距離云樹遙隔,寧臻和冷冷的想,這樣的日子,他總是沒有心思與她做那事罷。

    寧臻和心身俱疲,越疲累越睡的快,不經(jīng)意間翻了個身,越過了“楚河漢界”,恬靜的睡顏面朝神色清明的晏仲蘅。

    他無一絲睡意,雙眸深深凝視著他的妻子,滿腦子都是今夜的和離書,再憶及連日的變化、昨日與薛吟的調(diào)笑話語。

    她究竟是真的怕牽連自己,還是早有愁謀,亦或是只想鬧一場。

    這話他今夜是想問的,但是不知怎的還是吞了回去,看著她睡的這般香,晏仲蘅心頭涌起一股怒氣,橫沖直撞,叫他驚訝。

    他自詡并非肚量狹窄之人,竟也有心緒不穩(wěn)的一日。

    翌日,寧臻和醒時入目是豆青色的寢衣和輪廓分明的臉,正側(cè)著身子闔眼入睡,二人臉頰的距離只有微末,她眼中倏然閃過厭惡,眉心微微蹙了起來。

    不知是心有靈犀還是怎的,晏仲蘅也睜開了眼,眸中清明,無一絲睡意,他未曾錯過她眼中的神情。

    寧臻和沒想到他不去上朝,竟睡到現(xiàn)在,她很快收斂好神情,冷淡的背過了身,她已提了和離,并不想再虛以委蛇,若他愿意,她總能相敬如冰的耗到他愿和離。

    晏仲蘅微微錯愕,但很快就平靜起身,他們有五年的感情,妻子只是一時與他鬧了別扭,待別扭過去了,自然會消除隔閡。

    “挑個日子,把江月柳納進來罷,那樣身份的姑娘,做妾到底不合適,不如做平妻好了。”

    寧臻和端詳著自己的臉,尋了根玉簪別在頭上,云淡風輕道。

    他想生子,找別人生去。

    從州大氣不敢出,低著頭給晏仲蘅整理衣裳,今兒個他休沐,但因著安國公的案子,還是要去衙署。

    晏仲蘅心頭陡然升起一股不悅,他看不得她這般與自己置氣。

    “不納,不娶,我說了,我們盡快要個孩子。”他淡淡道,說完,則離開了寢居。

    待他走了,驚蟄便撫著她的肩頭跪地:“姑娘,我們不走了嗎?”

    周媽媽勸慰:“姑爺明顯心里頭是有您的,不想叫您走,姑娘,您也得顧惜大公子的命啊,昨兒個姑爺?shù)囊馑歼不明顯嗎?您若是走了,姑爺便不會管大公子的命了。”

    寧臻和神色詫異,微微有些不滿,原不是說好了納妾,怎么現(xiàn)在又不納了。

    而且也沒想到他居然寄托于自己,忍不住無語,成婚那會兒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現(xiàn)在想了,憑什么自己就得聽他的話。

    安國公的事傳到了崔氏及崔老太太他們的耳朵里,崔氏啐了口,只恨不得馬上把寧氏趕出家門,好給江氏騰位子,便遣人去清月居喚人過來。

    結(jié)果妙菊一臉忿忿的回來:“夫人,少夫人說身子不適,來不了。”

    “我看她是沒臉見人罷。”崔氏不悅道。

    大理寺內(nèi)

    晏仲蘅翻開卷宗,昨夜大理寺連夜審問,安國公果然有把全數(shù)罪責都推到寧長顧的身上的意思。

    他堅稱是贈予并非只是掛名,甚至還有官府的產(chǎn)權變更登記,但上面只有安國公的手印摁壓,缺失了寧長顧的摁壓。

    雖說不會給安國公徹底翻盤,但卻算一份證據(jù),證明他是有贈予的意思,而且側(cè)面證明了寧長顧收了田地,卻沒有按照手續(xù)辦事,有逃稅的可能。

    “田莊的那些農(nóng)戶呢?”晏仲蘅抬頭問。

    大理寺丞道:“去時已經(jīng)跑光了,應該跑不遠,都是些平頭老百姓,已經(jīng)派人去抓了,之前田莊上為首的管事叫劉戶,會不會已經(jīng)被安正寒處理了。”

    “不一定,去查他有沒有銷戶,然后再從身楔入手,再去派人找劉戶。”

    傍晚,他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了府,從州道:“爺,夫人叫您過去,說有要事商議。”

    崔氏在屋內(nèi)來回踱步,晏仲蘅進了門后她便登時上前:“安國公那事牽連到了寧家,你趕緊一紙和離書叫她走罷,不然牽連了晏家我可無顏見你父親。”

    晏仲蘅冷下了臉色:“若母親想說的是這個,那兒便先走了。”

    “站住,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寧氏是兒的妻,兒不會和離,母親還是死了這條心。”晏仲蘅抬步就要走,崔氏不可置信。

    “那寧氏有什么好?你不是向來不喜歡她?”崔氏猶疑問。

    “并無這個意思,母親多想了。”他眉頭深深擰了起來,原來,母親便是這么看待他們的么。

    自己真的表現(xiàn)的對她很不喜?

    他只知道寧氏是自己的妻子,為夫妻者,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男主外女主內(nèi),天下夫婦不外乎如此。

    他又不是毛頭小子,為何要時時把喜歡掛在嘴邊。

    最后二人鬧得不歡而散,家中無男子,崔氏不敢跟自己兒子對著干,縱使平日撒潑打滾,但在大事上晏仲蘅說一不二她也不敢說什么。

    晏仲蘅快步走向清月居,眉眼本能松散,但腦子中卻閃過今晨那厭惡的神色,他腳步放緩了些。

    寧臻和一日未出屋門,躺的骨頭都散了,正無聊靠著床榻翻看薛吟給她的話本子,隨著驚蟄一聲通報,她趕緊把話本子塞在床鋪下面。

    晏仲蘅進了屋,便見她在那兒翻看賬冊,低垂著頭一語不發(fā)。

    她不說話,他自也不好觍著臉上去,何況他還沒這愛好,便坐在書案后隨意拿了本

    書看。

    周媽媽掃視二人,提醒:“姑爺還沒用飯吧。”

    晏仲蘅淡淡嗯了一聲,寧臻和則沒有反應,繼續(xù)翻看賬冊,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商鋪不少都是很日常的鋪子,并沒有時下大熱的東西,故而流水一般。

    若是挑一間加以改造,增加些流水,她亦更有選擇權,誰會嫌錢少,她得有多多的錢,多到日后離開晏府能活的更好。

    她全身心的投入沉思,敷衍道:“那便傳飯罷。”

    晏仲蘅側(cè)首看她,雖不滿她忽視自己,但二人還在冷戰(zhàn)期,她心里頭的氣怕是沒消,晏仲蘅自然也未想過苛責。

    晚飯只他一人坐在桌前,寧臻和壓根沒等他,早便食用了,他吃飯,她則背對著他整理箱籠。

    二人氛圍凝滯,晏仲蘅主動開口:“明日趙青玄他們辦了一場馬球會,你隨我同去。”

    “嗯。”寧臻和沒心思和他虛以委蛇,維持表面夫妻,淡淡笑了笑,敷衍含糊的摁了摁,明日的事明日再說,到時候她說頭疼去不了,他也沒辦法。

    夜晚,二人躺在床上,照舊是云樹遙隔,寧臻和白日睡多了,現(xiàn)下反而有些睡不著,她翻轉(zhuǎn)著身子,身后悄無聲息貼上來一道身軀。

    灼熱的呼吸掃在她耳邊,寧臻和不適的挪了挪身子,抗拒意味明顯。

    只是那大掌卻游走在她腰間,撩撥的她身軀輕顫,渾身發(fā)軟,眼尾忍不住沁出一點濕意。

    “上次的,再使一使。”身后沉啞的嗓音宛如層層疊疊的麻繩,鋪天蓋地的捆束著她。

    寧臻和始終冷淡,她有股倔勁兒也是晏仲蘅才發(fā)覺的,寧愿咬緊了牙關也不愿出聲或者迎合。

    可惜,他的底色也并不良善。

    他冷眼凝視著她,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神情,動作卻越來越狠,寧臻和長發(fā)鋪開,像盛放的海棠,二人半潮的發(fā)絲交纏,晏仲蘅驀地想到,她的這般模樣,傅澤也會看到嗎?

    腦中又回憶起“我當初怎么沒嫁給傅將軍這般的男子”,神情冷了幾分。

    寧臻和覺著自己快死了,折騰了半夜,那男人抽風似的起身離開了屋子。

    她累的連起身喝水換衣的力氣都沒了,裹著被子自己睡了去。

    晏仲蘅并未離開,實則他是出去透了透氣,讓躁氣降了些,待回屋后見她已經(jīng)毫無負擔的睡了過去,還把被子全裹到了她身上,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他氣的直接離開了屋子,又回了青竹堂睡。

    丞相府辦的馬球會寧臻和本就沒打算去,昨夜又累,徑直睡到了日上三竿,誰知晏仲蘅還特意來屋內(nèi)喚她。

    “若你不去,我不介意現(xiàn)在便與你敦倫。”晏仲蘅居高臨下淡淡恐嚇,寧臻和倏然睜眼,怒目而視。

    晏仲蘅竟覺得她這般喜怒形于色的樣子頗為……活色生香。

    寧臻和怕他又沖動,不情不愿的起了身,同他去了馬球會。

    “馬球會上有不少勛貴宗婦,若你不去,他們背后譏笑你,你不是不喜這般?”

    寧臻和聞言輕輕嗤笑:“再不喜也被譏笑多年習慣了。”

    晏仲蘅默了默,很不習慣她這般與自己針尖對麥芒,明明二人五年都很好。

    馬場坐落在京城內(nèi)丞相府別院的一處馬場,此地別有洞天,前面是雕梁畫棟的亭臺樓閣,往后穿過層層月洞門,便是一處開闊的馬場,兩邊安置了勛貴宗婦的席面。

    丞相的面子大,一眼望去,高朋滿座,趙青玄和胡青正站在門口閑聊,身側(cè)還站著位高大的青年,窄袖長衫,英氣逼人,明明是武將,氣質(zhì)卻頗為溫和,笑起來眉眼彎彎。

    傅澤率先看向來人:“晏大人,寧夫人。”

    寧臻和淡淡笑了笑,微微福了福身子向他們問好,沒有察覺間,她的腰身陡然傳來一陣溫熱。

    她神色僵硬,眉心微不可查蹙了蹙,側(cè)首看向身側(cè)的男人,眸中滿是疑惑。

    晏仲蘅自然把手放上她的腰身,自然地攬了攬:“我們先去坐了。”

    趙青玄:“好,席面在那兒。”他招呼人把他們帶了過去。

    待離的遠了些后,寧臻和退開兩步,和他隔開距離,晏仲蘅的手掌落空。

    他瞥了眼妻子,沒再強求。

    如今是初春,馬場一片盎然綠意,寧臻和一襲碧山色褙子乳白抹胸并百迭裙,單螺髻上簪著一只步搖,白潤的臉頰上艷麗驚人,珠初滌其月華,柳乍含其煙媚。

    周遭的視線紛紛落在了她身上,無一不含驚艷,晏仲蘅自然也注意到了,妻子美自然為他長臉,只是間隙也會伴隨著令人不快的目光。

    薛吟含笑:“仲雪,臻和,你們也去換衣服罷,等會兒須得酣戰(zhàn)一場。”

    二人去換了衣裳,勁瘦的茜紅馬球服勾勒出細窄的腰身,牽著一匹棗紅的馬,她伸手摸了摸,閨中時母親教過她馬球,但卻并未允許她時常打,她雖不精通,但兩個弟弟卻總是輸給她。

    “你馬球不精,先在席上待著,譽王夫婦好戰(zhàn),我與薛吟先戰(zhàn),過后再去同趙青玄他們耍玩。”

    本朝民風開放,男女能隨意搭檔,趙青玄雖說也擅馬球,但譽王妃到底是女子,兩男風頭太勝,若是勝了,也有有勝之不武的嫌疑。

    寧臻和詫異看他,但是也沒解釋,她并不想和晏仲蘅同去,索性回了席上吃茶觀賽。

    席面毗鄰趙青玄,他正四處張望,冷不丁瞧見了她:“唉,嫂子,巧了,我們這兒正缺個人,下一場打嗎?”

    寧臻和朝后看,猝不及防撞上了傅澤溫和的眼神。

    “……好。”

    趙青玄不知她會不會打馬球,本是沒抱什么期望一問,沒想到寧臻和應了下來。

    這邊兒也是兩男兩女,趙青玄和他的親妹趙青如,再然后就是傅澤和她。

    趙青如還未及笄,親親熱熱的朝她喊:“臻嫂嫂。”

    場上戰(zhàn)的酣暢淋漓,晏仲蘅與薛吟很有眼色的時不時給二人喂球,但又不會太過刻意,兩邊有贏有輸,比分咬的很緊。

    晏仲蘅風姿卓然,馬背上的他褪去了文雅深沉,衣袍掀起,長腿頗有力量感地蹬在馬鐙,鞠杖飛舞,與薛吟配合得當。

    寧臻和收回視線與趙青玄他們在一旁后場,她利落翻身馬背,馬匹往前幾步,與傅澤并肩而立。

    遠處場上的晏仲蘅余光掃見茜紅色的背影,忍不住一回頭,卻見她身側(cè)立著的高大身影,瞳孔驟然緊縮,錯過了譽王的球。

    清脆的鑼鼓響徹天際,譽王夫婦哈哈大笑。

    薛吟蹙眉,這種失誤不像是他能有的,她轉(zhuǎn)頭正欲問怎么回事,卻見晏仲蘅臉色陰沉,馬匹在場上焦躁踱步。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她偷偷倒掉了坐胎藥

    “寧夫人,看你身姿颯爽,想來馬球應是很精通罷?”傅澤瞇了瞇眼睛,緊緊勒著馬頭不往旁邊靠。

    寧臻往旁邊看去:“談不上精通,在閨中時學過些。”

    她的聲音很好聽,沉沉的有些溫柔,像是春雨滋潤了干涸的枝丫,傅澤忍不住蜷了蜷手指:“沒想到你……”

    一陣馬蹄聲響起,二人同時抬頭,晏仲蘅驅(qū)使著馬匹踱步到二人面前:“不是說讓你等我。”

    他很明顯是對寧臻和說,傅澤只好把話吞了回去,其實他想問沒想到你是晏仲蘅的夫人,但回味起好像也沒必要問,聽著像沒話找話,有些越界。

    “趙公子邀我我便來了。”

    趙青玄邀請她她又不好意思拒絕,而且晏仲蘅何時這么愛管她了。

    晏仲蘅聞言淡淡道:“譽王夫婦橫掃千軍,不知傅將軍可愿替我一戰(zhàn)。”

    傅澤不好拒絕:“自然愿意。”

    他驅(qū)使馬匹上了場,譽王夫婦對于臨時換人沒有太大的不悅,反而看是今年的新銳將軍,更激起了好勝心。

    “英雄難過美人關,仲雪是放心不下他的嬌妻。”譽王揶揄道。

    薛吟一

    臉匪夷所思,看著被迫趕鴨子上架的搭檔臉色古怪。

    就連趙青玄都忍不住側(cè)目:“譽王夫婦八百個心眼子,萬一小傅將軍惹怒了譽王可如何是好。”

    晏仲蘅神色無波:“小傅將軍乃青狼營統(tǒng)領,譽王當是很愿意切磋。”

    趙青玄一擰眉,他是這個意思嗎?

    晏仲蘅側(cè)頭:“你就這么迫不及待?”

    寧臻和莫名其妙,覺得他有病,擰眉瞧了他一眼迅速收回了視線,沉默不語。

    傅澤雖瞧著溫和,可在馬球場上卻是一股子悍勁兒,頗有種將士殺伐之感,反而激起了譽王的好勝心,饒是薛吟也忍不住愕然,寧臻和看的目不轉(zhuǎn)睛,她瞧見薛吟明顯有些力不從心。

    停頓間隙汗珠落了下來,好幾次都接不住錯過了譽王妃的球。

    晏仲蘅視線落在了她的側(cè)臉上,瞧著她轉(zhuǎn)心的模樣,臉色又冷了幾分。

    就這么關心他?

    突然,馬球場上嘩然四起,薛吟經(jīng)受不住沖擊,在閃躲時不小心鞠杖脫手,甩了出去。

    激戰(zhàn)頓時停了下來,趙青玄沖了出去:“阿吟沒事吧?”

    薛吟甩了甩手,氣喘吁吁:“沒事。”

    傅澤停在他們面前:“抱歉。”

    譽王妃雙眸炯炯有神:“看來薛夫人不行了,換個人,誰來?”

    譽王夫婦是出了名的好戰(zhàn),譽王妃巾幗不讓須眉,便是譽王也得敬她三分,傅澤打球頗莽,沒有晏仲蘅技巧十足,能有意無意的溜他們二人,發(fā)泄多余的精力,一時間,婦人姑娘們都頗有些望而卻步。

    薛吟卻看向?qū)幷楹停骸罢楹停荒銇恚俊?br />
    譽王妃與譽王對視一眼:“寧夫人能行嗎?”

    眾人的視線都落在了那道茜紅色身影上,寧臻和還未出聲,晏仲蘅便道:“家妻不擅騎術,王妃見諒。”

    薛吟詫異:“誰說你家夫人不擅騎術,便是我也不如她。”

    晏仲蘅眉頭緊鎖,無言凝著妻子,譽王眼珠子一轉(zhuǎn),覺出了其中意味深長,有意拱火看戲:“唉,我這把老骨頭了,不行了,不如由仲雪陪王妃打,寧夫人與小傅將軍一隊,如何?”

    薛吟勾了勾唇角,第一個應和:“我看好。”

    偏生趙青玄看不懂眼色,還想著何必拆散夫妻二人,正想說什么,薛吟杵了杵他的胸膛低聲道:“閉嘴,譽王這是明顯敲打呢,譽王是出了名的與王妃琴瑟和鳴,你好兄弟連妻子會不會騎馬都不知道,譽王都有些不滿了。”

    趙青玄登時閉嘴了。

    晏仲蘅神色不辨,半響:“是。”

    二人軀馬進場,寧臻和又重新站在了傅澤身側(cè),晏仲蘅也站在了譽王妃身側(cè),鑼鼓敲響,兩隊開始激戰(zhàn),譽王隨趙青玄他們?nèi)胱d致盎然的觀賽。

    奇的是晏仲蘅一改第一場的內(nèi)斂溫和,稱得上鋒芒畢露,比之將領出身的傅澤絲毫不怯,趙青玄探著身子感嘆:“倒是沒見過仲雪這般風姿。”

    而寧臻和策馬與譽王妃緊貼,二人鞠杖絞在一起,互不相讓,最后,譽王妃還是在焦灼的形勢下險勝一球。

    傅澤對寧臻和道:“我掩護你。”

    寧臻和點了點頭,茜紅色身影宛如一陣風,晏仲蘅雙腿一夾馬腹,步步緊逼,原本婦與婦的對決,竟成了夫妻二人的爭奪,譽王妃扛著鞠杖眉眼一挑,看著這出好戲,沒有去摻和。

    傅澤發(fā)覺晏仲蘅轉(zhuǎn)移了視線,也策馬追了上去,球在幾人的鞠杖下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傅澤橫插一手寧臻和瞅準了機會進了一球。

    鑼鼓一響,譽王妃這一隊還是以一球險勝,寧臻和輸了也沒有失落,反而真心實意的露出個暢快的笑。

    她背對著日頭,鬢發(fā)微亂,氣息不穩(wěn),水珠劃過鬢角,臉頰卻像染了胭脂,傅澤繞在她身側(cè),真心實意且誠懇的夸贊:“寧夫人很厲害。”

    沒什么花架子,寧臻和都能聽出她話語的誠摯。

    她忍不住會心一笑謙虛:“好久沒打了,都手生了。”

    晏仲蘅看著她的笑意,心里頭的不舒服愈發(fā)濃重。

    四人下了場,薛吟快步迎上:“臻和,你真是太厲害了。”

    晏仲蘅則越過幾人,徑直走向后面的帳子去換衣,趙青玄瞧著他:“唉,你不打了?”

    眾人沒想到的是因一場馬球?qū)幷楹蛫Z得了譽王妃的青眼,在席上仍親熱的拉著她說話,薛吟瞧見了譽王妃頭上有一朵牡丹樣式的發(fā)簪忍不住說:“王妃,您這牡丹花好生傳神精致。”

    譽王妃摸了摸發(fā)簪:“這可不是什么牡丹,這是絨花發(fā)簪,用絲線做成了鮮花的樣式,如今皇室內(nèi)正興,只是這絨花多在江南那邊,每年特定的時候上貢。”

    “難怪這等稀罕物我在京城未曾見過。”薛吟感嘆,瞧著心癢。

    寧臻和卻盯著那絨花出了神,江南,她若是能學到這技法,豈不是能做京城第一位絨花鋪子。

    回府的路上,她一直思緒游離,若是只有江南才有那她怎么才能去了江南呢?眼下晏仲蘅不與她和離,豈不是阻礙了她的路子。

    晏仲蘅坐在馬車一側(cè),斜眼瞧她,卻只能看見她的后腦。

    “我竟不知你會馬球,怎么你從未與我說過。”他盡量讓自己的神色顯得溫和。

    寧臻和輕嗤,她也是剛知道晏仲蘅居然連她會打馬球都不知道。

    “爺政務繁忙,自是沒心思關注旁的。”

    她的臉色還有些紅,晏仲蘅忍不住視線下移,落在她的紅唇上,飽滿瑩潤,他無端回憶起那夜令人尷尬的吻,彼時他只覺無所適從,全無親近意味。

    她的疏離表現(xiàn)的很明顯,晏仲蘅就是再忽視也感覺的出來。

    但眼下,他有心親近,想拉近夫妻的關系,緩和多年的隔閡,也想力挽狂瀾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關系,便大掌落在她手背上,輕輕攥住。

    寧臻和下意識掙開,二人均是一愣。

    恰好馬車已行到府前,寧臻和勉強笑笑:“到了,走吧。”

    晏仲蘅只得收回手,率先下了馬車,后不容她躲閃,握著她的手腕扶著下了馬車。

    寧臻和掙脫不得,便任由他去,只是心里覺得古怪,也適應不了這等親近。

    她盼著他趕緊走,好做自己的事。

    只是晏仲蘅并不如她所愿,跟著她回了清月居,率先對周媽媽吩咐:“今日打了許久的馬球,備水,我要與夫人沐浴。”

    “是。”周媽媽領著驚蟄前去準備。

    寧臻和沒再管他:“爺,您自個兒先沐浴,我剛想起還有事,要出去一趟。”她特意隨晏仲蘅回來便是怕他跟著自己,問東問西。

    晏仲蘅雖覺無奈,但還是應了聲。

    她又套了馬車往城內(nèi)最大的書肆去,想去尋尋有沒有關于絨花古籍一類的書。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叫她尋到了,只是古籍內(nèi)的記載只是絨花成品的介紹,并無更仔細的技法記錄,寧臻和利索給了錢,帶著書回了府。

    回去后晏仲蘅還在盥洗室沐浴,她把古籍藏了起來,周媽媽又端了坐胎藥來:“少夫人,趁熱喝。”

    那散發(fā)著苦澀的藥汁,她聞了便想作嘔,但她仍然面不改色:“知道了,下去罷。”

    待周媽媽離開后,寧臻和等藥汁放涼了,隨后端著藥汁走到床邊的盆栽旁,一碗都倒了進去,這一幕恰好落入晏仲蘅的眼中。

    他方洗漱完出來便見妻子偷偷摸摸把藥倒了,只覺得奇怪,但是他沒有聲張,神色自如的出來。

    趁著寧臻和進去沐浴,他把從州召了進去:“查查少夫人喝的什么藥。”

    從州領了命。

    夜晚,二人熄燈安置,寧臻和無意對上他的視線,原本懶怠的神色微微警惕,晏仲蘅眸色深深,猶如寒潭漩渦,仿佛想要吸引人沉溺。

    “今日打了一日馬球,有些累了,盡快睡罷。”她干巴巴的說,身軀往另一側(cè)挪了挪,意思不言而喻。

    “又不用你

    出力。“晏仲蘅罕見的渾說了一句,驚的她惱怒羞憤。

    “夫人今日當真巾幗不讓須眉,馬上風姿卓然,不少人都拜倒在夫人石榴裙下。”他平躺著,語氣沒什么起伏道。

    寧臻和則昏昏欲睡,含糊嗯了聲,糊涂的神色還想,他今日抽風了?竟有與他夜談的架勢,趁早睡吧。

    “夫人覺得今日那一場馬球打的如何?”低沉的嗓音煩擾著寧臻和的耳膜。

    “什么意思?”寧臻和忍不住問。

    “你覺得譽王妃和薛吟誰更厲害?”

    雖不知道他是何意,但她還是說:“自然是譽王妃,王妃才是巾幗不讓須眉,阿吟略遜一籌。”

    “那你覺得傅將軍如何?”

    寧臻和頓了頓:“傅將軍英姿勃發(fā),勢如破竹,也很厲害。”

    晏仲蘅眉眼淡淡,把脖頸下的枕頭抽了出來,側(cè)身攬著她的腰身微微抬起。

    “你做什么?”寧臻和本來都要睡著了,結(jié)果被他攬住了腰身,煩躁的轉(zhuǎn)身背對。

    晏仲蘅沒有吭聲,卻如昨晚一般行事。

    他似是有些失控,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以往的晏仲蘅是溫和的,雖力道勁銳,但也不至于讓她很累。

    但近來她真的有些吃不消了。

    事后,他撫開她的鬢發(fā),瞧著她艷麗驚人的神色,眸中生了些異樣,遲疑俯身。

    寧臻和閉著眼平復心情,只覺頰上蜻蜓點水落下一吻,她詫異睜眼,對上了他的視線。

    這吻很生硬,可以窺見吻之人并不熟練,晏仲蘅還想再試試,便又俯身,寧臻和卻別開了臉,讓他的吻落了空。

    他心頭陡然一沉,悶漲感彌漫開來。

    晏仲蘅亦發(fā)覺,她以前一定是朝著他睡的,哪怕他不喜她觸碰,也是一副依賴的模樣。

    而今,只是背對他,只有晚上睡著后才會忍不住翻過身。

    晏仲蘅亦有傲骨,受不住這般三番四次的被拒,他斂盡利色,臉色不大好看地背過身去,呼吸漸漸變緩。

    翌日,他照例早起去上朝,周媽媽按時又端來一碗藥,寧臻和蹙眉:“昨晚不是喝了,怎么還要喝,撤了吧。”

    “這是晏老夫人給您的藥,得一日兩次,除了坐胎還有調(diào)理身子的作用,你就忍忍,喝了罷。”

    寧臻和捏著鼻子:“不喝。”

    周媽媽拗不過她,嘀嘀咕咕的說那晚上再喝罷。

    而從州把周媽媽倒掉的藥渣偷了去,查到了藥的成分,并在駕車回府的路上告知了自己主子。

    “那藥屬下查了,尋常補藥罷了,有坐胎的作用,估計是少夫人為了子嗣問題煩擾,私下里抓了藥吃。”他說完,馬車內(nèi)許久未有動靜。

    而晏仲蘅死死捏著掌心,氣性沖翻了理智。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她打算離開

    寧臻和瞧了一上午古籍,只是沒有實物細看,她便去街上的鋪子想四處看看,有沒有絨花,只是尋了幾家鋪子都只是些粗糙,沒有那日譽王妃帶的精致。

    她不好貿(mào)然打擾譽王妃,便去尋了薛吟說起此事,薛吟一聽便要把引薦的事包攬在身上,說若是有了消息便立刻通知她。

    寧臻和再三道謝后回了府,恰好遇上了崔家人熱熱鬧鬧的回來了,與崔家姐妹和晏云纓以及江月柳四人狹路相逢。

    “表嫂。”崔家姐妹朝著她福了福身子,晏云纓不喜她,但礙于哥哥,還是草草福了福身子。

    寧臻和沒有跟他們多說,晏云纓撇了撇嘴:“瞧她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兒,木訥的要命,江姐姐,你何時進門啊,我都快等不及了。”

    崔嬛聽著晏云纓嘴上沒把門的話,皺起了眉頭:“纓妹,此話怎可亂講。”

    “我怎么亂講了,這本就是鐵板釘釘?shù)氖拢腋绺绮贿^是看在五年夫妻的份兒上才給她體面,實則與她關系并不好,寧家攀附權貴,才叫她嫁過來的,結(jié)果呢,害的晏家遭人恥笑。”

    晏云纓如今還未及笄,算是個心性不熟的小姑娘,而崔嬛是長女,一聽晏云纓這種話蹙眉搖頭,這怎可是好人家姐兒說出來的話。

    寧氏再怎么樣也是主母,晏云纓這副模樣傳出去免不得叫人說高門大家苛待媳婦,于她自己也聲譽不佳。

    她無意與晏云纓深交,隨意尋了個借口便和崔妙離開了。

    江氏跟在晏云纓身后,突然說:“表哥與她關系不好?怪道如此。”

    晏云纓束起了耳朵:“江姐姐什么意思?”

    “也沒什么大事,姨母壽宴那日,我在偏廳休息,聽到表嫂與趙家少夫人調(diào)笑,說……”她咬著唇,似難以啟齒。

    “說什么了?”晏云纓急得不行。

    江月柳把那日的話原封不動的說給了晏云纓聽。

    “她竟如此朝三暮四,且看我把此事告訴哥哥和母親。”晏云纓氣的要命,江月柳則勸她,“只有兩句話實在立不住腳,還是得尋到切實的證據(jù)。”

    “對,她如此這般,定會與那傅將軍私會。”

    晚上,晏仲蘅回了院子,剛進屋,便見妻子坐在窗邊捧著書看得認真,旁邊的花幾上放著一碗藥,還冒著熱氣。

    晏仲蘅忍不住看向旁邊的盆栽,經(jīng)過妻子多日澆灌,已經(jīng)隱隱枯萎。

    “藥都快涼了,怎么不趁熱喝。”寧臻和正看得專心,晏仲蘅冷不丁打斷了她。

    她抬起頭,隨意道:“熱藥苦。”

    晏仲蘅想問她為什么不愿意喝坐胎藥,但是又想也許昨夜是巧合呢,他今夜便想瞧瞧,妻子當著他的面兒會怎么樣。

    他便也換了衣服坐在書案后,拿了本書瞧。

    夜已深,寧臻和看得眼睛累了,卻神思活絡,江南既是絨花繁榮之地,必定會有很多老手藝人,她想遠下江南親去拜訪。

    有了這等計劃,她心思便堅定了。

    她放好書揉了揉肩膀,抬頭便見晏仲蘅不知何時已經(jīng)回來了,寧臻和順勢問,“爺,您回來了,今日案情可有進展,長顧他可還好?”

    到底是自己弟弟,說不擔憂是假的。

    “還在審理中,若是能找到田莊的農(nóng)戶管事,查明他為安國公府的契奴,拿到口供,或許能翻盤,但也只是能為長顧洗清逃稅的罪責,免于一死,但他仍有從犯的罪名。”

    寧臻和默了默,心頭的澀然如鯁在喉。

    晏仲蘅瞧她這副模樣,心頭不免一軟:“不必太過擔心,時日還長,他總會出來的。”

    寧臻和硬擠出個笑容,點了點頭。

    又等了一會兒,寧臻和看外頭天色不早了,遲疑看了他眼,還是張口:“爺不早些沐浴嗎?”

    “不急。”他頭也沒抬。

    寧臻和則坐立不安,她還想趁著他去洗漱把藥偷偷倒掉,這樣也不必聽周媽媽念叨了。

    她又耐著性子等了會兒,見他還是沒動靜,索性豁出去了,喚了周媽媽進來備水,她要沐浴。

    周媽媽一進屋便瞧見了那碗放涼的藥:“哎呀少夫人,這藥都放涼了怎的還不喝,我去給您熱熱,您沐浴完可得喝了。”

    寧臻和嗯了一聲,轉(zhuǎn)身進了盥洗室。

    待沐浴后那碗藥又重新放到了花幾上,熱氣蒸騰,寧臻和沒說什么,走到床邊重新拿起古籍倚著看。

    眼見那碗藥仍然沒動,熱氣一點點散去,寧臻和垂下眼睫,一動不動。

    晏仲蘅淡淡提了一句:“藥快涼了,還不喝嗎?冷藥傷脾胃。”

    寧臻和瞧了一眼:“苦的慌。”

    已經(jīng)到了不得不睡的時辰了,寧臻和仍不動如山,晏仲蘅起身進喚水進屋,他進盥洗室時隱隱聽到外面周媽媽的抱怨聲,但是寧臻和說什么他沒聽到。

    迅速洗完他出來后,視線掃了過去,那藥碗已經(jīng)空了,而寧臻和正在踮著腳放書。

    晏仲蘅走到窗邊,那盆栽的土壤果然有些濕潤,湊近一聞,一股淡淡的藥味兒傳來。

    方才那碗藥她果真倒了。

    “爺,怎么了?”寧臻和看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窗子沒關穩(wěn)。”他伸手把縫隙合住,神情自若回身,寧臻和沒有懷疑,準備去熄燈。

    “子嗣之事,你是怎么想的?”晏仲蘅罕見的反過來問她。

    寧臻和頓了頓,覺得他問出這話有些好笑,

    不都是向來他不想生就不想生,他想生了便命令嗎?

    現(xiàn)在才問她的意見,怕也是走個流程聽聽算了。

    “順其自然吧。”她說的很含糊,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按照他的性子,若是說了自己不想,還不知道有什么大道理等著她。

    豈不是平白給自己找麻煩。

    晏仲蘅默了默:“子嗣是用來傍身的,你身子也調(diào)理的差不多了,你有個子嗣也能擺脫旁人的閑言碎語。”

    寧臻和聽在耳朵里覺得很干巴,也很好笑:“那如此說來,爺是全然為我考慮了,那我謝謝爺了。

    晏仲蘅遲疑一瞬,總覺得她話刺人的很,微微有些不滿,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非得如此。

    只是她這般態(tài)度,難不成還是與他存了和離的心?

    可他也解釋過了,是為了她著想,至于別的,他會給補償。

    “我累了。”寧臻和似乎沒有再與他說話的意思,懶懶怠怠的上了床,“今兒個我身子不適,無法行那事。”

    說完便躺下背對著他睡了。

    寧臻和滿眼漠然。

    他倒是考慮上自己了,何必呢,嘴里一套心里一套,什么傍身,都是假話罷了,不都是為了自己的面子。

    她被指手畫腳了五年,他不理會,只是刀子扎自己身上,急了罷了。

    她淡淡輕嗤,不再理會,安心睡去。

    晏仲蘅看著她的背影,竟生出一絲拿她沒辦法的感覺,她有脾氣了,和以前不一樣了,而且抗拒和他說話,他亦不知她心里想什么。

    ……

    因著長顧一事,長淵遞了兩次信兒她都沒見,第三次時她見了他,二人在市集的酒樓里,長淵見了她立刻起身:“阿姐,你救救二哥。”

    “不必擔心,晏仲蘅說了,不是他的罪名他不會背,也不會死。”

    寧長淵擰起了眉頭:“只是這樣怎么行,難道就讓他在牢中待著嗎?二哥會前途盡毀的,你求求姐夫,姐夫一定不會不管的。”

    “他已經(jīng)毀了,從他執(zhí)意要與安國公府的人糾纏時,我不是沒勸過。”寧臻和不厭其煩的解釋。

    “待此案了,我就要去江南一段時間。”

    寧長淵愕然:“阿姐,你去江南做什么?”

    “我也有我的事要做。”寧臻和沒有過多解釋,“我只能保他不死,其他的,我只是個婦道人家,真的做不了什么,晏仲蘅亦不會為了我去做他底線之外的事,這太強人所難了。”

    與寧長淵道別后收到了薛吟的信兒,說她已經(jīng)同譽王妃說明了她的意思,譽王妃表示很愿意邀她來瞧。

    既如此,寧臻和沒再猶豫,直接叫人遞了拜訪的帖子,出門去。

    她到了譽王府說明了來意,侍衛(wèi)通報管家,再由管家領著她入內(nèi),穿過重重月洞門,寧臻和低著頭,謹慎的沒有四處觀看。

    譽王妃正在池邊喂魚,見她來了,笑意盈盈朝她招了招手:“寧夫人。”

    “見過王妃。”寧臻和福了福身子。

    “不瞞你說,那日馬球后你倒是顛覆了我的印象,京中都說晏參政的夫人木訥怯懦,平平無奇,如今一看分明是個妙人兒,日后多多切磋。”

    譽王妃是個馬球迷,年輕時與譽王上過戰(zhàn)場,而今年歲大了,唯一能上馬酣戰(zhàn)的時候也就是馬球,京中女子擅馬球者寥寥,男子打起來又都畏畏縮縮,生怕惹怒了她似的。

    她就不喜歡這樣,不爽利。

    寧臻和亦笑應:“是,王妃技術純熟,與王妃切磋,亦能使妾進步。”

    “聽聞你想瞧我那絨花簪子?”

    寧臻和點頭:“是,我想瞧瞧貢品是什么樣兒的。”屆時就算去了江南,也不一定能見著貢品,不如趁著在京時好好瞧瞧。

    “隨我來。”

    寧臻和便隨王妃去了后院兒,譽王妃隨意與她嘮家常:“邊境滿溢頻頻來犯,那傅將軍正在府上與王爺商議,那老頭子,還想撐著身板兒領軍出征,也不瞧瞧他那把老骨頭撐不撐的住。”

    傅澤也在?寧臻和愣了愣:“王爺意氣風發(fā),馬球場上比之將軍也不為過。”

    譽王妃呵呵一笑:“這話可不能讓他聽到。”

    二人穿過花園,遠處兩道身影,遙遙相隔,譽王妃大聲喊叫,引得了二人的注意。

    譽王和傅澤便往這邊而來。

    晏仲蘅下值回府后,發(fā)覺清月居沒了往常在那兒看書的身影,便問:“夫人呢?”

    周媽媽:“夫人去譽王府了。”

    “去譽王府做什么?”晏仲蘅倒是好奇了。

    “奴婢也不知,只知道是見譽王妃去了。”

    晏仲蘅頷首:“那我去接她回府。”

    周媽媽面上一喜,自然樂的見姑爺關心自家夫人,最好趕緊隔閡消除。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她竟收了傅澤的贈禮……

    譽王走路如風,幾步來當著二人的面兒攬住了王妃:“你快來瞧瞧,我方才正打算與小傅將軍切磋射藝,他說他得了把好弓,比我那把弓還好。”

    譽王妃推開了他:“與你說過多少次了,注意些言行舉止,二位見諒,他就是個大老粗。”

    寧臻和淡淡笑了笑,倒是羨慕二人的情感,無意間與傅澤對上了視線,淺淡的茶色瞳仁中盛了淺淺的笑意,叫她愣了愣。

    她斂起神色,微微頷首。

    傅澤亦回以頷首。

    “哪有空瞧你射藝,我與寧夫人有要事,一邊兒去。”譽王妃嗔道。

    王妃年逾三十五,面容珠圓玉潤,身上少了絲端莊,卻總覺得她利落豪爽,哪怕是嬌嗔,亦是自然又可愛。

    可見被譽王寵的很好。

    “好好好,王妃的事重要,那便辦完事再來瞧。”

    與譽王道別后譽王妃帶著她進了王府庫房:“瞧,這都是,這是前年求獵時夫君為我贏下的頭面,余下都是年節(jié)與軍功的賞賜。”

    寧臻和微微彎腰,逼真的花卉仿佛沁了淡淡的香氣當真隨著一股風拂來,御賜之物果真是萬里挑一,精細復雜,譽王妃好奇問:“我聽薛吟說你想做這絨花的手藝?”

    “是,只是有個粗略的心思,還未成氣候。”

    “可絨花技藝時興江南,距京城千里之遠,你要如何……”譽王妃問,她倒是欣賞寧臻和敢想的性子,但并不覺得寧臻和真的能落實。

    江南與京城,不是十里,也不是百里,而是千里之遠,雖說如今開春,但到了江南也就入夏了,更別說她一個困于后宅的婦道人家。

    “那就去江南。”寧臻和淡淡道。

    譽王妃只是笑而不語,沒當回事:“仲雪可知此事?若是他不同意你該如何?”出行需要路引,但凡她夫君不同意,同官府打了招呼,她便永遠無法拿到路引。

    寧臻和還沒打算說,眼下時機還不成熟,晏仲蘅一心拉著她誕育子嗣,她著實厭煩,待長顧無事她便提。

    若他不愿,趁機和離,二人也好過各自耽誤。

    “我會和他好好商議。”

    瞧完頭面,二人一路行去了騎射場,譽王府為方便平時切磋鍛煉,特意開辟了一處馬場,眼下譽王與傅澤正各自站在兩側(cè)做準備。

    在她們不在的間隙里,旁邊聚了幾位姑娘。

    “縣主。”寧臻和福了福身子,康寧縣主是譽王夫婦唯一的女兒,王妃老來得女,二人寵女如命,康寧縣主身邊站了幾位熟人,丞相家的姑娘趙青如,以及她的小姑子晏云纓,就連江月柳也不知何時混了進來。

    康寧縣主團扇遮頭顧不得理她,一臉少女懷春的踮著腳在瞧傅澤。

    弓弦沉重,須得臂力驚人方可拉開,譽王的弓乃是多年前圣上御賜,弓長約四尺,拉開時譽王臂膀肌群發(fā)力,可怖的力量爆發(fā),弓箭摧枯拉朽般沖破靶子,深深扎在后面的樹上。

    傅澤神色未變:“王爺意氣風發(fā)不減當年,臣佩服。”

    譽王妃看的心

    癢難耐,好戰(zhàn)的心被激起:“寧夫人,我們也去試試。”

    寧臻和趕緊說:“還是算了臣婦于射藝一竅不通。”

    譽王妃不甚在意:“誰也不是天生就會的,我教你。”譽王妃大話倒是說的快,“你馬球打得不錯,射藝不會難到哪里去。”

    寧臻和推脫不下,便硬著頭皮與譽王妃下了場。

    譽王正與傅澤一箭接著一箭,沉重的弓弦發(fā)出翁鳴聲,靠近了震得寧臻和耳膜都發(fā)麻,譽王妃叫人把她的弓弦拿了上來,順便為寧臻和挑了把她年少時用的弓。

    寧臻和接過,試探撥弄了一下,又用力拉開,她力氣不算大,哪怕是輕便的弓弦亦是很艱難。

    手臂上的酸痛逐漸漫了開。

    “再換把更輕便些的罷。”突然耳側(cè)傳來一道清冽的聲音,寧臻和手腕一松,弓弦恢復如初,轉(zhuǎn)頭對上了傅澤的視線。

    “王妃年少亦比寧夫人更擅射藝。”傅澤解釋。

    “瞧我,大意了。”譽王妃一臉歉意,“只是這是我最輕便的弓了,看來寧夫人是無法同我們一起了。”

    寧臻和巴不得不必射藝,只是傅澤突然說:“今日外出時恰好為小妹選了把弓,想來適合夫人,不如夫人試試?射藝關鍵時候亦能保身。”

    原本寧臻和存了退意,但卻被他最后一句話打動了,誰知道以后會不會有意外呢。

    傅澤叫人呈上了那把弓,寧臻和試了試,果真輕便,便轉(zhuǎn)頭對傅澤抿出了一個笑意,“多謝。”

    傅澤被那笑意晃了眼,輕輕嗯了一聲。

    譽王妃一沾弓,便停不下來了,和譽王非得分個高下,寧臻和被晾在一邊,也不覺尷尬。

    “弓弦搭手,你看我。”傅澤突然對她說,然后抬手示意,寧臻和便跟著他學。

    只是自己還是有些笨拙,傅澤便離她近了些,但還是保持在恰到好處的距離指點。

    “放手。”

    寧臻和應聲放手,弓箭竟歪歪斜斜的射中了靶子,雖然是最外圈。

    “寧夫人第一次便如此厲害了。”傅澤真心實意夸贊,寧臻和忍不住笑意大了些,鬢角的發(fā)絲吹拂臉頰,白皙的臉蛋上浮起了胭脂般的紅潤。

    寧臻和確實一點即通,后面越來越順手,傅澤贊嘆的話是層出不窮,譽王妃有了空閑過來了瞧時已經(jīng)發(fā)覺寧臻和有模有樣了。

    “當真是不錯。”

    到最后,她暢快淋漓依依不舍地放下了弓箭,不得不承認,她搭箭時全神貫注的心情叫她渾身都熱血沸騰,只是手臂已經(jīng)泛起了陣陣疼痛,再拉下去怕是動都動不得了。

    她把弓遞還給傅澤。

    “這弓,夫人留著罷,有空也可以多練習。”傅澤卻說。

    “這怎么可以,這是將軍為令妹挑選的弓,我怎好奪人所愛。”寧臻和趕緊推拒。

    “好弓配好手,舍妹不過八歲,距離拿弓還有很多年,只不過臨近她生辰,我卻不懂女兒家心思,只好挑了一把弓,這樣罷,作為交換,還望夫人能為傅某解決這挑選生辰禮這一大事。”

    傅澤說的不好意思,寧臻和便也沒再推拒:“送便算了,傅將軍只管告訴我多少銀錢,我買就是了,當然,忙我亦會幫。”

    銀錢通明也是為了堵旁人的嘴,傅澤自然不會說什么:“好。”

    如此,寧臻和便抱著弓轉(zhuǎn)身低聲叮囑驚蟄晚些把銀錢送到將軍府。

    縣主皺眉看著寧臻和抱著弓站在傅澤身旁攀談,江月柳有意無意感嘆:“傅將軍當真舍得割愛,瞧著倒像是把那弓贈予了表嫂。”

    “那還真是暴殄天物,寧氏沉于后宅五年,哪有那般雅趣,倒還不如贈予縣主。”晏云纓應和道。

    從州驅(qū)使馬匹停在譽王府,說明來意后管家便說:“夫人正與王妃同在馬場,今兒個傅將軍上門與王爺商議邊境之事,恰好來了興趣比試射藝,縣主又糾集貴女們開辦雅集,這不熱熱鬧鬧的都在一起呢,令妹也在。”管家笑呵呵道。

    晏仲蘅卻敏銳捕捉到了重要字眼,傅澤也在。

    怎么偏偏這么巧,他倏然沉下了臉色,腳步也快了幾分。

    行至馬場,心中不好的預感成了真,遠處碧色身影懷中抱著一把弓正仰頭同身旁靛藍色的身影說話,側(cè)臉被揚起的鬢發(fā)輕輕騷弄。

    晏仲蘅眼睜睜的看著她抿出了一個笑意,眼尾下若隱若現(xiàn)一處笑痕,給她明艷的容色增添了一份俏皮。

    他從未見過她笑得這般開心,偏生頭一次見還是對著旁的男子,這個男子還是她已經(jīng)承認過心悅的人。

    所以她那日的話不是打趣調(diào)笑。意識到這一點,他霎時怒色浮面。

    管家稟報了譽王夫婦,譽王同他招手:“仲雪,你來的正好。”

    晏仲蘅走到了譽王身邊:“王爺。”

    “方才我與玉之打了個平手,不如你們兩比比看,那日馬球賽上我瞧著倒是不分伯仲,不知這射藝如何。”

    譽王妃添了把火:“開什么玩笑,仲雪是文臣,怎可與武將比。”

    “射藝亦是君子留六藝其中之一,下官獻丑了。”晏仲蘅神色淡淡道。

    “好好好,不過,只是單一的比太過無聊,我們不不僅要比準頭,還要比速度。”說完便叫人在那樹下吊了一顆銅錢。

    “誰先射中那銅錢便是誰贏。”

    “二位,搭箭罷,以鈴聲為準。”

    晏仲蘅一襲水墨色圓領長袍,儀秀端方,身姿挺拔,他拿起了譽王的弓,穩(wěn)穩(wěn)地拉開,隨即侍衛(wèi)上前給二人遞上不同標記的箭。

    傅澤亦拉弓搭箭。

    “慢著,還有勞寧夫人去那樹下瞧著,看誰先射中。”譽王妃突然道。

    寧臻和聞言道:“是。”

    便把弓遞給驚蟄,獨自去了那樹下,站在蘋果旁,點了點頭。

    譽王摸了摸胡子:“準備。”

    二人同時蓄力,手臂繃緊,銳利的視線凝著百步外的那一點色,節(jié)骨分明的手背上滿是青筋暴起。

    隨著鈴鐺搖晃聲響起,二人同時松手,利箭破空而出,銳勁氣道劃破虛空,漸漸往一處而去。

    寧臻和也忍不住繃緊了神色,生怕瞧不清。

    其中一只長箭從后端劈開了前端的箭,沖著那銅心去,銅錢啥時被套在箭在扎入樹中。

    寧臻和瞧了眼:“是藍箭。”

    藍箭是傅澤,而另外一支箭雖被劈成了兩半?yún)s同時扎入藍箭兩側(cè),可見力道深厚。

    譽王哈哈一笑:“仲雪,你輸了。”

    晏仲蘅淡淡一笑:“傅將軍厲害,晏某佩服。”

    傅澤:“承讓。”

    “時辰不早了,下官與內(nèi)人便先行一步。”晏仲蘅看向?qū)幷楹停白吡T。”

    寧臻和神色淡了些,朝著三人福了福身子:“臻和先行一步。”譽王夫婦不在意擺擺手,“去吧去吧。”

    偏生傅澤拱手:“寧夫人,拜托了。”

    晏仲蘅盡量忽視那股不悅,攬了攬妻子的肩膀,忽視了她輕微的掙扎。

    二人走到府門前,寧臻和突然退了一步:“我乘了馬車來,便不與爺一道兒了。”說完轉(zhuǎn)身上了自己的馬車,晏仲蘅吞下了不悅,忍氣吞聲的獨自上了馬車。

    只是晏云纓與江月柳也跳了上來,晏云纓氣沖沖:“哥,你可知方才那寧……嫂子懷中的東西是什么?”

    晏仲蘅不言不語的瞧著她,晏云纓雖頭皮發(fā)麻,但仍說:“那是傅將軍贈予她的弓。”

    他忍不住蜷了蜷手心,卻仍云淡風輕:“然后?”

    “堂堂宗婦竟私收外男東西,哥哥,你不覺得她可疑嗎?”

    晏仲蘅正煩躁,偏生晏云纓沒個眼色非得捅他的心窩肺管子。

    “所以你是想說她私通外男?”晏仲蘅冷眼斥道。

    晏云纓一噎,磕磕巴巴:“嗯……對、對吧。”她說對了,怎么哥哥好像要對她發(fā)火的樣子。

    “證據(jù)呢?就那把弓?”晏仲蘅倒是克制住沒有發(fā)火。

    “自然、自然還有別的。”晏云纓鼓起勇氣道,“江姐姐在母親壽宴那日聽到她在偏廳與薛夫人口出狂言,而且我的下人發(fā)覺那周媽媽外出抓藥出了那坐胎藥,還抓了別的藥,我打聽了一番竟是活血化瘀之藥。”

    “一般婦人用活血化瘀之藥很是少見,坐胎藥有穩(wěn)固婦體之用,溫和滋補,可惜那大夫是個嘴巴嚴的,怎么旁敲側(cè)擊也不說,我便尋了旁的大夫問,這兩者一起用,既活血又固血,只有一種可能,嫂子近來也許小產(chǎn)過一個胎兒。”

    晏

    仲蘅聞言瞳孔驟然緊縮,臉色瞬間如冬雪沉寒,他幾乎下意識便否認:“絕對不可能。”

    那安胎藥她連碰都不愿碰,絕無可能是這種情況。

    晏云纓見他臉色可怖,登時噤聲,但仍然干巴巴道:“那……那是為什么吃藥嘛。”

    晏仲蘅深吸一口氣,掃了眼默不作聲的江月柳,警告晏云纓:“與你無關,此事你若敢隨意對母親亂說,我定用家法的板子在你嘴上賞二十下。”

    晏云纓委屈的撇了撇嘴:“哦。”

    下了馬車后,寧臻和敏銳察覺氣氛不太好,晏仲蘅渾身散發(fā)著低氣壓,晏云纓宛若鵪鶉跟在他身后,恨恨瞪了她眼。

    寧臻和莫名其妙,只覺得她無語又幼稚,干脆抱著弓回了清月居,先是點了幾十兩銀子叫驚蟄送去將軍府,后坐在窗邊愛惜地擦著弓。

    晏仲蘅進屋便是瞧見了這樣一副景象。

    心中更是郁氣深深,攪得他煩躁難忍,他恨不得問個明白,但疑竇那般多,他竟一時不知從何問起。

    寧臻和見他回來了,便想把弓放起,她尋了個箱籠,把弓放到了里面。

    “從何處得來的弓?”

    寧臻和淡淡敷衍:“瞧見喜歡,買的。”

    還在說謊。

    “你若喜歡,我的庫房有御賜的弓。”晏仲蘅心平氣和道。

    “爺那弓太沉,這個適合我。”

    干脆到不見一絲委婉,甚至都不愿面對他,晏仲蘅眸色沉沉:“是因為這弓是傅澤所贈?”

    寧臻和訝異回身,旋即想到應當是晏云纓說的,便點了點頭。

    “談不上贈。”寧臻和不愿同他解釋太多,她自認她的事沒有必要與晏仲蘅匯報的事無巨細,她又不是他下屬。

    “私收外男之物,于禮不合,還了罷。”他輕飄飄一句,讓寧臻和很無語。

    她當然不會自作多情覺得他是什么吃醋,占有欲作祟,充其量就是覺得她身為一個宗婦,合該循規(guī)蹈矩,法禮之外的一切行徑都不許做。

    “我說了,這是我買來的,傅將軍不過是牽線的,銀子我都付了,爺別這么敏感。”她淡淡道。

    他平靜,她亦問心無愧,自然也不能跳起來自證清白。

    晏仲蘅早知她如今不同于以往,性情大變,令他捉摸不透,但聽到她這般說還是噎住了,隨后生生氣笑了。

    他敏感?竟成了他敏感。

    晏仲蘅步步緊逼,居高臨下,他掃過她腰身,雖知道自己并無證據(jù)證明她就是與那傅澤有情,但只是想一想便令他煩躁。

    寧臻和眉頭擰了起來,并不想與他對峙這種無關緊要只事,便想退開,誰知晏仲蘅攔住了她,臉龐逼近,驟然間她鼻腔中滿是晏仲蘅冷淡的香氣。

    令她渾身不適。

    曾經(jīng)滿目乖順柔情的妻子現(xiàn)在被倔強冷漠覆蓋,變得都快他不認識了一般。

    晏仲蘅視線落在她的唇上,鬼使神差地低下頭,氣息緩緩逼近。

    寧臻和瞪圓了眼,像是受驚了的兔兒,下意識轉(zhuǎn)頭,躲過了他的吻。

    晏仲蘅被拒,只是頓了頓,滯澀問:“你為何叫周媽媽去藥鋪抓活血化瘀的藥?”

    莫非是為了避子?他只可能想到這一點。

    坐胎藥為了掩人耳目,只敢偷偷在屋內(nèi)倒掉,實則是要喝避子湯。

    “你跟蹤我?”寧臻和不悅道。

    “沒有,巧合,我關心你。”

    寧臻和懶得同他糾纏,他自己聽聽信不信。

    “月事不暢。”她也胡亂扯謊。

    “那我現(xiàn)在請?zhí)t(yī)為你診治。”他面不改色道。

    “爺究竟要做什么。”寧臻和忍不住了,今日是當真是不順,一回來就被找茬。

    不過是買了把弓,至于這樣?

    晏仲蘅只是凝視著她,目光格外有壓迫感,寧臻和冷笑,既然這么想知道:“爺這么關心我,不妨問問您的好妹妹?當初為何下那么大的狠手把我推到墻上撞得我腦中有了瘀血。”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原來她失憶了

    正廳

    晏府內(nèi),丫鬟婆子林立,晏云纓膽戰(zhàn)心驚的坐在下首,頭也不敢抬,晏仲蘅的面孔隱沒在陰影中,單手撐著額頭不知心思所想。

    寧臻和神色淡淡,一臉置身事外,崔氏姍姍來遲,一臉困意躁氣:“有什么事情非得大晚上說,明日說就不成了是吧。”

    而后陸陸續(xù)續(xù)又來了三房的人,三老爺以及三房夫人,搞這么大陣仗崔氏更摸不著頭腦了。

    “怎么了?蘅哥兒,今夜是有什么事宣布?”三房老爺問,二房三房雖分家,但就隔著一堵墻,通了月洞門,有什么重要的事可以互相商議。

    廳內(nèi)氣氛凝滯,晏仲蘅沒有說話,從州很快進了廳:“主子,人帶到了。”

    從州把那位一直給寧臻和診治的大夫帶了過來,晏云纓一瞧登時坐不住了,不明白他哥哥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當眾休妻?

    意識到這一點,她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但是隱隱又覺得不對勁,寧臻和神色無波無瀾,還真不像心虛的模樣。

    “這是何人?”崔氏問。

    晏仲蘅抬起了頭,神色意味不明:“你便是一直給少夫人私下看病抓藥的大夫?”

    梁大夫拱手:“是。”

    “我且問你,少夫人看的什么病,抓得什么藥?”晏仲蘅沒有回應崔氏,只是沉聲問。

    梁大夫趕緊道:“小人不敢隱瞞,少夫人是腦中受到撞擊,以至腦中有血塊,形成壓迫,導致記憶錯亂,所以一直在吃活血化瘀的藥。”

    崔氏和晏云登時臉色一變,三房夫婦面面相覷,所以先前蘅哥兒媳婦撞得竟這般嚴重?

    記憶錯亂?晏仲蘅閉眼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竟這么久來從未發(fā)現(xiàn),她亦從始至終都在隱瞞自己。

    為什么?連這樣涉及到性命的事也不說。

    他臉色難看到極點,三房的人也隱隱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同尋常,識趣的沒有開口說話,若單單只是撞到腦袋還不至于這般興師動眾。

    崔氏和晏云纓的喘氣驟然急促了些。

    “母親,你也知道此事?”晏仲蘅視線落在了崔氏身上,崔氏看了眼寧臻和,笑意勉強,“知道,但我不知她有這么嚴重,大夫說她當時沒事。”

    “那母親知道是二妹推了臻和?”晏仲蘅語氣重了幾分,饒是三房夫婦亦吃了一驚。

    他們雖知曉二嫂不怎么待見蘅哥兒媳婦,只是這等縱容自己女兒傷人之事,竟能昧心隱瞞,當做從未發(fā)生過。

    “二嫂,當真有此事?”三房老爺問。

    崔氏掛不住臉,一陣青白交加:“我……纓兒她不是故意的,只是看不得蘅哥兒媳婦對我不敬,才一時做了錯事事后我亦斥責了她,她已經(jīng)知錯了,纓兒年歲小,又從小與我相依為命,難免護母。”

    她低了聲音,三言兩語竟是把所有錯兒都推到了寧臻和身上,寧臻和聞言冷笑。

    三房老爺臉色遲疑:“云纓,是這樣的嗎?”

    晏云纓趕緊說:“當真如此,母親因她多年無所出想給哥哥納妾,哥哥也是同意的,她有什么資格不同意,竟還同母親頂撞,我一時生氣,沒有過腦子便……”

    晏仲蘅氣笑了:“所以這便是你隱瞞的理由?事發(fā)至今,你可有過一絲悔悟之心?你沒有,不但如此,你事事瞧她不順眼,來人,開祠堂,傳家法。”

    三房老爺猶豫一番沒說什么,崔氏則驚詫:“你……”

    晏仲蘅要做什么,沒人敢置喙,晏云纓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哭著伸出手,從州拿著板子一下一下狠狠打在她的掌心。

    五十個手板,一只手承受不住那便兩只手,晏仲蘅負手而立,冷眼看著,晏云纓痛到受不了:“嫂嫂,我錯了,我不敢了。”

    她很聰明,知道這時候求晏仲蘅沒有用,而寧臻和素來心軟。

    崔氏捂著嘴看向?qū)幷楹停珜幷楹蜎]說話,亦是面色冷淡,直到五十板子打完,晏云纓痛到打滾兒,雙手腫得泛起了血絲。

    “自今日起,去廣福寺清修半年,不得

    踏出寺門一步。“晏仲蘅淡淡撂下話,崔氏卻極力阻攔,“不行,她是你妹妹,馬上便要及笄議親,你怎可這般狠心。”

    “便是妹妹,我才這般,她都要及笄,竟還有如此惡習,若不吃苦頭反省,將來嫁出了門,遲早會被恥笑,母親若為她好,便放了她去。”

    說完他側(cè)頭對寧臻和道:“走吧,回院子。”

    寧臻和從始至終未曾說過一句話,她亦不會因晏仲蘅為她出頭撐腰便感天動地。

    二人回到院子后,屋內(nèi)立著另一道陌生的身影,見晏仲蘅回來攻守:“晏大人。”

    “劉院正,勞煩了。”

    “這位是太醫(yī)院的院正,特意為你來診治。”晏仲蘅解釋,寧臻和點了點頭,坐下伸出了手。

    劉院正為她把了脈,又行了針灸之法:“夫人原先身子骨不好,恢復的慢亦正常,只得兩三日一次針灸且看后面如何,也可平時多帶她回憶過往之事,以刺激記憶的恢復。”

    寧臻和頭頂扎滿了針,晏仲蘅沒有去做別的,安靜陪在她身側(cè)。

    劉院正扎好針后便去外間寫方子,晏仲蘅突然開口:“你記憶紊亂,還未告訴我,怎么紊亂?”

    周媽媽搶先道:“少夫人一覺醒來便說如今是正德十年,以為自己沒有嫁人,把這五年的日子全忘了。”

    寧臻和接話:“是如此。”

    晏仲蘅凝視她,那也就證明她完全忘了自己,忘了這五年的婚姻,所以她才會突然性情改變,與以前完全不一樣。

    意識到這一點,他眉頭一松,語氣也溫和了不少:“那為何不早說。”

    周媽媽又搶道:“是因為夫人不讓我們說。”

    晏仲蘅愣了愣,全然未想到會是這般,隨即想到自己母親為了偏袒妹妹,瞞了這么久,不讓自己妻子告狀也是意料之中。

    “我知道了,你……受委屈了。”

    劉院正拔針時晏仲蘅瞧見妻子攥著的手忽然松開,便道:“可有什么東西能緩解針灸之痛?”

    寧臻和倒是有些意外。

    “回大人,沒有東西可緩解這針灸之痛,只能忍著,拔針后倒是可以稍稍熱敷以緩解,不可太熱也不可著冷。”

    晏仲蘅便吩咐周媽媽:“備熱水。”

    寧臻和道:“不必了,這么點痛,受的住。”

    晏仲蘅沒有說話,待針拔過后熱水也打來了,周媽媽本欲拿帕子浸水,結(jié)果晏仲蘅卻主動接了過去,親自拿帕子浸水擰干,敷在了她的后頸處。

    他注意到方才劉院正刺針時這兒她眉頭擰了起來。

    寧臻和不太自在,想接過帕子躲開他的手,卻被晏仲蘅摁住:“別動。”

    低沉的、不容置疑的一聲,寧臻和頓了頓,決定把憋在心里的話說明白:“爺,你也已經(jīng)知道我失憶,所以有些事我想與你商議一番。”

    晏仲蘅頭也不抬:“說罷。”

    “第一則,便是不要再行敦倫之事。”她說話時臉有些熱,耳根不自覺泛起薄薄的紅。

    如今的她沒有五年的記憶,與他就是個陌生人,晏仲蘅沒有猶豫便點頭:“好。”

    既然不行敦倫,那子嗣定也是有不了了。

    “那既然如此,子嗣的事也不知何時能圓爺?shù)脑竿蝗纭?br />
    “不會納妾,我知道你很介意我納妾。”既然妻子很介意,他是應該顧及妻子想法,此事是他做錯了,這么多年,她也苦。

    寧臻和啞然,實則她是想提和離。

    “在你恢復記憶前,我會與你正常相處,不必擔心,我的妻子只有你一個人,忘了感情沒關系,我會陪你慢慢想起,慢慢回憶。”

    這是他第一次這么直白的表達,寧臻和亦是心里微微一驚。

    他這擺明了就是提醒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和離。

    “那……子嗣。”她磕磕巴巴的問。

    “不急,我們還年輕,還有很多年。”晏仲蘅輕聲安撫她,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妻子失憶,待記憶恢復了便好了,他忍不住攬緊了妻子,竟生出了一種失而復得之感。

    寧臻和怎么不急,她笑意勉強:“爺這話說的,您不納妾豈不叫我落人口舌,說我蠱惑您、霸著您。”

    她可是萬萬不愿自己名聲毀掉的,自古女子多艱難,這事,難做的很。

    “外頭如今不正傳著旁的謠言嗎?你擔心什么。”晏仲蘅竟能自如的開起自己的玩笑,寧臻和那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又來了。

    她笑不出來了,晏仲蘅微微俯身,吻落在了她的額頭上,溫熱的觸感蜻蜓點水轉(zhuǎn)瞬即逝。

    寧臻和幾乎一瞬便退了開。她想,和離一事既然晏仲蘅不松口,那便從旁人身上下手。

    夜晚,二人相敬如賓的各自占了床的一邊,寧臻和干脆說:“爺不如搬回青竹堂去?待我恢復記憶再搬回來。”

    她先搪塞了他,到時候說不準已經(jīng)和離了。

    誰知,晏仲蘅竟搖頭:“不必,就在這兒睡,日后我都在這兒睡,放心我說了不會碰你便不會碰。”

    寧臻和深吸一口氣不再強求。

    晏仲蘅卻溫聲問她可不可以一床被子,寧臻和再次婉拒了:“我睡相不太好,爺明日還要上朝,不太合適。”

    見她如此,晏仲蘅沒有再強求,二人熄了燈,寧臻和閉眼入睡時,他突然又說:“我知你心中有怨,我會盡力補償你。”

    寧臻和睜開了眼,神色沒什么波瀾。

    “我沒什么怨,爺多心了。”寧臻和平淡道,晏仲蘅心頭一哽,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得安慰自己她生著病,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亦日,寧臻和被身旁的動靜驚醒,發(fā)覺自己不知什么時候到了他的被子里,再轉(zhuǎn)頭就一看,自己的被子被踢到了床腳。

    寧臻和:……

    晏仲蘅正在換衣,見她醒了,便勾了勾唇:“時辰還早,睡罷。”

    他轉(zhuǎn)身離開時余光瞥見沒合好的箱籠里的弓,眉眼一凝,出了門對從州道:“去尋一張輕便的弓來。”

    走了幾步:“罷了,下值后我自去挑選。”

    至于那弓,瞧著礙眼,什么時候給扔了去。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不敦倫的約定便不算數(shù)了……

    大早上的寧臻和剛起身周媽媽就進來通報說晏老夫人來了,說要見她。怕是昨日的事傳到了這位姑母的耳朵里,今兒個便趕來了。

    寧臻和穿戴好去了正廳見她,進了屋才發(fā)覺不只有晏老夫人在,崔氏哭紅了眼睛,還在那兒抽泣,三房夫人在旁邊輕聲安慰,寧臻和微微福身:“姑母、婆母、叔母安好。”

    晏老夫人招了招手:“快過來,出這么大事也不和我說。”

    崔氏原是想請晏老夫人來做主,她雖是女流之輩,但晏太傅相當敬重這位長姐,在家中地位也頗高,是以,晏老夫人的話無人敢不聽。

    她看著老夫人舉止,頓時心涼了半截。

    “姑母,我沒事。”寧臻和安慰晏老夫人,三房夫人打圓場:“此事阿纓已受到懲罰,今兒個便去了廣福寺,只是小姑娘家家的,哪能受得了那苦。”

    晏老夫人聞言冷笑了一聲:“正是因為吃不了苦才要去吃,不若此等事傳出去,豈不落下個謀害親嫂的罪名,她日后可就毀了,當娘的拎不清,不加以規(guī)勸,還想著隱瞞。”

    崔氏臉色漲紅,囁喏著說不出話。

    晏老夫人到底不是崔氏的長輩,并不能真的行長輩之責呵斥,她放軟了語氣:“你仔細想想是不是這個理,這個家里的爺們兒只有蘅哥兒一人,蘅哥兒好,你們才能好。”

    崔氏頗有些不服氣,她怎么就不是為蘅哥兒好了,晏老夫人堵她:“得蘅哥兒覺得好,那才是真的好,你覺得好,那可不是好,莫做與蘅哥兒離心之事,把兒子越推越遠。”

    崔氏偃息旗鼓:“可……我舍不得

    阿纓啊。”

    “有何舍不得,你時常去陪她不就得了,叫她好好在那兒清修,回頭我去請了宮中的教養(yǎng)嬤嬤,親去廣福寺教養(yǎng),對外也有個好名聲。”

    崔氏這才點了點頭:“多謝長姐。”

    若是得宮中的教養(yǎng)嬤嬤教習,日后不愁良緣。

    平復了兩方,晏老夫人便嘆氣:“我都是做祖母的人了,還放不下娘家的小輩,過些時日我便要前往揚州,江南之地富庶,國公爺受皇命徙至揚州,日后回京不知道何時了。”

    崔氏和三房夫人驚愕:“姑母您……”

    “我腿腳不好,京城的冬天太冷了,我的兩個姑娘均嫁至江南望族,大姐兒在宮內(nèi)位及貴妃,還生了皇子,母族得今上忌憚,無論是對殿下還是蘅哥兒都沒好處,國公爺便干脆自請徙官。”晏老夫人神色拂過淡淡的溫色。

    揚州,寧臻和眸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

    晏老夫人離開時寧臻和追出了門:“姑母留步。”晏老夫人回神,“怎么了?丫頭。”

    寧臻和福身:“侄媳聽聞江南最是養(yǎng)人,如今我身子不適,大病還未好,伺候不了爺,故而便想與姑母一同前去,且揚州那地,絨花技藝昌盛,侄媳一直想去見識見識。”

    搭上晏老夫人的船,走的會更容易一些。

    晏老夫人聞言詫異:“丫頭,揚州距此地路途甚遠,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再者蘅哥兒他……”

    “我會與夫君好好商議此事的。”

    晏老夫人聞言點頭:“你們小兩口且自己商量著吧,我一路上多個人陪伴自然也是好的。”

    “多謝姑母,不知姑母欲何時啟程。”寧臻和得了應承,露出了笑容。

    “不急呢,國公爺還要與京城的同僚吃酒拜別,加上收拾東西,怎么著也得半個月,這兩日天還寒著,走不了,你且慢慢來。”

    ……

    大理寺

    應晏仲蘅的令去尋安國公府上的身楔,在安國公書房的匣子內(nèi)找到,最開始那里是一堆書信,險些被他的障眼法所騙。

    劉戶也抓到了,倒是費了一番力氣,他藏身在一處酒樓后廚當劈柴的,整日頭也不抬,不大能引起注意。

    幸而巡查的官兵一處處裝作閑逛的模樣,沒有打草驚蛇,這才把人給抓到。

    身為安國公府的下人卻仍在安國公贈予寧長顧后在田莊上管理,這本身就說不通,雖有身楔為證,若是能再從他嘴巴里翹出些什么更能摁死罪名。

    大理寺丞把口供交給晏仲蘅,他看下來,劉戶已經(jīng)坦白,他不知田地贈予之事,跑是因為發(fā)現(xiàn)安國公有把他處理的心思。

    他心思敏銳,及時躲過。

    從大理寺出來后,晏仲蘅去了兵器坊,徑直對老板說要一把弓,老板為其介紹后他都不怎么滿意。

    “不知大人為何人挑選?”

    “內(nèi)人。”

    老板恍然大悟,去庫房拿了一把更為美觀的弓箭:“這弓輕便,最為適合婦人女子耍玩,弓弦易拉開,用法與尋常弓無異,就是射程不會太遠。”

    晏仲蘅觀賞了半響:“就它了。”

    比傅澤送的那把惠灰撲撲的弓賞心悅目多了,上面還鑲嵌著翡翠、瑪瑙。

    回府后,晏仲蘅抱著那把弓踏入后院,妻子正在屋內(nèi)收拾箱籠,他沒多想,便道:“我回來了。”

    寧臻和起身點了點頭,儼然已經(jīng)習慣他的存在。

    晏仲蘅掩唇輕咳,把手中的弓放在桌上推了過去:“這是送你的,這弓輕便,更適合新手。”

    寧臻和擰眉看向桌子上的弓,比她拿回來的小很多,易攜帶,做工也精致,上面還鑲嵌了很多貴重寶石,瞧著便價格不菲。

    “多謝爺,只是我已有一把,這把恐怕不太用得上,怕是要暴殄天物。”

    “好弓不愁多,平時寫字、穿衣、佩戴首飾總不可能也只用一把。”晏仲蘅淡淡道。

    寧臻和一聽,也沒了拒絕的理由,敷衍著收下了:“那便多謝爺了。”

    她瞧也沒多瞧一眼,便順手懸掛在了墻壁上,這種“稀罕物”可不就是用來觀看的。

    晏仲蘅眉眼染上了潤色:“今日感覺如何?”

    寧臻和知道他是在問自己頭,便搖頭:“沒什么感覺。”

    “無妨,慢慢來。”他話說的溫和,全然沒了先前的冷意。

    “這是在做什么?”他湊上前去看。

    寧臻和眼疾手快擋了檔,神色不太好意思:“試試染絲線罷了,染的不好看。”

    她抿唇時笑痕又顯,臉頰瞧著格外俏皮,妻子的明艷他早已領教過,只是離得近了忍不住呼吸一窒,幾綹發(fā)絲垂落在頰邊,雪白的頸子修長纖細,微微垂首間,長卷的睫毛半遮瑩潤雙瞳。

    為何先前那么多年他都未曾發(fā)覺妻子的美。

    只是想到她的疏離皆是因她失去了五年的記憶,并且在這期間她還對旁的男子有了別的心思,晏仲蘅心頭微不可察的有些悶澀:“你很喜歡染絲線?”

    寧臻和頭也不抬:“嗯,近來才想試試的。”

    “對了,長顧的案子已經(jīng)找到證據(jù),他不必替安國公背罪,亦免于一死,只是活罪難逃,判決應是會這兩日出來,流放的可能會很大。”

    寧臻和松了口氣:“若是表現(xiàn)好,是還有返歸原籍生活的可能。”

    “對。”還有他會幫她,她的家人便是他的家人。

    寧臻和忽的說:“爺,我要與您商議一件事。”

    晏仲蘅不假思索:“何事?”

    “姑父馬上就要徙官至揚州,姑母也會一同前去,此事爺可知?”

    晏仲蘅頷首:“知道。”他也知道姑母素來待妻子和善,想來妻子會多有不舍。

    他想說日后見面的機會很多,他也會帶她去江南探望,結(jié)果妻子下一瞬便說:“我也想一同前去。”

    晏仲蘅怔愣一瞬,果斷拒絕:“不行。”

    還沒等她解釋,他先脫口而出:“和離,亦絕無可能。”

    寧臻和靜靜與他平視半響:“爺現(xiàn)在不冷靜,過后再說罷。”說完便低下頭繼續(xù)做自己的事,那神情冷漠又平靜,好似什么事都掀不起波瀾。

    看的晏仲蘅不由自主生出一股氣:“我何時不冷靜了。”

    “爺都未聽我解釋,哪里冷靜。”一旁聽著的驚蟄不由暗嘆,她家少夫人儼然就是翻版姑爺,拿姑爺會說的話先入為主堵姑爺,聽了都叫人來氣。

    晏仲蘅陡然氣轉(zhuǎn)無奈:“那你解釋。”

    “我去江南是我考慮已久的想法,而且并非久居江南,我想去學那兒的絨花技藝,爺不是說想盡量補償我,這對我便是最好的補償,我朝也沒有說不能官眷只能居于后宅不能去別的地方的律法罷。”

    寧臻和條理清晰,語氣都沒有起伏,還拿他昨日的話堵他。

    晏仲蘅發(fā)覺自己是越發(fā)受不得她這般跟陌生人說話的語氣,但憐她如今撞到了頭,脾氣發(fā)不得,亦指責不得,仍然壓著性子:“你莫要跟我扯律法,我說的是你的身子。”

    “你記憶還沒恢復,須得每日針灸,想學技藝何時不行。”

    寧臻和自然不會說自己就是不想面對他:“記憶恢復不恢復都不擔誤我去做旁的事,左右家中有母親操持中饋,若是忙不及,可把江姑娘納進門協(xié)助,兩全其美,也趁著我還在能喝了這盞主母茶。”

    晏仲蘅忍不住:“你又說這種話,明知我不是這種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寧臻和發(fā)覺自己又看不明白他了。

    她可不覺得晏仲蘅會舍不得她,五年的妻子不過是擺設,有何舍不得,和離也許會掃了他的面,她只是去一趟江南他急什么。

    晏仲蘅靜靜凝視她,他從未想過自己以為的乖順柔軟的妻子竟這般倔強,他不斷的告訴自己是因為失憶,等恢復記憶就好了。

    罕見的憋屈和無可奈何充斥在心間:“一定要走?”

    寧臻和點了點頭。

    “我有幾則要求,答應了,我就允你離開。”

    寧臻和略一思襯也覺得劃算,但還是謹慎詢問:“什么要求?”

    “一則,你既打定主意要走,那等恢復記憶再行敦倫的話便不算數(shù)了  ,我不納妾,只想與妻子敦倫,枕邊人要走不知道多久,我受不住孤苦,怕是夜半要尋去江南。”

    晏仲蘅云淡風輕的說出這話,寧臻和倏然臉色漲的通紅:“你……”

    她瞪了晏仲蘅半響,而他似是如愿看到妻子神情龜裂而眸中閃過笑意。

    “姑母他們的路引不必發(fā)愁,你呢?”

    寧臻和終是敗了,不過是敦倫,眼睛一閉一睜便過去了,又不是第一次,為了達到目的,總是要付出些什么。

    “嗯。”她不情不愿應聲。

    “二則,你要時時與我通書信,五日一封。”

    這個也不算太難寧臻和點了點頭,就算她不通書信,山高皇帝遠,他也管不著。

    屆時和離書往過一寄,他也拿她沒辦法,先抽身最重要,要不,與他日日相對,自己當真受不了。

    “三則,我會在請劉院正幫忙尋一位他的徒弟,與你一同前去,為你針灸。”

    “好,知道了。”

    “四則……”

    寧臻和皺眉:“怎的要求這般多,還不夠嗎?”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有些習慣她的不耐煩。

    晏仲蘅目光深沉瞥了她一眼:“我的所有要求都不許拒絕我。”

    “現(xiàn)在,該就寢了,夫人。”

    現(xiàn)在?寧臻和頭皮一麻,一瞬生出抗拒,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笑意勉強:“現(xiàn)在還早,也不差這點時候。”

    晏仲蘅沒有勉強她,到手的獵物要慢慢品味,有時候前戲也很重要。

    周媽媽為二人端上晚膳,二人相對而坐,寧臻和希望這頓飯慢一點,再慢一點。

    “你很喜歡吃櫻桃肉?”晏仲蘅突然問?

    寧臻和平淡道:“看來爺不知道。”

    她話語意味多層,晏仲蘅無語凝噎,一時覺得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現(xiàn)在知道了。”

    她心里冷笑,現(xiàn)在難道不晚么。

    “醉風樓的櫻桃肉做的最好,明日我?guī)闳コ浴!?br />
    寧臻和想說不必了,對上晏仲蘅的深沉的視線才想起自己方才答應過他什么,便輕輕嗯了一聲。

    飯后,晏仲蘅率先洗漱,寧臻和無所事事,便坐在旁邊收拾自己的東西,防止二人的東西混雜。

    她不喜歡被侵入的感覺。

    晏仲蘅沐浴的速度很快,出來后寧臻和沒有看他,匆匆的進了盥洗室,她泡在浴桶中驚蟄伺候她:“少夫人可要告訴老爺和二哥兒?”

    寧臻和點頭:“自然是要說的。”

    “大哥兒這般,老爺怕是不愿您走。”

    寧臻和淡淡道:“不走也不成,寧家全都仰仗晏仲蘅,我若走了,才能拔開這種現(xiàn)狀,貪心不足蛇吞象,日后他們胃口會越來越大。”

    她磨磨蹭蹭沐浴后換了寢衣出來,若無其事的走到床邊打算熄燈,晏仲蘅卻道:“燃著吧。”

    寧臻和猶豫,這種事四目相對豈不尷尬,但說好了他的要求拒絕不得,她便上了床。

    她外罩著一層乳白色軟煙羅,雪白的皮膚若隱若現(xiàn)透露出來,腰肢勾勒的格外纖細,似乎兩個手掌便能掐住,往下弧度外擴,飽滿緊繃。

    晏仲蘅眸色深深,忍不住生出了一絲渴意,喉結(jié)上下滾動。

    他大掌撫上了她的腰肢,熱意隔著寢衣傳到了寧臻和的身上。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把簽好名的和離書放在了匣……

    她的腰肢軟的很,纖細瑩瘦,輕輕被他攬在懷中薄似紙片,他竟不知她居然這么瘦。

    寧臻和半潮的發(fā)絲斜斜垂在一側(cè),被迫坐在他腿上,他挑起一綹發(fā)絲纏在掌心玩弄,端詳著妻子的臉龐,雪白的面孔還帶著淡淡的緋色,目光墜落,不敢抬起。

    “什么時候走?”晏仲蘅聲音含著啞意。

    “半月后。”

    時日不算長,晏仲蘅又問:“何時回來?”

    “不知,還未定。”她含糊道。

    晏仲蘅沒再問了,靜謐的吻落在了她的頰邊,寧臻和有些受不了,要敦倫便敦倫,做這些無意義的磨蹭什么。

    寧臻和有些抗拒的別開了臉頰,晏仲蘅卻罕見的強勢扭過她的臉,由下而上輕若羽毛般吻了吻她的唇。

    想象中尷尬的感覺不復存在。

    反而是一股陌生的情動,寧臻和被緊束在他懷中有些喘不過氣,她無意間對上他深深的眸色,宛如幽深漩渦一般含著的不明意味,異樣的視線讓她忍不住蹙眉。

    她身軀驟然間向后落下,晏仲蘅到底性子沉斂,一時不適應外放的情感,便是連赤誠相對也做不到。

    二人寢衣相纏,晏仲蘅額頭隱隱暴出青筋,寧臻和咬著唇,闔著眼,身軀繃緊,晏仲蘅只以為她是不想掩飾緊張,安撫的吻又落在了她的頸間。

    當魚水交纏,骨肉相融,二人均出了一身的細汗,晏仲蘅無端憶起過去的自己,那時自己無意耽溺后宅,故而哪怕成婚也甚少踏足。

    也只是依循著規(guī)矩每月來一兩次,但從未想過會覺得過去的自己可笑,這明明就是攀登極樂之事,且看妻子也很是舒爽,自己竟是成婚五年才發(fā)覺此事的美好。

    他有意想看她哀求的模樣,故意或重或輕,寧臻和被折磨的有些崩潰,但卻始終未曾低頭,只是唇間時不時溢出些聲息。

    直到完事已經(jīng)過了很久,寧臻和背過身去,忍受著身體帶來異樣的恥意。

    卻被晏仲蘅扳回了身子,旖旎的氣息還未散去,她垂下眼不欲與他對視。

    晏仲蘅喚了水進來,寧臻和又懶得不欲動彈,今夜他要了好幾次,她險些散架,誰知下一瞬,他拿浸了熱水的帕子為她擦身。

    寧臻和哆嗦了一下,懨懨的連說話都沒力氣,干脆閉了嘴裝睡,假裝不知道,她自己受累,叫他伺候又怎么了。

    擦完身確實干爽了很多,她不動聲色趁著晏仲蘅去盥洗室挪到了另一側(cè)就寢。

    晏仲蘅出來后見到的便是已經(jīng)在里側(cè)酣睡的妻子,背對著她,仿佛剛才在他身下婉轉(zhuǎn)的模樣只是幻覺。

    他沉默了片刻,躺在她身側(cè),呼吸亦逐漸平穩(wěn)。

    翌日,晏仲蘅早起上朝,寧臻和扶著腰起了身,隱隱有些后悔答應他的要求,但一想到半個月后就能離開,這也不算什么了。

    “驚蟄,收拾東西罷。”寧臻和對她道。

    驚蟄沒聽懂,寧臻和再次對她說:“把我的嫁妝都收拾好,還有銀子、田產(chǎn)地契,衣裳、日用品,都收好,半個月后我們隨晏老夫人去揚州。”

    周媽媽恰好聽到了她說話,驚的手中的食案都落了下:“少夫人,您……去揚州做什么。”她模樣如臨大敵,甚至有些驚弓之鳥的問,“您可是與姑爺要和離?姑爺不會同意的。”

    寧臻和沒有說實話:“我已與他達成協(xié)議,半月后隨晏老夫人去揚州些時日,我有要事要做。”

    只是這樣,周媽媽落下了心:“去多久啊,您要去做什么?老奴也好做準備。”

    “不必了,媽媽便留在這兒替我操持,我也好放心。”

    周媽媽這下徹底放心了:“那好罷,路途遙遠,老奴為少夫人多做些準備。”

    實則她是不想走的,她的兒子、丈夫還在寧府當差,揚州那么遠,她可去不得。

    打發(fā)走周媽媽,寧臻和拿出了她的身楔,裝了個匣子放在了顯眼之處,這樣日后她也好脫身。

    她又去了錦繡堂,叫孫嬤嬤進去通報,這兩日崔氏稱病,說是頭疼犯了,她打著探望的旗號過來探望,順便提一提她離開的事。

    崔家人還未離開,屋內(nèi)崔家二位舅母安慰崔氏,孫嬤嬤來稟報時崔氏忿忿:“她來做什么,耀武揚威嗎?真是越發(fā)張狂了。”

    寧臻和進來后崔氏面色冷淡,頭戴抹額支著一張憑幾在床上倚著。

    “給婆母,舅母請安。”

    大舅母溫和道:“蘅哥兒媳婦來了。””

    聽聞婆母身子不適,兒媳前來探望。“她叫驚蟄把參湯端了過去放在了一旁。

    崔氏冷哼:“受之不起,你如今得意了,在蘅哥兒面前賣慘告狀,叫他把親妹發(fā)配寺廟清修,攪得這家不得安寧。”

    晏云纓的事叫崔氏沒有一點悔過之意,反而全數(shù)怪在了她頭上。

    寧臻和覺得有些好笑:“婆母,我今日來是與婆母辭別的,我已與夫君、姑母商議好,半月后隨姑母去揚州,歸期未定。”

    崔氏和二位舅母皆是一驚,尤其是二位舅母,對視一眼,大舅母問:“為何要去揚州?”

    “有要事要辦。”寧臻和言簡意賅。

    二舅母看不過眼:“你身為晏家主母,怎可走這么多日,爺們兒也不管了,婆母也不伺候了,你便撂挑子不干了?”

    寧臻和淺淺一笑:“二舅母這話說的,我又不是下人,與撂挑子不干可搭不上邊兒,這宅子里,丫鬟婆子數(shù)百,哪一個伺候人不比我做的好,還是說,舅母心里,便覺得我可與那丫鬟婆子相提并論。”

    二舅母啞口無言。

    崔氏氣的不行,這丫頭如今是翅膀硬了,伶牙俐齒的要命,走罷,走了好,走了蘅哥兒便不必受她蠱惑,最好趁機納妾休妻,叫她日后想回來也回不來。

    “既如此,你要走便走,我管不著你。”崔氏淡淡道。

    “多謝婆母。”寧臻和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

    晏仲蘅下值回來,便見清月居熱火朝天的收拾動作,他蹙眉:“不是還有半月,這么急著收拾東西做什么?”

    寧臻和懷中抱著書籍:“東西多,還是先一點點收拾吧。”

    晏仲蘅看著驚蟄往箱子里放冬衣:“現(xiàn)在已經(jīng)立春,去了揚州便是夏天,你放冬衣做什么。”

    寧臻和平靜道:“我沒有放,我只是先收拾。”

    “這些叫下人做就好,何必親自動手。”晏仲蘅松了眉眼,溫和道,他上前牽著她的手腕,“走罷,說好了今日去醉風樓。”

    寧臻和雖不想,但也拒絕不得,嗯了一聲披了一件斗篷便道:“走罷。”

    二人乘坐馬車出了門,一路行至醉風樓,晏仲蘅因她失憶,誠心想在這段時間待她好些,好在她恢復記憶后二人能回到從前。

    馬車停在醉風樓前,晏仲蘅率先下馬,向她伸手,寧臻和頓了頓,把手放入他掌心,他若想扮演舉案齊眉的夫妻,她也不是不能暫時與他演。

    小手被攥入掌中,二人并肩入內(nèi),進了包廂,寧臻和與他相對而坐,晏仲蘅原是想叫她坐過來些,二人好親近,但思及她失憶平時對他倍加抗拒便沒有要求了。

    用過飯后她對晏仲蘅說要回一趟家,二人便在此分別,熟料晏仲蘅提出要同她一起回家。

    “你倏然提出要走,想必岳丈不會同意,我為你去做擔保,也順利些。”晏仲蘅罕見的為她考慮。

    寧臻和詫異過后點了點頭:“多謝。”

    “你我夫妻,無需客氣。”晏仲蘅深深看了她一眼,寧臻和卻避開了他的視線。

    殊不知是這個舉動觸及了他的哪跟筋,晏仲蘅微微傾身,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寧臻和鴉睫輕顫,下意識便要轉(zhuǎn)頭躲避,卻被他捏住了下頜,薄唇印了上去,高挺的鼻梁互相磨蹭。

    晏仲蘅第一反應便是她的唇很軟,只是他性子克制,能這般已然是不易,只是印了一瞬便離開。

    寧臻和神情麻木,對他的抽風似已經(jīng)習以為常。

    她并不覺得晏仲蘅這樣舉動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二人五年夫妻彼此相敬如冰,他并不是良人,情動了便來尋她,不想搭理了便十天半個月不回后宅。

    二人去往寧府,昨日時她已提前遞了帖子,府門前等著的除了寧父和寧二公子還有從老家聞聲進京的老太太和寧家二房。

    寧臻和與晏仲蘅下了馬車,寧父率先上前握著晏仲蘅的手:“賢婿,盼你來盼了許久,快進門。”

    晏仲蘅見他沒有一絲關心自己女兒的意思,微微蹙起了眉頭,難道,以前妻子回門都是這般情形嗎?

    “臻和與我一起。”他伸手輕輕攬了攬她的腰身,寧父似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女兒,假惺惺的邀請進屋。

    寧臻和的祖母長居老家,在后面一聲不敢吭,同旁邊的老二問:“這就是臻姐兒嫁的那個高門子弟?”

    老二點頭:“對,人家是京城大官,厲害著呢。”

    老太太猶豫:“大官,應是對臻姐兒好罷。”老二敷衍,“好著呢,富貴不愁,頂頂好的日子。”

    寧父拉著晏仲蘅可謂是噓寒問暖,老太太卻偷偷把寧臻和拉到一邊,“臻姐兒,你瘦了。”

    寧臻和險些落淚:“我……很好,祖母。”

    “看你身子康健我便放心了,你父親急急給我傳了信來,說顧哥兒出了事,被抓了,還說你不管,我罵他老糊涂,臻姐兒就是個普通姑娘,怎么能全指著你呢,他個當?shù)囊稽c用都沒有。”

    老太太雖一輩子未曾見過世面,但卻對寧臻和很好,二房三個兒子,大房兩個兒子,她只有這一個孫女兒。

    寧臻和笑笑:“祖母放心,長顧它并無性命之憂,我今日前來是想與父親道別,我想去揚州一趟。”

    老太太不在意:“去吧去吧,身子康健就好。”

    寧父聽了她說后果然蹙起了眉頭:“你一個婦道人家去那么遠做什么,路上跋山涉水,若是……”顧及晏仲蘅在場,他話沒說出口。

    他瞄了眼晏仲蘅,發(fā)覺并沒有什么不悅的神情,便輕輕咳了咳:“你若要走,那晏府也不能長時間沒有主母,賢婿身邊還是得有人伺候。”

    寧臻和挑眉:“父親的意思是?”

    “自然是趕緊給賢婿身邊添個人,免得傳出去旁人說我寧家的女兒善妒,不體貼賢惠。”

    老太太不滿意的扯了扯他,但是寧父并沒有理會。

    殊不知晏仲蘅陡然沉下了臉色,寧臻和沒有說話,怕兩頭惹不高興。

    “岳丈的好意小婿心領了,但不必,我并未有納妾的心思,恐怕岳丈白費心思了。”

    寧父卻覺得他就是客氣客氣,之前晏家有納妾的打算全京城都知道了。

    “不用客氣,都是一家人,這全京城的都曉得那位表姑娘要進晏家的門,臻姐兒沒能給晏家添個一男半女的說她的錯兒,賢婿不必客氣,我弟弟有位剛及笄的姑娘,雖是庶女,但算命的給她算著命里多子,賢婿不妨便……”

    他朝二房使了個眼色,二房夫人便把那庶女推了出來,長相倒是清秀可人,嬌怯的福了福身:“堂姐,堂姐夫。”

    寧臻和冷眼旁觀,仿佛這些事都與她無關。

    晏仲蘅臉色已經(jīng)黑沉至極,他側(cè)頭瞧著妻子,事不關己的喝著茶,寧父還呵斥她:“你倒是表個態(tài)啊。”

    寧臻和無辜道:“我做不了官人的主,官人若是滿意自帶回去便好。”

    寧父殷切的看著晏仲蘅。

    “我說了不必就是不必,岳丈好寬闊的胸懷,倒是容得旁人的女兒與您的女兒共侍一夫,分的主君的寵愛,小婿一時不知誰才是您的女兒。”晏仲蘅冷著臉色道。

    “茶已吃完,我們走罷。”他起身對寧臻和道。

    寧臻和放下了茶盞:“父親我們先走了,祖母改日我再來看您。”

    二人離開后,寧父和寧二老爺面面相覷,老太太冷哼:“看你干的好事,真是給臻姐兒找麻煩。”

    “我不是為她好啊,你看看她的名聲成什么樣了。”

    老太太:“那姑爺都比你拎得清,難怪臻姐兒她娘早早仙去。”

    提及此事,寧父臉上紅一陣青一陣的。

    回府的路上,寧臻和托臉看窗外,晏仲蘅胸前的郁氣還未消散,從前他甚少陪妻子回門,偶爾回來也是岳丈、小舅子生辰,送個禮、坐下喝個酒便走。

    他竟不知妻子的父親是如此態(tài)度。

    晏仲蘅側(cè)頭看向妻子,妻子沒有一點不高興和郁悶,頓時更堵了。

    她一直勸自己納妾,自然不會替他出言婉拒,可明明失憶前她很介意,還為此同自己母親吵架。

    “你不是很介意我納妾嗎?”

    寧臻和回愣了愣,恍然

    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她沒有記憶,也不知那時的自己是什么心境。

    “不記得了也沒關系。”晏仲蘅勉強笑了笑,倏然生出一股游離的不安,沒事,自己的妻子肯定還是會回到以前那樣的,對吧。

    夜晚,他發(fā)了狠的要她,力道又重又迅猛,寧臻和起先咬著牙,直到他咬在了她的脖頸處,寧臻和忍不住痛呼,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眸中皆是不可置信。

    而后,鎖骨、胸口、手腕皆不放過,她宛如吸滿水的棉花,軟綿綿的,濕潤又柔軟,被狠狠擠壓,澆灌。

    而后的半個月皆是夜夜如此,寧臻和苦不堪言,哪怕受不住同他求饒也不行,曾經(jīng)克制冷淡的男人跟變了個人似的,寧臻和光是聽著他的腳步聲都發(fā)顫,日日數(shù)著時日離開。

    到了走的那日,她扶著已經(jīng)快散架的腰身忙不迭的同驚蟄跑上了船,連同他告別都沒有,還順帶把已經(jīng)簽好名的和離書放在了書架上的匣子里。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再遇傅澤

    國公府一行人南下走海航線,碼頭上箱籠堆積,小廝丫鬟來來往往,前來送行的人不在少數(shù),而參政夫人隨行老夫人的事也傳了開。

    老夫人身邊沒個晚輩伺候,恰巧寧臻和伴行左右,也算博得一個好名聲,老夫人的大姐兒淑貴妃特意出宮送行,她拍了拍寧臻和的手腕:“弟妹,母親就交給你了。”

    寧臻和福了福身,淑貴妃得圣上寵愛,三殿下哪怕未來不封儲也能得到富饒的封地,能賣她人情,百利而無一害。

    “娘娘見外了,姑母待我好,我也會好好照顧姑母的。”

    淑貴妃眼眶微微有些泛紅,都是因為她,父親和母親才要離開住了幾十年的家。

    “你弟弟的事本宮不便插手,唯一能做的便是寧家安然無恙。”

    寧臻和眸光閃了閃,面上浮現(xiàn)動容:“多謝娘娘。”如此她也不欠他們的了。

    遠處傳了一陣馬蹄聲,晏仲蘅官服未脫翻身下馬,淑貴妃臉上閃過揶揄:“想來仲雪多有不舍,本宮便不打擾你們小兩口敘舊了。”

    寧臻和笑意勉強,看見來人便有些腰疼。

    晏仲蘅君子端方,碼頭上不乏人來人往的瞧他,他對淑貴妃作揖:“娘娘。”

    淑貴妃點頭:“去罷。”

    晏仲蘅起身越過她行至寧臻和身邊,高大的身軀頗有壓迫感,目光深沉的凝著她,寧臻和維持好最后的體面:“爺。”

    “怎么不等我便來了。”他深知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輕攬著她上了船,進了客艙,船行駛有固定的時辰,眼下還早,差不多還有半個時辰。

    “爺政務繁忙,不敢打擾。”

    二人前后腳進了屋子,門輕輕扣上,寧臻和還未轉(zhuǎn)過身便被他摁至門前,捏著下巴抬起了頭,薄唇覆了上去,輕輕的輾轉(zhuǎn)反側(cè)。

    寧臻和驚了驚,下意識推拒,他身軀沉如山,密不透風地包裹者她。

    這半個月二人沒少接吻,從最初的蜻蜓點水,一觸即分,到后面的越來越熟練,就如現(xiàn)在一般,寧臻和被扯著手腕向后反剪,動彈不得。

    晏仲蘅深深的吻著她,寧臻和眼睫微垂,漠然的看著他,這場體面的“舉案齊眉”似乎只有他一人慢慢沉淪,他攬著她的腰身,以至于她被迫向后仰。

    一吻即畢,二人唇舌分離,寧臻和宛如擱淺的魚兒重新回到水中,淺淺喘著氣,晏仲蘅似是有些情動,又纏綿的吻了吻她的嘴角:“早些回來。”

    這些日子里他嘗到了以前從未有過的愉悅,慢慢有些食髓知味,不忍放開。

    但他又非那種不講理的男人,把妻子看的死死的。

    寧臻和勉強一笑:“知道了,趕緊回去吧,船要開了。”

    晏仲蘅淡淡嗯了一聲,便轉(zhuǎn)身下了船。

    寧臻和一直在窗邊看到船緩緩開始滑行,才徹底松了口氣,仿佛過去的窒息和束縛都離她遠去。

    船行運河,一路風光無限,寧臻和閑暇看看書,或是同晏老夫人說說話,她白日多在老夫人身邊侍奉,雖老夫人總是推脫,但她是真心感謝老夫人,侍奉也盡心盡力。

    “若你非仲雪的妻子,我都想認了你做干女兒。”晏老夫人感嘆。

    寧臻和順勢跪在她身邊:“能得干娘青眼,是臻和的福氣。”

    晏老夫人詫異一瞬,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該去針灸了。”

    寧臻和身邊隨行的大夫是晏仲蘅特意尋來的老大夫,叫張長云,針灸從未落下。船上枯燥,好在隔些時日便能停靠在某地歇息,今日是離開京城的第十五日,船在青州停靠。

    青州陶瓷頗為發(fā)達,寧臻和陪同她下了船在坊市閑逛,青州城附近還有大量的佛寺,趁著船停靠一日,陪同的侍衛(wèi)租了一輛馬車,打算去青州城外有名的青云寺拜佛。

    寺廟地處偏僻,杳無人煙,只是古樸清幽之感遠勝于京城廣福寺,臺階上只有一小沙彌在掃地,得知他們來意后,小沙彌詫異:“幾位應該是外地人罷,此地山匪橫行,大部分人都不敢來此地,幾位施主是怎么來的?”

    寧臻和心里咯噔一聲:“青州有山匪,為何沒有傳出一點風聲。

    “官匪勾結(jié),怎么可能會傳出去,幾位還是趕緊走吧,免得引來了山匪,想走也走不掉。”

    晏老夫人好奇:“你們不怕?”

    小沙彌苦笑:“青云寺貧瘠之地,山匪看不上我們這兒,再者,能吸引許多信佛的商戶,我們被看管著,想走也走不得,你們趁山匪還沒來,趕緊走吧。”

    幾人聞言沒再耽擱,上了馬車轉(zhuǎn)頭就走,晏老夫人惴惴不安:“這青州瞧著是富饒之地,也不像是匪寇橫行,早知道便多帶些侍衛(wèi)了。”

    寧臻和安撫她:“不一定會有事,我們身邊有國公府的精衛(wèi),若是尋常商戶,他們下手不會猶豫。”

    回去時馬車快了許多。

    只是他們剛剛拐上官道,兩側(cè)山體斜坡便躍起了許多持刀的男子,前方還有馬蹄聲響起,領頭的侍衛(wèi)心里一驚:“大膽,此乃國公府的車駕。”

    這一聲喊,直接驚到了馬車內(nèi)的寧臻和與晏老夫人。

    寧臻和強壓心中的驚駭,緊緊扶著老夫人,只是那匪寇聞聲竟沒有絲毫的猶豫,外面驟然響起刀劍拼搏的響聲和**與刀身相撞的聲音。

    在侍衛(wèi)把匪寇擋住時,領衛(wèi)只得拼著一口氣駕車把二人送回了寺廟,那小沙彌看見他們詫異:“可是遇到匪寇了?”

    何領衛(wèi)點頭:“是,還請小沙彌指路,進城是暫時不行了。”

    小沙彌果斷道:“那進寺罷,后山可以藏人,四周皆有匪寇設伏。”

    寧臻和看向寺廟:“我們可以棄掉馬車,叫馬帶著車往前走,就是不知道能撐多久。”

    “我已經(jīng)給公爺發(fā)了信號,想來不多時便能趕來。”何領衛(wèi)扶著晏老夫人道。

    三人下了馬車,何領衛(wèi)重重一甩鞭子,那馬便往西而去,三人在小沙彌帶領下進了寺廟,往后山而去。”

    誰曾想匪寇狡猾,來的比想象中還要快,并未多問沙彌便沖進寺廟開始搜尋。

    為首的匪寇瞇了瞇眼看著后山:“搜。”

    匪寇大規(guī)模入山,后山青苔路滑,晏老夫人腿腳不好,一路上驚心動魄,寧臻和與何領衛(wèi)扶著老夫人走的很慢,眼瞧著匪寇就要追上來了。

    “干娘,您躲在此地不要出聲。”寧臻和急中生智尋了處滑坡下的草木掩身之處,剛好晏老夫人藏身進去,“何領衛(wèi)駕車,須得與我同時引開才不會引起懷疑。”

    晏老夫人厲聲:“不行,如何能放你一個人去,我無法與仲雪交代。”

    寧臻和握著她的手:“若我還活著,希望未來干娘能允我一件事。”她這是在為自己掙前程,若能幸運活下去,威國公府便是欠了她恩情,將來無論是和離還是去做旁的事,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若是死了……

    她不再多想:“何領衛(wèi),走罷。”

    何領衛(wèi)點頭,二人朝另外一條道路走去,等完全離那處很遠,繼而朝

    天上發(fā)了第二顆信號,半山腰的匪寇陡然被吸引了去。

    等了一會兒,何領衛(wèi)同她說:“寧夫人,我們分開跑,我把匪寇盡量引開拖延時間。

    寧臻和點頭,朝坡下跑去,沒過一會兒,身后腳步聲漸漸逼近,她胸口疼得要命,但是不敢停,直到身側(cè)突然伸出一雙手捂住了她的嘴,寧臻和瘋狂掙扎,隨后對上了一雙熟悉的視線。

    傅澤豎起食指放在唇前,寧臻和止不住的哆嗦,眼淚奪眶而出。

    他側(cè)身而聽,寧臻和平復氣息,就這么靜默了一刻鐘,旋即他突然食指與拇指放在唇邊吹了聲口哨,天際海東青盤旋在上方,藏匿在后山的士兵突然傾巢出動。

    傅澤微微彎腰:“得罪了,夫人,上來罷,下山快些。”

    寧臻和沒有猶豫,趴在了他的背上:“與我同行的還有威國公夫人,她藏在上山的東路。”

    “放心,我的人已經(jīng)把后山包圍,原是想著好不容易沒有驚動匪寇混進來,暫時扎根青云寺后山,待我的人從外面喬莊為誘餌進寺把匪寇引過來,一舉剿滅,沒想到夫人竟先來了。”

    寧臻和趴在他的背上低聲:“多謝。”

    她雙腿纏在他腰身,傅澤劈開樹木往山下走。

    待到山下時,主持已經(jīng)和副將胡青、顧承在庭院匯合,傅澤下來時二人拱手:“將軍,匪首已被擒拿,兄弟們還在山里清掃,已經(jīng)通知知州府。”

    隨即二人注意到傅澤身后背了一個姑娘,顧承下意識就要調(diào)侃:“喲將軍,這是哪兒來的姑娘,被您英雄救美了。”

    胡青卻覺得人有些眼熟,看了第一眼那女子還低著頭,第二眼那女子抬頭的瞬間胡青心里咯噔了一聲。

    這不是……仲雪的夫人嗎?

    她怎么在這兒。

    寧臻和并不識得胡青,胡青卻見過幾次她,但每次從未面對面打過招呼,總是在府上遠遠瞧過,要么在忙碌要么沉默地坐在一邊兒。

    傅澤呵斥:“閉嘴。”他沒有解釋寧臻和的身份,免得損害她的聲譽。

    寧臻和從他背上下來,傅澤注意到她的腳踉蹌了一瞬,隨即扶著她的胳膊,輕聲問:“沒事罷。”

    “沒事。”她搖了搖頭,勉強道,腦袋上還沾染著草碎,一副狼狽的模樣。

    胡青沒有她戳破身份,只是好奇問:“夫……姑娘怎么在此地?”

    “我與干娘從京城南下?lián)P州,途徑此地,船停靠在碼頭,想著青州有許多佛寺,便來叩拜,結(jié)果遇上了匪寇。”她言簡意賅解釋了幾句。

    傅澤點頭:“我們要去的地方與揚州頗近,倒是能同行。”

    胡青微微蹙眉,不動聲色看了眼自家將軍。

    顯然二人是認識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婦人何時與他們將軍熟識了。

    “將軍,已經(jīng)全抓住了,山上還救了兩人。”從山上下來了一位將士道。

    “怎么樣?”寧臻和急急問。

    “人都沒事,那位男子受輕傷,老夫人被嚇得厲害,眼下有些不省人事,已經(jīng)送入廂房主持前去醫(yī)治了。”

    寧臻和松了口氣。

    傅澤看了眼她的腳踝:“先去尋個廂房歇息罷。”

    胡青道:“將軍,我去押送匪寇回城。”

    “好。”

    胡青押送匪寇回城的間隙碰上了威國公府的人,他同威國公道明了前因后果便繼續(xù)往城內(nèi)走。

    剿匪前傅澤便覺得知州府可能與匪寇勾結(jié),便叫人在知州府周遭設了埋伏,一旦有逃跑的意頭立刻伏擊。

    “胡副將。”知州諂媚的笑著迎了出來。

    胡青冷著臉把匪寇甩到了地上:“知州大人,不必言謝,青狼營順道給您解決了個大麻煩,對了,我們將軍說辦完事后想與大人敘敘舊。”

    知州滿頭冷汗趕忙作揖:“是是是,下官知道了,多謝將軍。”

    震懾完知州后胡青去了附近的驛站,給京城發(fā)了一封信函,還托了加急。

    寧臻和趕去時主持剛從廂房出來,寧臻和忙問:“怎么樣?我干娘可有事?”

    “沒什么大礙,老夫人受了驚,我已喂了安神藥,歇息了。”

    傅澤對住持道:“勞煩您為她看看傷。”

    寧臻和后知后覺到了疼,登時就有些站不穩(wěn)了,傅澤扶著她,進了旁邊的廂房。

    住持尋了個年紀小的沙彌過來為她褪下了羅襪,傅澤不動聲色地背過了身。

    寧臻和腳腕腫得老大,跟饅頭似的,還發(fā)紅,住持輕輕觸之:“好在沒有傷到骨頭。”

    “傅將軍,勞煩您去取些井水和帕子來。”住持吩咐傅澤。

    傅澤聞言便出了門。

    回來時屋內(nèi)卻只剩下寧臻和一人,她忍痛道:“住持說讓我自己先冷敷。”

    傅澤放下水盆:“這兒偏僻,沙彌住持都沒那么嬌貴,難免覺得沒有性命危險便不算什么,待進了城便好了。”

    他擰干了帕子,輕輕替她敷在了傷處。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千里追妻

    寧臻和微微一驚,腳忍不住縮回了裙底,冷靜道:“還是我自己來罷。”

    傅澤也意識到此舉不妥:“抱歉,夫人。”

    “無妨。”傅將軍性情溫良寬厚,這么點小事她自不會同他計較。

    “不知夫人怎的獨自在此,可要把此事知會晏大人?”他試探詢問。

    “不必,我南下?lián)P州是有要事要辦。”她對晏仲蘅諱莫如深,敷衍著一副不想提起的模樣。

    傅澤心頭的猜測隱隱被落實。

    一抹隱秘的歡喜浮了起來,他手掌摩挲著膝蓋:“嗯,我知道了。”

    寧臻和緩解了腫痛,恰好住持回來,又給她拿了一瓶藥膏讓自己敷在傷處,她謝過住持便兀自敷在了傷口處。

    國公爺帶領精衛(wèi)涌入青云寺,寧臻和聞聲強下了床,跳著腳要去尋人,傅澤沒阻攔她,反而尋了根木杖給她。

    得知前因后果,國公爺松了口氣:“早知便同你們一起來,多謝小傅將軍將軍搭救。”

    傅澤:“應該的。”

    “我夫人受驚,丫頭你又受傷,那便在青州多待些時日,也好督促知州府辦案。”顯然國公爺也聽說了當?shù)胤丝軝M行知州府卻不作為的事。

    京城

    晏仲蘅方下值,從州便火急火燎的捧著信函進了屋:“大人,有加急信件。”

    “誰?”晏仲蘅正伏案看卷宗。

    “落款胡青大人。”從州把信函遞給了他,晏仲蘅拆了信件,從頭快速瀏覽,隨即臉色倏然沉了下來。

    他把信函折好,隨即叫從州研磨,寫了一封申請去青州協(xié)助破案剿匪的折子,先遞到了政事堂。

    第二日朝上針對此事又把胡青的話轉(zhuǎn)述了一通,圣上當機立斷暫時兼任他為監(jiān)察御史,即刻啟程。

    回府收拾東西時書架上的匣子意外從上面掉落,一張輕飄飄的紙從里面掉了出來,晏仲蘅蹙眉拾起了紙。

    筆跡娟秀,和離書三個大字赫然寫在上面。

    下面有她落款的簽名,以及還有一封書信,他打開,開頭便是:晏大人,此去歸期不定,為了不耽誤您,我們還是和離罷。

    晏仲蘅緊緊地攥住了紙,生生氣笑了。

    又是和離,所以離開是誆他的理由?意識到這一點,晏仲蘅面色霎時冷硬如冰。

    心里頭說不出來的憤然酸脹。

    她竟這般急著擺脫他。

    胡青是青狼營的副將,他既然在,那傅澤便也在,所以又是因為他才要和離的嗎?

    晏仲蘅一時間已經(jīng)篤定了自己被撬墻角,他憐寧氏失憶,做出些出格行為也正常。

    “主子,我們何時出發(fā)?”

    晏仲蘅冷冷道:“現(xiàn)在  。”

    若是去碼頭坐船,會耽擱一日,他可先騎馬走官道,后換乘船,這樣也能省些時間。

    ……

    晏老夫人被嚇得不輕,燒了三日才慢慢退燒,寧臻和衣不解帶的照顧了三日,國公爺亦愁的睡不著覺。

    直到第四日才移到裹得密不透風的馬車上往城內(nèi)而去,眾人安置在了最好的客棧,寧臻和傷筋動骨一百天,好在住持給的藥頗有效果,幾日便消了腫,就是還不怎么能走動。

    “青州的案子已經(jīng)上稟了京城,圣上安排了監(jiān)察御史來巡視協(xié)助破案。”胡青同國公爺和寧臻和說。

    但他沒有透露來人是誰,他敏銳的察覺二人之間應該是出了什么問題。

    “那便好,監(jiān)察御史何時來?”

    “快了,還有四五日。”按照晏仲蘅的腳程應會快一半,國公爺他們的船半月停停靠靠,為了保證老夫人不受暈船慢了些。

    他有意無意問了句:“您打算何時啟程?”

    寧臻和代為回答:“干娘身子還虛弱,且再修養(yǎng)些時日,干爹近日愁悶也沒有休息好。”

    國公爺心里慰貼:“難為你了,趕路的事不急,說的好聽些我就是去揚州頤養(yǎng)天年了。”

    胡青稍稍松了口氣。

    門忽的被敲響,傅澤提著一食盒進了屋,克制收禮的放在桌子上:“吃飯了。”

    這幾日皆是傅澤為他們幾人前后張羅,在胡青眼中,屬實是殷切過頭了。

    二人出了屋子后胡青便試探詢問:“將軍,您這幾日怎么忙前忙后的,以前可從未見過您這般。”

    路過的顧承大大咧咧:“這還不簡單,心有佳人唄。”

    傅澤撩起眼皮冷冷瞪了他眼。

    見他沒有否認,胡青心里咯噔一聲,趕緊道:“胡說什么,人家羅敷有夫,閉嘴。”

    顧承大吃一驚:“啥?你說真的?你怎么知道?”

    胡青硬著頭皮:“人家乃是參政夫人,豈容你隨意蛐嘴。”

    顧承打了自己嘴一巴掌:“夭壽夭壽,我不是故意的。”

    傅澤淡淡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語。

    四五日后,晏老夫人已經(jīng)能下地走動,人也精神了很多,寧臻和便不必每日在身側(cè)侍奉,她便同驚蟄在廚房替老夫人照看藥罐。

    隨即晏老夫人身邊的嬤嬤進了門來:“寧夫人,這兒老奴來便好了,對了,老夫人喚您過去一趟。”

    寧臻和點頭應聲,隨即便往屋子里去。

    還未走近屋便聽到里面?zhèn)鞒鰜淼恼f話聲,她沒在意,徑直進了屋,一抬頭便對上了一雙深邃的眸子。

    她笑意一滯,唇角緩緩下落,眸中皆是驚愕,晏老夫人笑著道:“瞧瞧,臻丫頭驚喜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晏仲蘅暗中冷笑,驚喜?怕是驚嚇罷。

    “官人,你……怎么來了。”寧臻和完全沒有想到他會來,太過猝不及防以至于她臉上的神情都未收斂得當。

    “仲雪暫時兼任監(jiān)察御史,前來青州協(xié)助破案。”晏老夫人解釋。

    寧臻和笑意勉強,原來是這樣。

    所以那匣子里的和離書他看到了嗎?

    “這些時日都虧了臻和在身邊侍奉,也是她遇到匪寇后挺身引開了匪寇,她如今可是我干女兒,你可不許欺負她。”晏老夫人警告自己侄子。

    晏仲蘅似笑非笑:“不敢,侄兒哪敢欺負。”

    “好了,分別多日,你們小兩口自去敘舊罷,我乏了,先歇息了。”晏老夫人有意要他們二人敘舊,找了個借口打發(fā)了他們。

    二人一前一后從屋內(nèi)出來。

    寧臻和與他無話可說,便抬步進了自己屋,結(jié)果欲關門時發(fā)覺他跟了進來:“我這兒廟小,住不下大人,還請另尋住處。”

    晏仲蘅瞧她冷淡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他話語冷硬:“我若住在別處,豈不叫旁人編排。”

    寧臻和淡淡:“編排?大人現(xiàn)在怕編排了,分房三年,旁人早就編排的不編排了?”

    晏仲蘅啞口無言,話出口時沒有多想,被她拿了話柄,他自知這事沒理,不欲多糾纏。

    “不是說好不和離嗎?”晏仲蘅把和離書掏了出來遞給了她。

    寧臻和沒接:“我并未應過你不和離。”

    “我不同意。”他淡淡道,甚至連理由都沒聽,和離書往后一揚,飄落在地。

    寧臻和看著那張和離書,也想到了他不好允諾和離。

    晏仲蘅俯視著她,視線落在她櫻粉的唇上:“臻臻,莫要挑戰(zhàn)我的底線,你與傅澤,不會有結(jié)果的。”

    寧臻和被他的話弄的有些茫然,關傅澤什么事。

    “你在胡說什么?”她惱怒不已。

    但落在晏仲蘅眼中便是被戳中的惱羞成怒:“若我是胡說,那最好了。”

    “你現(xiàn)在記憶混亂,一切行為非出自你本意。”晏仲蘅一點點推開屋門進去,他篤定這一切都會好起來,篤定他的妻子待恢復記憶后便能重新身心皆屬于他。

    寧臻和沒想到他能逃避到這般境地,頗有種對牛彈琴的無力感。

    “好,那便等我恢復記憶,若我還想和離,你須得允我。”

    晏仲蘅神情克制:“到時再說。”

    他越過她去,開始寬衣解帶,寧臻和臉上發(fā)熱:“你做什么?”

    “沐浴,我連續(xù)趕路幾日,衣裳都未曾來得及換。”晏仲蘅瞧她那般緊張的模樣,淡淡道,“我不是那般急不可耐之人。”

    寧臻和臉色尷尬,換了個話題半是隨意半是試探問:“爺在青州要待多久?”

    “還未定。”他言簡意賅。

    客棧的屋子小,沒有額外的盥洗室,若是要沐浴便是架著屏風遮擋,從州抬了水進來,晏仲蘅進了屏風后,悉悉索索的脫了里衣,若有似無的傳來水聲。

    “不過……”他欲言又止,“回京述職后我會隨你去揚州,揚州也有不少大夫,恰好可以陪你看病。”

    她不是總覺得他陪她甚少,那這次便陪她個夠。

    這話驚的寧臻和手上的書都掉了:“要陪我去?爺何必為了我耽誤公務,還是不必了。”

    “大事已落定,我朝律法規(guī)定父親親人居三千里外每隔三年有一月休假時期,姑母自然也算。”

    寧臻和頓時無語凝噎。

    她心情頓時有些不太好,導致驚蟄把湯藥端進屋時她也沒怎么抗拒便迅速的喝了。

    就寢時,她的床榻上重新覆了另一道氣息,晏仲蘅眼底泛著淡淡的青色,剛躺下沒多久便呼吸均勻,二人相安無事的同住了一晚。

    翌日,她醒來時人已經(jīng)不在,寧臻和照例去了晏云夫人屋里侍奉。

    喂藥時晏老夫人注意到她眼底的青色:“昨夜沒睡好?”

    寧臻和輕輕碰了碰眼睛:“還好。”

    “仲雪不遠百里趕來,約莫著是知曉你差點出了事,特意趕來的,你別看他性子冷淡,實則是重情義之人。”

    寧臻和并未覺得他是特意來看自己的,拿著和離書順便來質(zhì)問還差不多,被圣上調(diào)遣才是主要。

    她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

    “這幾日真是辛苦你了,要是沒你,我這把老骨頭便交代在那兒了。”晏老夫人感嘆之余還有些后怕。

    “不辛苦,這是臻和應該做的。”

    晏老夫人拿出了枕頭下了一雙玉鐲:“這個,是當年圣上御賜之物,算是我的謝禮。”

    寧臻和摁住她的手:“真的不必了干娘,若您真的想謝,便允我一事罷。”

    晏老夫人好奇:“何事?”

    “我想和離。”

    晏老夫人驚愕的看著她,半響沒回過神:“為何?”

    “原因很多,寥寥幾語無法說明白,干娘,我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晏家高門,惟愿日后過的松快些。”

    晏老夫人神色復雜:“實話與你說,我做不得仲雪的主,我也不希望你們和離。”

    寧臻和預料到了:“我明白。”

    但她仍心存了一絲希望。

    “此事,現(xiàn)在我無法應允你。”晏老夫人目光露出一抹憾色,別的事她可以應允,但唯獨這事,蘅哥兒是晏家的當家主君,她雖擔了個晏家老祖宗的名頭,但侄兒的婚事她沒有資格干預。

    況且,寧臻和受過傷,過往的記憶都不全,萬一日后突然好了,缺的那根筋又回來了,那現(xiàn)在提的和離,到時后悔怎么辦。

    “夫妻二人哪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兒,你們都成婚五年了,怎么還是小孩子性子,聽姑母的話,有什么好好與他說,或者我替你教訓他,你如今是我干女兒,仲雪是萬萬不敢給你臉色

    瞧得。”

    晏老夫人寥寥幾句話就把這事歸結(jié)于小夫妻鬧矛盾,到底是長輩,寧臻和登時就閉口不言了。

    出了房門,往樓下去,恰逢傅澤上樓,二人打了個照面。

    “寧夫人。”傅澤對她點頭。

    “你的腳傷怎么樣了?”他關心道。

    “多謝將軍關心,好多了。”寧臻和想起那男人無緣無故的瘋話,連話語都疏離了不好。

    晏仲蘅剛剛踏入客棧便瞧見了這一幕,妻子從上而下淺淺的對著傅澤笑,還聽到了二人的話,臉色倏然沉了下來。

    她受傷了?自己又不知道,晏仲蘅忍了忍,吐出一口濁氣。

    寧臻和越過傅澤下了樓,晏仲蘅待她離開后方走到傅澤面前:“有勞將軍關心內(nèi)人。”

    他語氣意味不明,傅澤視線平靜,坦蕩回視:“晏大人客氣了,末將應該的。”

    應該的?晏仲蘅眉頭一擰,似是有些詫異,隨即有些譏諷:“傅將軍好歹擔得上君子,所思所行竟有……小人之風。”

    傅澤對他的話沒有生氣,很淡定的從袖中掏出了一張紙:“昨夜無意在走廊中撿到的,應是大人之物,不必言謝。”

    那原本被晏仲蘅扔掉的和離書皺皺巴巴的被傅澤捏在手中,重新遞給了他。

    晏仲蘅眸中星星點點的染上了一層戾氣。

    第30章 第三十章(修)偏生要弄出旖旎曖昧的……

    “傅將軍這么愛撿東西,自己留著罷。”一股燎原之火燒上了他的腹腔,但他是向來克制,更沒有被這樣算盤珠子直接往臉上崩。

    這對他來簡直是莫大的羞辱。

    晏仲蘅收斂了戾色,仿佛還是那個高臺垂眸之人:“提醒傅將軍一下,若是不懂綱常倫理,那可以去宮中的太學重新學習一番,我想,圣上也不敢把青狼營交給一個品行不端的人。”

    傅澤沒有對他的陰陽怪氣有任何激動,只是淡淡笑了笑,和離書他折好放在了一旁的木梯把上,轉(zhuǎn)身上了樓,他的屋子在寧臻和隔壁,這一點也如火上澆油一般燃燒著他的理智。

    從州發(fā)覺自己主子臉色極差,自少夫人離開后自家主子的臉色就沒好過,只是不知為何來到這兒后似乎更差了。

    “大人,大人?”知州一直在下面喋喋不休的推卸責任,而晏仲蘅期間走神幾次,每次都是勉強抽回思緒,從州悄悄提醒了他好幾次。

    匪寇一事知州咬死與他無關,還在那兒訴苦賣慘,說自己多么清廉,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妻兒,是一心為了青州百姓。

    “大人,這些匪寇兇悍,剿匪也是需要時間啊,我已派出過兵衛(wèi),不信您去查詢記錄,您去問通判。”

    通判是知州府平素監(jiān)督知州的官職,晏仲蘅淡淡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從知州府往客棧的路上,他忍不住揉捏眉心,從州詢問:“大人,官匪勾結(jié),多半為財,不如直接查了知州的府,定能搜查出證據(jù)。”

    那通判明顯與知州沆瀣一氣,所以知州才絲毫不怯。

    “本末倒置,便是搜查也得了證據(jù)再搜查,重點圍繞知州和那通判的人員關系巡查,至于匪寇那兒加大力度審訊。”

    “大人瞧著今日臉色不大好看,可是昨夜沒休息好?”從州小心翼翼詢問。

    呵,被人添堵了一日,臉色如何能好看。

    但他不是輕易言語不快的人:“尚可。”

    他回客棧后,寧臻和正在休息,她今晨剛針灸完,雖然已經(jīng)有了幾次,但仍然有些受不住這疼。

    發(fā)絲沾染在鬢邊,本就雪白的臉色越發(fā)的蒼白,櫻唇上還有一排齒痕,可見是疼極了。

    待針灸結(jié)束,她人已虛脫,躺在床上歇息,到現(xiàn)在已近四個時辰,連午膳都沒吃,渾身粘膩不適。

    晏仲蘅默了默,雖氣她背著自己與旁的男子糾纏不清,但一切都是失憶的錯。

    遭受這一切并非她本意,是自己沒有規(guī)勸好家人的緣由,晏仲蘅吐出口濁氣,便倒了杯熱水遞到她唇邊,寧臻和倏然睜眼,見著是他,又閉了眼轉(zhuǎn)過了身,順帶扯了被子,裹住了后背。

    晏仲蘅心頭陡然生了一股怒氣,她做出這般貞節(jié)烈婦的模樣是為傅澤嗎?

    寧臻和沒有察覺他的彎繞心思,這些時日針灸后她總會頭疼半宿,也不知是好轉(zhuǎn)的跡象還是什么,眼下她頭疼的感覺又涌了上來。

    她得趁還沒有疼得厲害沐浴用飯吃藥,不然等待會兒便只能躺著任人伺候,偏生她還是同晏仲蘅一個屋子,她是萬萬不愿暴露自己的脆弱的。

    她支著身子欲起身,卻被推著肩膀摁了回去,寧臻和詫異:“怎么了?”

    “你要做什么同我說便好。”他一副為她驅(qū)使的模樣,寧臻和才不信他有這么好心。

    高高在上的晏大人,怎么可能放低身段去伺候別人。

    “不必勞煩爺了,喚驚蟄進來就好。”她身子乏力,語氣也沒了平時的冷然,好聲好氣的同他說話。

    晏仲蘅不語,只是與她僵持。

    寧臻和拿他沒辦法,惱羞成怒:“沐浴出恭也要扶著我去嗎?”

    “有何不可,我們是夫妻。”晏仲蘅理所當然的強調(diào)。

    寧臻和當然不信他真的能,況且她也不想他能:“把驚蟄喚進來我要換衣裳。”

    晏仲蘅喚驚蟄進來送了一身干爽的衣裳,驚蟄要伺候她換,頂著晏仲蘅的視線她猶猶豫豫的連腰帶都解不開。

    “出去罷。”寧臻和給她使了個眼色。

    驚蟄惴惴在二人間來回掃視,寧臻和神色平靜她知道自己抗不過他,索性無視。

    二人成婚五年,她從未忤逆冷臉,驟然要和離,他自然生氣,加之不知道何時又把小傅將軍扯了進來,這男人大抵是不知腦補了什么。

    拉扯和離時她無意發(fā)泄的怨懟亦證明了他不會站在她的角度考慮,所以寧臻和同他實在沒什么好說的。

    只是她對晏仲蘅要陪她去揚州一事心緒有些復雜,但大概明白是為了什么,他怕她會婚內(nèi)私通,不放心她要看著他。

    雖然她知像他這般高傲古板之人格外注重聲譽,但寧臻和也不知該從何解釋這事,她對此很迷惑。

    驚蟄哆哆嗦嗦的退了出去。

    寧臻和背對著他,脫去了外裳,她能感受到一股視線游離在后面,令她如芒刺背。

    而妻子的這般舉動,更是明晃晃的叫他的火氣往下聚攏,雪白的脊背光滑如練,玉腰婀娜,體態(tài)陳美,雪白修長的雙腿微微抬起。

    大掌撫上了她的腰身,寧臻和一激靈抗拒提醒他:“客棧隔音不好,別。”

    隔音不好?但正合他意。

    晏仲蘅眸光一暗,推著她的薄肩膀倒在了床上,小衣虛虛的覆在身上,掩耳盜鈴般遮著玉軟,他俯身輕輕叼著衣帶扯開,春光霎時傾泄。

    寧臻和驚叫了一聲,想捂著,臉上滿是羞憤,以往二人的敦倫只是在循規(guī)蹈矩的夜晚,雖說他總是狠的要命,但這般孟浪地褻玩于她還從未有過。

    晏仲蘅滿心都是懲罰的意味,嘴上一點情都沒留。

    咬得她痛呼連連,白皙的兔兒沒一處好,而在門外守著的驚蟄聽到屋內(nèi)的動靜都有些尷尬臉紅。

    驅(qū)入時他亦神情冷漠,居高臨下,眼見嬌花被摧殘卻仍憋著一口氣狠狠教訓,若她愿意低頭,他是不會同她計較的,待恢復記憶,二人還如從前般琴瑟和鳴。

    寧臻和失神的喘氣,渾身跟棉花似的隨意被擺弄,她忽的脖頸刺疼,手腕卻動彈不得,晏仲蘅落下了一連串的花瓣,專門往醒目的地方落。

    他如愿在她臉上看到了情動的模樣,雙頰如醉酒般酡紅,氣聲破碎,他的力道卻越發(fā)重,偏生要弄出旖旎曖昧的聲音才如愿。

    結(jié)束后已經(jīng)到了后半夜,寧臻和渾身輕輕戰(zhàn)栗,面如桃花一般嬌艷,晏仲蘅撥開她的發(fā)絲,吻落在了已經(jīng)被蹂躪的不成樣子的唇上。

    淺淺啄吻一番  ,他想起今日傅澤說她受傷一事,默了默:“受傷了怎么不同我說。”

    他輕輕抬起她的腳,那兒被一圈青紫環(huán)繞,襯得雪白的足頗有些可怖。

    晏仲蘅去拿了藥油來為她揉腳,一下一下,力道平緩,仿佛在對待什么珍寶:“臻臻,我們像以前一樣好好過日子不好嗎?”

    寧臻和聞言暗自翻了個白眼,像以前過日子?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當個工具人妻子伺候他?還是外面閑言碎語的擋箭牌,平日被婆母當出氣包,被家人吸血。

    然后他逍遙自在還是以前的參政大人,繼續(xù)那暗無天日、喪偶式、窒息的婚姻嗎?

    他是受益者,永遠不可能設身處地理解。

    翌日,她起身換衣服時驚蟄對著她的脖子欲言又止,寧臻和心頭微動,叫驚蟄把銅鏡拿了過來,這一看氣的要命,她脖子上紅紅紫紫的,痕跡格外醒目。

    “要不,遮一遮罷。”驚蟄尋了盒敷臉的妝粉,指腹蘸了在她的脖子上點涂,好在大部分還是能遮住的。

    寧臻和滿心煩躁。

    “怎么了?”低沉微啞的聲音從后傳來,寧臻和犟著臉沒有同他說話,晏仲蘅已經(jīng)習慣了她這副模樣。

    寧臻和剛要起身,腿一軟就跌了回去。

    腿上身上的酸軟叫她使不上力,但她又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只得咬著牙,晏仲蘅坐在她身側(cè),抬了她的腿上來替他揉捏。

    玉雕般脈絡分明的指節(jié)摁著她腿上的穴位,酸軟頓時疏解:“姑父正在姑母屋子里,你先別去。”

    “知州府今日要審問犯人,我可能會很忙。”他很無厘頭的說了句。

    寧臻和覺得屋子里悶得慌,與他共處一室實乃煎熬,便決定出去走走。

    “我出去走走。”寧臻和笑意勉強道。

    晏仲蘅微微頷首,卻暗中叫從州跟在她身邊,不要打草驚蛇。

    青州的坊市同京城還不大一樣,民風更樸素些,她走在街道上,百無聊賴,她尋了個酒樓吃茶聽戲文,結(jié)果吃了一半兒被迫攆走。

    “掌柜的,你們這做生意也太不地道了吧。”驚蟄沒忍住忿忿道。

    “抱歉抱歉,實在是今日有貴客包了酒樓,二位要聽明日再來罷。“掌柜的彎腰往外伸手。

    “什么貴客?”驚蟄不服氣,什么貴客還能有他們家夫人貴。

    “抱歉,恕難透露。”掌柜的是個人精,搖了搖頭。

    木梯上走上來一位搖著扇子的頗為輕佻的粉面男子,形容昳麗風流,眼光一撇,落在了寧臻和身上。

    “慢著。”柳成元跟狼盯上了肉骨頭一般,兩眼放光。

    寧臻和則掃了眼男子,就要越過他下樓。

    “唉,姑娘,能否賞個臉同飲一杯。”他眸光輕佻,“在下柳成元。”

    “大膽,竟敢對我家夫人不敬。”驚蟄氣急嗆他。

    “夫人?”柳成元目光更貪婪了幾分,奪人妻倒是更刺激些。

    傅澤正與青狼營的人在外排查線索,進了酒樓,傅澤的視線隨樓上的吵嚷被吸引。

    “將軍,將軍,這兒。”驚蟄眼睛尖,趕忙揮了揮手。

    傅澤幾步上了樓:“怎么了?”

    “此人對我們夫人出言不遜,還攔著我們不讓走。”驚蟄告狀。

    傅澤皺眉扭頭問寧臻和:“沒事罷?”

    寧臻和搖頭:“沒什么。”

    柳成元是個人精,敏銳察覺到方才那聲傅將軍,很可能是近來京城來青州巡查的那些人,登時彎了腰:“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這位是將軍夫人,還望將軍海涵。”

    顧承詫異看了眼自家將軍。寧臻和蹙了眉,剛欲解釋。

    “你是何人?”傅澤打斷了她的解釋,淡淡問彎著腰的男子。

    “小人……小人是一商戶,做著小本生意。”那人始終不抬頭。

    “還望將軍夫人莫要同小人計較。”

    傅澤聞言唇角微不可查揚起了些弧度,但他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青狼營統(tǒng)領,警惕性并沒有消失:“抬起頭來。”

    柳成元猶猶豫豫遮遮掩掩,更顯心虛。

    顧承上前拎起他的后脖子,一張熟悉的臉露了出來。

    “你父親,可是當今的知州大人。”傅澤緩緩道。

    柳成元被捆了扔到知州府時,柳知州臉色一變,不知發(fā)生了何事。

    “柳知州,你這兒子深藏不露啊。”顧承調(diào)笑著問。

    柳知州眼珠子一轉(zhuǎn),登時劈頭蓋臉打了柳成元幾巴掌:“孽障,你這是又闖什么禍了,還不趕緊老實交代。”

    柳成元得了令,如蛆一般滾著趴在傅澤和寧臻和面前:“小人真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將軍夫人,小人該死,還望將軍和將軍夫人大人不記小人過。”

    剛剛踏進來的晏仲蘅腳步一頓,目光銳利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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