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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

    “快把我們的秦國統帥交出來!否則, 我們便要立即屠城!”

    城外山坡的草坪上,兩個少年人互相對視著,話語傳入耳中之時, 他們忽然同一時刻動起手來。

    黎箏動作要比辛狐快上一拍,但礙于身體中還未全部代謝完的迷藥,她的力道要比少年少上半分,更糟的是, 她手無寸鐵, 那把越王劍在早前昏迷之時,給少年收繳去了。

    有人苦于缺少趁手兵器,有人則苦于手持寶劍卻不會用。

    鋒利的越王劍“鏗鏘”一聲出了鞘, 于空中胡亂地揮舞了兩下之后,辛狐還是持著它找到了這一任的主人。

    銀亮的劍尖在視線里放大,放大,脆弱的咽喉在十萬火急之中跟越王劍的距離無限縮短, 生死之間,黎箏沒有遲疑半秒,依靠著豐富的戰斗經驗,她翻滾著身體躲過了這險些致命的一記。

    從死神的鐮刀下逃脫,來不及停下喘上一口氣, 她反身又抬手死死壓住了辛狐的左手,將那把無堅不摧的越王劍刺入地面,卡在石縫里面,不讓他輕易拔出。

    沒有直接殺死黎箏,辛狐也悄悄跟著松了一口氣, 他想要制服她,卻并未想要奪走她的性命,

    半跪在草坪上,只有左手持著的劍插在地里做支撐,此刻辛狐被黎箏這么一壓,還真是動彈不得,他跟黎箏角力了片刻,又想起了還有另一只空著的手。

    拳頭從少年的身體與長劍組成的門洞中穿了過來,這名常年與藥草作伴的藥草師估計從未打過什么正兒八經的架,以至于如今這一劍一拳的送出,險些沒有把自己的身體扭成個麻花,當場打起結來。

    黎箏看他那個出招的變扭樣子,差點沒笑出了聲。

    輕而易舉地擒住了他從左手手臂之下伸過來的拳頭,擰動著將對方的兩只手都死死的控制住,黎箏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道:“跟我打什么架?身上的毒藥全都用光了?你的話,還是在使毒上更有天賦!”

    辛狐終于想起來跟個從軍的人打架不是什么好主意了,他喘了兩口氣,沒好氣地道:“明明是你先要跟我動手的,秦軍那句話喊出來的時候,你的眼神就先一步出賣你了!”

    黎箏目光一暗,捏著他的拳頭又往外一抽,看著他的身子在自己的動作下伏倒下去了一截,這才慢吞吞地道:“你這么不老實,我不得防著你為了趙國將我賣了?”

    秦軍大勝,拿下安國是完全不成問題了,但黎箏這個最高統帥還流落在外呢,萬一這藥師跟她使什么詐,再次將她迷倒,送到安國手底下去跟秦軍談判,那秦軍可就麻煩了!

    而她這個人呢,又一向不喜歡節外生枝。

    黎箏上上下下地掃了掃這個少年,給出了結論道:“將我賣了,去換你們安國的和平,這是你可能做出來的事兒。”

    辛狐倒也沒否認,賭氣似得別過頭,他又突然間想到了能夠轉危為安的關鍵:“對了,你還中了我的毒藥呢!快把我放開,否則三天之后,你就沒解藥可吃了!”

    在他看不見的身后,黎箏眼中出現了點笑意。

    沒有直接將他根本沒向她下毒的事情拆穿,她裝出了點吊兒郎當的樣子,極為率性地道:“不給就不給,我堂堂一國統帥,難不成還缺個給我解毒的人,能叫你個小小藥師壞了我們秦國的大事?”

    辛狐咬了咬牙,多少有些氣餒,他靜默半晌,又不信邪地轉過了頭看回來:“你、你真是秦國人的大統帥?這么年輕?這么····”

    這么漂亮?

    他們秦國人那么兇狠,總不能是看臉選的統帥的吧?

    這人怎么看都沒有半分大統帥的威嚴和氣魄啊?

    沒有統帥威嚴和氣魄的黎箏笑了一聲,謙虛道:“確實,統帥的位子本來也不是我的,我只是臨危受命,倉促的被趕鴨子上架了而已。”

    話音一落,又聽城墻那邊傳來秦軍喊話的聲音:“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將我們的統帥交出來,否則——”

    否則什么?

    辛狐又一次不安分的掙扎起來,可他那點子三腳貓的功夫,沒兩下就被黎箏毫不手軟的全部鎮壓了下來。

    心累,身體也累的少年氣喘吁吁地倒在地上,他臉上濕漉漉的,不少汗水從發絲里冒了出來。

    偏生他還抱著希望朝黎箏搭話:“沒聽你的袍澤在找你嗎,你不去他們那邊,還跟我在這兒耗什么時間?”

    秦軍給的時間緊,攏共也只有一炷香,辛狐都不知道一炷香夠人干些什么事情,可安國城池之中,無數無辜的人,就要在一炷香之后,因為他的一次私自放煙、藏人事件而被牽連死了!

    心態在短時間內發生了巨大的轉變,辛狐忽而道:“你別管我了,馬上殺死我也行!安國,安國城里的人都是無辜的,他們跟我做的事沒有任何關系。”

    “哐當”一聲,越王劍被扔在了地上,辛狐一副束手就擒,絕不反抗的摸樣,連頭都重重地磕在了雪堆里:“他們根本不知道什么秦軍統帥,長相、身高、胖瘦,全都不知道,在一炷香之后,也絕對沒辦法從人堆里找出誰來冒充代替你,安國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難道你就要因為我的過錯將他們全殺了?”

    黎箏看他的摸樣,擒拿著他的手下一頓。

    少年說話的聲音雖然還沒帶出什么鼻音,但說不定,都已經快被逼得哭出來了。

    “我——”

    正想說自己沒有那個借著失蹤當借口,大肆傷害安國人的打算。

    甚至還十分惜才地想要在擺平了這件事之后,將他收入麾下,再去肥下給他找姐姐。

    城樓之上卻傳出了趙國人回應的聲音。

    他們說:“傷害秦國統帥的罪人在此,請諸位將士驗證!”

    此話一出,山坡上的兩人具是一愣。

    傷害秦國統帥的罪人?

    黎箏所知的唯一罪人,就是面前這個激得她愛才之心大起的少年藥草師。

    可城樓上的趙國人們,又在胡亂地說些什么?

    抬頭向著上方看去,一個滿身盡是傷痕和血污的老人被士兵們推搡著架了出來。

    以黎箏能夠百步穿楊的極佳視力看去,那老人身上層層血水所浸染的衣服,竟然跟自己身邊少年所穿的藥師袍一模一樣的墨綠深衣!

    她驚訝地半張了口,喃喃出聲:“這是,另一個藥師?”

    而辛狐則更加震驚地道:“師、師父?”

    遠遠望著那個低垂著頭顱,好似完全失去了意識,暴露在寒冬中的傷口稱得上是觸目驚心的老人,黎箏壓低了聲地試探道:“他竟是你師父?”

    “師父!”從衣袍細節上確認了老人的身份,少年哪里有心神去回答黎箏的問話,他劇烈地掙扎起來,像是只感受到了疼痛,在捆縛脖頸的繩索里不斷拉扯的巨獅,他雙眼瞪大,眼瞳里盡是紅色的血絲,“他們對您做了什么?師父!師父!”

    眼看制止不了少年的行動,黎箏適時地放開了他的雙手。

    才一獲得自由,少年便急得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片刻不停地朝著城門下跑去。

    城樓上方的鬧劇還在繼續,短劍使將這名失去意識的老藥師推到了秦軍眾人面前,大聲的批判道:“這便是傷害貴國統帥的罪魁禍首!我們已經在私下里對其實施過處罰,雖未能尋到貴國統帥的蹤跡,但期望諸位將士能夠和平接手城池,不要妄造殺孽!”

    下方完全不懂趙國語言的秦國戰士們滿頭霧水,匆忙的找人詢問的空檔之間,短劍使再度嘰里呱啦地說了起來:“為了表現對貴國的誠意,我方會將這名得罪于貴國統帥的藥師當場處死!”

    短劍使拍了拍手,兩根捆綁成“十字”型的木架便被人搬了上來,它高得有兩個人疊起來那么長,上頭吊著一根粗粗的麻繩,另一頭則系成了一個圈,即將套在老藥師的脖子上。

    即便聽不懂城墻之上喋喋不休的趙國人正在對己方說些什么,但看著這個畫面,所有的秦國人都明白了過來,這顯然是一個行刑架,這群野蠻的趙國人,正要當著他們的面,將這個受到虐待的老年人給吊起來處死了!

    領頭的戰士當即驚訝地喊了起來:“他們在干什么?這是要向我們示威嗎?”

    另一個將領也面色難看而憤怒地道:“藏匿了我們的將軍,還敢做這種事,他們老壽星上吊,活的不耐煩了是吧?”

    眼看著套在老藥師脖子上的繩索就要收攏,行刑架后頭兩名負責拉扯繩子,將人高高吊起來的劊子手也要開始行動,一個黑色的人影猛然躥入了秦國軍隊的人馬之中,一把搶過了某位弓箭手背上的長弓,又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時間里從箭筒里抽出了一根箭矢。

    那彎弓搭箭的速度快到讓人眼中只剩下殘影,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耳邊一支箭便立時射了出去。

    與此同時,才剛跑到城樓之下,根本來不及阻止這樁慘劇發生的少年剛要目眥欲裂,痛心疾首地看著從小將自己養大的師父即將死于自己人的手中,一根箭矢卻“嗖”得一聲,劃破了天際,射向了眾目注視之下的老藥師。

    在對方馬上就要被拉起來吊死之前,箭矢精準無比地射斷了那根套著他脖子的線繩。

    沒有牽引的老藥師一下子倒在了城墻上,他眼皮子顫抖著,顫抖著,終于,這個因為受到嚴刑拷打而昏迷的人,在這等巨大的變故下醒了過來。

    “醒了!醒了!他活過來了!”

    “射箭的人!是射箭的人!那人將他救下來了!”

    “距離那么遠,又是那么細的一根繩子,他居然能夠一擊射斷?”

    能夠從這么遠的距離射穿一根細繩,以這百發百中的弓箭手的本事,在先前打仗的時候,必能一舉射中城樓上的老城主,可當時,他怎么沒有出手,反而是這個時候,他不再有任何遮掩的拿出了真本事?

    一聲又一聲的驚呼響起,所有人都在為這手極為漂亮的箭術所呼喊。

    轉頭尋找那支箭矢的來源之處,只見城樓下的人群中,一名穿著趙國墨綠色藥師袍,背上又披了件火紅披風的秦國少年人手中捏著一把寬大的重弓,抬頭凝視著她親手所創造出來的局面。

    那少年眉目清俊,好看得像是下凡的謫仙,他開口,用著極為正宗的趙國雅語,向著城墻上接連經歷變故的人們高聲道:“在下是秦軍統帥趙黎,先前在安國附近受傷,得到了好心藥草師辛狐的救治,現在你們身邊的那位老藥師,便是在下救命恩人的師父,在下不許任何人再對他施暴!”

    她抬了抬自己光潔的下巴,嚴肅地道:“于我趙黎的轄區之內,不允許目光所見之處有無辜之人含冤而死,也不允許手底下有人濫殺無辜!”

    說著,她那雙玄黑如玉的漂亮眸子跟老城主對上了視線:“現在,安國的所有人,投降不殺!”

    老城主顫了顫唇,兩行溫熱的老淚霎時間流了下來,他既高興又難過地急聲道:“投降!我們安國投降!”

    第202章

    一手箭術, 技驚四座,才一出場就得了滿堂彩,黎箏順利地坐穩了收服安國第一將領的位置, “投降不殺”幾字說出之后,便被老城主用了趙國的最高禮儀,恭敬地迎接入城。

    接管了安國的控制權,城墻上的守衛們也都換上了秦國自己的將士, 黎箏細細數了數, 自己連帶著接管的,還有安國這里的糧倉。

    糧倉是每個城池的命脈,一到天災人禍之時, 城中的百姓們便要靠著糧倉中的食物度過寒冬,除了管理糧倉的貪腐官員之外,所有人都知曉其重要性。

    尤其,安國是距離邯鄲最近的城池之一, 這里建造的兩座糧倉規模極大,可以裝下數不勝數的糧食,出于好奇之心,想看看里頭究竟裝了有多少食物的黎箏剛到城里不久,就推辭了老城主為她設立下的洗塵宴, 馬不停蹄的去視察了一遍糧倉里的食物質量。

    她得先看看兩座倉庫的大小,再看看里頭有沒有足量的食物存放于內。

    也好知曉過往的安國管理者有沒有私報數據,糊弄上司與百姓,又或是以次充好,將早已過期的食物放在里頭裝樣。

    跑進去視察沒多久, 黎箏就發現,她的擔憂并不是多余的, 這里頭最起碼有將近一半的食物壞的早已吃不了了,又或者就是食物里面摻雜了砂石,以此增加重量,糊弄巡查者。

    摸了摸腐敗壞了的麥穗,又掂了掂快要爛掉的豆子,黎箏垮著臉心嘆,還好她們二十多萬秦軍早已在苦陘那頭補充過糧食,否則在這安國,還真是又得填不飽肚子了。

    不說別的,光是這快要腐壞的豆子,就絕不能給秦國操勞已久的戰士們吃,不然人到了戰場上,突然一個個的開始肚子疼了,那這場仗還怎么打?

    視察完了不能算是糧倉的腐敗食物堆放點,黎箏就帶著人馬重新將兩座糧倉封了起來,轉頭對跟著他們來的趙國人表示,這些食物原封不動的交還于他們,秦國,絕對不動民眾的一針一線。

    換句話說,便是要靠著從苦陘城里帶來的食物和干糧過了。

    干巴巴的食物雖然有些堅硬,難以用牙齒啃動,味道也跟現煮出來的熱騰騰的食物不能比,但好歹吃了不會拉肚子不是?

    可比腐敗食物堆放點里的要好上不少。

    因為沒能收獲到足夠的食物,去時還樂顛顛的黎箏只得黑著臉自我安慰,如此行事,最起碼還能成全秦軍在此處的形象。

    加之,雖然打了仗,但秦軍的統領救下了一位被趙國高層虐打、推出來背鍋的藥草師老人,形象是相當的好。

    一雙狐貍眼睛瞇著,黎箏滿肚子都盤算著怎么將安國滿城的草藥師們變成自己人。

    這些香噴噴,熱烘烘的藥草師們就跟西游記里的唐僧一樣惹人垂涎!

    放在別的偏僻之地,能出一個就是燒了八輩子的高香了,可在這安國,卻是有著滿滿一座城的草藥師們!

    文能治病救人,武能下毒殺人,在這到處都冒著戰火的地方,草藥師們的金貴之處,不用黎箏多說了。

    即便他們不愿意用毒臟了自己的手,但光是放在后勤部隊之中,醫治受傷的士兵,也是能救下無數士兵的生命,減少秦國人在戰場上的損失,給軍隊帶來極大的幫助的!

    腦子里思考著這些林林總總的事情,黎箏巡查完糧倉,又跑去臨時建立起來,用以安置傷員的帳篷里逛了一圈。

    同是扎住起來的帳篷,傷病營比之其他帳篷來說,周圍的氣氛就要更沉更靜,所有進進出出的人員,全都壓著神色,低頭快步地走進走出,手上端著的血水一盆又一盆的往外倒,呼痛的聲音此起彼伏,黎箏在這里派不上什么大的用處,唯一能做的就是充當一下南丁格爾小姐,撫慰戰士們的精神情況,不要因為受了傷的緣故,而意志萎靡不振,連帶著覺得整個人生都灰敗了起來。

    可以稱道的是,他們背靠著安國城池,這個醫療資源多到堪稱金窩銀窩的藥材天國,受傷的大部分士兵,都能在這里及時的得到救援。

    如果以后能將安國這里的藥草師們全都變成自己人,那么這些需要醫療救治的傷員們,也會獲得更好的治療。

    來來回回地安撫了傷員們的情緒,得到了不少士兵們的感謝,黎箏又去看了看辛狐師父的情況。

    老人家年事已高,因著本身就是個藥草師的緣故,到了這把年紀,身體還是十足的老當益壯,可接連經歷膝下徒兒戰爭中音信全無的事情,自己又被城主府的護衛們為了逼問出另一個徒兒的下落而嚴刑拷打,不管是身體和精神上都受到了相當多的劫難與摧殘。

    黎箏去的時候,他人還躺在病床上滿臉疲憊的沉睡著,傷痕盤根錯節的遍布了他的手臂、脖頸、前胸,而衣服遮掩之下,那些未能看見的地方是否也橫陳著血跡,便不得而知了。

    辛狐抿著唇坐在床沿,仔仔細細地朝那每一道傷口里上藥,聽到了黎箏進入的動靜后,小心翼翼的將那條手臂放回被子里。

    “您救了我師父的事,在下十分感激。”辛狐這么說道。

    如此短的時間里,他似乎整個人都因為這殘酷的戰事而成長了起來。

    青蔥的面孔上,有了滄桑,有了堅毅,像是他的前頭,再沒有人能夠為他扛起一些什么東西,這整個家,還有家庭中的人,都等著他去扛起來了。

    辛狐迅速地從一個少年成長為了一個更加可靠的男人。

    黎箏看得有些感慨,當下搖了搖頭道:“沒什么好感激的,我們相識一場,總不能看著你師父被冤而死。”

    這位老人家已經受到了太多的磨難了,如果不是因為戰爭,或者說,因為歷史前行的腳步,秦國必然會統一天下的話,作為已經從系統空間畢業的黎箏,實則并不想造什么過多的殺孽。

    安國他們打下了,除了必須要上戰場的戰士們之外,城內的百姓,黎箏不打算去動。

    辛狐卻是十分地心中不安,他面對著黎箏,跪了下來:“可辛狐本是個傷害統帥的罪人,您,您卻將我稱為是救治您于危難之中的恩人!”

    如今他和師父能夠住在安國之中最好的房子里,享用最妥善的待遇,全都是因為黎箏的“恩人”二字,但實際上,這美好的待遇僅僅只是鏡中月,水中花,空中樓閣,一戳就破。

    他們之間不僅沒有什么于危難中救助的情誼,甚至,還有著生死仇敵的經歷。

    想到他們倆見面時的場景,再思及對方是秦國人之中地位最高的統帥,辛狐一時坐立難安了起來。

    這么年輕的人,竟然會是他們的統帥!

    而他,又是毫不客氣的將其迷暈拷問。

    辛狐低垂著頭顱,面色惶然。

    看著他這副小心翼翼的摸樣,黎箏一時有些不習慣:“起來吧,這么做,我也有我的打算。”

    她將少年拉起,跟著自己也坐到了床沿上,看著少年的面孔,她直截了當地道:“還剩下最后一個城池邯鄲,很顯然,趙國已經是強弩之末了,沒人能看見它的未來,現在位子上的趙王,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坦白來說,只有跟著我們秦國走,這里才能發揚光大。”

    辛狐有些不明白,仗已經打過了,他們安國成了秦的手下敗將,在那么強大的軍隊在面前,沒人能夠生出不臣之心,更沒有人會敢于反抗,他多少有點不曉得黎箏這時候說這些話又是什么意思。

    看這藥草師頭腦呆愣的樣子,黎箏也不得不嘆了口氣,更為直白地道:“我是說,我很看重你們藥草師,也很看重安國,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夠另投名主。”

    “趙王昏庸已久,根本無法創造出比自己祖輩更高的功績,也無法將自己領下的百姓帶領至更幸福,更富裕的生活之中,你們跟著他,只能日復一日的生活在貧苦與戰火的侵擾之中,但秦國就不同了。”

    “秦國兵強馬壯,放眼七國,無人敢稱敵手,只要成為秦的子民,你們便再也不需要因為戰火而擔驚受怕,可以在國家的庇護下,安心的休養生息,繁衍子嗣,開展商鋪了!”

    辛狐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幾乎快要以為自己不是城池被破,即將受到俘虜與攻掠,而是要跟著新的賢明君王走向美好幸福的新生活了。

    還剩下的,僅有一絲兒的清醒讓他在這番極具吸引力的忽悠之下提出了新的問題,他虛弱地道:“但是,我們安國不是已經被秦國占領了嗎?等到···之后,我們會直接成為秦國的子民吧?”

    隱去了某些木已成舟,卻還是讓人不大愿意接受的事情,辛狐滿是疑惑。

    黎箏點了點頭,先肯定了他的說法:“是這樣沒錯,但如果追隨名主的話,這里頭又有著別的差異——”

    按照戰爭慣有的流程,第一步是攻打城池,第二步是留下將士看守城池,這兩個part,黎箏都已經完成了,而接下來的第三步,就是等待新的秦國人手被君王派駐過來,將軍隊里的將士們全部替換掉,解放將士們的自由,讓軍隊去往別的戰場。

    新的秦國官員到了之后,會在安國這里推行秦國的律法,文字,語言等等事物,這樣一個完整的流程走完,安國就算是名正言順的秦國統治下的城池了,安國的百姓也連帶著成為了秦國的國民。

    但黎箏卻想給這些安國城池里的藥草師人才們更多的優待。

    “不瞞你說,我們秦軍外出打仗,軍隊里的將士們不論有多強大,傷亡也總是少不了的,如此一來,就十分需要醫術高超的奉常,秦國當然是不缺少奉常的,但一個軍隊的人數,動輒就要幾十萬,后勤之中,咳咳輜重部隊里面,又哪里來的能夠與這個人數相匹配的醫療人員?”

    黎箏盯著安國里的藥草師,就像是盯著一塊兒等待開發食用的大蛋糕!

    她帶領手底下這些將士們仗也打了好幾場了,自然有愛兵之心,如果能將傷亡率也一并控制起來,降低到最少的話,那自然是最好不過的。

    因此,黎箏想的就是讓這些藥草師隨軍而行!

    士兵們在前面打仗,不必擔心如果受了傷自己會如何,只要有足夠完善的醫療體系,生命就會得到足夠的保障。

    辛狐聽出些意思來了,但多少還是藏著些困惑,他接著道:“您是想說?”

    黎箏笑了起來,這燦爛的笑容放在那張過于好看的面孔上,展現出了百分之兩百的殺傷力:“我可以保證,能為安國爭取來免除所有稅款的待遇。”

    此言一出,給辛狐帶來了極大的震撼力。

    趙國已經是一個趨向于年邁的國家了,接連幾代昏君的糟糕統治,已經讓這個國家出現了一系列的可怕后果,即便沒有秦國的攻打,只是放任現在的君王繼續統治,恐怕也很快會因為昏君的作為而將祖上積累下來的積蓄給快速地揮霍掉。

    重點是,君王想要財富也沒有找到新的路徑與手段,單單依靠從民眾身上剝削而來,是以連年上漲的稅金永遠是只會多不會少,逐漸的就成了一座壓在民眾身上的大山,將人民壓得喘不過氣,不管怎么辛勤勞作,得來的財富永遠都會落入國家的口袋,而無法使民眾的生活變得更加富裕。

    甚至還有付不起稅金的人為了免除稅金,鋌而走險的去接朝廷發布的懸賞任務等等,說到底都是舔刀子的生活,不值一過。

    因此,黎箏開出來的條件實在是太過優渥了,優渥的可以令所有人都動心!

    哪怕是作為藥草師,看起來職業相當風雅,跟餐花飲露的隱居人士類似,此刻也不免狠狠地進入了凡塵,為俗世的條件而狠狠動心了!

    免除稅款,換句話說就是自己勞作得來的金銀和事物全都歸屬于自己,只要愿意勞作,就能創造屬于自己的財富!

    誰還不想手有余錢,生活越來越有盼頭呢?

    黎箏瞄了眼他的表情,知曉對方已然動心,臉上的笑容便也跟著慢慢展開:“而跟秦王要來免稅的條款的條件則是,要求安國這里,每年出一定人數的藥草師進入秦國的后勤部隊,隨軍而出。”

    “跟,跟隨軍隊?”

    雖然早就隱隱約約的知曉黎箏是這個意思,但辛狐還是多多少少的有些不能接受,跟隨軍隊出征,就代表著生命上的危險,和必須遠離自己的故土。

    “這,這,”猶豫著,辛狐多少有些為難。

    條件是及其誘人的條件,但是答應的話,也未必不是給自己的同行們招難啊。

    黎箏聳了聳肩,早就預料到了他會是這種反應,繼續提出另一個較為溫和的條件:“既然如此,那么安國的藥草師們必須每年接受秦國那邊送來的一定量的學子,并且,肩負起將他們教導成合格藥草師的責任。”

    “什——”

    辛狐睜大了眼,猛然抬頭:“您該不會一開始就是這個主意吧?”

    如果一開始就提出這個要求的話,以安國可能存在的排外和對秦國人的仇視,很可能無法促成這件事,但如果是先提出更加困難的要求,迫使安國本地的藥草師必須離城隨軍的話,教導學子出來的事情就很有可能達成了!

    為黎箏的心計所震撼,辛狐不得不說她的這項謀略是極為成功的。

    漂亮的年輕統帥瞇起了她那雙讓人源源不斷地生出好感的桃花眼,彎成了一道月牙的形狀:“安國本地每年需要上交的藥草師人數不變,但是,可以用自己教出來的合格藥草師學生代替。”

    這就是純粹的明謀啊,秦國想要屬于自己的更加可靠的藥草師人才,所以先用利益撬開大門,再用權勢威逼利誘。

    原本這些藥草師們還有可能對自己的徒弟藏上那么一兩手真本事,防著學會了徒弟,餓死了師父,但如果是要代替自己被送到戰場上去的話,為了保下學生們的性命,還不一個個地拿出真本事,使勁兒地教呀。

    辛狐當真是嘆服,這位秦國的統帥能夠為國家社稷,或者說,為了麾下士兵們的安全算計到這個程度,他們趙國打不過他們真是理所當然啊,光是這份使用明謀的本事,就是他們可望不可即的。

    內心已然是無比的佩服了,但在言辭上,辛狐還是需要更加的委婉上一點。

    畢竟這關系到安國無數的藥草師們,不是他一個人能說了算的:“統帥大人,此事關系重大,只辛狐一個人····”

    黎箏了然頷首:“此事好說,我只是先跟你這兒通個氣,之后再去找旁的一塊說了。”

    她示意道:“這是我將你稱為恩人的主要目的,也方便我明面上待大家好上一點,再回去到君王哪里去給你們討要更好的待遇。”

    辛狐悟了,原來這人那么早之前就在做這個打算了,所以才能在城門之外,直接給他套上了個恩人的名頭。

    在場可只有辛狐一個人覺得自己悟了,反觀黎箏卻還是覺得他沒有開竅呢,搖了搖頭,她多少有些好笑的繼續暗示:“所以,這投名主之事···”

    辛狐被她那腹黑的笑容笑得背后發寒,一個哆嗦,差點冒出一手臂的雞皮疙瘩,他激靈道:“對!投名主!自然是要投名主的!”

    少年當場對著黎箏下跪道:“請統帥助我去肥下尋找親人,等尋到阿姊之后,辛狐必定伴隨將軍左右,出生入死,為您醫治傷口!”

    黎箏嘴角慢悠悠地勾了起來。

    她說了這么多,講了這么多,為的就是眼前這個人才的投誠。

    安國滿城的藥草師,她一開始最為看重的,也是這個辛狐。

    因為他的藥草,不但可以救人,還能夠煉制迷香。

    而迷香,則能在戰場上派到更大的用場!

    點點頭,讓辛狐先好生照顧受傷的老藥師,黎箏提筆畫了個大概的摸樣,派了個戰士帶著這副畫,到肥下去尋找少年人口中的阿姊。

    “老先生傷得不輕,身邊缺不了人,我也不命你立刻隨我出戰,先待在你師父身邊醫治他便好,等到我派去肥下的人將你阿姊帶回來了,你再隨我離開便好。”

    辛狐看了看閉目躺在床上的老藥師,在轉過頭來看看這身長玉立的少年統帥,點點頭,重重地應了聲“好”。

    黎箏走出安排在城主府,特意騰出來給老藥師住的房間,摸著下巴,盤算起了另外的藥草師們。

    辛狐這邊人算是落進她口袋里大半個了,別的藥草師們那頭,可還沒有著落呢。

    她眼珠子轉了兩轉,又惦記起了一開始去巡查過的糧倉。

    諾大的兩座糧倉,還望著里頭能夠儲存下吃不盡用不完的糧食,讓他們秦軍在打完安國之后一波富,結果一看,里頭放的全是腐壞的,摻雜了砂石的食物。

    嘆了口氣,黎箏覺得這兩座糧倉即便不能吃,也得給她派上別的用處來!

    否則她不賺便是白白的吃了虧!

    夕陽西下,紅色的晚霞如同剪影般浮現在天空的一角,一群浩浩蕩蕩的民眾們被帶著來到了糧倉這里。

    這座糧倉建立的地方十分偏僻,又向來圍簇著大量的士兵,藥草師們鮮少走到糧倉近前來看這建筑的外形,一時之間,連天邊漂亮極了的紅霞都沒心思去顧忌,反而是盯著這糧倉的建筑看個不停。

    由于將安國的某位藥草師尊為了恩人,黎箏待這些安國的百姓的態度向來是禮儀周全,以至于此時也沒有人害怕她會對他們做出什么危險的行為,只是一個個地好奇著她將他們帶來是要干什么。

    黎箏轉回了身,看向面前的這些樸實又辛勤的勞動人民,抬了抬手,對著糧倉前站崗的侍衛們道:“打開,把糧倉所有的門都打開!把里面裝著的東西都給大家看看!”

    這座古老的用石頭搭建起來的建筑恢弘而威嚴,除了大國風范之外,還有著凜然不可侵犯的神圣感。

    一聽黎箏竟然要當著大家的面兒,將這座光是豎立在那里就讓人感到安心的建筑打開,不少人都驚呼出了聲兒。

    糧倉的石門又厚又重,起初被人往上拉時,還有些生澀的卡殼,“轟隆轟隆”的聲音響得如同在打雷般的出現在人們心頭,才拉起一條縫隙來,一股濃重的腐臭味兒就飄散而出,鉆到了民眾們的鼻孔里。

    “這,這是什么味兒?”

    “咳咳,怎么又酸又澀的?”

    “難聞!真難聞!”

    門才打開沒多久,不少民眾便紛紛抬起了手,將自己的鼻子給捂住。

    黎箏臉上罩著一塊三角布巾,將自己的下半張臉整個兜了起來,她抬眼一看民眾的反應,緩緩解釋道:“這便是建立在安國這里的糧倉中,所存放的糧食。”

    此話一出,霎時間引起了一陣躁動。

    “什么?那這氣味?”

    輕輕笑了笑,黎箏淡淡道:“大家都是耕種田地的好手,對糧食等物相比也十分了解,這種氣味代表著什么,在下也不多言說了,如果有愿意進入糧倉進行查看的,可以自行進去。”

    沒錯,黎箏想要做的,就是將糧倉中根本不剩下什么能夠食用的食物的事實廣而告之,端看安國本地的民眾反應如何。

    這兩座糧倉,橫也要為她貢獻出點價值,豎也要為她貢獻出點價值!

    人群里,幾個高頭大馬的農民互相看了兩眼,都舉起了手,自告奮勇地報了名。

    黎箏作出了請進的手勢,對這些愿意進入查看的人,她全部予以批準。

    畢竟,很多事情,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不少人也難以相信事實會如此殘酷。

    不一會兒,進去查看的農民不可置信的呼喊聲就立刻傳了出來:“這,這稻子壞了!這捆也是,這捆也是!豆子也全都壞了!這,這”

    一個將物體狠狠甩在地上的聲音在糧倉中重重響起。

    臂膀寬大的農民氣沖沖地走了出來,憤怒的聲音驚飛了許多待在樹木上的鳥兒:“這是怎么一回事?我們每年上交的食物呢?那么多的糧食呢?為什么會全是壞的?”

    糧食是民眾們生存的必須品,關系到每一個老百姓的性命,沒有人會愿意讓這么重要的東西處于缺失的狀態。

    急或怒,都在情理之中。

    黎箏掀了掀眼皮,淡淡地解釋道:“糧食全被官員們偷偷運出去賣錢了,而這些壞的,則被以次充好地運了進來。”

    她再一次揮手,示意將士們把看守糧倉的趙國官員帶上來:“讓在下給諸位介紹,這便是管理糧倉的官員,如今倉庫空空如也,他必定是逃脫不了干系的。在下先來盤問兩句,等到事情水落石出了,再將其交由諸位處理。”

    見眾人都處于火冒三丈的情緒之中,沒有多余的心神來關注自己,黎箏聳了聳肩,展開了她的訊問:“這糧倉里的食物你是什么時候換走的?”

    如她先前所言,作為每日看管糧倉的管理者,對于滿倉庫的糧食全都被偷換成腐敗食物的事情不可能一無所知,而要完成這一舉措,他同樣參與其中的可能性極大!

    那被五花大綁的男子跪在地上,嘴巴上長著的兩撇小胡子在寒風吹拂下上下顫抖個不停,此刻被問到,整個人便跟那兩片小胡子一起嚇得瑟瑟發抖起來,面對黎箏這個箭術超凡入圣的黑面閻王,他是半點不敢說謊,只得在眾目睽睽之下,報出了準確的事件來:“前,前年上半年的時候。”

    秦趙兩國連年戰爭,糧食緊缺,價格更是高居不下,這食物放到哪里都是好賣的,安國的官員自覺戰火不論燒哪兒,都不會燒到距離邯鄲只有一步之遙的安國這里來,便伙同了另外幾個人手,將這糧倉中的食物分批運送到外面,一塊兒賣了。

    “嘿,我說怎么這家伙一開始還窮得啷當響,后面就富得流油了,原來是從糧倉里頭吸了這么多民脂民膏!才將自己養得膘肥體胖的!”

    安國民眾們義憤填膺的哄鬧起來,還是秦國戰士們用身體抵擋在這些民眾們的面前,才沒讓他們當場跑上來將這貪官狠狠地揍上一頓。

    黎箏也不得不站出來維持現場秩序:“停下,都安靜一點!”

    她揚聲道:“不是之前就說好了嗎?先讓我將這幾句話問完,等問完了,我就將他交給你們處置!”

    黎箏的眼神又落到了那胖乎乎的貪官的臉上:“說吧,你一共賣了多少錢?”

    男子顫巍巍地,用極為虛浮的聲音報了個數出來:“五,五十兩。”

    五十兩?

    別說是戰爭時期,便是和平時期,五十兩都別想買到一倉庫的糧食。

    黎箏挑了挑眉,嘴邊是不屑的哼笑:“你該不會不知道我家里是干什么的吧?就報這么點數出來,是打算糊弄我了?”

    作為商人中的商人,開了鄒氏商鋪,還火遍了大江南北的黎箏,自然對目前市場上糧食的價格了解的一清二楚,不論是報高了,還是報低了,都不可能逃出她的火眼金睛。

    商人想起黎箏的身份,驟然害怕地深深倒吸了一口氣:“我,我少說了,少說了個金子,我賣了五十兩金子。”

    聽到這個數字,身后的人群里已然有人要喊殺聲喧天地罵這吃百姓用百姓,還偷了國家重要戰略物資的貪官了,卻被黎箏豎起的一只手,全都給擋了回去。

    “五十兩金子?”她笑嘻嘻地晃了晃頭,那漂亮得不似真人的容貌落在貪官的眼睛里,又像是一張屬于惡鬼的臉,“不對,還是不對,你還想糊弄我!這么一大倉庫的糧食,你好不容易運送到了外面,冒的是掉腦袋的險,怎么可能,只得到了五十兩金子?”

    她緩緩地抽出了掛在腰間的越王劍,透明的黑色劍身在光線照耀下,反射出了一道透亮的影子,晃到了貪官的臉上。

    好看的有如謫仙的少年笑嘻嘻地將劍架到了人的肩膀上,身上爆發出了一股可怕的戾氣,聲音卻還是和藹極了:“怎么樣?說還是不說?再不跟我講實話,你可就要受些罪了。”

    當把那劍當真觸碰到了自己的衣襟,貪官忽然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聲,他嚇得小腹一動,身子底下一股又一股的液體流淌了出來:“別別別!大人,求您了,別動手,我說我說!”

    “我當時放到各個黑市上,得來了八千兩黃金!”

    黎箏聞言,終于滿意地收回了長劍:“這價對了,這么兩大倉庫的糧食,賣出去就得是這么個價。”

    話問出來了,她身后的民眾們卻突然靜了。

    八千黃金!

    八千黃金!

    這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們終其一生,也未必攢得出一兩黃金來,甚至于在場的人中根本沒有見過黃金的,而這貪官,正反手一倒賣,就是八千黃金。

    耳朵一抖,聽到背后的人群里開始說“原來這看守糧倉的職位這么好”,黎箏立時嘴角一抽,立刻高聲正視角的怒聲道:“你啊你啊,是在賣糧食嗎?你是在賣人命啊!這糧倉里的食物若是不賣,安國關起城來,還能撐個三年五載,可你們將這食物全賣了,城中剩下的食物,就連一周都撐不過去了!”

    她輕嘆道:“我說怎么連抵抗都不多抵抗一陣子,馬上就開門投降了呢,原來是糧倉里什么都不剩下了。”

    一聽國破家亡原來還有這個原因在,在場的幾個農民一時氣憤地紅了眼,揮舞著拳頭就要沖上來打砸這個貪官一頓。

    所以說,有些建筑是從內里開始坍塌的,光是憑借外力,還無法一擊將其損壞。

    黎箏看這局面越來越無法控制了,只得趕緊道:“八千兩黃金,那么多的錢,就算是用牛車運送,都要運送好久,你也不可能將那么多的錢一口氣全部花出去。”

    重點來了,黎箏半挑了眉道:“你把那么多錢,都藏到哪兒去了?”

    根據物質守恒定律,一項事物的缺少會轉變為另一項事物的明顯增多,如今倉庫里的糧食少了,貪官口袋里的黃金便多了,可黎箏一向都喜歡用眼睛去見證,而不是從別人的嘴里聽說。

    所以,這八千黃金,她必須用眼睛一枚一枚地看過了才算完。

    而且,這貪官手里有這么多的黃金,他不找個好地方藏起來,只怕是晚上覺都睡不好的要擔心被賊偷去了。

    所以,藏金子的地方,是一定存在的!

    第203章

    那些嘈雜的, 此起彼伏地呼喊著的人聲驟然停止了,就像是有人伸手按下了暫停鍵,所有的聲音連帶著畫面, 全都靜止了起來,周圍的氣氛極其詭異地安靜著。

    眾人的眼睛發了光,染了血似得鮮紅著,像是一只只露出尖牙的兔子, 直瞪瞪地盯著那個被人群圍簇在中心的男人。

    就連黎箏都感受到了來自身后的無數道利芒和無聲的異樣, 但她還是極為坦然地繼續道:“錢呢?你將錢藏在哪里?那可是八千兩黃金。”

    “八千兩黃金”。

    五個大字一出,身后某些人的呼吸就立刻變得粗重起來,他們像是在瞬息間變了個人似得, 從原本還套在人類殼子里的君子,變成了失去道德與思想的野獸,一切行為都只因欲望而驅使。

    如果繼續放任局面變化下去,這些被金錢和利益所吸引的人或許會為了這八千兩黃金而發起一次暴動。

    黎箏輕皺了皺眉, 目光朝四周的秦國士兵們掃去,命令他們將人群控制起來,確保在人們進行什么突如其來的行動之時,士兵是有足夠的能力將他們阻攔下來的。

    士兵們無聲地動了,在群眾們被金錢迷惑了雙眼的時候, 悄悄地來到了他們的背后,像是防守著一群被利益所蠱惑的妖魔般,將他們圍了起來。

    黎箏沒有回頭去看,但通過小地圖,她知曉士兵們已經如她所愿的將事情辦好了。

    她重新睨向了跪在面前的官員, 再次重申道:“八千兩黃金,你藏在了哪里?”

    八千兩, 那該是一座金山銀山,足夠人揮霍上一兩輩子,世界上所有能夠想到的,用于享樂的東西,都可以用這八千兩黃金購買下來,甚至是購買上數十上萬次。

    得到了這八千兩,再沒有什么想要,卻享受不到的物質,由此看來,為這八千兩黃金喪失理智,似乎也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尤其是在店鋪開遍大江南北的黎箏都在詢問這件事情,追尋著八千兩黃金的下落的時候。

    赤紅了眼的人群甚至覺得她跟他們是一樣的,活在這世上,就是為了追尋欲求,成為欲望的化身。

    但黎箏之所以是黎箏,又因為她從系統空間畢業,知曉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并非金錢,而是生命和自由,總之,她現在站在這里詢問八千兩黃金的下落,是為了別的東西,并非其本身。

    這世間具有意義的事物多了去,光是一個國家的生死興亡,一個大臣心中的忠義奸貪,就足夠值得人為其掙扎糾結了,與此相比,金錢只能說是世間最無趣的事物,哪里值得黎箏為此失了心神?

    八千兩,對歷經世事,看破紅塵的黎箏來說不值一提,但對安國這一城池的百姓來講,卻是救命稻草一般彌足珍貴。

    這可是拿他們用來預防于未然的重要糧食去換來的錢!

    或者說,這八千兩哪里是錢?又哪里是金子,這分明是安國人用來購買性命的兌換券!

    黎箏心道,不論是誰處在這個位置上,都不應該去動這筆錢財,哪怕是她這個敵國來的,才剛占領了他們城池的存在,也不應該隨意動用這筆錢。

    或者說,她應該要用這筆錢財,重新為安國的百姓們換回那些能夠讓他們安枕無憂的,可以應對各種天災人禍的食物才是。

    在收服安國,讓始皇大大成為安國的新的君王后,馬上要始皇大大自掏腰包,為安國的百姓們補上這個糧倉缺失的巨大窟窿的可能性,小的約等于無,而反觀安國的舊君主趙王,在安國已經落入秦國手中的情況下,再盼望著從他那邊要出錢財來,重新填補糧倉,顯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此,安國人的希望,就只能落回這筆尚且處于丟失狀態中的八千兩金子的身上了。

    由黎箏將這筆錢要回,再用這筆錢為他們重新購買糧食,對安國人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可是,要將一筆金額數目滔天巨大的錢財,從一個視錢如命的貪官手里要回來,又哪里是件簡單的事情?

    光是問,便難以問出些什么真正的線索來。

    那名看似膽小如鼠,在黎箏的問話下尿了褲子的官員,頂著濕漉的衣物,和來往寒風快速的將身上的熱意帶走的處境中,顫巍著身子,硬是未曾答出一句話來。

    身后漸漸傳來了越發響烈的叫殺聲,激動的人群叫囂著,要將這名觸動了人民利益的貪官當場施以酷刑。

    黎箏眉頭微微皺了皺。

    作為想要收服安國滿城藥草師人才的秦國將領,她還得持續為始皇大大經營出一個良好的形象,尤其,這還只是占領城池第一天,她是決計不會動用什么酷刑去折磨人的。

    不過,黎箏也沒有對民眾們自發的行為叫停。

    為了逼迫眼前身肥體胖的官員將他藏匿錢財的地點說出來,讓民眾們多喊幾聲行刑,嚇一嚇他也是好的。

    可能是畏懼于不可知的刑罰,靜默了半晌之后,官員終于還是開了口,憋出了幾個字來:“城外山林中的墓穴。”

    黎箏一開始還沒能從他輕得跟蚊子叫沒什么兩樣的聲音里聽出來什么,最后還是憋著氣,忍耐著歪斜了身子,朝他那邊靠,這才在他講的第二遍里,明白了對方所說的地點。

    城外山林墓穴!

    他將金子藏在那兒了!

    *

    伸手不見五指的長夜,洞穴中過于漆黑的環境,讓常年生長在明光燭火之下的士兵們感到分外的不適,低聲詢問之間,一簇火焰,從掌心的火折子中冒出,暖洋洋的柔和了視野。

    這是黎箏來到戰國之后,第二次下墓,前頭的那一次,還是她同嬴政一道,在措不及防之間,意外的掉落于洞穴之內。

    當時經歷的一連串變故,直到現在也讓人印象頗深,隨時都能回憶起來。

    那時的她滿心意外與不情愿,迫切地想要將能夠左右整個華國未來的秦始皇給送出陵墓去,離開那危險重重的地方;而現在,卻是為了那八千兩金子,主動帶人下墓,充滿自主性的準備涉足這危險的險境,兩者之間,有著天差地別的巨大的差異。

    黎箏心中感慨著,步伐不斷向前,她一路走過崎嶇的山石峭壁,深邃黑暗的幕洞,和零落在腳邊的,不知名動物或者是人的骨頭。

    比起可能存在的危險來說,這些極為表面的象征著恐怖的東西都是微不足道的,它們全都從眼前一晃而過,在大家沒有仔細主注意去看的掠過之下,飛快的從視野里消失了。

    長者長逝安眠之地,雖然有了光亮,卻依舊靜悄的可怕。

    帶著大隊人馬,走在時不時的就要滴淌下幾顆晶瑩液體的洞穴之中,黎箏和秦國戰士們行走時的衣料摩挲之聲,和腳步落地時發出的動靜成為了整個洞穴里唯一的聲響。

    “將軍,走了這么久,都沒能看到什么黃金,那趙國的貪官,該不會是在騙我們吧?”

    長時間沒有找到黃金的情況下,疑惑和懷疑是必然會產生出來的事物,有此一問也是理所當然的。

    “是啊,或許當時我們就應該對他用些刑罰的,那個官員在我們沒有對他動手的情況下就說出了藏寶點,實在是讓人懷疑·····他可是個敢于在重兵把守下將糧倉里的糧食偷換出來的人,真的會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是個膽小的人?僅僅只是嚇唬兩下,就自己把藏金子的地方給我們說了?”

    對金錢有強烈欲念的人,真的會心甘情愿的將好不容易到手的錢財給重新吐出來?

    黎箏也跟隨著他們的話語,回想起了過去在現代時曾在新聞上聽說過的,那些被判刑的貪腐官員們,以及很多的,欠著民眾錢財的老賴等人,從數據統計來看,他們大多都是不愿意還錢的。

    他們寧愿自己在牢里面坐牢,也不愿意家人將足額的錢財歸還于國家、人民之手。

    內心的所思所想,不外乎都是希望牢獄外頭的兒女子孫能夠用這筆錢財過上美好的生活。

    如此作想者甚至還是多數的存在,說到底都是為錢財沖昏了頭腦的瘋魔者。

    唏噓之中,行走在陡峭的墓穴里,黎箏的懷疑也慢慢的變多起來。

    他們應該將那名官員一并帶來,讓他探路、指路,而不是自己進入危險的地方,反倒讓那名貪官呆在安全的牢房里面。

    靜謐之中,她心頭的煩躁越發的多了起來。

    原本以為取錢也就是半個下午的功夫,現在看來,這墓穴的通道四通八達,混亂的到處都是的岔路口,更是讓這些通道像蛇窟里面團在一起,糾結纏繞的群蛇舞動的身體,除了黎箏他們來時做上記號的道路之外,想要找到貪官口中的藏金地恐怕是難上加難。

    更令人擔憂的是,萬一在這墓穴里面迷了路,不知道還能不能安全回去。

    黎箏的眉心收攏的越發的緊了,像是能夾死個蚊子似得皺成了個川字,憂慮也在心中積攢了起來。

    也許她應該下令,讓所有人一起返回。

    可這時候有個戰士又開了口,他很是篤定地道:“那官員說出墓穴的名字時,現場不少農民都對此有所反應,看樣子,這墓穴有不少人都知道所在,亦或者,他們自己就有可能來過這里。要是那官員將錢財藏得太外頭,興許沒多久就全都被人偷走了,所以,他想要在這里藏住錢財,就只能把金銀放得更深一點。”

    戰士話語一頓,做出了總結:“我覺得,這個沒有從軍,沒有上戰場的適齡男性,是個膽小之輩的可能性不小,他告訴我們假消息的概率也實在不大,所以,我們再往里頭走走吧,或許再往里深上一些,便能找著金銀了!”

    眾戰士們聽了,都覺得他言之有理,往墓穴深處走的勁頭也更足了,黎箏一看他們的樣子,剛要開口下令返程的嘴只得又閉上了,但另一邊懷疑的種子卻在心底里深深地埋下了根兒。

    這墓穴并非官員一人知曉,而是安國這里的民眾們有不少都知道?

    黎箏想起了他們來到墓穴外頭時,墓穴的摸樣——

    土地上,一個開得極為圓潤的盜洞朝著這個世界展現著自己的存在,從盜洞有些年頭的光滑邊緣來看,這名開洞的盜墓者,其技術絕對不賴。

    俯身從這個盜洞往下鉆,黎箏落到墓穴之中,抬起頭,又可以看到墓穴上方還另外開著五六個盜洞。

    顯然,這是個已經被幾波人摸過好幾次的墓穴了,能夠初步確定,里頭的東西應該都被掏得差不多了,如果黎箏一行人是沖著墓穴主人的陪葬品來的,那么此時也可以立刻收手,當場回去了。

    但她們并非沖著墓穴主人來的,而是沖著官員新藏在這里的八千兩黃金來的。

    跟在戰士們的身后又繼續朝著墓穴里頭深入了幾步,黎箏心頭的疑思變得越發多起來了。

    思考一下,在這個墓穴之中,光是不同的盜賊,就來過好幾次了,而現在,戰士又說,除了某些專門盜墓的盜賊之外,這里的地點估計還有不少安國本地人知曉。

    在這個基礎上,進一步的思考。

    這個墓穴里的東西盡管已經被前后幾波盜賊給摸光了,可墓穴的地址一曝光出來,難道就沒有出于好奇心、冒險欲所驅使的安國本地人前來探險嗎?

    如果這個推測成立,那官員又為什么要將極為重要的,冒著生命危險換回來的八千兩黃金藏在這里?

    依照黎箏所想的,這墓穴就是個有人高頻經過的地方!

    不但來往的盜賊可能會在此出入、在這里尋找被前輩們摸漏的金銀財寶、用這個墓穴來練練手,就連知曉此地的安國本地人都有幾率出于好奇下來走一遭。

    將八千兩黃金藏在這里,難道不是非常容易被人發現嗎?

    倘若是藏在了別的地方,那還有可能一輩子都不被別人發現,但如果是在這里,興許不出幾年就給人全部摸走了。

    官員沒有任何理由將黃金藏在這種地方。

    心中的懷疑才剛達到頂峰,黎箏就看前邊人的腳步、脊背全都停了下來,正要問怎么了,戰士們背對著她的臉,就一張接著一張地轉了回來。

    他們的臉在濃郁的黑暗與躍動著的火光的交織下,似乎被無限地拉長,扭曲著,配上有氣無力的聲音,差點就讓黎箏以為自己是不是誤入了哪本未曾讀過的聊齋之中。

    可話語里的內容一出來,卻又讓她知曉,這就是在歷經戰火洗禮的人間,便是她自己也擺脫不了世事凡俗的,正在為安國城池中的人民尋找那足以左右他們未來是否有存糧吃的八千兩黃金。

    士兵們哭喪著臉,齊聲道:“將軍,我們走到頭了。”

    他們的聲音有些虛浮,在空蕩蕩的墓穴里頭,更是來回的飄蕩著,反響著,不知回蕩了多少次,這才落進了黎箏的耳朵里。

    環境因素,即便是黎箏都覺得這墓穴之中陰森的讓人有些發寒了,搖了搖頭,忍耐住伸手來回撫摸雙臂,以此壓下豎起來的雞皮疙瘩的想法,她探出腳步,往前頭一看,發現果然是已經走到盡頭了,那一面冰冷的墻壁,就像是要印證她的猜測似得,將官員并沒有說出真話,八千兩黃金并未藏在這個墓穴之中的事實抖落出來。

    還未出口下定結論,便聽戰士們吵吵嚷嚷,你一句我一句的猜測著:“都已經走到底了,還沒有找到黃金,看來黃金并沒有被藏在這里。”

    這是跟黎箏有著一樣想法的人。

    “但也有可能是被人偷走了吧?”

    這是相信官員所說之話的人。

    “你們說,他有沒有可能就是不想將錢給我們,所以才講把錢藏在了這墓穴里,如果我們沒找到回去尋他,那官員還能有借口說,可能是被別人先一步偷走了?”

    “有道理!”

    “對啊,還能這么來呢!”

    “確實道理,這貪官講不定便是這么想的!”

    “誒誒,我還有一個想法,你們看,我們當眾來的這墓穴,萬一回去了說是沒找到,那安國城里的人怎么想啊,他們會不會覺得我們實際上是找到了,但為了私吞,硬說是沒找到?”

    此話一出,眾人都心驚了起來。

    “好一個黑心胖子,不單單面上看著又奸又貪,就連私底下都使黑手,可真是將我們給害慘了!”

    “你說的對,我們回去跟他們講墓穴里根本沒有什么八千兩黃金,也未必有人愿意相信,這下好了,我們要被這死胖子給冤死了!”

    “還真別說,講不定他就是這么打算的,回去以后,還要逼著咱們幫他把這八千兩黃金給交出來!”

    黎箏被他們嚷嚷得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痛,整個人在這種浸淫官場之人所做的局中,被算計得明明白白的糟糕感觸之下,頭大的恍惚起來。

    來來回回幾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在她的腦袋里糾纏著她。

    錢究竟在哪里?

    回去拷問糧倉管理員他會不會說真話?

    要是空手而返,她們又會不會被誤會他們的民眾們所仇視?

    舊的問題還沒能解決,新的疑問又冒了出來。

    視線朝下,黎箏在巨大的暈眩里,突然看見了一個尖尖的角。

    一個角!

    在這個陰森的墓穴里偷,居然會憑空生出一個角?

    眨了眨眼,視線再次變得清晰,黎箏變換了下站位,越過身前眾多的戰士們,離開那個被他們的身體遮擋得什么視野都沒有的地方,重新看了過去,發現,那竟是一個長方體。

    她所看到的,憑空冒出來的一個角,就是這個長方體自帶的東西。

    不不不。

    黎箏晃了一下腦袋,試圖讓思維更加的正確。

    這東西與其說是什么長方體,不如說是個棺材!

    一個承載著死者、他們所在墓穴主人的棺材!

    瞬息之間,她的腦袋不再像之前那樣的疼痛,再一次的順暢起來。

    對了,這就沒錯了,他們所處的地方是個墓穴,而墓穴之中,就應該有個棺材!

    暫且拋下了有關于八千兩黃金的事情,黎箏先打量起了這個才剛出現在視線中的棺材。

    她的目光落到那一看就是極為名貴的組成棺材的木料上,發覺上頭雕刻的花紋簡直漂亮極了,當然,黎箏的關注點并不在這上頭,而是在組成棺材的三個部分上。

    所謂組成棺材的三個部分:

    一,是用來裝尸體的“棺”。

    二,是“棺”外頭用來包裹棺材的“槨”。

    三,是蓋在棺材上的蓋子。

    不要小看這些似乎理所應當的東西,這里頭的信息量多到快要爆炸。

    低垂著頭顱觀察這棺材,黎箏發現這包裹著“棺”的“槨”相當的厚實,粗略的估計,大概有五到六寸之厚。

    按照周禮規定,古人依照自身的階級來制作棺材,為了體現自身的尊貴,君王必須要使用8寸厚的棺材,而眼前這個6寸厚的棺材,就只能是氏族官僚所用的了。

    躺在這棺材里的,竟還是個高官顯貴?

    如果不是戰士們滿滿當當地占滿了棺材的另一側的話,黎箏真想繞著這個棺材走上一圈。

    來不及打量棺槨上的細節,在再一次的確認墓穴主人是個非富即貴的存在之前,黎箏先一步注意到了它的棺蓋并沒有被釘上這件事。

    一般來講,棺蓋就應該嚴絲合縫地蓋在棺材上,用以遮蓋死者的身體面目,將生與死隔離為兩個世界。

    可現在,這棺蓋上頭不但沒有釘子,甚至還留出了一個細小的縫隙來。

    在那道細小的縫隙之間,黑暗與潮濕從中幽幽的向外張望著。

    心頭一跳,黎箏的眼角狠狠抽搐了兩下。

    如果僅僅只是如此的話,她或許還能用戰士們剛才可能不小心地觸碰到了棺蓋來解釋這個現象,但除此之外,以她百里之外取敵首級的良好視力,還能看到一塊衣角的邊緣,也被壓在了棺材蓋子底下只露出一條綠色的沿線。

    “打開棺蓋!”黎箏想也不想的命令道。

    戰士們忽然聽到這個指示,一時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什、什么?”

    “我說打開棺蓋!”

    心頭的猶豫與恐懼大不過對黎箏尊崇,戰士們幾人的合力之下,“咣當”一聲巨響,棺蓋被推倒在了地上,露出里頭的尸體來。

    腐臭的味道先于視覺一步的從棺蓋之下噴涌了出,黎箏倒退了一步,目之所見的純黑色棺材之中,沒有任何金銀首飾,玉玨玉佩等陪葬品放置于其中,只剩下一具穿著安國人常見服飾,身體腐爛到已經有些不能看的尸首孤零零地躺在里頭。

    “嘶——”

    彎腰嘔吐的戰士不在少數,即便是經常于戰場上搏殺的戰士們,看到這具尸體也多多少少的感到有些不適,好幾個人迅速地轉過頭,避開了這個堪稱可怖的畫面,以防晚上做整宿的噩夢。

    但也有不少戰士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神情嚴肅地觀察著棺材中的細節。

    在不閃不避,從上到下地視察過一遍之后,其中一個戰士道:“這棺材已經被人摸空了將軍,別說什么珠寶首飾,除了這具尸體上所穿著的衣服,這里面連塊用來蓋嘴巴的玉佩都沒有——”

    可以說,他的觀察已經能夠算得上是仔細而縝密了,但黎箏卻還是對此不夠滿意,輕輕搖了搖頭,她開口道:“不,并不只是內里的陪葬品被人摸空了這么簡單,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棺材之中,就連這具尸體,都已經被人調換過了!”

    “什么!”XN

    極為震驚的呼喊聲,一時間充斥著整個墓穴之中。

    在這種背景音樂的映襯下,黎箏極為明確地指出:“你們看這具尸體身上的衣服,如果存放在棺材之內的時間很久的話,這衣服也應該腐敗的差不多了才對,但是——”

    黎箏上手捏、扯、擰動了兩下,這件照理來說本該存放已久的衣服卻是結實的連半點變形都無。

    聳了聳肩,她繼續道:“也就是說,這是件嶄新的衣服。”

    “等、等等,這為什么會是件嶄新的衣服?”某個士兵捂著自己的腦袋,多少有些接受不過來,他甚至不信邪的上手拽扯著,可那件衣服就如同黎箏所說的那樣,堅實的不像是一件放了有上百年之久的衣飾,因為這件事情,火燒了一般迅速收回手的他嚇得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他們,他們居然給一具尸首換了新的衣服?”

    “顯然不是這樣,”直接上手的人不僅只是黎箏與士兵兩人,將衣角攥在手里揉搓了一會兒,確認完畢之后的好一會兒,神情才重新恢復到有些冷漠的神色中的戰士道,“并非是給尸首換了一件新的衣服,而是跟將軍說的那樣,他們直接調換了存放于墓穴中的尸體。”

    調換了墓穴中的尸體?

    但是,這樣做有什么好處?

    為什么要非這么大的力氣去做這樣的事情?

    站在左側的戰士忍不住道:“他們有什么必要這么做?據我所知,盜墓賊什么都偷,但尸體的話——”

    “這件事并不是盜墓賊做的,”黎箏并不打算在這里科普某種叫做“木乃伊棕”的顏料,因為這跟他們接觸到的事情并沒有任何關系,刨除這一點更有利于他們找到真相,她深吸了一口氣,揭露道,“這應當是后來者做的,想想看,那個人犯下了一樁罪孽,一樁需要讓雙手沾染上鮮血的罪孽,而在犯罪之后,他的面前多出了一具尸體!”

    “一具尸體!”很快就有人反應過來了事實真相,“他害怕自己做的事情被人發現,所以必須趕快將尸體妥善的處理掉,又或者是像現在這樣,不會被人發現的藏起來!”

    接龍似得,在被點明后另一個人也高聲道:“而又有什么地方能比一個墓穴的棺材里更適合存放一具尸體?沒有,再沒有了!墓穴里有棺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同理,棺材里有尸體更是世間最為理所當然的!”

    現在,所有人都知曉,存放在棺材里的尸首已經被人調換過了,那么新的問題又來了,究竟是誰殺了這個人,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又是誰用受害者的尸體調換了棺材原主人的尸首?

    這些新的問題,全都等待著黎箏去一一破解。

    第204章

    滋滋, 滋滋。

    就像是屏幕上不斷閃現著雪花,接觸不夠良好的老舊電視,混亂不已的大腦一陣又一陣的疼痛著, 根本沒有辦法順暢的運作起來,去為黎箏思考各種各樣的事情。

    有太多需要解決的問題擺在她的眼前,多少舊的謎團還未解開,新鮮出爐的新謎團便被拔出蘿卜帶出泥的牽扯了出來。

    八千兩黃金下落不明, 她和帶隊的秦國戰士們可能會背上“貪墨百姓錢財”的罪名, 如此情況下,還遇上了墓主失竊,棺材里被人換了一具嶄新尸首的罪案!

    大腦混亂, 紛紛擾擾的細節像是被人丟得滿地都是的紙團一般,零散地落滿了黎箏大腦的各個角落,她似乎能夠對每一個猜測與懷疑都更深一層次的推進,可也僅此而已, 它們互相之間無法串聯到一起,更別說將這些零碎的信息組成搭配起來,成為再有用一點的信息。

    捂著頭,深深地彎下了腰,黎箏恨不得大大地喘息上兩口, 來平復這被世事玩弄的惱怒,但同時,一股急迫的焦慮之情又在胸口中發酵。

    他們并沒有多少時間,尤其是在攻占了安國之后,秦國的軍隊本該立刻以最快速度攻向邯鄲, 抓捕趙王,以防他得到消息, 帶著臣子落荒而逃,跑到別的地方去再次自立為王。

    只要是有點軍事素養的將領就會知道,占領一個國家,最重要的,有時候并不是占領它的國土、攻破它的都城,而是抓到一國的君王!

    君王不死,國民心中的最后一口氣就不會泯滅,對前一個國家的歸屬感和期盼便不會消失,無論逃離的君王走到哪一個地方,那里就會成為新的趙國,想要擁簇趙王,反抗秦國的人就會在那里聚集起來,給他們增添上數不清的麻煩。

    黎箏是絕對不愿意坐看這種事情發生的。

    抓捕趙王,將其帶回秦國,獻給始皇大大也一直都是她志在必得的事情!

    但現在,一切都有了巨大的變故,即便開始的時候,她僅僅只是出于愛才和惻隱之心,想要為安國的黎民們解決這個糧倉空缺的問題,花上小半天的時間,去將八千兩黃金這筆巨款取回來,可之后發生的事情,沒有任何人能夠料到。

    小半天的時間是肯定不夠用了,八千兩黃金能不能成功取回還是個問題,秦國軍隊又會不會因為她的作為背上貪圖百姓財產的惡名也很難說,而現在,還有棺木里的尸體被人無故調換的罪案!

    時間無比的緊迫,事情又需要一件接一件的去完成,黎箏甚至覺得自己已經被逼迫到了懸崖邊上,再往后退上一步,便是驚濤駭浪,萬丈懸崖。

    抬起頭,黎箏從左至右,逐次看了一遍被她帶進這座墓穴之中的秦國戰士們,又閉上了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呼吸的時間很短暫,短暫到她僅僅只是給自己做了一次心理建設,幾個鼻息的功夫,這個時間就立刻結束了。

    當那雙漂亮的如同黑夜下波光粼粼的湖泊般的雙眼再次睜開之時,凜然戰意又閃現其中。

    在接連撞車的三個困境的桎梏下,別人還有可能因為畏懼其中的困難而舉手投降,但作為一個3S任務者,黎箏卻是決計不會的!

    不就是時間短,需要解決的事情多嗎?

    她不會撂下任意一件事情,而是將三件事,一個不落的全部解決掉!

    呼!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黎箏覺得自己凌亂的大腦突然間又能開始處理一些事情了。

    首先,就從距離她最近的這樁案件思考起——棺材里被調換的尸體案件!

    尸體!

    既然會有尸體,那就是一定發生了惡性傷人死亡事件!

    使用案件還原的手法推演一下,第一,兇手因為某些原因或沖突,產生了要將死者除掉的想法。

    而在他成功按照計劃,將死者從世界上抹除之后,又為了掩人耳目,準備將死者的尸體藏起來。

    “這個時候,他能夠想到的最好的藏尸地點,就是已經在安國城區之中,聞名的城外山林中的墓穴!”

    與黎箏一道推理的戰士穩穩地托著自己的下巴道:“這個墓穴雖然被進出了很多次,但大多數人也僅僅只是在通道里走上兩步,就害怕的縮了回去,能夠壯著膽子走到半程的也只是少數;再來,即便有人真的進到主墓室之中,也不會有這個好奇心非要去開棺材——除非,是真的求財的盜墓賊。”

    黎箏緊跟著接上了他的話:“這同樣是罪魁禍首的最后一重保障,縱使盜墓賊真的打開了棺材,因著他們其身不正的立場,也使得發現者難以向官府告發這項罪狀。”

    手指劃過棺材的邊緣,黎箏嘆息著輕聲道:“所以,這具嶄新的尸體才會在棺材里好整以暇的藏了下來,直到尸體腐爛敗壞到變成一具干尸,也直到我們到來,才重新將其發現。”

    “但是,這名死者是誰?又跟犯罪者產生了什么樣的矛盾與沖突,才會導致了這樣的悲劇產生?”

    死者是誰。

    黎箏抿了抿色澤淺淡的唇,手指下意識地捏住了下巴。

    如果能夠推斷出大致的死亡時間的話,倒是可以從官府記錄下的失蹤人員名單中推理出大概的人選。

    而后,同樣通過大致的死亡時間,走訪安國民眾,問出曾經與死者發生過矛盾的對象,以及,在這個時間段被人目擊到的在墓穴周邊徘徊過的嫌疑人。

    兩相圈定范圍之后,黎箏覺得,將犯罪者抓出來應當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經過推理,事情變得越發的明確清晰了,想要通過種種方法,找到犯罪者似乎也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但問題是,這真的單單只是同糧倉偷賣事件,使用了同一個犯罪地點,毫不相關的兩樁犯罪嗎?

    黎箏攢著眉,總覺得這里頭有著尚且存在的,但她未能發現的疑點。

    可是,什么被遺漏了呢?

    這里頭還有哪一點,是她沒有注意到的呢?

    深陷于思索之中,身邊突然傳來一聲清脆響亮的拍手的聲響,被驚擾到的黎箏猛然抬頭,入眼的是一張年輕而興奮的臉,對方同樣是跟著她前來的戰士之一陳且:“將軍大人,請不要愁眉苦臉,找到了這具尸體對我們來說不但不是壞事,反而是件天大的好事!”

    在眾人驚訝地目光下,他稍有歉意地沖著棺材里的尸首欠了欠身,而后道:“無意冒犯,愿死者安息。”

    抬起了眼,他重新道:“您有沒有想過,這具尸體或許能為我們洗脫“貪墨黎民錢財”的惡名。回去之后,如果糧倉官員試圖把八千兩黃金的債務推到我們身上,那我們大可以在民眾們面前詢問他是否有在墓穴中看見過什么違和的事物,如果他答不上來,或者說出來的回答跟事實相反,那么我們就可以證明,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進入過墓穴,更別談什么將八千兩黃金藏在里頭了!”

    另一個士兵聽了他的想法,雙眼也在瞬間亮了起來:“將軍大人,他說的沒錯!我們可以用這樣的方法洗清自己身上的污水,再從那個騙子嘴里問出真正的八千兩藏在了哪里!”

    “等等,但是,萬一他是進入過墓穴查看過的呢?萬一他只是沒將黃金藏在這里,但本人經常過來呢?如果那貪官真的對答如流,我們又該怎么辦?”

    “不不不,我覺得他連自己國家破碎的時候,都不上戰場,絕對是個膽小鬼沒錯了,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敢下墓穴,還敢在這里藏黃金?到時候我們問他,他一定是回答不出來的!”

    眼看著局面就要你一言我一句的亂起來,黎箏趕緊制止道:“停!全都停下!安靜!”

    在兵荒馬亂中整頓好了秩序,等到所有士兵們全部安分守己地閉上了嘴,她這才用手指按揉著眉心,出來道:“陳且說的不錯,我們回去之后可以跟那貪官對峙這墓穴中的細節,如果他回答不上來,那就證明先前“八千兩黃金藏在城外山林墓穴之中”的說法只是純粹的無稽之談;萬一他胡亂回答,恰巧對上了,或者本人真的有親自下過墓——”

    黎箏鷹隼般銳利的眸子跟戰士的眼睛一一對視:“那我們也不能太過良善溫和,既然他先對我們不仁,那我們便對其不義!反手給他多下幾個絆子就是了!現在,所有人都到墓穴中去做點隱晦的手腳,回去之后,就裝作這是墓穴原本就有的痕跡。”

    她的意思是,故意在墓穴里頭制造出與過去相反的痕跡來,讓欺騙了他們的貪官為此吃盡苦頭。

    看著眾人臉上紛紛揚起的壞笑,黎箏也忍不住地跟著勾起了唇:“敢跟我們秦國人下黑手,就要做好被坑成殘廢的心理準備!”

    所有人都在黎箏的命令下動作了起來,這個拿著墻角落下來的石塊在墻面上劃出一道淺白色的刮痕,另一個就將棺材的外殼上砍出一個缺口,這個回到通道里,把死人的頭骨撿回來放到階梯上,另一個就把過道中死尸的姿勢換上一個。

    這些都是進墓者出入時不容易注意,又很容易遺忘的事物,哪怕在兩相對峙之中,對方確實看到過,并且回答出來了,在黎箏這方的反駁和再次下墓的裁判的判決下,對方的記憶也很容易因為外在因素而動搖。

    看著大家都興奮不已的下了不少黑手,黎箏的心情也輕松了少許,她揚聲道:“好了,已經夠多了,收隊!記得別忘記你們自己留下的痕跡都在哪里,等會兒,我們可要好好考考那個貪官。”

    污水的問題迎刃而解,給自己留了后手的黎箏只等著好好回敬那個心狠手黑的貪官,但從另一方面來說,棺材中被調換的尸體和下落未明的八千兩黃金都暫且沒有后續。

    而她,可是已經說了要一口氣將三件事情全部解決掉的!

    沉下了臉,重新回到問題當中,黎箏撿起了原先被她放下,現在又重新拿起的問題——這棺材掉包案和糧倉偷竊案兩者之間,當真沒有任何聯系?

    如果真的沒有的話,為何兩名犯罪者都不約而同的將一個頻繁有人出入的墓穴當做藏東西的地方?

    分析兩樁案件的共同點,都帶著一個“藏”字,便是其中的可疑之處。

    棺材案是罪犯要在這里藏尸體,糧食案則是罪犯要在這里藏黃金,前者是真的藏了的,而后者則是沒有藏。

    藏,都是藏。

    思考之中,黎箏不自覺地撐住了身邊的墻面。

    方才他們的假設大多都是建立在貪官并沒有進入過墓穴,也完全不知曉棺材里的墓主人被調換的情況下,但如果,官員實際上知道,并且對這件事很了解呢?

    貪官也進入過墓穴,在跟他們一樣在注意到棺材的異常之后,同樣選擇了將其打開,而后,一年多以前,一具腐壞的還沒有這么嚴重的尸體出現在他的眼前——官員立刻意識到有人將親手殺害的死者藏在了這座墓穴之中!

    因此,在她逼問“八千兩黃金被藏在了何處”的時候,他于巨大的恐慌之中,下意識地給出了這個答案。

    城外山林中的墓穴!

    盡管這里并沒有八千兩黃金,但卻是另一殺人兇手的藏尸地點!

    黎箏腦補得自己都快被這個說法給說服了。

    畢竟如此一來,兩個案件中的兩個“藏”字,和官員下意識報出來的錯誤地點也就非常說的過去了,要是推斷成立的話,他們還可以通過貪官的證詞,來確定尸體的死亡時間,由此去尋找尸體和兇手的真實身份。

    但事情真的會這么簡單嗎?

    貪官的藏金點跟墓穴毫無關系,他們可以在事后重新從貪官的嘴里問出真正的地點來,不但如此,這名貪官還恰好是另一個案件中,能夠推動調查的關鍵性目擊證人?

    無論黎箏怎么去想,都覺得這件事情太過于理想了。

    她皺著臉,思索著還有沒有除此之外的別的可能性。

    “將軍大人,您檢查過這具尸體的死因了嗎?他的致命傷是在什么部位?可以看出是被什么武器所傷的嗎?”

    陳且的問話提醒了黎箏,實際上她早就應該這么做了,但因為過多的遮擋在眼前的疑團,讓她一時間遺忘了這件事。

    “對,我還沒有檢查過他的死因!”

    又或者別說死因,她連這具尸體的性別都還沒有檢查過。

    那件嶄新的,讓他們看出了端倪的趙國傳統服飾被小心的脫了下來,干尸枯憋的軀干從下頭露了出來,一眼看上去,尸體身上各種生前的痕跡都保存的很完好,想要從上頭找出致命傷口應該不是一件難事。

    但與黎箏所料截然相反的,這具男性的尸體上頭,并沒有任何有可能造成死亡的致命傷口。

    “沒有致命傷?這怎么可能,沒有致命傷,他又是怎么死的?難道是毒?”

    毒,隨著這個字的吐出,一連串的猜測又隨之而來了。

    這里本就是藥都,認識百草并擅長使用百草來配置毒藥的人在安國比比皆是,用毒殺人似乎確實是更為可能的事情。

    但又有兩個新的問題誕生了出來。

    “這里遍地都是藥草師,如果使用的毒不夠高明的話,豈不是跟光天化日之下殺人沒什么區別?”

    “是啊,這人在安國,怕不是前一個藥草師才下完毒,后一個看出來的藥草師就直接又給救回來了?”

    站在長隊末尾的戰士恍然道:“原來如此,那我猜想中的使用慢性毒藥,通過長年累月的下毒偽裝成生病、身體虛弱的方法就都不適用于安國了。”

    嘰嘰喳喳的討論又一次展開:“可死者確實是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傷口的被送到了這墓穴里來,也就是說,他的死因如果不是正常生老病死的話,就只能鎖定為毒藥了。”

    黎箏點了點頭,快刀斬亂麻地道:“那就初步暫定為快速見效的烈性毒藥,能夠在短時間內令人斃命,并且服用之后,此毒不會在尸體表面留下什么痕跡。”

    此言一出,立時得到了爭論不休的戰士們的大加贊賞:“沒錯,就是這樣!”

    “但這樣的話會出現一個問題,”黎箏沉吟著道,“藥師們,或者說一個擅長使毒的人,在得手之后,應當有更好的處理尸體的手段吧?”

    為什么一個有著各種手段的藥師會選擇和旁人一樣的方法來處理尸體?

    換句話說,要是兇手能夠用別的方式將尸體處理掉的話,就根本沒有藏的必要了啊!

    “那就是說,兇手實際上不可能是安國的藥師了?”

    抓耳撓腮地思索了一會兒,最后得出相同答案的戰士一時間垂頭喪氣了起來:“兇手不可能是藥師,那我們豈不是走回原點了?”

    黎箏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棺材的邊沿上,腦海中將一個又一個不可能選項全部排出。

    一,兇手不可能是藥師,否則處理尸體的方法太多,沒有必要藏尸到墓穴里來。

    二,兇手不是藥師,不精通藥理,所以他并沒有使用什么能夠躲過安國所有人注視的快速見效的烈性毒藥,由此推斷出,死者的死因并不是毒。

    三,最后一點,死者身體表面沒有任何明顯的,能夠造成致命傷的傷勢,所以也不是死于外傷。

    黎箏作出了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結論:“也就是說,這具尸體的主人并沒有遭遇殺害,而是壽終正寢!”

    瞠目結舌的人并不在少數,直白的表露出自己的震驚與難以置信的人更是多到塞滿了整個墓室。

    先前還能跟上,與黎箏一并討論幾句的將士們在此刻多少有些結巴起來了:“可、可是,如果并非出于殺害原因而死的話,為什么罪犯要將這具尸體藏起來呢?”

    遭到蓄意謀殺而死的尸體不能被人發現,這是因為容易被人順根摸藤的從尸體上獲取線索,找到兇手,但壽終正寢的人呢?

    有什么必要將其藏起來?

    是為了做出一些格外多余的舉動,讓官府懷疑到自己頭上來嗎?

    這是一件絕對奇怪的事情,也是一個絕對奇怪的推斷。

    這有可能會是真相嗎?

    戰士們還處于一個完全想不明白的狀態里,但黎箏卻是在逐個排出不可能答案之下,終于找到了被罪犯通過一層又一層的手段掩藏起來的事實!

    “是這樣的,”終于破解了謎題的少年臉上帶著輕松的笑意,她微微垮下了肩,不似之前那般的嚴肅和緊繃,身上透露出一種極為吸引人的松弛感來,“如果這只是簡簡單單的一件藏尸案,那這樣的結果確實是不大可能的,但在這個墓穴之中,除了藏尸案之外,還有另一樁糧食失竊案在。”

    “想想看,我們到目前為止,還有什么是下落不明的?是八千兩黃金?還是八千兩黃金的藏匿地點?”

    見戰士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看破了這一切的黎箏忍不住輕笑起來:“這其實很簡單,現在我們都把這兩件事分開看,藏尸案歸藏尸案,糧食案歸糧食案,在正常的思維里面,這兩件案子,應該各有一個犯罪者,他們心中存著各自的目的,并互不干擾,互不影響的實施了自身的犯罪。”

    “可是,如果這兩件案子實際上應當合并在一起看呢?要是這風牛馬不相及的兩件事,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策劃實行人呢?”

    聞言,終于有人吃驚地失聲大喊了起來:“這兩件案子,居然是同一個人做的?”

    “沒錯!”黎箏打了個響指,“再想想看,糧食偷竊案中的犯人,他有了錢之后,還需要什么別的東西?”

    迷霧一點一點地散開,事情的真相也逐漸的顯露在眾人的眼中。

    搶答的人明顯多了起來,七嘴八舌的答案最后匯聚成了同一個,貪官得到錢之后,最想要的不是世界上的各種物質,而是:“藏黃金的地方!他最迫切需要的,就是一個能夠安全的將黃金藏起來的地方!”

    “答對了!”黎箏毫不猶豫地道,“他缺少一個藏黃金的地方,所以,就把目光瞄準到了才剛失去了親人的家庭身上。”

    “沒有親手殺人,他找了一個才死了沒多久時間的人,趕在對方的棺材下葬之前,把對方的尸體和黃金對換了過來。而入土之后,這口棺材就會成為世界上最為安全的地方,再也沒有人會想要將別家長輩的墳墓挖開,把這口裝著“腐爛尸體”的棺材重新挖出來!而后,只需要將偷換出來的尸體丟到一個常人難以到達,難以尋找的地方,幾年一過,尸體便會自動腐化得面目全非,到時,縱使是家屬來了,也沒有辦法辨認出來了!罪魁禍首這么辦,要的就是一個死無對證!”

    “好!好一個死無對證!”徐且氣得面色鐵青,雙眼怒瞪,恐怖的憤怒神情讓他簡直像是一尊貼在門上的門神:“偷活人的糧食出去賣!用亡者的棺材裝金銀!這些貪官污吏難道真的當人世間沒有王法,沒有半個青天大老爺在了不成?”

    活人的糧食,亡者的棺材,這兩樣東西都觸及到了人的底線,讓人越聽越是火冒三丈!

    被這樁事情氣得牙牙癢的人不單單只是徐且一個,旁的義憤填膺地破口大罵的人也有的是:“貪官!貪官!這還是人該做的事情嗎?摘他帽子!我們回去將這件事大白于天下,將他的帽子摘了!”

    群情激奮,難以安撫,黎箏被吵得頭疼,索性閉嘴沒再去安撫,也好叫戰士們留著這暴漲的情緒,回去問罪那還敢使出騙術來的貪官。

    為了有理有據的與其對峙,尸體也是必須帶上的,黎箏揮了揮手,讓戰士們將整個棺槨一起抬走,可戰士們才剛抬起棺槨,整個墓穴便是一陣地動山搖,土石碎落。

    安國城池之中,被捆綁著手臂,跪坐在一根柱子前頭的落網貪官抬起了頭,望著遠方,他臉上露出了一個計謀得逞的笑容。

    實際上,黎箏他們猜錯了,官員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讓他們安然無恙的從墓穴當中走出來。

    雖然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秦國的官員會在攻占了城池之后,第一件做的事,便是兢兢業業地調查他搬空糧倉的首尾,并且雷厲風行地將他抓捕歸案,直接導致了他在本該帶著巨款退隱的檔口,又被人抓捕了起來不說,還在眾目睽睽之下蒙受了巨大的屈辱!

    不過人生嘛,多多少少的有些磨難和小小的插曲又如何呢?

    難道那些初出茅廬的小毛頭們真的能將早已為自己準備好退路的他逮捕歸案嗎?

    隨手用一筆巨款賄賂了看守他的牢頭,解開了桎梏的貪官慢條斯理地轉動著自己的手腕,在牢頭極為恭敬地打開了牢門之后,他邁開腳步,極為瀟灑地走出那座關押著他的牢籠,嘴角之上,一抹屬于勝利者的笑容緩緩勾起。

    城外山林里的墓穴,寫作墓穴,讀作牢籠。

    也是他一開始就準備好的,要送給多管閑事的秦國首領的藏身處。

    即便什么都不做,只要踏入那座墓穴,秦軍首領便中了他的計謀。

    沒有一錠金子的墓室,一口調換過死者的棺材,那些貪婪兇猛與虎狼無異的秦國人不將整個墓室找得翻過來才怪!

    從頭到尾都沒有動過那口帶著機關的棺槨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永遠的藏身在那里,死在趙國的土地上,是他為他們謀定好的結局。

    第205章

    一陣森冷的奇風, 從狹長的通道中卷席而來,呼嘯而至時,險些吹滅了戰士捏在手中的火折子。

    撲閃的火光與影子在墓穴赤銅古樸的墻壁上隨風竄動, 恍恍搖擺之際,嘶嚎著拉扯出可怖的形狀鬼影來。

    黎箏走在眾人前頭,剛想回頭說“保護好燭火,小心腳下”, 一陣劇烈的地動山搖就由遠及近的紛至沓來, 視線盡頭,那遙遠而深邃的洞穴通道中,坍塌不期而至。

    遠處陷落的地面在極短的時間中迅速朝著黎箏與戰士們所在的方向靠近, 急急剎住了腳步的黎箏還沒來得及讓身后的戰士們全都停下,頭頂上就先一步紛紛揚揚地掉落下了碎石塊,細密如同冰雹般大小的石塊一顆顆,一塊塊的砸落下來, 在將士們的肩膀手背上,引起了起此彼伏的呼痛聲。

    士兵們裸露的肌膚之上,被石塊砸到的地方迅速的紅腫青紫起來,巨大的疼痛感讓某些年輕的士兵險些握不住手中的兵刃,小半個身子的活動都開始變得力不從心, 可危急的情勢容不得他們停下腳步檢查傷勢,前方墓穴通道的坍塌便由遠及近而來,眨個眼的功夫已是要到跟前了。

    黎箏轉首,情急的表情在臉上一閃而過,聲音短促地道:“跑!”

    都往回跑!

    另外的三個字也無需黎箏彌補, 看到前方情況的戰士們個個動作不慢的調頭就往來時的主墓室里頭狂奔。

    感受著災難始終如影隨形地黏在腳后跟的吃緊感,黎箏不合時宜的忽然想起了過往曾經玩過的某個小游戲——神廟大逃亡。

    “將軍, 到頭了!到頭了!”

    這句話黎箏曾在上一章聽過,當時的心情不外乎是關于未曾尋到八千兩黃金時的煩躁,而現在又一次聽到,心中想法更多的是“吾命休矣”。

    所有的人像是被狼群驅趕的蜂擁的堆擠在一處的羔羊,前胸貼后背的地站在最后的那面墻壁前,口中忽高忽低地喊著“到頭了”,回身無助地看著那坍塌后發制人地追了上來。

    黎箏站在眾人身前,第一個感受到地面的下落,身體的失重,發絲的飛揚,而后眼前就是一黑。

    *

    “咿~呀——”

    飛舞的水袖在空中游蕩折甩,唱曲的青衣舞者凌空拋袖又揚而收回,婉轉的身姿,婀娜的步伐讓人看得聚精會神,目不轉睛。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這是出自三國曹植《洛神賦》中的句子,照理來說在戰國時代是無人知曉的,但因為黎箏先前偶得一妙手“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在秦國朝堂上屢次遭到愛詩愛詞之人的圍追堵截。

    極為瘋狂之時,那些人甚至將她的車馬堵在巷子里,揚言如果她不再作出一首來,叫他們一睹為快,他們便不讓她回家,無奈之下,黎箏只得又搜腸刮肚的翻找出了這廣為人知的《洛神賦》,好以其無人能敵的飄逸美感的句子來打發他們。

    聽曲的人也是聽得忍不住頻頻點頭,鼓掌鼓個不停,口中更是熱烈的大聲叫好:“彩彩彩!當真是好詞!好句!好曲!”

    他嘴角擒著一絲可惜,但再好生的仔細一看,那抹可惜又無限的接近于高興了:“這詞當真是那秦國的領頭將軍,那個尚未及冠的小孩寫出來的?”

    唱曲之人停下了舞步,反身正對著他行了一禮,口中答道:“正是。”

    看戲的男人笑吟吟地,嘴上滿是“可惜”,惹來了唱曲人疑惑的一瞥:“可惜什么?”

    男人這才意識到,除了對墓穴動過手腳的他知曉那少年英才已經命喪黃泉之外,旁的人,都還未知曉此事呢。

    從安國牢獄之中逃脫的貪官多少帶著些快意的在心中道,可惜那人白白身負天縱之才,卻還是活不過及冠,便死在了自己的算計之下。

    有人尸骨未寒,身葬墓穴,下落無人知,有人卻端坐瓦肆,品一杯美酒,笑看戲子舞樂,好生快活。

    想到那人被自己坑得死死的,男人臉上又出現了更多,更濃郁的笑意。

    人心可比戰場要危險的多了。

    能在沙場上活下來,可不代表能在算計里安然無恙!

    他一雙瞇瞇小眼睛反射出邪祟的光芒。

    七國之內,多少豪門氏族想要此人的性命,又使出了多少次陰謀詭計,都沒能讓這青年才俊折戟沉沙?

    他自己卻是一出手便將那少年將軍的性命,連帶著不少秦國戰士都一并埋沒在了墓穴之中,再無重見天日的可能性!

    心中滿是自得,貪官從自己綢緞軟面,那光是做工和樣式便看得出價值不菲的衣服袖口中摸出幾兩碎銀,放在了茶幾之上,當做聽曲兒的資本。

    沒有回答唱曲人的疑問,他起身便朝著門外走去。

    曲是好曲,詞是好詞,只可惜,窮盡一生只得這么一兩首詩詞留在世上,說是在人間活過一回,都有些勉強,當真是令人遺憾,悵然,惋惜,扼腕!

    數百年之后,誰還記得此人曾鮮衣怒馬,意氣風發地活過一場呢?

    只記得她壽數短暫,像是一顆從天上劃過的流星般曇花一現的消失了。

    越是這么想,貪官便越是快意。

    將一個名聲享譽七國的新星扼殺于手下,對他這個做官做到老年都僅僅只是個糧倉看守的小人物來說,是多么風光,多么能夠彰顯本事的事情。

    而在這之后,他甚至還能全身而退,帶著可以揮霍幾輩子的金銀,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養老,如此生活,當真是好不快哉!

    “好不快哉~!”

    不知不覺間,貪官就把心中的話語真的念出了口。

    他琢磨著之后再去哪里哪里游玩。

    先回家,去換一身裁縫剛做好的新衣裳,拿上一把從他人手里高價買回來的,大才子所用過的折扇,找串晶瑩剔透,雕刻成貔貅的翡翠玉佩掛腰間,手上再戴條尋高人開過光的佛珠,然后去這城里新開的極為紅火地酒樓里吃上一頓好的!

    心頭美滋滋的,膘肥體胖,穿著富貴的貪官開口又道了句:“真是好不快哉!”

    “快哉?快哉什么?”

    被擋住了去路,貪官不悅的一擰眉頭。

    今兒個是什么日子,怎么路上總有閑人來跟自己搭話?

    多少有幾分厭煩的抬頭,一雙小得只剩下縫隙的眼睛掃去,光線明盛的巷口,背光站著個持劍的年輕人,雖然一時看不清面孔,但貪官總覺得對方的身形有些眼熟。

    即便如此,他還是分外不客氣地道:“關你什么事?快讓到一邊兒去,否則,小心我找人打你。”

    貪官這時候終于發現,自己實則還有地方能夠花上一些他用都用不完的錢,比如說,找些看守家園的護衛,還有走在街上,對他前呼后擁的下人兼打手。

    如果他能夠雇上一大票人來為他做事,那又哪里會有跟面前之人一般不長眼的存在,非要來找他的不痛快?

    只怕光是看到他背后的一大伙人就要嚇得腿軟了,又哪里還敢攔在他的身前?

    看那沉浸在美好幻想之中的男人臉上露出的過于甜膩惡心的笑容,手頭上非常缺時間的黎箏一步踏出光影,將自己的面孔暴露在對方的視線之下。

    看著對方從厭煩轉化為驚恐的神情,黎箏緩緩勾起了嘴角:“怎么,不樂意見我?”

    白天活見鬼說的就是如此,擔憂對方顫悠不止的腿邊會再度滑下什么可疑的液體,黎箏幾步逼近到距離他只剩下一手臂的地方,抬手就抓。

    這時,貪官才殺豬似得叫了起來:“你!你怎么會在這里?你不應該死在城外山林的墓穴之中了嗎?怎么可能出來?”

    他極其驚恐地瞪大了眼,像是在人間碰上了活閻王似得,整個人都顫抖不已:“難道,難道你根本沒有進去?”

    黎箏陰惻惻地笑了,如同抓住了老鼠的貓一般,就連投在地面上的影子都大得像是要將貪官的整個人都全部籠罩進去。

    她伸長了手,像是逮小雞一樣,提著他的領子將他拎了起來:“跟我回去,我再同你好好細說吧。”

    關于她究竟是怎么從地下出來的,那可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天地將要塌陷了,先前還亮著晃晃火光的火折子不知什么時候滅了,一片黑暗之中,黎箏聽到自己身邊有不少人在驚呼,吵得耳朵都生疼的。

    就像是慢鏡頭,黎箏緩慢地眨了眨眼,明白自己距離死亡也就差那么一根頭發絲。

    可她還沒等到送去考試的121回來,還沒將系統給予的“誕下秦三世并輔佐其安邦定國”的任務完成,也還沒又把趙國打下來獻給嬴政,難道,這一切就要這樣半途而廢?

    黎箏不愿!

    她纖長的羽睫撲閃,頭腦在這一瞬間快速的運轉起來,思考在身周事物全部淪陷垮塌的情況下,如何保全自己和身邊這些士兵的性命。

    保命符?

    不行,保命符數量有限,或可保全自己和另外一兩個人,卻沒有那么多的數量,能夠把所有的士兵一并保護起來,再者,還有一尊棺材需要帶出去呢!

    如果能夠出去,他們依然是沒能找到黃金的空手而歸的狀況,可回去將真實情況如實道來,未必有人愿意相信這種說法。

    甚至更有陰謀者可能愿意認為,就是他們貪墨了錢財,故意不肯交出來,才說的一無所獲。

    所以,棺材也是需要保護起來的!

    可是,有什么辦法能夠做到這一點?

    手頭上雖然有著不少系統派發的強力有效的符咒、咒語等物,但是這些手段與能力都是不能讓旁人知曉的。

    否則,與其將黎箏當成是下凡的神仙,她被人傳成是妖魔的可能性更大。

    不能使用什么過于超出旁人想象的神異之物!

    然而,除去這些她又該怎么辦?

    還有哪些東西是可以使用的?

    一滴汗水從發梢滑落,流至面頰,整個人的壓力都大到像是背著座五指山的黎箏粗粗地呼吸了兩下,突然想到了一個法子。

    “轟”得一聲,地面一路坍塌了過來,所有人腳下站立的地面都開始往下墜落,巨大的失重感充斥著身周,自由落體時從下方沖上來的風將黎箏的眼睛都吹得有些疼痛。

    怪道這墓穴是建立在山林之間的,恐怕墓穴在山體之中的海拔有一定高度,又將主墓室的正下方建造成了懸空狀態,一有人妄圖移動這棺材,便會觸發機關,讓整個墓室垮塌陷落。

    黎箏往下看了一眼,黑洞洞的下方如同深淵般令人恐慌。

    從這么高的位置掉落下去,他們是不死也殘。

    顧不上去管身旁之人口中發出的驚呼,黎箏抓緊時間,到系統商城購買了一把繩網發射槍,在一片漆黑之中,對著身體下方嘗試性地發出了一射。

    火光短暫的出現,照亮了身周的方寸之地,雖然亮度不夠高,但黎箏也借此看到了下方的環境,不知多少根磨得尖銳的長矛根根豎立地插在地上,等待著上方獵物們的自投羅網。

    頭皮猛然一麻,黎箏心中找出辦法逃脫死局的想法更為堅定了。

    這么一思索的時間過去,她和眾人一起摔到了射出的繩網之上,下落之勢片刻地停止了。

    可惜繩網的強韌度不夠,或者說,要承載從那么高的地方帶著重力和勢力落下的眾人,繩網再強韌也承受不住,黎箏只覺自己才剛著力了一瞬,繩網便立刻的在重力的拉扯下碎裂了。

    又是一陣驚呼,眾人再次下落,眼前還殘留著方才看過的那無數根尖矛的摸樣,心中又腦補出自己渾身鮮血,被刺身亡的樣子,恐懼在心頭越演越烈。

    反觀黎箏卻是在一槍繩網射出之后,有了大概得估計,心中已是一定,她再度抬手,向著身前連續不斷地開槍發射,一口氣發射了不知有十幾二十發繩網出去。

    火光與發射聲不斷地響起,一張又一張繩網在空中展開,邊緣帶著堅硬的長釘在推力下重重地插入墻體,將網面固定在空中,再度承接住了眾人的身體。

    狠狠地撞在了這張網面上,臉上也被粗糙的繩線壓出深深地烙印,眾人的身體連同網面在空中起起伏伏的彈跳了幾下,這張網再一次的毀壞了。

    下落再次到來,相對之前的無措,這回戰士們都有了一定的經驗,調整著姿勢,確保自己不會在下落時撞上什么石塊,沒落下多少高度,下一張繩網就在底下等待著接住了他們,如此往復,又損壞了七八張繩網,黎箏終于能夠穩穩當當的從這像是蜘蛛織成的繩網上站起來。

    “活下來了!活下來了!我們都活下來了!”

    火折子重新亮了起來,視野又一次恢復到最開闊的時候,黎箏看著不少戰士們抱成一團,喜極而泣的摸樣,心里終于有了松一口氣的感覺,她站起身,開始清點士兵的人數。

    “將軍,將軍,我們一個沒少,全都在這里了!”

    有人先一步數出了數量來,眉眼上還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與喜悅,眼角隱隱有一抹晶亮的水光閃爍著。

    黎箏心下嘆息,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家沒事就好。”

    “啊!”

    活下來是一回事,受傷又是另一回事,黎箏保下了所有人的性命,卻未能顧忌所有人的身體完全不受損害。

    陳且就在方才的塌陷當中,被石塊砸中了腿部,傷得很是不輕,站都站不起來,只能由幾個旁的戰士左右攙扶著行動。

    他吃痛的皺著眉,單眼半閉,被人扶到一塊與他們一同掉落在網上的大石頭上坐著,黎箏上去撩起他的袍腿,查看傷勢,被他一把摁住了手:“算了將軍,還是出去再看吧。”

    陳且的話語吞吐猶豫,黎箏抬首去看,見他眼神都有些閃躲,心里頓時一沉。

    戰士受傷的事在戰場上屢見不鮮,黎箏曾在別人的臉上看過這種表情。

    他顯然是在怕,怕自己傷得太重,又難以行動,在這種生死未知的險境之中,會拖累大家腳步,如果是狠心一些的將領,可能會做出將他扔在這里的決定,所以自己不敢看傷勢如何,也不愿讓旁人知曉。

    黎箏與他對視,沉著語氣保證道:“放心,你們都是我帶進來的,不論如何,我都要將你們帶出去,如果你這條腿有事,以后無法行走,后半輩子,我來養你。”

    “將軍,”陳且沒想到她會這么說,星星點點的感動從心胸之中暈開,又從雙眼里泄露出來些許。

    給大伙兒吃下一顆定心丸,黎箏翻開陳且的袍腿,仔細地檢查了一番,發現他幸運的只是骨折,頓時松了一口氣:“沒事,不是會影響到后半生的大問題。”

    “真的?”

    聞言,大伙兒紛紛露出放心的神情,肩膀都不約而同的松垮了下來。

    趁著大家的注意力分散,黎箏直接上手幫陳且接好了腿,聽他驟然吃痛的叫喊了一聲,她輕輕笑了笑:“接好了,但是近期都不能隨意動這條腿,回去了好好躺上十天半個月才行,防止長歪,還要在腿上綁一根木棍。”

    陳且還是有點沮喪,他“啊”了一聲,明白自己是無法參加之后攻打邯鄲的戰爭了。

    除了陳且之外,別的戰士們受的傷倒是都不影響行動,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有人問起救了他們好些人性命的繩網:“將軍,多虧了這網,否則我們還真是活不下來了!”

    黎箏額上冒出些冷汗。

    這槍過去沒拿出來給眾人看過,今天危難之時,別無辦法,她才從系統商城里兌換出來救命的,說來也是出現的突兀,如果硬要解釋具體又明細的來處和鍛造的手法之類的東西,還真是說不清楚。

    此時被問到了,她也只好笑笑,簡單的說兩句,便略過:“是,這是我先前出秦國之時,特意尋工匠制造出來的暗器,它能夠在短時間內,噴吐出一張巨網來,除了像現在這樣,從高處掉落用以接住我們之外,還有其他頗多的用法,是個挺實用的器具。”

    尷尬的笑了兩聲,擔心著戰士們會不會對此有所懷疑,或者吵鬧著要求非得看看實物不可,從而暴露了其中存在鍛造上的技術壁壘之類的東西。

    心頭暗跳的黎箏卻發現他們早已習慣了她層出不窮拿新奇玩意兒出來的舉動。

    在經歷過了炸藥和降落傘等物之后,他們甚至是對此接受度頗高的。

    正說著話,腳下站立的繩網略有松動的搖晃了兩下,往插入長釘的繩網邊角看去,那些長釘正在所有人身體重量的壓迫下,慢慢往外松動。

    了解到這一點,戰士們的表情立時嚴肅了起來,其中一個向黎箏提議道:“將軍,雖然我們都活下來了,但是,呆在這些繩網上頭,也并非長久之計,還是得趕快想辦法從墓穴中出去才行!”

    確實如此。

    黎箏點了點頭。

    他們必須得趕緊想法子從這里出去了,雖然剛才的那陣坍塌在墓穴的道路全部下陷之后,已經暫且停止了,但誰都不能保證,坍塌不會再一次開始。

    要是再一次開始,可就不會僅僅只是陳且一個人受傷到無法行動了!

    不論是從事態危機還是從時間緊迫兩個方面來講,他們都應該立時找路出去。

    但問題是,坍塌之后,原先的墓穴道路全都已經塌毀到無法行走的程度了,而在山體之中,他們又無法辨認自己的方向,又該怎么出去呢?

    總不能是自己挖一條路出來吧?

    黎箏上下看了看他們所處的環境,發現他們剛好被繩網掛在中間,一個上不上下不下的地方,想要從這里回到原先呆過的原主墓室當中,顯然也是不可能的,而想要從這里下到險境里面去的話,恐怕也要費上很多氣力,才有可能達成。

    而不管是上還是下,兩邊都沒有出路啊。

    就在黎箏苦惱思索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叫道:“有了!大家快看!那里有一個洞穴!你們看到了嗎?”

    順著他手指出的方向看過去,黎箏果然發現在他們頭頂上方不遠的地方,真的有一個兩人寬,幾米高的洞口。

    “是新坍塌出來的嗎?”

    “剛剛我們掉下來的時候,好像沒有看到過這個洞啊,簡直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

    “哎呀,剛才掉下來的時候哪里有什么光線啊,你能看清什么?”

    “不管這么多了,大家快上去啊,就算從那個洞出不去,起碼呆在那里也好過現在這樣蕩在空中,沒有著力點啊!”

    黎箏覺得王業說的很是有道理,遂下令讓所有人都爬到那洞口去。

    洞口距離眾人所在繩網的位置并不遙遠,有身手好的,單靠自己徒手在凹凸不平的墻壁上扒兩下也好端端的上去了,而不擅長攀爬的,一人踩著另一人的肩膀也能快速的上去。

    推著陳且的背脊,讓上頭的另一個人將他拉上去,黎箏一躍而起,在石壁上找了兩個發力點,幾下蹬腿便上了洞口,至此,他們一行人全都上來了。

    上來之后,借著昏黃的光線往洞里一看,黎箏發現這里還真不是條死路。

    洞口之后,黑而深的道路靜謐幽深,古樸地像是在這里等待他們的到來已有上千年之久了。

    黎箏搖了搖頭,將這個無端出現的念想晃走。

    身后的某個士兵突然“嘶”了一聲:“誒,剛才那么劇烈的坍塌,居然沒有影響到這條通道,連一塊碎石頭都沒有!這也太過完好了吧?”

    王業卻是對此毫不在意地“嗐”了一下,揮了揮手道:“這說明天無絕人之路嘛,走走走,反正我們現在也無處可去,就順著這條道往下走走看,萬一能歪打正著地找到出墓的地方呢?”

    黎箏眉頭微微皺了皺,心中同樣存起了懷疑,但因為目前的情況正如王業所言,他們不順著道走,實在也是無路可去了。

    在眾人都轉過頭,用沉默的眼神盯著她,等待黎箏做出決定,遲疑了片刻,她還是點了點頭:“走,就順著道往前走,看看前面都有什么等著我們。”

    隨著這句話,大伙兒都動起了身,黎箏落在了最后一個,她慢上一拍地跟在諸戰士們身后,手從懷里掏出一張地圖來。

    安國城外山林中的墓穴已經遭到盜墓賊和城中黎民的多次光顧,除了將里頭的貴重葬品一掃而空之外,就連墓穴中通往各個墓室的道路都被人記錄了下來,畫成了一張足夠清晰明了的地圖。

    黎箏手中的這張,便是花了點小錢,從城中某些人那里買來的,畫師畫畫的水準一般,但好在將每條道路都畫得足夠清晰,讓人能夠看懂。

    之前照著這張地圖走,剛好將整個墓穴都踏足了一遍,把地圖上的所有道路全都走遍了,由此才確定,貪官口中的八千兩黃金確實不在這墓穴之中。

    可既然這墓穴中的道路都已經被他們走盡了,那么眼下的這一條又是通向何處的呢?

    為何地圖上并沒有這條通道的記錄?

    是過去從沒有人發現過這條通道,還是踏足過的人全都死了?

    抱著這些疑問,黎箏一頭栽進深長的隧道之中。

    昏暗的墓道之中,起落密集的腳步聲造訪了這條久未有人經過的小道,衣料間的摩擦聲,盔甲間的碰撞聲,頗有節奏的成為了這條道路的背景音樂。

    眾戰士全都抿著唇,路上沒有閑聊半句話的埋頭苦走,心中只希望著這一次的遇難,他們能足夠幸運的直接從這條通道抵達墓穴外頭,而不是被困在里面····

    畢竟,所有人都知曉,他們這次下墓,本原只當是一次短時間的歷程,渾身上下,并未帶上任何食物和飲水,如果不能在兩到三天的時間內,盡快找到出去的路的話,他們能堅持著活下來的概率就小得多了。

    所有人都會被困在這里,跟通道旁邊的尸骨一樣,餓死在這里!

    所以,只能在心中希冀,這條莫名其妙的多出來的通道,就是出墓的道路了。

    可這樣想著,眾人卻又不約而同地發現,這條通道正在帶著他們前往地下!

    “這條通道正在向下?”

    有人發覺這件事情之后,黎箏就立刻收到了報告。

    而這條報告也恰好與她的猜測與懷疑應和了起來。

    買來的地圖上并沒有這條通道,是否能夠證明,或許這條通道與上面的墓穴并無關系?

    獨立在墓穴之外的,另一座建筑的通道?

    或者說,安國城外的同一座山上各兩個不同的人,各自在這里建立了自己的墓穴?

    如果推測成立的話,那么這條通道將會把他們帶去另外一個人的墓穴當中。

    當然,即便腦海里有了模糊的猜測,但在走到底,真正的用雙眼證實事實之前,黎箏還無法做出其他更多的判斷來。

    而眾人提著一顆心,盼望等待已久的水落石出,也很快就來了。

    一道道一束束白色的光線從洞口處落進來,照在了王業的履靴上,那幾乎等同于希望的光芒,在眾人眼底印亮的同時,也將一張張露出笑顏的臉照亮。

    “到了!到了!將軍,我們到了!”

    黎箏被喊得精神一陣,抬起了頭,同樣看見了那縷從洞口外頭透進來的光束,整個人都被光照射得明媚放松了不少。

    說實話,這么漫長的路程,不提其他人,就連她自己,也已經疲勞的快要超出負荷了。

    如果不是知曉他們必須急行軍,在短時間內找到出墓的道路,避免被餓死在這里的結局的話,她恐怕都要因為雙腿的酸軟而下令大家原地休息了。

    還好,這條道路不是永遠走不到底的,而現在,他們終于能夠享受長久勞動所帶來的甜美果實了。

    內心到來的喜悅消除了身體和精神上的疲憊,所有人的肢體再次恢復了原本的效率,在歡快與喜悅中沖出了通道。

    一陣猛光筆直的照射在雙眼上,讓黎箏不由得抬手擋住了光線的同時又閉上了一會兒眼。

    在她適應了新的光照度,重新睜眼看清環境之前,先聽一個呼喊聲在耳邊響起:“這,這里,根本不是什么墓穴外!還是在墓穴里頭!我們沒有出去!”

    “沒有出去?”

    不少戰士們發出疑惑的聲音,黎箏也急迫地睜開了眼,想要看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她聞到了新鮮的青草與風的氣息,也看到、感受到了明亮的陽光,為什么還有人說他們沒能出去,還是在墓穴之中?

    墓穴里會有陽光嗎?

    答案是會。

    如果不是知曉自己尚且還身處于墓穴之中的話,黎箏幾乎都要忍不住地為眼前的景象所感嘆,這是多么美麗的一個地方。

    這是一個倒扣碗狀的堪稱巨大的空間,廣闊的穹頂高得讓人的雙眼感到吃力,絲絲縷縷的光線從上頭,墓穴墻壁上微小的孔洞中透入,一道道一束束地落在地面上,還時不時的有幾滴液體從頂上滑落,使得這方空間中的氣息潮濕不已,泥土柔軟,青草叢生,又因為長時間沒有人類踏足,殘害的緣故,這里到處充斥著自然與荒蕪的氣息。

    滿眼盎然,層次不一的綠意,就像是世上的某一位神明用強盛的生命力將這里裝點鋪滿成了現在的美麗的摸樣。

    黎箏的瞳孔微微顫抖了兩下,心臟因這份純粹的屬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贊嘆著。

    正沉浸于這份美麗之中不可自拔,一陣似煙非煙的白色煙霧憑空出現,不多時就將整個空間濃密的包裹在了白霧之中,空氣里,細小的白色顆粒在眼前飛旋環繞,人眼的可見度立時降低了下來。

    聽著耳旁因這突如其來的現象屢次冒出的呼喊聲,黎箏的手一寸一寸的握緊了起來。

    等等,這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對勁的感覺在心中快要到達頂峰,黎箏一把抓住了身邊不知名戰士的手,并大聲喊道:“所有人手牽手報數!在霧散開之前,不要松開身邊之人的手!”

    大霧。

    他們沒能通過那條隧道走出墓穴不說,還進入了另一個全然沒有人了解過的地方,甚至,這里還莫名其妙地冒出白霧來,將他們的視線遮擋得什么都不剩!

    這是怎么一回事?

    霧氣席卷了空間中的每一處角落,半空中飛舞的水汽沾染了黎箏一身的衣物,布料逐漸變得沉重而濕冷起來,黎箏卻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樣的變故。

    他們沒有受到什么襲擊,但失去了視野也意味著他們必須停留在這里,不能繼續尋找出去的道路。

    應當如何做?

    在這彌天大霧之中原地休息一會兒?

    還是重新退回到之前的通道里去?

    正在費神思索,又聽王業高聲地道:“出現了!出現了!神仙!”

    黎箏急急抬頭,在浩渺的白霧之間,看到了一抹凌空飛舞的白色長袖。

    *

    小系統的考試空間4

    暈頭轉向的被誘導著說出了“絕不通過考試離開系統考試空間”的話語,121哭喪著臉,無比的明白,他真的上了一條糟糕至極的賊船了。

    這句話是考試空間中絕不能訴說的話語,也是主智腦明令禁止,一旦發現,就要被強制沉睡數百年的話語,而才剛來到這里,對此一無所知的121卻在抵達的當天就違反了這條禁令。

    從此以后,不跟著眼前的這票系統走,看來是不行了。

    手中拿捏著小系統的把柄,將記錄著121語音的錄音器放進自己的褲子口袋之中,完好地保管起來,覺得能夠放心地將121當成自己統的高個子系統精靈友好的微笑,并十分人性化地跟他上下握了握手。

    而三系統間最矮的那個則搖晃著腦袋,對著121露出了深感同情的表情來,讓小系統本就糟糕的心情變得更加的雪上加霜起來,到了最后,還是一旁的ALA率先注意到了121沮喪的情緒,他伸長了手臂,攬過了121的肩膀,好哥倆似得搖了搖,用開朗的語氣道:“好了,別為此憂心了,只要你不到主系統面前去舉報我們,他們就不會真的用那個錄音器做些什么的。”

    個子剛好處在眾人之間的中精靈也開口安慰道:“沒錯,這是我們每個人加入之前,都必須要做的事情,不知你一個系統是這樣呢。”

    即便他們是如此訴說的,但121還是情緒低落,打不起精神,在被宿主大人送進考試空間的第一天,他不僅沒能朝著考試滿分的目標前進哪怕一步,甚至還反向努力!

    讓成功離開系統空間這個目標變得更加遙遠起來!

    不論是誰,都會為此難過的。

    ALA朝著另外三個精靈搖了搖頭,轉身到掛著牛仔衣的衣架上,取回了他的外套重新披在了身上,他聳著肩膀道:“好吧,看來休息時間消失了,你們先看我帶回來的電子模擬紙,我帶這新來的小家伙出去逛兩圈,等到他心情好起來了,再回來。”

    121一愣,有些錯愕地抬頭。

    這個時候,ALA要帶他出去逛?

    可他們不是才剛到這里來嗎?

    ALA再次掏出了那枚能夠穿梭跳躍空間的戒指,一陣一陣的紅光像是波浪般,以他為中心的蕩漾開去。

    121被他抓著手臂,消失在房間之中。

    三個高矮不一的系統精靈們彼此間互相看了看,動作統一的找地方坐了下來,三個腦袋湊到一起,對著那張ALA帶回來的電子模擬紙張看了起來。

    他們議論紛紛地道:“這就是ALA這次探索出來的新的道路?”

    “紙筆!紙筆!趕緊計算一遍,看看這條道路能不能跟以往的那些接洽上!”

    “要是不能的話,這也是一條廢棄的道路了。”

    另一頭,衣服、發絲都被強風刮得在空中胡亂飛舞的121重新落在了地面上。

    ALA松開了抓著他,抓得有些發疼的手,他高高揚起了頭,望向頭頂上碧藍的天空,對著那人造出來的刺眼太陽瞇了瞇眼:“來得及,還來得及,有了你,我們團的實力又有了增長,之后,我們一定都能趕在宿主離世之前回去!”

    第206章

    白霧迷蒙, 飄飄渺渺,棉絮般緊密地擁簇在人身周,將整個諾大的空間充斥地宛如仙境。

    濃白色的云霧繚繞四方, 這連綿起伏的霧層之間,仿佛要隨時走出個面若桃李的仙人來,邀請誰進入新的世外桃源。

    話雖如此,黎箏一行人卻沒有半個有心情欣賞這難得一見的美景。

    可見度變得越發低下, 視野中綠色的植株和大樹逐漸被白霧吞噬殆盡, 空間當中的濕氣也在不斷地上漲,黎箏捏緊了左右兩只手當中所抓著的士兵的手臂,豎著雙耳傾聽著身周的各種動靜。

    在視覺被極大剝奪的情況下, 擔心這迷霧里會飛出什么傷人的暗器來才是正經。

    畢竟,這里本身就是墓穴,墓穴之中,遍地都是機關陷阱·····

    黎箏十分擔心他們這回下墓旅程的后半段, 還有更多的周折和磨難在不遠的地方等待著她,而她本人,則只想著用最快速度從這個多災多難的墓穴之中離開,再不愿意哪怕多呆上一兩秒鐘了!

    可惜,這個長久的未曾有人踏足的地方, 還有著迫不及待地想要登堂亮相的存在。

    踩踏的聲音緩緩傳來,身前郁郁蔥蔥的翠綠鮮草被幾雙腳步分開,黎箏用盡了除去視野之外的其他四種感知,將它們的功能全都發揮到最大,也只感知出來是一些身材不高, 大部分海拔僅在她的半腰以下。

    按照基礎推理,這應該是些身材有些笨重的生物。

    ····矮人?

    不著邊際的猜測在腦海里一閃而過, 黎箏又很快想起,自己的身處之地并非西幻背景,而是在公元前幾百年的戰國,在這里別說矮人,就算是精靈之類的生物都不會存在。

    再說,這墓地里面,哪里會有活物存在?

    聽到腳步聲本就是一件足夠奇怪的事情了。

    “所有人,站定不要動!全都呆在原地!”

    黎箏還想最后再測試上一下,借此徹底地排出他們自己人在胡亂行動的可能性。

    “唯!”XN

    訓練有素的戰士們很快的站定了身形,可那陣奇怪腳步聲卻還在遠處不斷地響著,速度也變得越來越快,根據他們聽聲辨位得來的距離,應當是越來越接近了。

    黎箏手邊的戰士明顯的有些慌亂,抓在她手中的胳膊也搖晃了起來:“將、將軍,這是什么聲音?是什么東西在靠近我們?該、該不會是鬼吧?”

    士兵的話音一落,黎箏還沒開口,左手的另一個將士便反駁道:“你瞎說什么!這世上哪兒來的鬼怪?即便是在墓穴里,鬼也不可能在這大白天的時候出來!”

    黎箏眉頭舒展了些許,心中也不將前頭一個士兵說的“鬧鬼”之語當回事,她凝神往濃白的霧氣中看去,打足了精神想要看看這將他們秦國神勇無匹的戰士嚇住的,究竟是個什么玩意兒。

    四面八方而來的穿堂風森冷邪意,刮在人身上,就像是要將人心頭丁點的希望與正氣也一并帶走。

    抖動著肩膀抵御這股子從心底泛起,在外界的寒風吹來時,順利與其交匯到一處的嚴寒,豎耳傾聽那股悉索零碎的腳步聲,只覺像是未足月的嬰兒四肢并用在地面上攀爬,又像是第一次上岸的水妖,拖著連四肢都沒有的笨重身體在地面上扭動著前進。

    可,刨除想象中這些越猜越跟恐怖詭異接近的畫面,霧氣籠罩之下還在繼續朝著他們靠近的,究竟是什么東西?

    白色,白色,白色,還是白色,在四面八方皆是繚繞白霧的環境之下,與其色彩上稍有差異的另一抹白出現了。

    右手邊嚇得差點喊出聲來的戰士口中的“鬼啊”兩字忽然死死頓住了,一雙眼睛在接觸到那抹白色之后,瞪得越發的大了。

    黎箏也吃驚地失了聲:“那是——”

    黑色的鼻翼,寬而癟長的嘴,一身棉白的能夠鑲嵌在云朵之中的毛發,可愛小巧的耳朵從中微微的透出了頭,時不時地搖擺上兩下。

    顯然,這是個并不屬于任何一本聊齋志異中的鬼怪,而是人們日常生活中經常見到,耳熟能詳的動物。

    第一眼看上去的時候,黎箏還差點被它們栩栩如生的逼真樣貌給騙到,以為它們真的是活著的。

    “這,這是,羊?”

    在這地下,竟然會有羊生存著?

    “準確來說,這應當是木羊才對。”

    手掌中的觸感一片堅硬,顯示著眾人眼前所見到的事物,并非什么真實活著的羔羊,而是用木頭雕鑿刻造出來的木雕羊。

    “可是,這木雕神形具備則罷,居然還能夠自行走動?這是如何做到的?”

    極其精妙的機械?

    蹲下身子,從下往上觀察這木羊的外殼,黎箏隱約在其身軀之上尋覓到一絲極細的縫隙,雖然從這道縫隙之中,無法窺見內里的構造,但將耳朵貼上去傾聽的話,隱隱能聽見一些機械運轉的聲響。

    這一點顯然也被別人所發現了,出聲贊嘆的人不在少數:“真是好生精巧的木羊,如果能將它們從這墓穴之中帶出去,如今的那些墨家、公輸家的人還不得研究瘋了?”

    雕刻木羊者的技藝之高超,完全超出了當世魯班門人們所達到的水準。

    這個新的墓穴之中會存在如此罕見的事物,莫非其墓穴的主人跟上頭的墓主一般,同樣的非富即貴?

    試圖通過這些器物找出墓主的身份,目光下垂,眸光淡淡地勾勒在這些木羊的身上,黎箏心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猜測。

    精巧的與真實羊羔一般無二的木雕羊,擁有這種極佳技藝的存在,于中華歷史上似乎僅有一位!

    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黎箏默默地念出了那位神仙的名字——葛由。

    傳說中,葛由是天上放仙羊的神仙,因為貪戀王母娘娘六公主的美色,而被貶至下界。

    來到凡間之后,他用一手極為精妙的木雕造詣雕刻木羊,從他手中誕生的木羊們,能如真羊一般吃草,睡覺,擠奶,不論放到哪里賣,都大受人們歡迎,葛優以此賺取生活用費,卻不想會引起周成王的注意。

    手中一下又一下撫摸著羊羔們的毛發,聽故事的戰士們好奇心大起:“這位葛由仙人,竟然還是周成王時期的?”

    時至戰國,周天子的存地位名存實亡,存在感也越發薄弱,如今戰士們聽起周成王時期的事情和人物,都覺得遙遠的像是在聽太爺爺輩的故事。

    黎箏略微點了點頭:“不錯,這位葛由就是周成王時期的,周成王聽聞了此事之后,發出邀請,想讓葛由到他的宮殿中去進行表演,但葛由卻覺得這樣做太過賣弄,騎著雕刻的木羊進入了綏山仙地,低調地過起了隱居的生活。”

    一名戰士追問道:“后來呢?既然是被貶下來的,那那位仙人還有沒有官復原職,重新上天庭?”

    一雙又一雙的眼睛盯在黎箏身上,就等著故事的后續,黎箏看了看他們的樣子,盤估著戰國人對神話故事的熱愛程度,打算回去鄒氏商鋪之后,就著手安排人些點神話故事、小說出來上架售賣,一邊繼續道:“你猜對了,后來葛由官復原職,在綏山升仙,惹得不少達官貴族爭相趕過去觀看,“飛仙橋”也由此得名。”

    這是寫在《搜神記》里的故事。

    “可是,這里面好像有一個疑點吧····”

    仙人飛升的神話故事很是好聽,但戰士們還有著眼前身在墓穴之中的處境需要費神。

    被左右兩名戰友攙扶著臂膀的陳且面色蒼白,好似腿上被山石掉落時砸到的傷勢還在繼續困擾著他。

    微微蹙著眉,陳且口中語言清晰地提出疑點:“如果要將此處推理成是葛由仙人暗中建造的墓穴,那這里頭顯然還有一個巨大的疑點存在,第一,綏山是在我們秦國境內的,第二,既然葛由仙人已經在眾目睽睽之下升仙,那為何又還要建造一座在凡間的地下墓穴呢?

    如果要將這座墓穴的主人直接當成是葛由,里頭確實還存在著不少的疑問。

    另外的戰士們也接二連三地反應了過來:“對啊,照理來說,這些木羊也應當存在于我們秦國境內才對,眼下之地,可是趙國啊!為什么我們秦國先輩的墓穴會建立在趙國?”

    黎箏停頓了一下。

    這同樣也是她心中存在的懷疑,他們一行人是從趙國安國境內進入墓穴的,也是從趙國人的墓穴之中掉落到這里來的,又為何會在這里碰上傳說中已經在秦國飛升成仙的葛由呢?

    纖細的手指捏著尖白的下巴,黎箏提出了假設:“會不會是有人購買了葛由升仙之前制作的木羊,因其珍貴稀少的數量和漂亮逼真的外觀,小心的把它們保存了起來,當他想要建造自己的墓穴之時,便將這些木羊一并帶到了墓穴之中?”

    在戰士開口說“有這個可能”之前,又是一下不應屬于墓地的聲響,重重出現于眾人不遠處。

    羊群出現之后,圍簇在眾人身邊的白霧似乎一下子散了不少去,黎箏的雙眼已經可以清晰地看見這個空間大致的樣子和戰士們站立的分布,先一眼掃完了所有被她帶下墓穴的人的安全,確認隊伍中沒有少哪怕一個人,黎箏的目光這才望向了聲音傳出的地方。

    悠長的蕭聲,叮當敲響的空靈鐘鼎,每一根弦都將宮商角徵羽演繹到極致的琴瑟,這曲乍然而起的樂聲美妙到超出眾人的想象。

    如同置身于一場空前盛大的演奏會中央,黎箏后知后覺地想起,自己實則還在那座地下宮殿之中。

    “怎么有樂聲?這可是在墓穴里!”

    墓穴中是不會有活人活物存在的,那么這些音樂又是誰人奏響的?

    眾人所站立的地面忽的一下震動,頭頂上遙遠的穹頂撲撲索索地掉落下一陣碎石,被砸的灰頭土臉的檔口里,一排正在動作中的人影從地面之下升了起來。

    白衣飄飄,仙塵渺渺,手臂間穿梭環繞的綾羅羽衣讓他們像極了是從天上而來的仙人。

    這些仙人們各自擺著縱情演奏的姿勢,臉上的神采也是極致的投入,靈巧的手指根根舞動,協力將這首曲成之后,尚上無人聽過的樂聲演奏出來。

    “仙、仙人?”

    當場就有人要對著仙人們下拜行禮,被黎箏一手拉了起來:“等等,你再看上一看!”

    重新站起了身,收到黎箏提醒的戰士定睛望去,只見那些仙人們雖然精致美麗的跟真人無異,但從某些方面和角度上看來,還是有一些破綻,能夠使其暴露出木雕人偶的本來面貌的。

    “這,這也是雕刻出來的?”

    戰士驚訝地差點瞪脫了眼。

    有木雕的羊,能夠自行走動、吃草、擠奶已是使用了超出想象的技藝了,如今這些與活人無異,還會自主彈奏樂器的“活仙人”們更是靈巧得讓人覺得根本就是無法制作出來的事物。

    “假、假的?”

    一名士兵小心翼翼地對著仙人木雕們拜了幾拜,這才兩步并作三步地走進了木雕群,他口中道了一句“失禮”,伸出兩根手指上去心驚膽戰地捏了捏木雕的臉頰,感受到指尖的觸感并非人肉般綿軟有彈性,方才終于相信地回頭跟黎箏等人通報道:“將軍,真是假的,這也是那位葛由仙人雕刻出來的木雕!”

    經葛由之手,才能出現如此栩栩如生,與真人無異的靈巧機關木仙。

    這個論斷定下沒多久,眾人的眼角邊,忽見一道人影驟然升起,以飛躍縹緲云霧之架勢,迅速的升起,飛到了穹頂之間。

    黎箏心頭一跳,默默地喊著“又來”,眼珠子便緊隨其后地追了上去。

    墨色衣衫,修長人影,一頭烏黑亮麗的潑墨長發,男子臉上帶著溫潤如玉的淺笑,一派陌上人玉如,公子世無雙的摸樣,凌天而飛。

    襯托著周邊云霧繚繞之景,還當真是一副讓人拍手叫絕的白日飛升的畫面!

    “登仙!”

    “登仙!這是葛由仙人登仙時的畫面!”

    在不少人為這一幕感到目眩神迷之際,黎箏腳邊突然碰到了一塊掉落著的,正面朝下的方碑,蹲下身將其扶起來一看,上頭正寫著“葛由仙人之祠”。

    祠堂,或者說廟堂,此地原來是用來祭拜葛由仙人所建立的廟宇!

    凝神再度看了看方碑上頭的另外一行小字,黎箏將自己的發現告知了眾人:“這是一位極度崇拜葛由仙人的方士所建立的祠堂、墳廟,他生前搜尋各種有關葛由仙人的事跡和制作木雕的心得筆記,直到死前,才終于靠著高價搜尋來的木雕筆記,和花費了大量時間潛心研究出來的成果,將這些木雕羊復刻了出來,在此基礎上,又制作出了前來恭迎葛由仙人返回仙界的舞樂之仙,他將技藝磨煉成熟,也終于得以將自己心心念念的葛由飛仙的那一幕復刻了出來。”

    眾人抬頭看了看穹頂上那位身材消瘦,面容出色的謫仙,又看了看面前這隊千姿百態的舞樂仙人們,無一不感慨,這位學習了葛由仙人心得筆記的方士,也真是得了精髓,將這些木雕們雕刻得神形具備,抬手間,仿佛下一瞬間就要活過來似得。

    某位下墓之前就了解過葛由仙人事跡的戰士看著頭頂上仙人的木雕,面上浮起了些許懷念的神色:“其實在下就是綏山周邊人士,早年間經常去綏山之下的數十間廟堂中祭拜,如今人在遙遠的趙國,還能見到這位仙人,真是百感交集,甚是懷念與心安。”

    懷念與心安。

    黎箏在心中默念這幾個字,人在秦趙兩國戰場,還是在戰場之下的墓穴之中,照理來說這名戰士應當疲憊而心憂。

    再者,他們一行人暫且尋不到出墓的門路,不知前程在何方,理應心下彷徨不已,可他卻在看到熟悉的,經常祭拜的神明之后,立刻而迅速的安定下來,只能說是信仰與神明的力量了。

    黎箏跟著戰士的動作,一并虔誠地敬拜了這位仙人幾下,口中喃喃道:“還希望這位仙人能夠為我們帶來好運,保佑我們一路安全順暢的離開這座地下墳廟。”

    才將這話說完,低垂著頭顱的黎箏忽的瞄到腳邊被自己扶起來的方碑之下,似乎壓著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她撿起來一看,發現上頭端端正正地寫著幾個字《葛由仙人木雕隨筆》。

    “這、這是!”

    一群眼尖的戰士們一擁而上地將黎箏圍了起來,幾雙眸子亮晶晶地閃爍了起來。

    “木雕隨筆!也就是制作木雕的心得了?”

    “有了這本隨筆,我們就可以復現出這些木羊木仙了?”

    上手翻了翻這本筆記心得,看到里頭有不少都是貨真價實的好東西的黎箏眼中出現了點點笑意:“不錯,有了這本仙人親筆寫下的木雕秘籍,我們秦國之中,又能涌現出不少能工巧匠了!”

    這算是他們下墓以來的第一筆大收獲了,一本絕世秘籍,不論是自己用來潛心學習,還是拿制造出來的木雕出去販賣,都可以賺得盆滿缽滿,黎箏甚至敢說,有了這本秘籍之后,這些戰士們的后半輩子都有所依靠了。

    她淡淡地安撫眾人激動的情緒:“好了好了,這本秘籍見者有份,回去之后,大家各自抄錄,未來不管是想要收徒將這份技藝傳承下去,還是學一份厲害的手藝,養活自己與家里人,都是可以的。”

    聞言,眾戰士們都是喜出望外,告謝黎箏的話語層出不窮。

    黎箏自己也是喜滋滋地打開了系統面板,點擊“復制秘籍”按鈕,先復刻了50份出來,一并拿到系統商城里去進行售賣。

    這等堪稱神技的木雕技巧,賣出幾個天價也是正常的,最近小系統不在,她都沒辦法做任務賺系統積分,暫且就先用這本秘籍幫她賺上一桶金子吧!

    才剛將物品擺上架,便有兩個手快的任務者,刷刷兩下點了購買,聽著系統積分掉入口袋的美妙提示音,黎箏止不住歡快地瞇起了眼睛。

    不少身處于背景為古代的任務者們,在做任務之時,也不好拿出什么太高的科技,而黎箏手上的這本木雕筆記就非常適用了,剛好填補了任務者們剛需的缺。

    處理完這些事項,她抬手將這本秘籍塞到了陳且的懷中:“如今你腿腳不便,之后打邯鄲的戰場也是不能上了,剛好有空閑先將這木雕秘籍里頭的知識學習起來,這本秘籍,就先交給你來保管,若是有什么損失,便唯你是問。”

    黎箏左右看了看其余戰士們的面上的神情,問道:“我這樣做決定,大家都沒意見吧?”

    陳且腿腳有傷,如果不能好好痊愈,以后可能也無法繼續當兵,他是戰士們當中最需要這本秘籍的人,秦國戰士們心間也自是有義氣在的。

    “沒有!當然沒有!”

    “就給小且子保管著!這書要是壞了,破了,回去秦國就拿你家好些個妹妹們陪!”

    “是啊是啊,有了這技藝,我們學會了,以后一人給小且子的妹妹們做一件嫁妝!”

    生死相依的戰友情在幾個對視之間,流傳的畢露無遺,黎箏這樣做決定,他們不但沒有意見,還極其的為陳且感到高興,不少人寵溺的大力揉搓著陳且的腦袋,恭喜他,告訴他這便是“因禍得福”,并且先后祝福他成為一代木雕大師,然后回過頭來教導他們。

    陳且本人也是感動不已,他一個一米八,身上滿是肌肉的大漢,幾乎快要眼淚汪汪地看著黎箏,喉頭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黎箏也不愿意接受他的謝意,轉首指向了穹頂之上的葛由仙人,直言道:“這本秘籍是葛由仙人寫下,由其弟子編纂而成的,如果你真的要謝的話,就謝這位擁有技藝之能的葛由仙人吧!”

    陳且聞言,當下便擦拭了兩下眼角,在兩位戰友的扶持之下,撲倒在地上行了個大禮,“砰砰砰”地對著葛由仙人的雕像磕了好些個響頭:“弟子陳且今日幸能拜入仙師門下,學習木雕機關之術,他日必將師祖之名發揚光大,響徹七國!”

    黎箏聽著聽著突然被提醒地想起了些事情,打開系統面板,進到系統商城里的售后服務臺上,在售賣備注當中加上了一句“凡習此秘籍者,必須將葛由仙人尊為開山師祖,每日向其供奉香火”。

    如此,也算是幫仙人在各個人物世界中創建門派,豐富香火了。

    可能所有人都不會想到,他們下墓一趟,居然還能多了一項安身立業的本事,頭頂上也多了一位已經飛仙成神的祖師爺。

    在葛由仙人的雕像這邊再三多拜了幾拜,未能從這一層搜尋出更多東西的黎箏等人揮揮手,告別了如假包換的木雕羊,奏樂仙人的木雕群和葛由祖師爺的凌空雕像,進入了通往更下一層的通道之中。

    一路上,系統商城里面秘籍成功出售的提示音叮叮咚咚地響個不停,沒一會兒,復刻出來的五十本秘籍就銷售得快要見底了,黎箏見狀,又復制了小兩百本出來,繼續放在商場里一塊兒賣,順便幫葛由收一些徒子徒孫。

    沒有系統精靈的幫助,手酸的點了小兩百下的黎箏走到半路,撞上了前頭戰士們的后背,那戰士轉過頭來,聲音急促地道:“將軍,將軍,這還有個墓室!”

    黎箏并不多驚訝,世上的墳廟不少見,既然他們上面已經有祭祀仙人的廟宇了,這里便也該有墳,該有墓室。

    她甚至覺得,那座更為淺層的墓穴,很可能就是這位葬在這里的方士特意建造出來,用于掩護他自身的墓穴和葛由仙人的廟宇的。

    若不是上面那座墓穴坍塌,可能世上還無人能夠看破那層假象,找到這處被掩藏起來的真正的墓穴呢。

    “將軍,這墓穴我們進是不進?”

    黎箏手指微微彈動,心中有所猶豫。

    照理來說,他們這一行人并非什么求財的盜墓賊,在此行走僅僅只是為了尋找可能存在的出路,是以遇見墓室對他們來講實則也沒什么用處。

    可現下他們完全沒有出墓的方法,只是像只無頭蒼蠅一般的在這墓穴里頭亂轉,所以,也只能將希望落在這墓室之中,盼著里頭還有什么可以出去的機關和讓他們突破困境的希望存在。

    “····進!這墓室的主人,可是位在木工技巧和機關術兩方面都登峰造極的人,他的墓室里,萬一藏著什么花盡畢生心血制造出來的精巧器械,那我們或許就可以借此脫離這個地下墓穴了。”

    在沒有辦法的時候,死馬也要當做活馬來醫!

    他們都已經走到了這里,何妨再進入墓室中找找有沒有什么生機呢?

    像是印證眾人的猜測般,在進入這條通往主墓室的墓道之中,里頭精巧的機關是外頭的幾倍之多,其兇險之處,若不是黎箏幾次出手,將險些斃命的戰士救下,恐怕在這里他們就會大規模損兵折將一番。

    也還好腿腳不便的陳且和另外兩個戰士都按照黎箏的命令呆在了墓室的門外,否則,他們幾人大抵會因為行路速度太慢而觸發不少機關陷阱。

    費了一番功夫,眾人終于通過了層層機關,進入到了墓室之中,可到里頭一看,哪里有黎箏想要的“能夠帶他們出墓”的精巧機關?

    這墓室根本空得比最上頭用來打掩護的墓室還要簡陋。

    不死心的眾人又猜測著墓主會不會將好東西全都放在棺材里,隨自己一同下葬了,可真的打開了棺材,他們才發現,這僅僅只是那方士的衣冠冢而已,其本人并不再在此。

    而與衣冠一起躺在墓中的,還有一封方士的親筆信,上頭事無巨細的寫明了這位方士的來歷出處和為何將墓室建造于此。

    “余原是秦國綏山人士,因醉心于葛由仙人的木雕與機關,游歷四方收集其散落于人間各處的心得筆記,編纂成書冊,悉心學習,原以為這樣的生活會一直持續下去,誰知,秦王十年,余游歷制趙國安國此地,不幸在城外山林中誤食一株他人精心飼養的毒草,藥石難醫,悲痛之下,便在此地建造了墓穴。

    然而,在安國全城的藥師合力醫治下,余竟在次年痊愈,身體健康,活蹦亂跳,于是這座已經建立好的墓穴便失去了用武之地,只得空置了下來,余想了又想,最后將此地用來存放余在安國的這一年半時間里制作出來的“登仙臺”等木雕。

    這生命最后的一段時光中,余雖然無法如過去一般到五湖四海去收集散落各處的葛由筆記,但卻專心將手頭上學習到的知識全都裝到了肚子里,是以,離開安國前,余將那本編纂好的《葛由仙人木雕隨筆·初稿》藏在了主墓室上方的“登仙臺碑”之下,留給后世的有緣人學習。

    如今汝輩能夠通過余精心設下的機關陣,見到這封余的生平小節,便已是余的有緣人,余便將半生心血所著的《葛由仙人木雕隨筆·初稿》和這間墓穴贈與郎君,愿見此信者,能夠如余一般,一生敬愛葛由仙人,將木材雕刻和制作機關當做必勝所愛之絕學,好生對待這本《木雕·初稿》,如有空暇,或可再幫余到五湖四海中去尋找其他葛由筆記。”

    通篇讀完,黎箏一行人對這位方士有了一定的了解,他的喜好,他的生平,他的奇遇,都呈現在了這捆竹簡之中。

    有戰士忍不住感嘆:“真是個隨性灑脫又性格奇異的人,花了大半生,好不容易編纂出來的初稿,就這么藏在了墓穴里贈送給后來的有緣人,甚至還連帶著這個墓穴一塊兒贈送,真是又奇怪又率性。”

    “大抵是太過于喜歡葛由仙人的技藝了,一直在五湖四海追尋筆記心得的下落,即便知曉自己食用了毒藥,命不久矣,也要在生命的最后時光里鉆研技巧,他一定是全都學會了,才會將這本初稿藏在這里的吧。”

    “這種非常喜歡,所以想要推薦給別人的心情我也曾經有過····等到七國之間紛紛擾擾的戰爭結束以后,我便要如這位方士所說的,繼續他的事業,將三山八荒所有的還未找到的葛由心得全部收集起來。”

    “我們可是戰士啊,你居然會想著戰爭結束?要是戰爭結束了,我們不就沒有用武之地了?”

    “沒有用武之地才好呢,我們全都回家種田不好嗎?青山綠水,炊煙人家,出門是郁郁蔥蔥的糧食地,進屋是美麗的良人與聰明的孩子,這不才是最好的生活方式嗎?”

    說到成親這等大事,編隊里一個剛及了冠,但還未成親的大小伙子不禁羞紅了臉:“確實如此,這仗還是不打的好啊,可七國紛爭已久,如今的局勢更是越發的嚴峻起來,戰爭只怕是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真的會有結束的那一天嗎?”

    “會,會有的。”

    黎箏直起了腰背,從衣冠冢前站起了身,轉過身來看著大伙兒,認認真真的一字一句道:“如今雖是七雄并立的時代,但對我們大秦來講,真正的強敵只有趙國一個,等到趙國這攔路虎一除,剩下的幾個國家,還不跟砍瓜切菜似得讓我們給收服了?只要我們大秦統一天下,這世上便再無戰爭發生了!”

    “大、大秦統一天下?”戰士吃驚的說話都要結巴了。

    黎箏眉頭一挑,終于意識到自己過早的將這些話說了出來,要是走漏了風聲,傳到另外幾個國家耳朵里去,讓他們團結起來,形成聯合軍,可是會成為一股很大的阻力的!

    她哂笑起來,試圖將這些蘊含著勃勃野心的話語給掩飾過去:“我隨口瞎說的,大家當個樂子聽也就罷了,可別在喝酒閑聊的時候給人講出去呀。現下什么戰爭不戰爭的都是假的,只有快點脫離這墓穴才是真的!對了,我方才好像看到這捆竹簡的背面似乎還刻了一行小字啊,你們念出來聽聽,這為方士除了自己的生平事跡之外,還寫了什么東西。”

    圍簇在一起看竹簡的戰士們一聽,立時便將竹簡翻了過來,竹簡上方,果真還刻寫著一行螞蟻字。

    “他、他寫著——此墓室之中,并無能夠通向外界的通道,倘若想要成為余的有緣人,便請破解此難,另,萬一破解不了也不礙事,余衣冠冢的棺材里藏著一條能夠直通地下的小道,從小道下去,有一間能與外界接通半個小口的墓室,在此處,君可以得到食物來源和水,不必擔心有性命之憂。”

    大伙兒沒想到這么小小的段話,方士竟是寫了這么多的內容,這內容還令他們有喜有憂。

    喜的是,他們竟然不用擔憂性命,可以在墓穴之中獲得食物,憂的是,方士竟然將出墓當成考題來為難他們!

    在手無寸鐵又沒有半條能夠通往外界的通道的情況下,他們光是在山體之中分清方向與海拔高低就已經十分困難了,更別提想辦法出墓了,身處如此堅固的墓穴之中,即便是上方另一個墓穴的坍倒都不能使得這座墓穴有分毫的損傷,難道他們還能憑借著赤手空拳直接挖出去不成?

    怎么想都只有死路一條,諸位戰士們不由得哭喪起臉來。

    就連一向深有本事,腦子里點子賊多的黎箏都搖了搖頭,轉而跟眾將士們表示,先到那個傳說中的“有食物和水源的墓室”里去看看,那些存放著的食物會不會已經過期了,等到確認完這一點之后,再想想有沒有別的辦法能夠出去。

    衣冠冢上的棺材蓋頭被整個拉起,丟落到地面上,那件薄薄的衣冠也被拿了起來,視線往下,果真掃到一個黑洞洞的,能夠鉆進個成年人進去的洞口來,觀這洞口中并不平坦的,有著細小幅度的傾斜通道,黎箏懷疑這是建造成滑梯狀的狹小洞口。

    “這這洞實在是不大,要是穿著身上的鎧甲,我們就下不去了!”

    “這等斜坡所建的隧道,下去容易上來難,如果我們真的聽這方士所言,輕易下去了,結果上也上不來了,那該如何是好?”

    “上不來還算好的呢,萬一這方士騙我們,根本沒有在等什么有緣人,而是想用布置在下頭的機關將我們全部殺死可怎么辦?”

    此話說的很是有道理,一經出口就博取到了不少人的同意:“說的對啊,萬一真的是這樣,我們隨著隧道下滑的身體在半路上可是止也止不住的!如果下頭有什么刺槍豎立著,我們這么好些人,便要命喪當場了!”

    幾句話一出,不愿下洞探索已成了問題,戰士們互相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還是黎箏站出來表示自己先下洞,才解決了這僵持已久的場面:“行了,你們不用多說了,既然這位方士說下頭有食物和水源,那么在找不到出路之前,我們就必須下洞!我是我們這些人里頭個子和身材都是最小的,即便不脫盔甲,我也能從這個洞里下去,所以,由我來第一個下去探洞。我身上有盔甲保護,即便下頭有什么機關陷阱,也能靠著一身盔甲避過不少致命傷!”

    黎箏沒說的是,她手里還剩幾張系統給的保命符,真遇到危險了就往身上一拍,有什么禍事

    此言一出,立時遭到了所有戰士的阻攔:“這怎么行?此去兇險萬分,您如何能去趟這渾水?”

    王業同樣開口道:“將軍!您可是我們的將軍!萬一您出事了,我等又該由誰來指揮?豈不是群龍無首,如一盤散沙般無法形成戰斗力?”

    “是啊!”

    “是啊,將軍,您不能去!”

    黎箏聽得耳朵疼,一抬手,斬釘截鐵,誰也勸不得地道:“行了,今天我必須下這個洞,你們將身上所有細長的,能擰成繩子的東西全都拿出來,等會兒我下去的時候給捆在腰上,萬一真的是下去了就上不來,還要靠你們將我拉上來了。”

    話是如此說的,但一群戰士們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地找了幾遍,愣是沒能找出幾根細長的,能夠擰成繩子的東西來,那勉強的演技,不愿意配合的推脫摸樣,一時間差點把黎箏給看笑了。

    忍耐著沒有揭穿他們就是不想讓她下去的明顯到不能再明顯的目的,黎箏嘆了口氣,以拿出捕網槍對著墻角射了一擊作為鬧劇的結束。

    沒有繩子,但是她有系統出品的捕網槍呀!

    這射出來的網不就是用繩子編的嗎?

    拔劍砍上兩刀,把所有不需要的地方去掉,剩下的不就是她想要的繩索了嗎?

    不用戰士們動手,自己三下五除二的將繩索制作了出來,隨意的在腰上打了個結,另一頭拋向了墓穴的某個無人站立的角落,黎箏往棺材里一爬,已然是準備下洞了!

    這下子所有戰士都急了起來,撲向另一頭繩索不讓繩子跟著人一并滑下去的在生死時速中撲繩子,攔著黎箏強烈要求讓她重新系過一回繩子,將繩子綁綁好的強行沖過去按住了黎箏的肩膀,用甩動的下巴示意另一個戰友上來重新綁繩子的幾次擺頭示意。

    黎箏嘆了口氣,只得被按在原地重新綁了一回繩子,好半晌,才得到可以下洞的批準。

    她左右看了一圈:“那我下洞了······萬一,人下去了之后上不來,那你們就換個思維,再想想有沒有什么別的方法能出墓。”

    第207章

    黎箏對自己的身手有著足夠的信心, 并不擔憂會在下洞穴的過程中遇到意外危險而死亡,她之所以會說“萬一下去之后無法再上來”,實則是在憂心, 下去的通道會不會上寬下窄,易下難上。

    如果建造墓穴洞口的方士只是想將人騙到洞中關閉至死的話,那她下去之后,再上來的可能性便小上了不少。

    人坐在棺材里的洞口上, 雙腿已經往下探入了不少, 隨時準備雙手一推,直接滑下去的黎箏朝著戰士們揮了揮手,并不打算再說更多的話語出來, 免得,他們又要不同意她的冒險行為,獨自下洞尋找食物了。

    “將軍····”

    愁眉苦臉的大有人在,想要阻攔黎箏, 換上自己下洞的更是比比皆是,可強壯的身形對他們來說是個巨大的問題,就連“削足適履”,割去自己臂膀上的肌肉,將自己團成一團的想法都冒出來了數次, 卻又都被理智所阻止。

    幾乎是所有的將士們都在思索,應該如何破解眼下的這個困境。

    讓他們的主心骨,心頭肉下去獨自冒險,委實是所有人都不愿的。

    但被困在墓穴里出不去是事實,缺少食物也是事實, 目前唯一的解法,似乎也只有下到洞穴中去探探是否真的存放著食物, 而可能夠勝任的人,僅有黎箏一個。

    那瘦小的,弱不禁風的肩膀要為他們這些各個都有一米八的男人們扛起生存的希望,讓這些本應為自己家的將軍赴湯蹈火,上刀山下火海的拼搏的戰士們心中皆是慚愧不已。

    看了看這低沉壓抑的氣氛,黎箏稍稍地抿了抿唇,繼而又很快地勾起,那張漂亮的放在任何地方都能令屋宇蓬蓽生輝的臉蛋扯出了一個迷人的微笑,開口打破沉寂氛圍地道:“好了,下去一趟也就半盞茶的功夫,還不是沒多久就要上來了,做什么一個個垂頭喪氣的?都給本將軍站直了!”

    她目光來回看了一遍,待到將站在最后最角落里頭的那個人影也掃著了,這才道:“這回下墓,本將軍一個兵都沒有丟,回去的時候,一定也是所有人一塊兒回去!你們放心吧,本將軍一定原原本本,一根頭發絲兒都不掉的回來!”

    “將軍!”說話的人叫年韁,在士兵里頭是歲數最小的一個,愛鬧愛笑,時常在黎箏眼前來去,這生離死別的時候,他忍不住就紅了眼,叫喊出聲來。

    這一個沒忍住,連帶著其他將士們都忍耐不住了,一群肌肉蓬勃,穿著盔甲的健壯男士朝著黎箏一擁而上,全都是不愿讓黎箏去冒這個風險下洞的!

    “將軍!”

    “將軍!我們不下洞了,干嘛要信這方士的話,覺得這洞下真有什么食物?都過去多少年了,即便他活著的時候真的將食物存放在了洞穴里面,到了現在,這些食物也都該腐敗壞了!”

    “是啊,將軍,為了那些可食用概率極小的食物下洞去冒這個險,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熟悉的富有男子氣概的臉龐一張張的湊上來,有些甚至激動的快要貼到黎箏的臉上來,一股股帶有男性氣味的呼吸全都噴吐在她的皮膚上,泛起了一陣又一陣的熱意與瘙癢,這讓尚且還記得自己是位女性的黎箏感到了分外的不適,然而,在如此情況下,那些手還是緊緊地抓著她的臂膀,就像是一根根鐵做的干條一樣,要勒到她的衣襟和身體里去。

    一個少年湊了上來,他俊朗的臉上滿是為黎箏所牽動心神的擔憂:“將軍,我們,我們不下洞了好不好?我們出去找找別的路子,說不定出口就在什么被我們遺忘的地方呢?或者,或者我們可以返回去,到上頭那個原來的墓穴里頭,萬一有什么還沒有坍塌完畢的道路呢?只要想辦法返回到上面,我們就可以尋著原來的路徑離開了!”

    所有人都將自己的想法和勸阻倒豆子般的說了出來,可沒一會兒,這些憂慮就說盡了,那種無限的情緒轉化為一兩句無法確切表達的話語說盡了,使得空氣也再度安靜了下來,只剩下胸膛里那股強烈的有如火燒的擔憂還在繼續。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無盡的憂思從那一雙雙屬于戰士的眼睛中透了出來,濃郁得像是要將黎箏整個人都包裹起來,他們死死地盯在黎箏的面孔上,等待著她對他們的話語做出回應,又希望著她能夠因為他們的勸阻而改變決定,留在他們重重保衛的后方,不再試圖以身犯險。

    但想要促成這件事,顯然是沒有那么容易的。

    黎箏輕輕嘆了口氣,臉上出現了些許無奈的神色。

    戰士們是需要安撫的,他們已經失去過一個將領了,顯然是無法承受再度失去著好不容易得來的第二個的。

    或許,為了換她能夠留下來,他們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

    可即便如此,為了獲得能讓眾人生存下去的食物,這一趟黎箏還是不得不跑。

    “夠了,本將軍命令所有人都在這里等待。王業!”

    “在!”

    嘴角邊一顆魅惑笑痣的青年下意識地立正,整個人像是顆筆直的小白楊般緊繃著背脊,寬闊的肩膀,窄瘦的腰腹,刀削般的下顎,就連蔥白的指尖都筆挺的等待著黎箏下給他的命令。

    雖然將軍就要拋下他們一桿人等,獨自下洞去探險了,但是!

    但是,這可是單獨點了他一個人出來說話的!

    只有他一個人被點!

    眼角小心又敬愛地瞟著那位在他心目中可以稱神的存在,王業小心翼翼的壓著自己的表情,不讓自己的一眾兄弟們看出他單獨被將軍點到的小小激動。

    所有將士們都跟著王業的動作一齊站直了身,黎箏的臂膀也由此被解放了出來,她抬手揉了揉被抓得有些疼痛的手臂,對著王業發令道:“這里也沒有香可以用來計時,王業,拿上你的劍,去鑿這棺材蓋的外層,什么時候你將這棺材蓋的一角鑿出了個缺口,什么時候我就從洞里面上來了!”

    “將軍!”XN

    眾人猶然還想勸阻,那火燒火燎的焦急的心情,光是看面色便讓人感同身受。

    黎箏卻只是抬了抬手,神色淡淡地讓所有人止住了接下來的話語:“行了,這一趟我非去不可,秦休,我不在的時候,你就是這里的最高長官,大家有什么事你都看著點,萬一情況不對,所有人的去留就由你來決定。”

    黎箏在眾人的依依不舍中,踏上了獨自探險的征程。

    她深入洞穴,向著未知的領域前行。

    洞穴里一片漆黑,視野中看不到任何事物,通道的坡很陡很滑,黎箏快速的下落,風聲在耳邊呼呼地響起,將她的頭發、衣角、睫毛都吹得上揚,一時間,她甚至連雙眼都無法睜開,如此情況下,無法看見任何事物的她,對充滿危險的環境中的所有危機都是無法良好應付的。

    好在,這種狀態很快就過去了,她馬上的從洞穴中掉落到了另一個地方。

    整個人落到了一堆蓬松柔軟的茅草之中,卸去了大部分力道的黎箏站起身,打量起眼前的洞穴來。

    光線重新到來,這個洞穴的環境明顯有別于上頭的墓室,如果說上邊兒的墻壁是經過了工匠們斧鑿雕刻的規整平滑,那么下方的洞穴就更加偏向于自然形成的。

    在這里,各種造型奇異的怪石林立于其中,陡峭而尖銳的摸樣沒有經過任何打磨。

    想到自己落下來的時候萬一撞在了這塊石頭上的下場,心頭一涼的黎箏不禁摸了摸自己微微發毛的后頸,壓下這種后怕,黎箏轉眼再往四周看去,這自然形成的山壁之上每隔幾步就插著一根火把,漸漸延伸到更加深入的洞穴中去,看那情景,就仿佛是在引導著誰人的前進。

    眉頭微微一動,黎箏抬起了腳,動作不慢的向著動火通明的地方前進。

    她心中還記掛著自己同戰士們行動、生存所急需的必備食品,不論前方等待著的是機關還是陷阱,不論是刀山還是火海,她都要一并趟過去!

    不過,有時候在未知處等待的,并不是危機與兇險,而是機遇與財富。

    走著走著,黎箏眼前忽然出現一片金光,閃耀的她的眼睛都差點睜不開。

    走近一看,這些金光閃閃的事物,竟然是旁若無人的堆疊起來的金幣和金條,這寒冷的隨時都有過堂風吹過的洞穴,居然像是巨龍所生活的龍穴一般,被真金白銀給裝點了起來。

    在堪稱海量的黃金山中,盛滿了珠寶玉石瓔珞的寶箱、皇冠、寶劍到處都是,像是惡魔用來引誘路人而拿出來的陷阱般無人看管的存放在這里。

    即便明知里頭會有兇險之處,黎箏還是不由得狠狠地動心了。

    這恐怕便是方士這些年賺到的財富的總和吧?

    放在這里,或許是一道對后人的考驗。

    心中思考著這些,黎箏試準備觸摸一下這些金錢,以此驗證它們的真實性,好刨除這又是方士制作出來的如假包換的木雕作品。

    她一步步靠近的同時,也注意到這個洞穴的不簡單,在金山銀山的周圍很可能還隱藏著其她的危險。

    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正當伸出的手即將要摸到金子時,墓穴深處突然射來了十幾支箭矢!

    這些箭矢來得十分突然,且速度極快,讓人根本來不及躲避。

    還好黎箏心中早已有所準備,她不慌不亂,幾次足下蹬地,狠狠向后躍去,手上還不忘用身體護住頭部,來躲避箭矢的攻擊。

    箭矢們跟黎箏擦身而過,“歘欻欻”地扎入地面,將原本完好地土地扎出一連串孔洞。

    重新回到安全之處,黎箏心中多少有了算計。

    想來,這必然是方士所留下的一道對后人的考驗,如果她一上來就被金錢迷暈了眼,那么就會與真正的生機失之交臂,喪生在這堆世人追求的金錢之上。

    看了看那堆在燈火映照之下,璀璨奪目得映花人眼,叫人不由自主得生出心動之感的金山,黎箏忍不住得嘆息,在這個喧囂的世界里,金錢似乎成了萬能的魔法,讓無數人為之瘋狂。

    但是,真正的智者卻深知金錢背后的陷阱。

    金錢并非萬能的,不但會迷惑人的雙眼,還會讓人失去方向。

    在這場看似普通的金錢考驗中,只有保持清醒的頭腦堅定自己的信念,不被金錢所左右,才能尋找到真正的生機。

    “而那些被金錢所迷惑的人,只會在這堆世人追求的金錢之上喪失自己的本性。她們或許短暫地享受到了物質的滿足,但卻失去了內心的平靜和真正的幸福。這樣的人,注定會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方向,最終走向悲劇的結局。”

    口中喃喃念著升起木牌上,方士留下寫給后人觀看的字跡,黎箏抽了抽嘴角,表示這些大道理說說則罷,不過是空洞無物的言辭罷了。

    只有物質基礎才能決定上層建筑!有了錢才能好好的生活!就算這堆金錢被方士加上了重重機關,讓人連靠近半步也做不到,她也要將這些金幣全部取出來,拿到自己手里!

    盯著在燈火下閃爍著誘人光芒的金幣,黎箏心中升起一股勢在必得的信念。

    盡管方士設下的機關重重,讓人難以靠近這堆金幣,但她卻是毫不退縮的!

    什么彰顯克制與理念的光彩都是虛假的,只有用勇氣與實力克服萬難取得人生的第N桶金子才是實在!

    心頭決意挑戰這些機關,將所有的金幣全部取出,黎箏抬手給自己身上拍了張保命符,她看準時機,往金幣堆中猛沖,在接觸到金幣堆的第一時間,就將它們全部收取到了系統背包之中。

    當金幣被黎箏揮手收入系統包裹的那一刻,洞中的機關仿佛瞬間被激活。各種致命的箭矢、石塊、毒霧,都齊刷刷地朝黎箏射來。然而,令它們感到困惑的是,這些攻擊似乎并沒有對黎箏造成任何傷害。

    就像是老舊的電腦,死機般的停頓了好長一段時間,機關們緩緩將黎箏這么一個大活人默認成了已經死亡的狀態。

    而后,機關又陷入了另一種混亂。它們不再朝特定的目標發起攻擊,反是四處亂轉,仿佛在尋找什么丟失的東西。

    金幣!是金幣!

    它們看守已久的那么一大座金幣山呢?

    這些豎立在墻壁上的機關開始不斷地擺頭,四處亂轉著在洞中搜尋,想要找到那個偷走金幣的罪魁禍首。有幾次,它們甚至撞到了一塊,就像是在彼此攻擊,又仿佛在互相指責。

    可惜的是,它們始終找不到那些被偷走的金幣。

    看著這些機關的混亂狀態,黎箏心中暗自發笑。她知道,這些機關雖然強大,但并沒有智能,只會按照預設的程序行事。而她,正是利用了這個弱點,成功地避開了它們的攻擊,并將金幣收入囊中。

    金幣到手,黎箏仔細的數了數,發現這錢財之多,稱得上是富可敵國,不論是誰得到了這筆財產,都能一夜之間從乞丐變成富豪。

    它在系統空間中顯示出來的數目,不但遠遠超過了貪官盜走的八千之數,還能夠在無人問津的土地上建立出一座新的城邦來!

    這也意味著,哪怕他們出墓之后無法將真正的八千金幣找回來,也能夠暫時用這筆錢中的一個小小角落來墊上一墊了!

    獲得了一筆巨款,為防墻壁上的機關突然反應過來,再度朝她攻擊,黎箏迅速的離開了這里,她挑著比較隱蔽,在機關射程之外的地方落腳,小心翼翼的向著洞穴的更深處去。

    走了一段時間,還沒有看見前方有什么別的事物,黎箏發覺這地下洞穴的空間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仿佛是一個無盡的迷宮,只為了囚困住迷路的獵物而建立。

    好在又徒步了一段時間,她終于見到了新的事物。

    心中充斥著好奇與警惕,黎箏發現前方石洞的拐角處有一個高高的展示臺,那展示臺被幾束燈光照得通亮。

    上頭擺放著一塊小小的物品,因為被特意打上了光,這展示臺看起來甚至十分的現代化。

    如果不是因為知道墓穴主人只是學習了葛由仙人的筆記心得,她甚至會以為這個人可能去過現代。

    走近展示臺,仔細觀察那巴掌大的令牌上的字跡,黎箏發現上頭竟是端端正正,一筆一劃得雕刻了幾個大字——墨家巨子令!

    “巨子令!”黎箏心中一陣翻涌。

    墨家,自古以來便是一個神秘而強大的組織。她們以兼愛非攻為宗旨,擁有著超越常人的技藝和智慧。而巨子令,便是墨家的最高信物,持有此令者,便有了號令所有墨家弟子的權力。

    這塊牌子雖然看著不起眼,就光彩奪目方面也完全比不過擺在前頭的那堆金幣山,但它所蘊含的力量卻是無可估量的。

    若是能得到這塊牌子,便等于獲得了七國中所有墨家弟子們的幫助,這股力量足以讓任何人為之震撼!

    黎箏心中明白,要是被其他人得知巨子令的存在,那必定會引起無數的紛爭和爭奪!

    正要上前兩步,伸手去拿那塊令牌,地面上卻再度升起了一塊令人感到眼熟的木牌。

    上頭還是一行行方士留下來寫給后人的筆記,他苦口婆心地道:“權力與欲望,如同濃霧一般,迷人眼目,使人難以看清前方的道路。多少人在這迷霧中迷失了自我,為了追求權力和欲望,不擇手段,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初心。

    然而,真正的智者并不會被這迷霧所迷惑。他們明白,權力與欲望不過是過眼云煙,真正重要的是內心的平靜與滿足。他們能夠抵擋住權力的誘惑,不為欲望所驅使,始終堅守自己的原則和信念。

    對于那些深陷權力與欲望泥沼的人,也許他們會短暫地享受到權力和欲望帶來的快感,但最終,他們將付出沉重的代價。他們失去了真誠的朋友,失去了內心的平靜,甚至失去了自我。

    真正的幸福,不在于權力的擁有,也不在于欲望的滿足。真正的幸福,來自于內心的平靜與滿足,來自于對生活的熱愛與感激。只有當我們放下對權力和欲望的執著,才能真正感受到生活的美好,才能真正擁有內心的平靜與幸福。”

    顯然,這位方士原是個世外高人,一生醉心于木雕事業,對旁的東西不屑一顧。如今將這兩樣引動世人瘋狂的東西展示出來,完全不是為了炫耀。此中的用意,只是想讓他的弟子明白,要入他的門下,首先就要將錢權視如糞土。

    黎箏抽了抽嘴角,對這番感人至深,叫人不由得淚如雨下的話語無動于衷,她目光下撇,看了看系統面板上還在持續狀態中倒計時的保命符,決定將這枚“墨家巨子令”一并收入囊中。

    上前兩步,在快要觸碰到巨子令的時候,她突然停下了腳步,果然,跟先前接近金幣堆時一樣,數支飛箭欻欻欻得扎在了她的腳跟前,直指她的要害。

    這里果然也有機關!

    仗著自己的保命符失效還未過期,黎箏直接頂著機關的瘋狂攻擊,在箭雨之下,“小心翼翼”地將巨子令取下,收入囊中。

    她多少有些預感,今后,這塊牌子將成為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信物,陪伴她走過未來的道路。

    與此同時,另一塊木板十分不滿的從地下升起,黎箏瞟了一眼,發現上面寫著“多年以后,余收下的弟子并沒有貪圖巨子令的力量,而是將它放回了展示臺上。弟子心中明白,自己想要的并不是權力和力量的象征,而是墨家弟子們的那種無私和奉獻的精神!”

    黎箏繃著臉,目不斜視,表示自己已經貪圖了巨子令的力量,并且絕對不會把已經到手的東西給放回看臺上!

    但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得到了巨子令和大筆錢財,無異于承了方士一個巨大的恩情,思來想去,黎箏還是微微向展臺施了一輯,張口道:“箏尚且無法到達高人視世間利祿欲望于無形的高度,這錢權二字,或許還是用光,用盡,用得煩不甚煩了,才好讓箏返璞歸真。但箏向您保證,一定會將這股力量用在正道上!絕不為了自己的個人私利而使用!”

    “黎箏知曉這塊牌子的重要性,也明白自己的責任和使命。一定會用它來幫助更多的人,讓墨家的精神和智慧得以傳承和發揚!這塊“巨子令”,也會成為箏前進道路上的指引,時刻提醒自己不忘初心,堅守道義!”

    話音剛落,突然一支支箭矢破空而來,直取黎箏。若不是她動作敏捷,迅速閃避,恐怕真要被扎成一只刺猬。這些機關似乎頗為智能,嘗試幾次射擊未命中后,氣哼哼地轉了一圈,接著又朝著各種方向攻擊了一遍。

    黎箏一邊閃躲,一邊仔細地觀察這些機關的運行規律,試圖找出破解之道。很快她發現,這些機關似乎是根據聲音和動靜而啟動的。于是,她決定用靜默和隱蔽的方式來避開攻擊。

    她小心翼翼地移動著腳步,盡量避免發出聲音。同時,她用一塊布蒙住自己的口鼻,盡量減少呼吸和氣息的聲音。

    如此做法之下,果然機關重新收了回去,不再對她進行攻擊了。

    黎箏靜靜等待了片刻,機關再也沒有重新彈出來,于是,她又再三對著展示臺和木板拜了幾拜,而后轉身,繼續小心翼翼地前行。

    空氣中,似乎有一聲輕悄悄的嘆息出現,地面上,最后一道木板升起,上頭,書寫著幾個大字。

    “祝君前程明亮,一片安好。”

    已經離開的黎箏則對此一無所知,她走在通道之中,時刻保持警惕,應對著可能會隨時出現的危險和挑戰。

    又是一刻鐘過去,黎箏終于來到了山洞的盡頭,在那里,有著一個長滿了綠藤和植蔓的洞口。

    這洞口四周被茂盛的綠藤和植蔓所覆蓋,仿佛是大自然的天然屏障。洞口尺寸不大,僅容得下一個人的頭顱勉強通過。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濕潤的泥土氣息,令人不禁想起那深邃的地下世界。

    黎箏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探究的沖動,但她擔憂這洞口中隱藏著什么危險的機關,便先伸出了手,試探性地往洞內探去。才剛探進洞里,她的手心突然一沉,定睛一看,竟然是個飽滿的梨子落在了手中。

    梨子?一個新鮮碩大的梨子!

    莫非這便是方士所言中,存放于此地的額食物?

    光線的照耀下,這顆梨子閃閃發光,仿佛一顆璀璨的寶石。黎箏早已餓了許久,此刻看到食物,不由得肚子里冒出一連串的“咕咕”聲,她捧著梨子,感受著它涼爽的觸感,只覺一股清新的氣息撲鼻而來。

    仗著自己的保命符還在生效期間,肚子空癟的黎箏索性不怕死的直接湊上去咬了一口!

    一種從未有過的口感從舌尖傳來,那又涼又脆,仿佛要在口腔中綻放出一朵絢麗花朵的滋味讓人吃得眉開眼笑。

    迫不及待的,黎箏又咬下了第二口,汁液順著她的嘴角流淌下來。

    那清甜可口梨子,就仿佛是初夏的味道,讓人心曠神怡。她忍不住遺忘了自己身處的危險,閉上了眼睛,享受著這份美妙的滋味,好像是進入了一個神秘的世界。

    幾口將整個梨子啃得精光,黎箏仔細看了看系統左下角的狀態提示,目光接觸到那行小字之時,她心中不禁一喜。

    上頭不僅沒有什么中毒標識,甚至還有幾個增益buff!

    這顆梨子顯然不同于尋常!

    它不僅是美味的食物,更像是一種神奇的丹藥。每一口咬下,都讓她感到一股暖流在體內涌動,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悄然覺醒。

    不愧是方士手下所出的梨子,除了飽腹之外,竟還有別種功能。

    但是問題又來了,這梨子是從哪兒來的呢?為何新鮮的像是剛剛從樹上摘下來的?

    心中對這方士的評價又上了一個新的層面,黎箏甚至懷疑這顆梨子是方士用秘法催生出來的,畢竟,只有汲取了天地間的精華,才會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梨子吃完了,想起上頭還在等著自己的一大群戰士,黎箏有些心虛起來。

    方士所謂的“這里存放著許多食物”,該不會只有這一顆梨子吧?

    被她吃掉之后,還有沒有剩下些別的了?

    面對著那個神秘的小小洞口,黎箏心中涌起Lee一股強烈的探索欲望。她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忍不住將腦袋探了進去。

    洞口雖小,但卻沒有想象中的壓迫感。反而,一股清新的氣息撲面而來,仿佛在迎接她的到來。她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探去,只覺得四周一片漆黑,仿佛進入了一個未知的世界。

    她的心中涌起一絲緊張,但又帶著些許期待。

    繼續深入,黎箏終于看到了洞口之外的世界。那是一片寬廣的天地,陽光透過云層灑落下來,照亮了整個世界。遠處有一片綠色的草地,一群小動物在草地上歡快地奔跑著。

    而在她的頭頂上方,則有著一只活靈活現的猴子!

    木猴一手抓著綠藤,另一只手里則捧著更多的水果,顯然,先前的那顆梨子,就是它丟給黎箏的。

    抬頭看了看那只木雕猴子,黎箏心中萬分感慨,這只猴子仿佛是方士的使者,為她帶來了無盡的食物與驚喜!

    從那只木雕猴子的手中取得了不少食物,黎箏心中滿是歡喜。這些食物不僅美味可口,更有著神奇的功效,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有了這些水果,帶回去之后,她和戰士們就能把肚子填滿了。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又不禁轉向了前方那汪池水。池水中游動著許多魚兒,它們自由自在地穿梭在水中,仿佛在訴說著一段美妙的故事。

    只吃蔬菜瓜果,沒有肉是不行的,之后出墓說不定還要長時間的行走,這池游魚,看來必須要當他們口下的亡魂了!

    思索了一會兒,黎箏決定使用繩網槍來捕捉這些魚兒。

    她瞄準了其中一條最大的魚兒,輕輕扣動了扳機。繩網瞬間飛出,準確地命中了目標。那條魚兒在網中掙扎著,但最終還是被成功捕捉。

    接著,她又連續捕捉了幾條魚兒。心中充滿了喜悅與成就感。

    收獲滿滿,黎箏又面臨了一個新的挑戰:如何帶著這些食物從洞穴中上去。她清楚記得下來的通道狹窄且滑,躺著滑下來雖然順利,但上去時再這樣顯然行不通。而且,現在她還帶著不少食物,這無疑增加了上行的難度。

    黎箏還是將主意打到了腰間的繩網槍上,只要用繩網周邊自帶的鐵器,敲進通道的墻壁上,她的手腳就有了可以攀爬踩踏的地方,但是這又帶出了另一個問題——如此行事,攀爬上去是可以,但是,她就不能再次下來了!

    沒有多余的猶豫時間,黎箏最后決定這些問題放到之后再去思考,現在的她只需要解決如何上去就可以了。

    照著一開始計劃好的那樣,黎箏使用繩網邊上的鐵器,將他們全都射進墻壁中去,再借著這些借力點往上攀爬。

    雖然通道狹窄且滑,但她小心翼翼地調整重心,利用雙手和雙腳的支撐,逐步向上移動。

    在上行過程中,黎箏不時地停下來休息,緩解身體的疲勞。同時,也時刻注意著攜帶的食物,確保它們不會掉落下去。

    經過一番努力,黎箏終于成功地到達了通道的出口。

    上頭的戰士們還在心事重重的等待著黎箏的歸來,在黎箏離去的這段時間里,他們個個都沉著臉色,不知道有多擔心黎箏,心中充滿了焦慮和不安。每當有人提起黎箏的名字,他們總是沉默不語,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擔憂。

    他們曾嘗試通過占卜和祈福來為黎箏祈求平安,但內心的惶恐始終無法消除。只有時刻關注著洞穴的方向,期待著黎箏平安歸來的身影,才能稍稍的將那股子焦慮緩解一二。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的擔憂還是逐漸轉化為自責和愧疚。畢竟,如果當初沒有讓黎箏進入洞穴,也許才是最為正確的做法。

    那個時候,他們就應該強行攔著將軍,不讓她離開的!

    心中想著這些事情,一下又一下有氣無力地砍動著棺材的王業眼角突然瞄到了一個人影!

    定睛看去,那多少有些灰頭土臉的向上冒著腦袋的人,不是他們的大將軍又是誰?

    “將、將軍!”

    “將軍?哪兒呢?將軍她回來了?”

    “將軍!真的是將軍!你們快來看!”

    黎箏帶著豐收的食物,在蜂擁而至的戰士們的攙扶下,從洞穴中艱難地爬了出來。她一出現,上方的戰士們臉上全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您終于回來了!”一位戰士喊道,“我們都擔心極了!”

    “將軍,您沒事吧?下頭,下頭怎么樣?”

    黎箏笑了笑,將手中的食物取了出來:“沒事,你們看看,這些食物有沒有在我上來的過程中被壓壞?”

    “您還管什么食物有沒有被壓壞,大將軍您本身才是我們最重要,最關心的存在!”

    “是啊將軍,我們后悔死了,早知道就應該將您死死攔在這里,不讓您下去,食物不食物什么的根本不重要!要是您沒了的話···”

    說著,年紀最小的年韁的聲音里猶然出現了哭腔。

    黎箏頭疼了起來:“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做什么,本將軍這不是完好地回來了嗎?跟說好的一樣毫發無損好吧!”

    一群戰士們像是在呵護自己的寶物一般,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檢查著黎箏的身周,當發覺她真的沒有受到一點傷之后,臉上才終于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當然,也有細心的戰士從中發現了疑點——為何將軍沒有受傷,但在下去時還光鮮亮麗的盔甲上,如今卻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凹點,就像是,就像是被什么東西不斷地攻擊,射擊了一般。

    戰士憂心忡忡地道:“將軍,您在下方,真的沒有遇上任何危險嗎?”

    正低著頭向眾人分發食物的黎箏沒有看到他面上的表情,只聳了聳肩膀,不太在意地道:“沒有啊,怎么啦?”

    戰士目光盯著那滿是撞擊造成的痕跡的盔甲上久久的停留,最后還是搖了搖頭,輕輕的嘆息了一句:“沒,沒什么,我只是想說,能夠有您這樣的將軍····真好。”

    他的聲音隱沒在眾人分發食物的嘈雜聲響中,沒有讓太多的人聽到。

    “哇!將軍,這梨子是哪兒來的,怎么會這么好吃,跟我在別的地方吃到的味道完全不一樣!”

    “是啊將軍,這魚的味道也好鮮美!一點腥味都沒有,我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魚!”

    黎箏咳嗽了兩聲,多少有點薅了人家唯一養下的活物的心虛感,那聲音不住地發著飄:“咳咳,這個這個么,就要問人家墓穴主人了,他養出來種出來的東西怎么都這么美味,該不會也是從葛由仙人的心得筆記上學來的吧?”

    圍坐在洞穴內,享受著這難得的美味佳肴。食物的香氣彌漫在洞穴內,讓眾人的心情都變得愉悅起來。眾人談笑風生,互相分享著曾經生活中的趣事和感想。

    食物雖然不多,但總算是讓人飽腹一場。眾人享用著水果等物品,暫時緩解了饑餓感。而后,黎箏開始思索如何破解墓穴主人留下的謎題,尋找出墓的方法。

    零零碎碎的食物吃的差不多了,還剩下的一些不知道還能不能吃上第二頓,這出去的時間自然是越快越好!

    但是,他們又該怎么出去呢?

    “我們的師父,建造這座墓穴的方士說出墓是留給我們的入門題。”

    另外一個戰士接了口:“可他又說這座墓穴里面并沒有哪一通道是通向外界的,我們真的能從里面出去嗎?”

    沒有哪一條通道是通向外界的,那能不能讓外界通向墓穴呢?

    被戰士的話語所提醒,黎箏總覺得天無絕人之路,這位神通廣大的方士必定給他們留下了離開墓穴的后路。

    “對了將軍,您離開之后,我們又四處看了看,然后在這墓室的天花板上,發現了一副壁畫。”

    “什么,你怎么沒跟我講!這壁畫里頭說不定會藏著讓我們出墓穴的提示呢!”

    人總是更容易注意到眼前的事物,而對就在自己頭頂之上的東西,則忽略的一干二凈。

    就連長時間呆在這墓室之中等待黎箏歸來的戰士們,也是過了好長時間之后,才發現這副壁畫的。

    聞言,黎箏眨了眨眼。

    他們頭頂上竟然還有一副壁畫?

    眾人紛紛抬頭往上看,那里,一副藝術氣息濃重的精美壁畫正沉默地等待著有緣人的觀賞。

    云霧,十分厚實的云層,一群人跪在云層之下,雙手合十,仿佛在虔誠的祈禱著什么。

    同樣抬頭的王業看得瞠目結舌:“這,這是什么意思?讓我們下跪祈禱?這樣能找到出路?”

    “祈禱?祈禱能夠有用?這里面該不會沒有任何提示我們的東西,只是一副普普通通的壁畫吧?”

    目光盯在那副壁畫的云層上面,黎箏在電光火石之間,想到了破解謎題的方法,她開口道:“祈雨,他們這是在祈雨。”

    向厚實的云層祈禱下雨,這是古代人民常常會去做的事情!

    “祈雨!原來是祈雨!”

    眾人恍然大悟。

    “還是將軍聰明,居然一眼就看出來了,我們還都迷迷糊糊,摸不著頭腦呢!”

    黎箏輕輕笑了笑,心道方士給的線索,她全都理解了,這樣說來,離開墓穴的方法就是——人工降雨!

    只要通過人工降雨,讓墓穴外頭的山體發生泥石流,墓穴外頭阻擋他們的事物就會消失,而他們,也可以重見光明了!

    不過,人工降雨也不是那么輕松就可以達成的。

    現成的幾個難點就擺在眼前。

    一、云層的選擇和觀測:首先需要選擇適合進行人工降雨的云層,通常是低層云或積云。如果是過高的云層,以他們現在手里的科技,想要將藥物射入云層,實現人工降雨的可能性是非常低的。所以,觀測云層的高度、厚度、含水量、對流情況等,是非常有必要的。

    二、催化劑的選擇和制備:根據云層的特性和降雨需求,選擇適當的催化劑,如干冰、碘化銀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些材料都是需要在墓穴之中找到的,才有可能將人工降雨計劃進行實施,否則的話,多的也就只是空想而已。

    三、催化劑的輸送:將催化劑通過飛機、火箭或其他機器設備送入云層中。這個輸送的設備是必須有的硬件設備,而是否能將這種器械制作出來,還要看黎箏等人的能力。

    黎箏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嘆息,這種時候,如果小系統在的話就好了,她直接一張降雨符搞定所有。

    但眼下的情況則是,無法做系統任務得到系統獎勵的各種物品,系統商城里的貨物中也暫時沒有刷新出跟降雨符起到相同作用的道具來。

    果然還是需要在方士設置好的條件跟框架限制之中,依靠自己來達成人工降雨嗎?

    略微垂了垂頭,黎箏伸手卷起自己的袖子,決定莽足勁兒開干!

    干冰之類的催化劑是很好找的,它們就存在于上一層,那個被方士特意制作出來的煙霧繚繞的地方。

    那里的煙顯然不會是自然冒出來的,那里應該有著她所需要的干冰!

    想到這一點的黎箏立刻返回了上層那個擺放著登仙劇場的地方。在仔細地尋找了煙霧真正的來源之處后,她發現這些云霧是從一些特殊的器皿中釋放出來的,而這些器皿中存放著的東西,正是她所需要的干冰!

    黎箏帶上一眾戰士們尋找這些裝置,尋找了有小半天,最終,還是在一個隱蔽的角落里發現了它們。這些裝置被巧妙地隱藏在墻壁上,不仔細看很難發現。她走近其中一臺裝置,發現它散發出一股刺鼻的氣味,有點像干冰的味道。

    黎箏心中一喜,她知道這個裝置就是她所需要的干冰制造機。她小心翼翼地將這個裝置拆下來,并帶回了墓穴中。

    有了干冰,但發射裝置還得自己制作,黎箏開始著手制作發射裝置。她翻閱了木雕心得筆記,從中汲取靈感,了解了制作發射器所需的材料和結構。

    在她的查閱之下,從心得筆記的第一頁翻到了第一千兩百三十頁,這才找到一張沖天發射器的制作流程,但可惜的是,這沖天發射器的制作流程只有一半,上頭的文字描寫還都是用古人難以理解的文言文記載的,即便黎箏使用系統給的天賦將這些描述全部讀懂,也還剩下另一半制作方法需要靠她自己猜測著來。

    嘆了口氣,黎箏明白這肯定是一個大工程,其中所需要的木材絕對是不會少的。

    思來想去,她還是帶著眾人來到仙祖的雕像前,向仙祖告罪,請求葛由仙人的原諒。要將幾架木頭雕刻的舞樂仙人的身子拆下來,好使用制作祂們的木材。

    “箏在此保證,等到出去之后,會為您建造一座嶄新的祠堂,并為這幾位舞樂仙人一并塑造新的金身,讓安國這邊的百姓日夜用香火是食蔬供奉您。”

    黎箏將祂們與棺材板的木材一起帶回了墓穴中。在墓穴中,她開始著手制作發射器。

    憑借著木雕心得筆記的指引,經過好一番折騰,她終于將發射器制作完成。

    發射器由一個簡單的杠桿裝置和滑軌組成,可以通過棺材下方,那個小小的與外界相通的洞口將干冰發射到天上。黎箏試了試發射器,確認它可以正常工作后,便將它安置在了墓穴中合適的位置。

    發射器制作好了,手上的木材還剩下幾塊沒用完的木板子,自覺材料還有充沛,黎箏開始了幾次試射,以此嘗試,照著葛由仙人木雕筆記制作出來的“沖天發射器”究竟能不能真的將發射器射到天空上去。

    這種試射一連經歷了十多次,眾人不斷地分析失敗的原因,并且對“沖天發射器”進行著各種改進。

    一直到手頭上的木材幾近耗空,如果這一次還是不成的話,黎箏等人恐怕就又要去拆舞樂仙人們的木雕之時,試射終于成功了!

    隨著發射器的啟動,裝在相瓶子一樣的器皿當中的果核迅速地沿著滑軌飛出,直沖向目標。幾秒鐘后,果核成功地被射向了天空。

    眾人看到這一幕,紛紛歡呼起來。他們為發射器的成功感到高興,同時也為黎箏的智慧和能力感到敬佩。

    黎箏也很高興,她知道發射器已經可以正常工作了。但是,她并沒有滿足于此,她想看看發射器能否真的將果核射到更高的地方。

    于是,黎箏調整了發射器的角度,讓果核的飛行軌道更加傾斜。她再次拉動杠桿,果核又一次射了出去。這一次,果核飛得更高、更遠,最終消失在云層中。

    眾人再次歡呼起來,她們被這一幕所震撼,沒想到發射器竟然真的可以將物體發射到那么遠,那么高的天空上去。

    發射器已經完成了,接下來需要等待的就是合適的時機了。

    只要等到云層夠厚,垂得夠低的時候,他們手里的“人工降雨裝置”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手中的材料不多了,黎箏明白,屬于他們離開的機會攏共只有一次。

    又一次進入棺材下方的洞穴中,黎箏一個人長久的等待著適合進行人工降雨的云層出現。她時刻關注著天氣的變化,觀察云層的動態。

    終于,功夫不負苦心人,離開的時機到來了。天空中云層低垂,厚厚的云層似乎觸手可及。黎箏心中一陣激動,她知道這是她等待已久的機會。

    她迅速準備起人工降雨所需的工具,仔細檢查每一樣設備,確保它們都處于良好的工作狀態。再將催化劑裝入發射器中,調整好角度,準備將催化劑送入云層中。

    隨著時間的流逝,云層變得更加厚重,仿佛一片巨大的水幕懸掛在洞穴上方。黎箏深吸一口氣,緊緊握住發射器,瞄準了云層。

    那一刻,她輕輕按下發射器的按鈕,催化劑如同一道銀色的流星,劃破天空,消失在厚厚的云層中。

    緊接著,驚雷轟鳴,震動了整個洞穴。雨點如注,從云層中傾瀉而下,打在洞穴內,激起一片水霧。那雨仿佛是上天賜予的甘露,滋潤著每一個角落。

    這場傾盆大雨,洗刷著整個安國城池內的土地,青石板的道路上,豆大如珠的雨點敲打出巨大的聲響與元遠方山體崩塌的聲音匯合到了一處

    大雨之中,整個安國城池仿佛被清洗得煥然一新。雨水瘋狂地敲打著青石板的道路,豆大的雨點在石板路上跳躍、迸濺,匯成一片密集的水簾。這樣的雨勢仿佛要將整個城市淹沒,讓人不禁想起“雨打梨花深閉門”的詩句。

    然而,在這場大雨中,遠方的山體卻發出了不和諧的聲音。隨著雨水的沖刷,山體開始出現裂痕,然后是崩塌的聲音傳來。巨大的石塊伴隨著泥漿滑落下來,砸在地面上的聲音與雨點敲打青石板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幅震撼人心的畫面。

    黎箏心中激動不已,她知道自己的計劃成功了。這場大雨不僅引發了山體滑坡,還為墓穴帶來了新的生機。雨水從墓穴上方流下,沖刷著墓穴內的泥土和石塊,逐漸將它們沖走。

    隨著時間的推移,墓穴上方逐漸出現了一個小洞。陽光透過小洞照射進來,給墓穴帶來了一絲光明。黎箏知道,這就是他們期待已久的重見天日的時刻!

    她和眾人奮力挖掘周圍的泥土和石塊,逐漸擴大了小洞。最終,她們成功地開辟出一個足夠逃生的洞口。

    帶著眾人爬出洞口,重見天日,所有人眼中都閃爍著激動不已的淚光,這次的磨難像是割裂開過去平靜生活的一把長刀,讓他們體會到了從未感受過的情感與難以磨滅的經歷,更讓他們變得越發的團結和重視彼此。

    站在洞外,黎箏抹了把滿臉的雨絲,心中同樣是萬分的感慨。這一回,她不僅成功破解了墓穴主人留下的謎題,還通過自己的智慧和勇氣,救出了眾人的生命!

    跟眾人互相攙扶著回到安國城內,她先將身后的一眾戰士們送去了傷兵營地,當藥材被一一取來后,黎箏親自監督著士兵們將這些藥材全部敷到受傷者的身周。

    她的目光溫柔而堅定,看著這些受傷的戰士們痛苦的表情逐漸緩解,心中滿是欣慰。她知道,這些藥材會為戰士們減輕痛苦,加快傷口愈合的速度。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藥香,與戰場上彌漫的硝煙形成鮮明的對比。這藥香讓人心安,讓人感到希望和力量。所有的疲憊和傷痛都仿佛被這藥香所治愈

    但是,黎箏卻沒有像其她戰士一樣進入休息。

    畢竟,外頭還有一個十惡不赦的貪官正在逃竄,這個貪官妄自動了人民利益,犯下了滔天罪行不說,還將他們騙進了墓穴之中,讓他們經歷了這場兇險至極的磨難!

    一想到這一點,黎箏心中憤怒的火焰便越躥越高,越躥越高,說什么都要將貪官繩之以法。

    經過一番搜查,黎箏終于收到一名百姓自發的報告,他在一條距離花街非常近的小巷子里發現了跟貪官十分相似的人的痕跡。

    原來,這名貪官并沒有逃出城去,而是巧妙的制造出了一系列的虛假痕跡,讓他人以為他已經離開,實際上則喬裝打扮,隱藏在安國城中的花街之中,找到了一家曲館,他聽曲喝酒,痛快不已。

    甚至于,這貪官的一舉一動都充滿了戲謔和挑釁,仿佛在告訴人們:你們都上當了,我并沒有逃走,我還在這里!

    既然他沒有逃離安國,那么抓捕他也是非常輕松的事情了,暗道著得來全不費功夫,黎箏親自出去跑了一趟,將這個膽大包天連百姓生存之必備的糧食也敢私下倒賣的人抓了回來。

    貪官成功被捉拿歸案,而那筆有八千兩黃金之多的財產,沒過多久也很快的在花街后巷被翻找了出來,當著安國一眾百姓的面,黎箏狠狠懲處了這名官員,得到了百姓們的一致好評,還有不少百姓高聲喊她青天大老爺。

    在那個清晨,當陽光灑滿安國城的時候,全城的百姓都聚集在官府前,等待著公正的審判。士兵們押著那名貪官走進官府,他低垂著頭顱,臉色蒼白,沒有了往日的傲慢和囂張,心中知曉,這一回,他再也不可能跟之前一樣還有逃出生天的可能性了。

    黎箏在眾目睽睽之下,宣布了對貪官的審判結果。

    處理完這件案子,黎箏又馬不停蹄的從兜里拿出另一筆錢財。

    要知道,當時她們為了從墓穴中出來,是想了法子弄了一場人工降雨。

    這場人工降雨雖然幫助他們從墓穴中逃出,但是安國城外的山丘卻經歷了一場泥石流,這泥石流毀壞了原有的自然環境,樹木花草等物暫且不提,最重要的是毀壞了安國通往其他城邦的道路,給安國居民們的生活帶來了極大的不便。

    看了看被收入系統背包中的大筆金幣,黎箏決定從中取出一小部分,雇傭安國這邊的百姓,對城外的坍塌之處進行重建。

    得知此事的安國居民們自然是相當的高興,這場在城外發生的泥石流不但沒有傷及安國任何一個百姓,還能讓他們有錢拿,有活干,一時間,所有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

    黎箏想了想安國這邊豐富的藥草儲存,再想了想這多如牛毛的藥師,最后還是認為,安國被收入秦國之后,必然會成為一個經常有人來往,途徑的地方,于是在思考過后,決定允諾他們采用最好的建材重新搭建道路。

    當然,之前在墓穴中應諾過葛由仙人們,借了祂們木頭雕像之身,拿去做“人工降雨裝置”后,要為祂們建立起來的祠堂和金身也在有條不理的進展當中了。

    如果之后有空閑的話,黎箏還打算等祠堂施工完成之后,到祠堂去拜謝各位仙人們一番呢。

    辦完了貪官,城外道路的重建也在如火如荼的進展之中,黎箏一拍手,召集起了駐扎在安國城內的所有戰士們。

    占領趙國的最后一戰——攻打邯鄲的進程終于要開始了!

    而趙國一方的最強將領李牧,也已經趕到邯鄲城池的門口恭候已久了!

    這一回,黎箏所在的軍隊顯然失去了偷襲邯鄲的最佳時機,必須要跟四大名將之一的李牧正正當當的戰上一場才能分出勝負了。

    千里之外,遙遠的秦國章臺宮中的秦始皇嬴政一干人等,則也為身在趙國的軍隊在扎眼之間,就逆風翻盤,從輜重后勤部隊被切斷的巨大劣勢抽出,而且還即將攻打邯鄲的消息驚得瞠目堂舌。

    “什么?他們居然已經打到邯鄲了?”

    大家都知道將領趙黎在秦國軍隊群龍無首的時候當了一把極為漂亮的天降神兵,拯救原本歷史線上面臨死亡的三十萬大軍不說,還翻身帶著大伙兒打了一波精彩的突圍戰。

    但所有人對這位年紀輕輕,未曾有過任何戰爭經驗的小將的期望,也僅僅只是讓她帶領著軍隊,不要在戰場上吃太大的虧而已,誰知他們竟然單刀直入,一路過關斬將地直接打到了邯鄲?

    “這也太猛了吧?”

    “她是從齊國來的,被大王賜名為趙黎的對吧?她應當不會是戰神白起轉世吧?”

    “打到了邯鄲?大王,這消息來源是真的嗎?該不會是報信人為了賞錢隨便亂說的呀?”

    將軍隊交給黎箏,黎箏就一路打到了邯鄲是個什么概念,這就像是,只讓她帶著船隊登陸別的國家的港口,她卻一路直推到了人家首都一樣!

    越來越接近那個歷史上稱為秦始皇的他的嬴政眼中含著笑意,白玉般的手指點了點面前的桌幾,輕聲道:“這情報自然是真的,看來,要是消息傳遞的再晚上一些,這諾大的邯鄲城也要被她攻陷下來了。”

    而他身旁跪坐著的扶蘇則在這一片大好的局勢之下,眼中印著點點擔憂。

    這么長時間了,那去了戰場的人,也不知受了多少磨難,經歷了多少危機·····

    第208章

    冷, 冰凍三尺的冷,刺骨的寒意從套在手上的薄薄皮革外源源不斷地透過來,那才剛渡過了冬季, 尚且還未散盡的春寒料峭,讓李牧擱置在桌案上的手指都像是被層層深海寒冰凍在了其中。

    鼻尖凍得發酸,眼皮上一層冰涼的水汽像是要立刻凍結起來,讓眼睛都無法睜開, 李牧從口中呼出一口白色的暖氣, 不過多時,便徹底的消散在空氣之中,就連李牧自己也不知曉, 這冷,說的究竟是他身周因季節而帶來的寒意,還是心頭上令人如墜冰窖的寒冽。

    稍稍抿了抿瘦削的唇,發絲上多了不少白色的男人望向了那鋪展在面前的輿圖, 他目光劃過上頭起伏的山巒,波動的水流,眉頭忍不住攏得死緊,那充斥著憂慮的視線仔細的一一查看過那些趙國的大好山河,那些熟悉親切到叫人忍不住眼眶發燙的土地, 它們——全都一座座,一塊塊的被敵人生生地撕咬了去,失落了去。

    痛心疾首,自是不必再說的,李牧作為這個國土之中最為愛國的愛國人士, 盯著輿圖上失落的領土,難過得恨不能深深地彎下腰, 發白的手指攥著胸口的衣襟,痛苦得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安國落入秦軍之手,趙國的半壁江山已然全部掉進了秦軍的口袋,都城邯鄲之外,再無能夠用來防守的天然屏障,而為了趕回來勤王,才剛收復回來的宜安戰線也只得拱手讓人。

    如此一來,秦軍的后勤輜重部隊很快就會和大前方的戰斗部隊匯合,到時候······

    即便他帶領的部隊趕在秦軍發起進攻之前回援邯鄲,可趙黎所在部隊的一方卻是完全破解了后勤輜重被切斷的困境,手握絕妙的大好形勢,而他們的趙國,或者說,李牧身后僅剩下的最后的腹地邯鄲,也已經在這種極大的優勢與強盛之中搖搖欲墜了。

    大戰一觸即發,危機四伏的氣息刺激得人毛孔都微微發疼。

    山雨欲來風滿樓,晃晃燭影之下,李牧那張堅毅的臉也被照得明明滅滅,輿圖上隨著火光晃動而搖擺不斷的山河,就仿佛是什么不詳的預兆般,讓他的心情極度的沉重。

    晚了!

    “已經晚了!”

    終于從那個昏暗得不見天日的墓道中爬出,到城主府換上了一身嶄新戎裝的黎箏看著已然趕回邯鄲,在都城前建造堡壘的李牧大軍,臉上的神色止不住的肅然。

    原本她執意地要蒙大將軍的獨子蒙野冒著生命危險,帶著稀少得可憐的將士們死守肥下,為的就是故布疑蹤,干擾李牧等人的視線,讓他在這種出現了一支新的秦國軍隊的猜疑之中被耽擱在肥下周邊,趕不回來邯鄲救援。

    可現在,墓穴一行實在是讓他們耗費了太多的時間,等到人從墓穴里出來,往外一看,李牧都已經守在邯鄲城外等待著他們的到來了。

    看到目前的現狀,黎箏幾乎是眼前一黑,這跟她一開始帶著軍隊苦苦地趕路,費盡心思地想要跟李牧大軍搶奪時間,好以閃電戰的方式對邯鄲展開最終攻勢的事前計劃截然相反。

    也跟她以最小的代價,最少的兵力損失奪取趙國的預計相反,而不論她過去的愿景和希冀如何,秦趙兩國的兵力,終究要在邯鄲城外的土地上展開一場正面對決。

    黎箏光是閉上眼睛,就可以預想到那時兵刃相接,血肉飛涌的場面。

    “將軍,如今李牧已經抵達邯鄲,堡壘也已然在建造之中了,我等應當如何?還是按照原計劃對邯鄲發起進攻嗎?”

    少女那雙黑洞洞的,仿佛承載著天下大事與世上萬千兵法的眼睛定定地看著窗外,一語不發的思索著之后應對趙國的大計。

    半晌,等到擱置在案幾上浮動著冉冉白煙的香柱都燃燒了大半了,那決定秦趙兩國未來的話語,才從黎箏的口中緩緩吐出。

    “不,更改計劃,不要再直接進攻了,既然李牧已經趕回了邯鄲,邯鄲城外也已經開始建造堡壘,那我們就先進行幾次佯攻。”

    佯攻?

    戰士的心中忍不住浮現了一個問號。

    邯鄲城外的堡壘已經開始建造了,等到趙國大軍將這些堡壘全都修建完畢,他們的進攻就會受到更多的阻礙,為了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他們應當趁著堡壘的建造還未完成,抓緊時間攻打邯鄲才是,而不是使用佯攻才對。

    如果說出這句話的人并非是在軍中有著極大威信的趙黎將軍的話,戰士早已將這種疑惑質疑出口了。

    可趙黎將軍屢出奇策,又多次帶領著他們不費一兵一卒就戰勝了敵軍,從她口中說出的計策,總是披戴著出奇神秘的色彩,還每一次都具有針對性的極其有效實施了出來。

    想想前兩次趙黎將軍施展的水淹之計和調虎離山之計,再想想兩者實施后他們所獲得的戰利品滿滿的豐厚戰果,戰士又慚愧地將自己心里頭那些不夠成熟的懷疑給往下按了按。

    面前的這位趙黎將軍,可是他們秦國戰場上的一尊大福星,大戰神!

    她永遠思量得比旁人更多,考慮的比旁人更遠,會有如此抉擇,也必然有其中的原因,而他們這些小將,只需要在趙黎將軍的帶領下,跟隨她的腳步前進就行了。

    或許,這便是身前頭頂上有一顆足夠龐大的巨樹蔭庇的好處。

    口中稱了一聲“唯”,戰士恭敬地退下,走出黎箏的房間去傳達她的命令了。

    而房間里的黎箏則還在為了這場戰事所思慮。

    誠如戰士所想,現在正是抓緊時間進攻的時候,而非進行一兩次的佯攻,可黎箏要顧及的,不單單只是邯鄲城外李牧布下的重重戰線,還有城內很可能會連夜逃跑的趙王!

    先前提過,決定一個國家存亡的除了這個國家的都城、軍隊、兵力之外,還有他們的王。

    即便都城邯鄲被占領,也不代表著趙國完全的淪亡了,只要一國之君還在逃亡之中,只要君主還未向敵人低下他的頭顱,趙國人民心中的那口氣就還沒有消散,黎民心中那種濃烈的期望,會伴隨著君王去到的每一個地方,人民永遠會希冀著他們的國家還有東山再起的那一天,會希冀著或許有哪一日,那個揚著趙國旗幟的國家又會率領著強大的軍隊卷土重來。

    所以,黎箏的目光并不全在李牧身上,而更多的是落在了趙王身上。

    跟李牧等人進行的佯攻,實則也是為了對趙國的王展開真正的殺機。

    她要帶上一支輕裝從簡的戰士,連夜混入邯鄲城內,在戰場上的勝負沒有定下之前,擒拿他們趙國的王!

    一身黑色戎裝的少女走到窗戶前,窗外明亮的天光清淺地灑落在她身上,斑駁的光影襯著她那張說不出好看的臉,形成了一副漂亮至極的仕女圖,可黎箏并不是傳統仕女圖中典雅恬靜,追求唯美的女子,而是滿身英氣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將!

    英姿颯爽的少女眼中閃過一絲厲光,決意要在三天的時間之內,偷混到邯鄲城中,捕獲趙國的王,免得夜長夢多,再生事端。

    為此,黎箏特意打開系統商城,用積分購買了一個可模擬宿主外貌,相似度高達百分百的高AI機械傀儡,又跑去軍隊中秘密清點了一支數量有三十人的部隊出來。

    機械傀儡是用來在她自己人不在軍營之時,代替她管理軍隊,順便遠程了解戰爭事宜的。

    李牧善守不善攻,不論是從擅長的戰術上來說,還是從他需要守衛的邯鄲來說,讓對方主動出擊都是不太可能的,所以黎箏這邊主將不在營地,造成的影響相當有限,再加上她的佯攻計劃,在一段時間內,蒙蔽李牧的視線是沒有問題的。

    調試好從系統商城購買來的機械傀儡,確保對方跟自己有著一模一樣的外貌,說話聲音也完全一致了,再打開遠程視覺傳遞系統,黎箏覺得一切都差不多了。

    恰好天上的太陽感受到了凡世間的波蕩詭譎,也感受到了那潛藏在短暫和平下的洶涌殺氣,早早的便藏入了天空,換了月亮來交班,在時間上,也是剛剛好的。

    月黑風高殺人夜,黎箏換上了一身勁瘦的夜行衣,翻窗來到了她跟那些將士們事先說好的地方。

    她到的時候,其余人差不多都已經到齊了,他們各個手上捏著一張小紙條,分散的找了塊地筆直地立著,也不交頭接耳的交流今天自己離開所在部隊的原因,每一個都做到了靜默的守口如瓶。

    黎箏估計大伙兒看到了眼下的情景,心里多少也都知道,自己是接到了特殊的秘密任務。

    她趴在屋頂上觀察了大伙兒一陣,待到心中默數地將人數都清點完畢,便將套在脖子上的黑面罩往上一拉,將自己的臉嚴嚴實實地遮住,而后往下一躍。

    “所有人,列隊!”

    等山等水等風等雨,在這兒站了有一會兒的戰士們一看有人指揮,立時按著各自的身高排起了隊來。

    看著這群士兵們訓練有素的身形,黎箏便知道自己沒有看錯眼,這些戰士們就是軍隊之中最有紀律,最服從命令的那一批!

    第209章

    如何在戰爭時期進入一國都府的城邦?

    激烈的戰事像是一把高懸的利劍, 尖銳筆直的豎立在趙國所有人的頭頂心上,不論作出任何補救措施,似乎都只會把自己推向更危險的地方。

    而為了從虎狼一般強大的秦國手中保衛自己最后的國土, 李牧派守在邯鄲城外駐扎的兵力層層疊疊,緊鑼密鼓的將這座豎立了有上百年之久的城邦拱衛了起來,嚴密的換班制度世人有目共睹,讓城中百姓心中增添了一絲安心的同時, 也讓他入饑餓猛獸般環伺在周圍的敵人們覺得棘手。

    “將軍, 我們該怎么混進城池?”

    即便是趁著夜色的掩護,想要帶著三十名精兵連夜混入城池之中,也還是一項難如登天的任務。

    提問的戰士小心地穿梭于草地之間, 問話的聲音壓得極低,他時不時地抬頭,目光瞄在行于眾人身之前的那道身影上。

    那是一道較之旁人更為纖細瘦削的背影,因為有黑色面巾蒙著的緣故, 戰士無法看清他全部的五官,也因為此,少年將領身上泛著不少陌生感,只有那雙凌厲的冒著寒光,時不時地射出震懾人心目光的雙眼所帶來的熟悉感, 才能將戰士心頭的陌生感驅散一二。

    即便如此,無論戰士如何在記憶中翻找,也無法找到與少年有一二相似的軍中人士。

    聽見了戰士的問話,那位少言寡語的將領回過頭道了聲:“保持安靜,等到了地方我會告知大家的。”

    這也是一道壓低了聲的回答。

    越是靠近趙國腹地, 周邊巡邏的趙國士兵就越是多,任何不和諧的話語都可能成為所有人亡命的理由, 少年不多言的做法實際上相當的穩妥。

    戰士也覺得自己這疑問來的不合時宜,可豎起耳朵細細傾聽的本能,卻讓他覺得,不單單只是對方纖細的背影未曾在軍隊中見過,就連這聲音都陌生的聞所未聞,他在腦中奮力地搜尋著對方身影,可能對應著軍中哪一位將領的同時,內心忍不住出現了一種混合著猜疑與不信任的情感。

    這位帶隊的將領究竟是誰?

    為何在如此關鍵的計劃之中還要蒙著臉,不對他們示以真身?

    此次任務的執行難度之大,戰士平生罕見,這位陌生的將領,真的有這個本事帶著他們完成任務,而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嗎?

    穿過草叢時葉片上濕冷的露水掛帶到了裹身的衣料上,黑夜里低溫的風再一刮,那種要入侵到骨子里的寒意,凍得人忍不住地要打起擺子來。

    戰士努力的加快行軍的速度,讓自己的身體變得火熱起來,但身體上的寒冷或許是可以驅趕的,內心中對領頭將軍實力的不確定所帶來的擔憂,卻是他濃重思慮下無法擺脫的陰影。

    如果是根據將軍的聲音做判斷的話,戰士又覺得對方太過的年輕了。

    清脆的,還不夠低沉的嗓音就像是還沒有經歷過變聲期的少年人,戰士幾乎可以從腦子里勾勒出來那半大的青蔥少年具體的面貌與摸樣。

    如此年輕的人,真的能夠率領他們走向勝利嗎?

    要知道,在軍隊里,如此年輕且還具有足以服眾的實力之人,攏共也只有蒙大將軍之子蒙野和趙黎將軍兩人。

    趙黎將軍是必然要坐鎮軍中帶領大部隊,而蒙野被留在肥下也是軍中人人知曉的事情,換句話講,現在帶領著他們的這位過于年輕的將領,絕不會是以上兩人中的任意一個。

    戰士幾乎要忍不住地長長的嘆氣,內心中那點盼望著是趙黎將軍在帶領著他們前進的渺小希望,在這番短暫的對話中也迅速地消失了個干凈。

    可他還是忍不住地想,為何不是趙黎將軍呢?

    如此嚴峻的情況之下,也只有趙黎將軍出色到堪稱神計的計謀,才能帶領他們完成這不可能的任務啊?

    跟從在不知名的少年將軍的身后,戰士對他多多少少地抱有著負面的消極的想法和情緒,也對這次的行動分外的不看好,但這些,卻在接下來少年人的指揮當中,完全顛覆了。

    “所有人,伏倒!”

    干脆有力的聲音快速的在空中劃過,等到戰士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體早已經訓練有素的在肌肉的條件反射之下伏倒于地面之上了。

    腳步聲走過,又是一隊全副武裝的趙國巡邏隊,聽落地的聲響,大抵有十多個人左右,手中全都拿著打磨得銀亮的鋒利兵器,那一柄柄矛、槍、刺、戈每在地面上劃拉一下,冷而硬的聲響都在訴說著對親手殺死一名敵人的巨大渴望。

    敵方有十多個人!

    戰士暗暗地在心頭盤算著,他們一行即便算上領頭的少年將士,也只有三十一個人,如果要跟對方爆發一場戰斗的話,必然會損兵折將,發出不少的聲響來。

    想要在沖突中全須全尾的保全自己,只怕是難上加難。

    然而,就在戰士心急火燎地提起了心的同時,秦國一行人卻有驚無險地躲過了這一波巡邏的士兵。

    聽著趙國士兵們離去的腳步聲,戰士吃驚的忍不住微微睜大了眼。

    怎么回事?

    難道是這些趙國士兵長時間巡邏,缺乏睡眠,是以頭暈眼花,看不清周圍?

    在心中尋思了一個來回,戰士又將這種猜測全都給推翻了。

    不可能,趙國已到生死存亡之際,李牧所帶領的軍隊早就秣馬厲兵,隨時都準備進入戰斗狀態了,又如何會出這種問題?

    但,倘若不是趙國士兵們自身的緣故,他們又是憑借著什么才躲過了這波巡查呢?

    望著趙國士兵們遠去的背影,戰士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難道,難道是背后粘著的野草?

    原本出發時戰士還對少年將軍要求他們兩兩之間互粘野草的舉動感到不解,畢竟如此行事極大的浪費了時間不說,黏在衣服上的雜草還會阻礙到他們的行走。

    可現在唯一能成為他們躲過巡邏理由的,就是這些黏在背后的雜草了!

    戰士忍不住起身,在其他人還未起來之前,先一步地觀察他們身上帶著茅草匍匐在地面上時的場景。

    黑暗中,微弱的光芒零星地灑在地面上,在道路與荒野交界的野草叢中,只看到低伏的雜草在反射些微的光芒。

    雖然不曉得白天時穿著這野草服的效果會是如何,但在暗夜的加持之下,戰士可以說完全看不出來野草底下還藏著好些大活人!

    哪怕趴伏在野草服下的人耐不住的稍稍動上兩下手腳,巡視的士兵恐怕也只會認為是野草被風吹動的純自然現象。

    “這,這就是將軍大人的用意?”

    戰士幾乎可以想象這用野草喬飾過的,能夠與身周的山林環境融為一體的服裝在埋伏戰中起到的作用會是如何的巨大,如果今日他們接到的任務并非潛入趙國邯鄲境內,而是潛藏在某個山坡上伏擊一支趙國軍隊的話,即便是他們的人數少于對方數倍,依靠著這身野草服戰士也有十足的信心將對方全部拿下!

    腦海中的思想在暢游,戰士的心臟狂跳,胸腔中翻涌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激動,此時再轉頭去看少年人的背影,他一下子覺得那道纖細的身影高大了起來,甚至于,這名年紀輕輕的小孩,就像是個強有力的防護罩一樣,將所有被籠在她影子里的人都一力保護著。

    內心中的崇敬正在翻涌升騰,戰士剛想湊上前去與那位年輕又聰慧的將軍問上一問,他是如何想出這么好的辦法之時,又聽到對方短促的傳達了新的命令:“全體都有,繼續列隊前進!”

    *

    一次,兩次·……五次,不,還是說,已經是第七次了?

    跟從著這位年輕的將軍,他們已經躲過七次趙國將士們的巡邏了?

    這種事情如果是放在以前的話,即便是有人當著戰士的面說出來,戰士也只會當做是對方在吹牛而已,但如今,卻有人在他的眼前,不,是直接帶著他們三十個戰士一起做到了!

    看著前方同袍背后,由他親手粘貼上去的雜草,戰士的心情復雜不已。

    如果加上被他用眼角余光小心窺視著的少年人的話,這種復雜之中還摻和著逐漸升起的, 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濃重的崇拜。

    戰士完全沒有想到,他們的軍隊之中,除了趙黎將軍和孟野之外,居然還存在著如此厲害的少年!

    與這種崇拜之情同時升起的,還有他對少年人越發旺盛的好奇之心。

    對方究竟是來自哪一支部隊的呢?

    為什么先前會從來沒有跟他一同行動過呢?

    少年自身所具有的,這般孤軍深入還佁然不動的定力實在是卓越而不凡,縱使是入隊的新兵,也應該在各種任務和行動當中快速的脫穎而出,成為眾人所推崇、眾人所口耳相傳的對象!

    為何一直都沒有聽旁人提起過呢?

    手中緊緊捏著把長槍,戰士按捺不住地將眼珠子偷偷地轉向了身邊的戰袍。

    莫非是他們知道了之后,一直沒有告訴過他嗎?

    還是說,他是唯一一個在少年將士的事跡被人傳播時被遺漏過去的人?

    不不不,應該是,少年人在被趙黎將軍發現后,就馬上當做秘密王牌給提前藏起來了吧?

    第210章

    苦澀新鮮的青草氣息從鼻尖劃過, 濕冷的露水被風一刮迅速地從野草的尖端滑落,匍匐在草叢中心的黎箏稍稍動彈了兩下被身體壓得麻木的手掌,抬起頭, 將目光拋向遙遠的天際。

    淺灰色的天空浮著厚重的鉛云,初生的太陽從云層的后露出小半個暖黃色的圓弧,絲絲縷縷的金光從云層中泄漏灑落在下方宏偉的城郭上。

    邯鄲,這座曾經盛極一時的趙國首府, 百年的歷史, 幾經興衰的國土,那些帶著國仇家恨,愛恨情仇的東西, 那些過去的興盛與強大猶然能從這座城墻的建筑中窺見一二。

    在忍不住感嘆趙國以往的昌隆與繁榮的同時,黎箏淺皺著眉,再度想起他們此行的使命。

    她們在古墓墓穴中呆的時間過于的漫長,以至于就連被蒙野使盡渾身解數拖留在肥下的李牧大軍都急行軍地趕回了邯鄲。

    她忍不住地想要在心底嘆上一口氣了。

    李牧到底是李牧, 即便被逼到如此地步,還是頭腦清晰,沒有絲毫氣餒地繼續跟他們作戰,在他的指揮之下,趙國兵將們迅速的在邯鄲城外建立起了軍事堡壘, 可以預見的是,他們在搭建完堡壘之后,必然是又要用李牧極其擅長的守式來拖延時間了。

    如此情況之下,想在一時半會兒時間內將邯鄲攻下是不可能的,而為了長戰線作戰, 從遙遠的秦國一路運送過來的輜重部隊又在每日燃燒巨額的經費,拖得時間長了, 對后續進攻其余四國都有一定的影響。

    黎箏抬了抬眼,清亮的眸子里閃過一道利光。

    他們必須速戰速決,而這唯一的方法,就是帶兵連夜潛入邯鄲城中,將敵人從內部瓦解個干凈!

    如今,三十名精兵已帶到邯鄲城外,距離進入趙國首府重地,只剩下一堵墻的間隔。

    黎箏仔細瞧了瞧豎立在面前的這道極其宏偉的城墻,上頭結結實實地壘著幾千塊,幾萬塊石頭,全是趙國黎民的祖祖輩輩們一塊一塊親手壘砌起來,用以保衛趙國的。

    或許就是因為凝聚著黎民眾生的希冀與期望,這堵用石塊搭建的城墻看起來才格外的高大。

    以黎箏潛伏在草叢中的極低視角來看,這道墻高得快要與天空相連接,投下的陰影之龐大,甚至將黎箏以及她帶來的所有將士們的身體都全部的籠罩起來。

    如何跨越這道高墻呢?

    秦國的勝利,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目標,以最小代價取得最多成果的愿景,全都藏于這道高墻的背后,無論如何黎箏都得想辦法帶著身邊這群將士們翻進去。

    這般思索著,耳邊又響起了趙國士兵的腳步聲。

    稍微拖沓的步伐,在兵戈的碰撞聲之下,依舊顯露出巡邏了一整夜后所帶來的疲乏。

    黎箏手指慢慢攥緊,腦中驀然出現一個念頭,進入邯鄲城池的時機到來了!

    根據前頭幾次趙國士兵換崗的情況來看,現在他們面前的這波戰士就是最后一組巡邏隊了,此后會有半柱香的換崗時間,在這段時間內,昨夜疲憊的熬了一整夜的戰士們會被精神充足的士兵們替換,之后巡邏的警戒會變得更為嚴格是一回事,而目前除了城郭正門口有兵員把守之外,其余地方都沒有警戒才是最重要的關鍵。

    如果不能把握住這段時間的空擋的話,再想要進入邯鄲城池,還需要足足多等上一天。

    雖然一天的時間對于平時來講絕對不算漫長,可放到戰爭時期,就顯得尤為緊要了。

    不管是只留了ai機器人的大后方戰線,或者,僅僅只是對于身邊的這群戰友來說,都十分的關鍵。

    一天,一天的時間足以讓所有人都感受到強烈的腹饑,為了躲藏在敵人的老窩門口不被發現,所有戰士們全都一動不動的趴伏在同一個地方,手腳麻木只是最不足為提的事情,更為重要的還是長時間的沒有食物攝入的問題。

    如果是別的什么人沒有食物攝入就算了,可跟在黎箏身邊的這批全都是隨時準備作戰的戰士們,餓著肚子的話,力氣和行動時的速度都會減弱不少······

    黎箏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一刻鐘的時間,在一刻鐘的時間內,他們必須登上這座高墻,進入邯鄲城池,執行下一步的計劃。

    可這城墻如此之高,上方又有重兵把守,他們該如何——

    思維有片刻的停頓,潛藏在草叢中的秦國一眾人馬突然看見趙國城墻之上有一根長長的繩索垂蕩了下來。

    上方,一道中年男人的聲音有些急促的傳來:“我也只能支開這些士兵們一會兒時間,你們抓緊點快走吧!”

    “陳伯那你呢?”

    “我在這里為小姐守著,看那些士兵會不會突然回來,或者,老爺的人會不會追過來。”

    “這,這怎么行?我們不能留你一人,陳伯,你跟我們一起走!”

    兩人拉扯了一會兒,陳伯還是道:“小姐,這里總是需要有人看著點,攔著點的,你放心,我上頭還有老夫人庇護,自是不會出事,您就快些走吧,那些士兵馬上就要回來了,時間不等人吶!”

    “可是——”

    女子的話猶未說盡,被另一道年輕的男聲搶白:“好了小琰,我們必須在天亮之前離開這里,否則的話,你又要被迫嫁給那個商賈之子了!”

    事情到這里似乎就已經清晰明了,城墻上頭的這三人,分別是逃婚的女子、她的忠仆以及與她一起逃婚的真愛。

    而更巧妙的是,他們為了進行這場逃婚,特意將城墻上的趙國戰士們全部驅走,如此一來,便給了黎箏他們登上城墻的機會。

    不過,想要帶著三十名戰士所有人全都進入邯鄲恐怕是不行了。

    思索間前后兩下落地生聲響起,一男一女從城墻上沿著繩子滑了下來。

    在上頭的中年人伸頭探看兩人情況之前,早就有所準備的黎箏閃電般的出手,抓著兩人的肩膀拖進了草叢里。

    這一男一女兩個人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暫的驚呼,就立時在黎箏的兩記手刀下昏迷了過去。

    “怎么了?怎么了?遇到人了?”上頭的中年男子驚慌地道。

    黎箏往嘴里丟了顆變聲糖,完美的復刻了先前所聽的小尤的聲音:“哦哦不是,是我不小心崴了腳,嘶,好疼!”

    在一眾戰士們極盡驚訝地目光當中,黎箏閉上了發出小尤嗓音的嘴,抬手快速地從眾戰士之中點了個人出來:“所有人原地待命,周煜馬上把這男人的衣服換上,然后跟我上去。”

    黎箏假裝從胸口的衣襟處掏出兩張人皮面具,實則急速地用意念在系統商城里進行了購買。

    她一張貼自己臉上,另一張給了周煜,而后在上頭幾下揉捏,原本的面孔便立時成了躺在地上的小尤的臉。

    直接看呆了身邊的戰士。

    “大、大人,您這是。”

    黎箏淡淡抬眼,壓低了聲線道:“人皮面具,周煜,把這藥吃了隨我上去。”

    別的事黎箏來不及多說,只囑咐周煜上去之后把嘴閉緊,一切事宜交由她來負責,而后就拽著繩子往上爬,防著在上頭呆著的陳伯把繩子收走。

    沒繩子的時候,黎箏自己爬墻蹬個三兩下也就上去了,如今有了繩子就更簡單了。

    若不是擔心陳伯突然往下看的時候,發現他家小姐在墻上健步如飛,形象當場OOC的話,黎箏早就三下五除二地竄上去了。

    縱使如此,黎箏上去的時間還是十分的短暫,另一個扮演真愛的戰士還在下頭吭哧吭哧地往上之時,黎箏已經安全的上到城墻了。

    “小、小姐?”

    陳伯瞪大了眼,看著原以為會遠走高飛,卻突然返回的人:“您,您怎么——”

    黎箏從城墻上跳了下來,目光定定地看著陳伯:“陳伯,我不走了,我要留在這里,履行婚約。”

    “可是——”

    “陳伯,趙國如今到了最關鍵的時刻,稍有不慎,就是百年興盛的消亡,我絕不能在這個關頭離開,若是真的走了,以后恐怕再也沒有回來的機會了。”

    陳伯面有難色,眼中閃爍著掙扎。

    倘若沒有戰事的話,小姐跟這名窮書生的事,他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的,可現在趙國危在旦夕,如果按照計劃讓小姐留在趙國跟那個商賈之子成婚,或許她年輕的生命就要隨著趙國一并化作塵土。

    所以,這樁放在平時絕不會同意的事情,才破格的答應了。

    不但答應,還花了大把的銀錢用來賄賂看守城門的士兵,陳伯特意把這些人調離,就是要成全小兩口的逃婚。

    這件事不單單他知道,家里那位老夫人也知曉得一清二楚,是這件事中出錢出力的主要對象。

    可以說這件事的促成,有除家里老爺之外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幫助。

    但現在,人都已經跑出城的小姐,又自己跑回來了!

    不僅僅是她,就連他們家板上釘釘的姑爺也回來了。

    陳伯實在是不曉得,這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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