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下午快下班時夏眠突然想起玉瑯清來, 不知道她還在不在自己家里,在的話今晚她就不吃食堂了。
打開微信,發現三點多的時候她有給自己發了條信息, 說她回醫院了,家里門窗已關好, 薄荷和月季最近幾天她都不需要擔心, 也不用澆水。
明明看著是個對什么都不在意的人, 實際上卻那么細心。
夏眠回了個兔子敬禮的表情包回去, 表示自己知道了。
表情包剛發完, 旁邊工作累了在歇會兒的呂子菲邊喝著水邊看過來,看清夏眠臉上的表情后嘴里的水差點噴出來。
她緩著呼吸小心把水咽下, 這才揶揄的湊過來問夏眠:“你在跟誰聊天呢?笑得一臉春心蕩漾的。”
夏眠被她問得一愣, 下意識的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臉蛋:“什么春心蕩漾?”
呂子菲很肯定的點點頭:“就是那種……嗯……那些青春偶像劇里面女主角看見心動的人笑得一臉甜蜜的那樣,你剛才臉上就是那種笑容。”
夏眠不太懂, 有些茫然。
呂子菲再接再厲:“反正就是很羞澀啊, 讓人看著就知道是已經墜入愛河爬都爬不上來了……你肯定是在想什么喜歡的人之類的, 你不會是在想你老婆吧?”
“嗯……沒。”
她一下子就猜中了, 夏眠都不知道作何反應,只能連忙把微信界面關了,又掩蓋性的去看枯燥的工作,一副我很忙碌你不要來打攪我的樣子。
然而她這一否認更不得了, 呂子菲干脆腳一蹬, 坐著椅子滑到夏眠旁邊,審視的盯著她:“什么鬼,你不是在想玉醫生那你在想什么?”
夏眠耳根慢慢發熱, 腳下踢著呂子菲的辦公椅輪子,想把她踢回她自己的位置上去。
“上班呢。”
呂子菲不依不饒:“小夏啊小夏, 別跟我說你要出軌了吧?我們可是受過新式教育的人,要奉行婚姻法的約束啊!更不能無愧于自己的道德良心啊!”
“再說了,玉醫生那么好的人做你老婆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人長得漂亮又能干,還會給你準備早餐,你過了玉醫生這條村,下條村還有她這個店嗎?”
“做人呢不要太不知足了,但凡咱倆能換換,我都覺得我已經走上了人生巔峰,我現在做夢都不敢做你這種的。”
夏眠:“……”
我看你就是太閑了。
快下班了,辦公室里緊繃的氣氛終于松懈了些。
由于臺風的肆虐,一些受災情況在下午也統計出來了。
她們發展部有很多助農產品都在鄉下,因為這次臺風或多或少的會受到些影響,陳生部長已經在琢磨著等臺風走了要下鄉去看看了。
夏眠手底下有一個一直在進行的項目,是有關于竹編產品的。
竹編在工業化迅速發展的今天,已經屬于快要失傳的文化遺產。
因為竹編制品耗時費力,不能大批量生產,跟不上現今要求的時效,所以除了一些鄉鎮地方還在使用這種用竹子制成的工具外,城市里基本不用了。
而竹編手藝因為各種原因并沒有被納入非遺文化列表里,如果再得不到發展,可能真的會在某一刻就悄無聲息的消散在歷史長河里。
夏眠本想在重陽節之前再把這個項目推廣推廣的,可鎮里傳來的消息稱,因為臺風,很多竹子都被吹斷了,可能沒辦法滿足屆時需要的產品數量。
竹子是竹編的原材料,就像廚師沒有菜品一樣,失去了原材料,技藝再怎么高超也無濟于事。
夏眠前期為這個項目投入了很多心血,走訪了很多藝人,還打報告申請了文化經濟保護,政府前期的投入也不少。
這眼看到了要收獲的季節了,一場臺風就要毀掉,放誰身上都不能承受得了。
夏眠確認了一下手臺風影響最嚴重的鄉鎮位置,想著這兩天得下鄉一趟。
她還在給陳生寫報告,鄧文秋從外面進來,走到呂子菲和夏眠的位置中間,蹲了下來小聲道:“你們知道朱巧云為什么沒來上班嗎?”
夏眠手還放在鍵盤上,聞言眼角瞥了下側對面空空的位置,誠實的搖了搖頭。
鄧文秋不像是會在上班時間和她們聊八卦的人,也不知道是知道了什么消息,竟然這會兒就跑過來和她們說話。
呂子菲好奇得眼睛都瞪大了點,側著腦袋彎腰下來問:“怎么了嗎?莫非你知道了什么小道消息?”
鄧文秋壓著聲音,顯得有些神秘的道:“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上午的時候聽說是和男朋友分手了,心情不好所以才沒來,后來又聽說是她犯了事,被上面的抽查,不能來上班。”
夏眠蹙了蹙眉,這前者和后者的事態可不能混為一談。
呂子菲眼睛一亮,捏著鄧文秋的大腿問:“該不會是知道了她抄了夏眠的策劃的事了吧?”
不然就和何銘分個手,有什么值得難受的。
鄧文秋搖頭:“我剛去送資料,看到紀檢部門的人在科長辦公室里。”
再聯想聽到的八卦,她一下子沒克制住人的猹本性,就來和夏眠呂子菲兩個一起吃瓜了。
雖然很想對方付出代價,但夏眠這會兒很理性:“應該不至于。”
就是抄了個策劃而已,這策劃之所以叫策劃,就是對于還沒有發生的事情的規劃。
再說得直白點,跟個計劃書沒什么兩樣,全是空談,都沒有落于實處,就因為抄了個策劃就被紀檢的來盤查,那實在有些小題大做了。
剛鄧文秋就是有點激動,現在被夏眠這輕飄飄的五個字一說,也冷靜了下來。
“嘖,這好奇心,要不得。”
鄧文秋自嘲的說著,回了自己的位置。
呂子菲卻被她說得無心工作,拉著夏眠說好希望真的是來查朱巧云的,不給她點教訓她這心里實在不痛快。
夏眠附和的點點頭。
不過她心里覺得,紀檢部門什么的,離她還挺遠的。
一個又不是什么要職的小嘍嘍,拿出來查都覺得是浪費國家力量。
夏眠剛這樣想完,辦公室的門忽然被人敲響,科長帶著兩個穿著制服的人站在門口,喊了聲:“夏眠,你出來一下。”
霎時,辦公室里的人全部都看了過來。
夏眠一眼看到科長身后那兩人手臂上的字眼,她愣了愣,還是從善如流的起身,出來。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士打量了她幾眼,那眼神讓夏眠心里有些不舒服。
“夏眠是吧?”她問。
夏眠點點頭:“我是。”
然后那人就沒說什么了,只讓夏眠跟著她走。
夏眠回頭看,科長站在門邊,眉頭緊皺,看她的目光里含著幾分擔憂。
辦公室里,呂子菲也擔心的看了過來,而另外一個紀檢員正去看她的電腦。
夏眠收回視線,跟著那位女士往前走。
心里想的是,她微信還沒退,好在她和沉嬙和玉瑯清的聊天都很正經,應該不會社死。
女紀檢員把夏眠帶進了一間小會議室,里面還有另外兩個人在,一男一女,看著都比帶夏眠來的這個職位高一點,身上的氣勢都不同。
夏眠朝兩人點點頭,算打過招呼。
那兩人看夏眠如此冷靜的模樣,倒是多看了她一眼,讓夏眠在他們對面坐下。
夏眠還看見帶她來的那女士在錄像存檔。
“夏眠是吧?”對面坐著的那男的問。
夏眠頷首。
“二十六歲,畢業于海城大學市場營銷專業,五年前考入我們宣傳科文化經濟發展部。”
夏眠想了想:
“具體來說,是四年零六個月前。”
那人一看手上的檔案,點了點頭。
“知道我們為什么找你來嗎?”那個女的問。
夏眠搖頭。
“你和陳生什么關系?”
那女的看夏眠搖頭,眼神更為銳利。
這下夏眠怔了瞬。
她想過很多找她來她的可能,比如和朱巧云有關,又或者是項目有什么紕漏之類的,可沒想到,卻是問陳生。
夏眠斟酌了片刻:“部長和部員的關系。”
那女的聞言一巴掌拍桌子上,砰的一聲:“有人寫信舉報你們兩個存在有不正當關系,陳生還對此為你開后門!”
盤問的那女的氣勢洶洶,看著像是要用氣勢把夏眠嚇到,好全盤托出一樣。
然而夏眠卻只是輕輕的抬眼看她:“不正當關系?比如呢?開后門?開什么后門?證據呢?”-
晚上六點半,玉瑯清看著聊天界面上夏眠發來的兔子敬禮表情包后,就沒再給她發過消息,有些奇怪。
一般兩人為了保持溝通,都會在飯點發點食物圖或者像是無營養的問句。
例如吃飯了嗎之類的。
可今天她卻很安靜。
而且,明明中午的時候還對她關懷備至,怎么一去上班就不理人了,有那么忙?
關了手機,又打開手機,如此重復了兩遍后,玉瑯清給夏眠打了個電話。
漫長的連接音,直到電話快要自動掛斷了,才有人接。
“……喂。”
低低的,像是有氣無力的聲音,緩緩傳入玉瑯清的耳朵里。
玉瑯清無聲的抬抬了下巴:“下班了嗎?”
夏眠看向面前的幾人,有些疲憊的按了按太陽穴:“還沒有。”
“這么忙?”
對方的聲音清清冷冷的,可夏眠這會兒聽在耳里卻莫名的溫暖,她想開口說點什么,可又怕自己一開口,出口的就不是字句。
被人壓著在這問了一個多小時,像是審犯人一樣翻來覆去的問著換湯不換藥的問題,就想發現一絲不存在的苗頭。
被污蔑的委屈在她的這通電話里,像是春天的野草,無論壓在頂上的大石有多沉重,剛過完冬日的地面有多冷硬,都想不顧一切的探出一角。
然后,野蠻生長。
在夏眠的沉默中,意識到不對勁的玉瑯清聲音冷了些:“你現在在哪里?”
“政府……”
玉瑯清剛想問她發生了什么事,就聽見她輕輕的喊著她的名字:“玉瑯清。”
“嗯?”
“你可以……”
來接我嗎。
后面的四個字,夏眠張了張嘴,卻又怎么都說不出口。
從高三畢業以后,她已經習慣了自己去完成所有的事,家人不是她的助力,家庭不是她的避風港,只有她自己才能給她自己想要的一切。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去依賴一個人了。
沒帶傘的小朋友會等媽媽來接,她卻習慣看天氣預報,習慣在包里放傘,準備不時之需的錢。
所以她還在上大學的時候她就考了駕照,有錢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買了屬于自己的車。
不是最貴的,不是最好的,可卻是能給她安全感的。
夏眠沉默間,她未出口的話不用思索努力的吐出了。
她聽到電話那邊的玉瑯清有動作的聲音:“你還在辦公室里嗎,等我去接你。”
“電話可以不用掛,我馬上到。”
夏眠咬著唇,放在腿上的手無意識的緊握,她知道,電話還要掛斷:“我等你,你……路上小心。”
會議室里很安靜,夏眠手機沒有外放,但她不確定其他人能不能聽到玉瑯清的聲音。
“這位是?”那個盤問的男的問。
夏眠深吸了口氣:“我太太。”
那女的聽完,翻了翻資料,果然看到了一張最近才補的報告,證明對方已婚。
“你太太的職業是?”那女的又繼續開始問。
“醫生。”
“她知道你的事嗎?”
“什么事?”
“你和陳生的事。”
“不存在的事怎么會知道?”
那女的跟個炮仗一樣,啪啦啦的全是問題,直到她問累了,才到那個男的。
那男的看著就很謹慎,他翻了翻夏眠的資料:“你的親屬關系里,崔敏真女士的單位寫的是機關單位,請問是什么單位?”
“教育局。”
那問累的女的在喝水,一聽一口水嗆喉嚨里,嗆得面紅耳赤,差點鬧了個尷尬。
云城教育局里姓崔的,好像只有一個。
崔局長。
那男的還在問,只是聲音溫和了不少:“您太太那邊的關系,她的母親,闞郡……”
剩下的話,問不出來了。
闞郡……
這名字可比“崔敏真”耳熟多了。
特別是對他們這種部門的人來說。
夏眠沒注意到那男的已經從“你”,換成“您”了,她還在想,自己出了這樣的事,會不會連累到玉夫人身上。
想到這里,她的心更沉下去了。
夏眠在這邊垂著眼思索著什么,那邊的一男一女對視了一下,態度猛地就變恭敬了起來。
今天還在下雨,風又大,接到舉報被派來這邊后,兩人還先去問了科長,科長只說夏眠平時為人和善,做事認真細心,也沒說她有什么后臺的。
為人和善?做事負責?
那肯定是夾著尾巴勤勤懇懇做人的小草根一條。
再看舉報內容,連個小小的部長都巴結,那兩人就自動自的把她歸類到無權無勢的小職員身上,連她資料都是掃一遍就過。
那女的還想速戰速決,直接先用氣勢把夏眠壓倒,讓她快速地把事情真相吐出來。
誰料,問題問了會兒,再仔細一問家庭關系,人傻了。
兩個媽媽,一個局長,一個正廳級,哪里需要和什么小部長勾結,別被人家勾結就好了。
主要是夏眠填信息的時候,填得很低調。
像夏經安,她只寫,醫生。
崔敏真,在編人員。
這誰看了,能往其他地方想。
“咳,”那男的清了下嗓子:“可能是哪里有什么誤會,我們查了您的電腦和聯系人這邊的信息,都沒有發覺什么異常。”
“陳生部長那邊也是如此,看來這是有人故意虛假舉報,我們一定會嚴查這事。”
“很感謝您配合我們完成工作,都這個點了,要不一起吃個飯吧?”
這話說的意思是,可以結束了?
夏眠抬頭:“我可以走了?”
那女的搗蒜似的點點頭:“我們查證過后,您是完全清白的,只是受到心懷叵測之人污蔑而已!”
夏眠沒說話,起身,拿好自己的手機,也不多說,只道:“那我就先走了。”
說完夏眠徑直離開了會議室。
臺風小了很多,雨倒還有些細雨在密密麻麻的滴落,天色像是水墨畫般,染著灰白色調,可惜夏眠都無心欣賞。
手機還是后來他們要盤查拿過來讓她解鎖才到了她的手上的,不然玉瑯清給她打電話她都接不到。
辦公室里已經沒有人了,燈還開著,桌面上有呂子菲留下的便利貼,上面寫著,有空了給她打個電話。
知道她是擔心自己,夏眠提了提嘴角,把便利貼塞進抽屜,又收拾了一下東西,關了電腦,剛轉身就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玉瑯清今天穿了件淺藍色的牛仔褲,上身是白色的立領襯衫,此刻襯衫上灑著點點水澤,把薄薄的布料染透了些許。
襯衫挽起了一節袖子,手腕上的精致腕表若隱若現,稱得手腕細巧白皙。
她長發如瀑,發絲有些凌亂的灑在肩頭,手上捏著車鑰匙和手機,包都沒拿。
看著就知道是疾步匆匆趕來的,氣還沒喘勻。
可她卻不顯狼狽,相反,就連微啟紅唇吐息的模樣,都散發著讓人心跳加速的凌亂美。
本來覺得自己很冷靜的夏眠,在看到她出現在門口的一剎那,整個人卻突地被涌上的情緒籠罩,鼻尖一酸。
夏眠扔開包,包噗嗒一聲掉在地上也沒人管,她三兩步沖到玉瑯清面前,撲到了她身上。
雙手緊緊的摟著她的脖子,臉埋入她的脖頸間,嗅著她清淡的冷香,和著還未散去的消毒水味。
一手環過她的腰,一手從腰繞上她的肩膀,接著手一用力,夏眠整個人就被摁進了一個像是帶著風的味道的懷抱里。
“受委屈了是不是?”
她聲音低低的,比平時冷冷淡淡的聲線放柔了些。
那一秒,夏眠覺得自己像是個在幼兒園里被同學欺負了的小朋友,好不容易終于挨到了放學,就抱著來接的家長不撒手,委屈的埋進她的懷里哼哼唧唧。
“他們冤枉我……”
夏眠帶著鼻音的聲音,從懷里悶悶的傳來。
“嗯。”
玉瑯清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我們先去吃飯,吃飽了,我幫你一個個的教訓回去。”
“嗯!”
夏眠想,在玉瑯清面前丟臉就丟臉吧,如果可以的話,就讓她任性這一回,這樣有人撐腰的感覺,她難以言喻,可卻喜歡得熱淚盈眶。
兩人在門口靜靜的抱了好一會兒,直到夏眠平復好心情,在玉瑯清懷里偷偷擦了擦眼淚,才紅著耳朵紅著臉的從她懷里出來。
夏眠低著頭,自認為不動聲色的去看玉瑯清的衣領處。
其他地方的衣服都有被雨淋濕的痕跡,而被自己眼淚打濕的那里……嗯,應該也看不出什么。
不過不看不知道,一看發現,不止有被她眼淚打濕的痕跡,還有衣領蓋不住的肌膚上露出的半塊紅印。
“!”
死去的愧疚又開始襲擊她了。
夏眠轉手扶住玉瑯清的胳膊:“你累不累?”
玉瑯清:“……”
她們不是只站了會兒嗎,怎么就能和累搭上邊了?
掃了眼空曠的辦公室,玉瑯清皺眉:“你是想,在辦公室?”
夏眠:“?”
你在說什么啊。
“可能不太安全。”
玉瑯清理智的分析道。
夏眠飛快的抬手捂住了玉瑯清的嘴,整個人燥得能自燃:“瞎……瞎說什么呢。”
她手熱乎乎的,玉瑯清臉有些冰涼,摸著特別舒服,捂住玉瑯清臉的手,忍不住掐了掐。
指腹勾著玉瑯清的臉肉,掌心摩擦著紅唇。
夏眠動完,眼睜睜的看著玉瑯清只露出上半張臉的眼鏡后的眸子,愈發深邃。
手一麻,夏眠趕緊收回手,回身去撿地上的包,又拉著玉瑯清往外走:“快走快走,天都黑了。”
玉瑯清跟著她,還有些遲疑。
她剛看著不是很開心的模樣,還熱情的擁抱她,她以為她是想做點什么轉移注意力,難道是她沒猜對嗎?
下樓梯時還看到那幾個紀檢員,夏眠反應平平的看了他們一眼,也沒什么好說的。
外面的細雨雨勢雖然不大,但很濃密,夏眠撐開自己的傘,往玉瑯清那邊偏了點:“你剛沒帶傘嗎?”
連頭發都有些潤了。
玉瑯清嗯了聲。
她忘記了。
“不過,你怎么知道我辦公室在哪?”
直到坐進車玉瑯清的車里,夏眠才疑惑的問。
夏眠很擅長自我愈合,對她來說情緒和病一樣,來得快去得也快。
也可以說是,她故意克制自己,讓自己保持情緒穩定。剛在玉瑯清面前失態,已經是她情緒最外露的時刻了。
第42章
夏眠的問題成功讓玉瑯清靜默了會兒。
“一樓大廳, 有整棟樓的布局圖。”
“……”
這下換夏眠說不出話了。
天知道,她剛轉身看見玉瑯清時,就像看見什么有超能力的人, 在自己喊她時就會出現在自己身邊一樣,那刻心里是一種無與倫比的驚喜感。
“這樣啊。”
夏眠強裝鎮定, 沒馬上系好安全帶, 先在中控臺處扯了兩張紙巾, 傾身過去替玉瑯清擦了擦她頭發上的水漬。
“那你現在是下班了嗎?”
紙巾輕柔的撫過自己的頭發, 玉瑯清下意識的也靠過去一些, 讓夏眠更好動作。
原本今天就是請假,不過她想著過去看看才去的醫院, 現在走了別人也不能說什么。
“下了。”
夏眠有點不信。
紙巾因為吸走了秀發上的雨水, 變得濕潤起來,夏眠握在手心里, 觸感有些濕軟, 她抬眸看玉瑯清的臉:“真的下了?”
她剛來得那么快, 應該不是剛好下班吧, 夏眠怕她因為自己耽誤了工作。
玉瑯清嗯了聲。
只是她還有兩個病例報告還沒整理好而已。
她做事一向喜歡有始有終,規劃好的事情必須做完。不過,她現在有比整理病歷報告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沒下的話,可以再回醫院的。”
夏眠善解人意的道。
“你還不餓?”玉瑯清皺眉。
“我可以點外賣的嘛。”
夏眠嗓音里有她都沒意識到撒嬌感。
玉瑯清卻聽了出來。
“好。”
玉瑯清直說自己醫院里還有點事, 大概需要四十分鐘這樣能處理好。
夏眠可以現在就點外賣送去醫院, 一會兒兩人到之后她去忙她的病例,夏眠則去吃晚飯。
她這把一連串的把事情都安排好,讓夏眠愣了愣。
她想的是, 玉醫生還有工作就先回醫院吧,她現在沒事了可以自己回家。
她剛才想她來接她, 是因為她被人按在里面盤問,心里委屈又焦躁,可她現在出來了,那些也都結束了,玉瑯清可以去忙她自己的事不用管她的。
怎么玉醫生跟真的接幼兒園的小朋友放學一樣,回去上班還要把她帶著,她又不是小孩子,可以自己回家的啊。
可是照玉瑯清這樣說,兩人今晚似乎是要待一塊了,夏眠又不好直說她可以自己回家。
人家冒著雨來接她,難道剛把她從大樓接到停車場,自己就要把人家趕走嗎。
夏眠在玉瑯清的奧迪動起來時,猶猶豫豫的開口:“那個,我的車還在那邊。”
夏眠指了個方向。
玉瑯清隨意的瞧了眼:“這里晚上車不能留這過夜?”
倒也沒有這個規定。
她只是想暗暗的提醒一下她而已。
看夏眠否認,玉瑯清方向盤一打,車子就開出了停車場:“那就先放在這里,明天你要上班的話,我送你。”
夏眠掐著自己手心里剛替玉瑯清擦過頭發的紙巾,整個人有些懵。
她,要送自己來上班?
接她下班的話,玉瑯清不是第一次了,有來她家里接她去哪里的,也有來這邊,但她好像,還沒有送過她來上班。
當然,她也沒有被人送來上班過。
夏眠感覺自己的心有些亂,人還沒回神呢,車子已經往安宜醫院方向開去了。
夜幕已經降臨,因為下雨,無論是車燈路燈,還是遠處高樓大廈路邊店鋪倒映出來的燈光,都在水霧里折射開來,像是克魯蘇世界里的色彩。
雨刮器在有一下沒一下的工作著,彌漫在雨滴里的各色光線被雨刮撥開,露出光潔的擋風玻璃。
隨后又被緊隨而至的細雨覆蓋,接著再被雨刮器刮走,周而復始,像是永遠不會結束的循環。
可誰都知道,雨會停,車也停,雨刮器更會停,這條路也會有盡頭。
“打算和我說說嗎。”
一路靜悄悄的,因為臺風下雨,加上這個點已經不是晚高峰,路上的車不多,玉瑯清抽空問了夏眠一句。
夏眠點完外賣,正在看著外邊的風景發呆,聞言咬了咬唇。
“事情發生的很突然,我也不太確定,只是知道他們是紀檢部門的人,因為接到舉報,就過來查我。”
夏眠要用最平靜的心情,才能把這件事完整的說出來,才能不在中途發出哽咽。
她從來沒有想過,像她這樣的小角色也會遇到這樣的事情,而就在發生這件事情的前一會兒里,她還在覺得,這樣的事離她很遠。
低著頭的夏眠沒發現身側玉瑯清身上的氣息冷然了些。
“舉報你什么?”玉瑯清輕聲問。
手心那個原本還成團的紙團都被夏眠撕得碎碎的,她有些難以啟齒。
可想著憑她自己,無權無勢的,如果再有什么,也只能像今天這樣任人宰割。
而她現在和玉瑯清綁在了一起,玉家還有玉夫人在。
崔女士每次見她都耳提面命的說,不要在外面給她惹禍,影響了她,可能是被說多了,夏眠現在下意識的會去擔心,她會不會影響到玉夫人。
“舉報說,我和我部長……存在交易。”
夏眠斟酌著道。
她不知道應該怎么在自己的合法伴侶面前,說自己被人舉報,和她快能當她爸的上級存在有什么不正當關系。
“這件事,我會幫你處理。”玉瑯清的聲音很冷,冷到夏眠忍不住抬頭看向她。
她在開車,目視前方,夏眠只能看到她的側臉。她的容顏在朦朧的光線被模糊了細節,只剩下個大概的輪廓。
不甚清晰的光線,柔和了些她身上的清冷氣息,看著和她的冰冷聲線不太相符。
夏眠摸著自己的無名指指根,心里做了會兒心理建設,還是開口,小心翼翼的問:“會不會……對玉夫人有什么影響?”
剛好遇到一個紅綠燈,玉瑯清停了下來,側頭看夏眠。
她睜著漂亮的琉璃眼,也在看她。
玉瑯清突然伸過手來,捏了一下她的臉:“你在想什么,虛假舉報,該擔心的是舉報你的人。”
她就捏了她一下,然后又把手收回去了。
夏眠后知后覺的抬手,捂著自己剛被捏過的臉:“你……那么信任我?”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她沒有問過她一句,那你有做過嗎,之類的話語,而是全盤的相信她。
竟沒有一絲猶豫。
“你信任我么?”
玉瑯清反問。
夏眠張了張嘴。
她不敢說。
這一秒里,夏眠突然發現了什么。
玉瑯清能做到不假思索的信任她,可她在玉瑯清問她時,猶豫了。
夏眠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她想,是自己對玉瑯清太缺乏信任了嗎。
不盡然。
或許,是玉瑯清對她的信任太過了。
可玉醫生看著那么冷淡的一個人,怎么會就這樣對自己毫無保留的付出信任,就因為她們已經領了證?
夏眠心砰砰亂跳,因為這一疑問,她心里琢磨出了很多可能,而最淺顯,就擺在她面前的那個可能,她卻在直視時,先自亂了陣腳。
“到了。”
夏眠還在臉紅心跳之際,車子停了下來。
這就到了?
今晚的這條路怎么這么短。
夏眠掐著自己的包帶,另一只手去開車門,可她手一軟,竟然連車門都沒推動。
玉瑯清打著傘,替她拉開了車門,舉過傘遮在夏眠頭頂。
傘就那么大的空間,為了不被淋雨,夏眠只能靠近玉瑯清。
在車門和車子形成的三角形空間里,夏眠直直的撞進了玉瑯清的懷中。
玉瑯清用身體擋住車門,一手舉著傘,一手摟在夏眠的腰上,在她靠近自己時,忽然低頭,在她唇上碰了一下。
車子停在露天停車場里,雨水噼噼啪啪的打在傘面上,就在她們的頭頂發出響聲。
裸.露在外的肌膚還能感受到落在車頂上的雨珠四分五裂之際,濺了些到她們身上。
周圍昏暗寂靜,對方熱燙的呼吸就灑在自己臉上,像是整個世界只剩下在雨中的她們兩個般。
傘下的世界里,外面的雨成了背景似的音符,氣氛發酵粘稠,夏眠身心都在發軟,收到玉瑯清突如其來的一吻,更是怔愣在原地。
“怎么了,沒吃飯沒力氣?”
玉瑯清的唇比她身上的其他地方溫度都高,溫溫軟軟的,貼在自己嘴角上,緩緩開口。
夏眠下意識的雙手也去摟住了玉瑯清的細腰。她咽了咽口水,不知如何作答。
難道要說,是因為此時她的腦海里想的全是些情情愛愛的東西,連人都變得不正常了嗎。
“嗯……感覺身體有些發軟。”
夏眠從善如流,把鍋推到了沒吃飯身上。
玉瑯清沒說什么,只是扣著夏眠腰的手更用了點力,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帶著她往前走了點,把車門關好。
玉瑯清:“上去我打電話催催鼎香園。”
夏眠剛不知道吃什么好,又點了這家的外賣。
玉瑯清摟著夏眠,兩人打著一把傘,往遠處的長廊走去。
醫院晚上很安靜,這邊停車場燈更是沒幾盞,要是個膽小的人怕都不敢來這兒。
到了長廊,夏眠從玉瑯清懷里鉆出來,整個人熱得不行,甚至都能感覺到背后的黏膩。
她紅著臉,和玉瑯清拉開了點距離,裝作打量的模樣去看周圍的環境。
“晚上這里還挺黑的哈。”
玉瑯清收了傘,瞥了眼剛才因為沒吃飯手軟腿軟站不穩趴自己懷里的人,這會兒像是突然有了力氣一樣,還用手作扇扇風。
“雖然黑,但是有監控。”
玉瑯清平淡的聲音,聽在夏眠耳朵里,如同在提醒她什么一樣。
好像她要是不說這里有攝像頭,夏眠就會在這里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似的。
夏眠捋了捋頭發,雖然不解還是點點頭:“那挺好的,安全。”
玉瑯清收好傘,空著的手自然的牽住夏眠的手,帶著她穿過昏暗的長廊,又走過幾間已經關門的辦公室,這才進到大廳側邊的電梯口。
晚上可能為了節約用電,一樓昏昏暗暗的,加上下雨,雨汽侵襲,到處濕噠噠霧蒙蒙,要不是進到大樓里有人,夏眠心都快提起來了。
晚上醫院什么的,聽著就充滿了靈異色彩。
電梯口也有兩個護士和幾個病人家屬在等電梯,玉瑯清帶著夏眠站在后面,一起等著電梯到來。
夏眠一手拎著包,一手被玉瑯清牽著,等她順著自己的手看到玉瑯清牽著她的手,又游走到玉瑯清另外一只拿著傘的手上時,突然想到什么。
“嗯?你的手機和車鑰匙呢?是不是沒拿?”
玉瑯清松開牽著她已經發燙的手,從褲子兜里把手機和車鑰匙拿了出來。
夏眠:“……”
嚇她一跳。
夏眠自然的打開自己的包,讓玉瑯清把她的手機和鑰匙都放進來。
等玉瑯清放好手機鑰匙,夏眠又拉好拉鏈,她一抬頭,看到前面的兩個護士,手里還拿著什么藥水呢,卻齊齊的回頭看著她倆。
夏眠臉上還未消散完的熱度騰一下又起來了。
干嗎這樣看著她倆。
夏眠把目光投向玉瑯清,玉瑯清微微垂著眸子,手又摸過來牽她,誰也不看。
夏眠猜測,那兩個護士可能認識玉瑯清,但醫院這么大,醫生那么多,玉瑯清不可能都認識得完,所以玉瑯清不認識她倆,這也就是三人為什么不打招呼的原因。
可被人當什么新奇物種一樣的盯著瞧,還是玉瑯清的同事,夏眠就有點不自在了。
叮的一聲,電梯來了,前面的人嘩啦啦的都走了進去。
夏眠看到旁邊那臺電梯樓層數顯示也下到二樓了,就拉著玉瑯清走到另一臺電梯口去。
玉瑯清抬眸掃了下旁邊那臺電梯,以為夏眠是嫌人多,就任由她帶著自己坐了另一臺。
等里面的人出來,兩人進去,這次只有她們兩個搭了這一臺。
電梯很光亮,都能當鏡子用了。
夏眠下意識的把眼睛看向玉瑯清的倒影,原以為剛才那兩個護士是對玉瑯清牽著她來感到好奇,直到現在看到電梯里的倒影夏眠才抽吸了一口氣。
她扭頭看向玉瑯清。
玉瑯清瀑布似的卷發現在完全披散在肩頭,前面完整的露出了修長漂亮脖頸。
可能因為兩人剛才抱蹭了一下,玉瑯清的衣領有點歪,夏眠在辦公室時只看到若隱若現的露半顆草莓。
現在在沒有衣領和頭發的遮擋下,完完全全的暴露了出來,還不止一顆!
玉瑯清白皙光滑的肌膚上,紅紅的兩三塊印子,一個接一個的現出身形,招搖至極。
再配上玉瑯清那張精致的臉蛋,如同淫.靡氣息侵染雪山之巔般,欲與冷的交織,更為誘人,誰看了都想咽口水。
草莓印是在右邊,夏眠剛站在玉瑯清的左邊,所以沒有看到她側邊露出來的這些不可為人所見的東西。
夏眠趕緊靠過去,站到玉瑯清面前替她整理衣領,努力的把衣領豎起來,又扒拉了些頭發,企圖遮擋住那些自己留下的犯罪證據。
玉瑯清剛在摁樓層,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姿態,等夏眠的手在她衣領上撥弄時,她也意識到了什么。
垂眸,看著眼前一臉專注的幫她整理儀表的人,玉瑯清緩緩開口和夏眠商量:“下次,可以把印子往下留一點么。”
夏眠無措的抬眸,看進她的眼睛里。
金邊眼鏡閃著斯文禁欲的光芒,可她嘴里的話,卻分為撩人。
“我……”
夏眠是個有擔當的人,她當即認錯:“抱歉,我昨晚睡迷糊了,有些沒輕沒重,我……”
夏眠本來想說自己下次一定會注意的,可又覺得這種事情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說出來,一時間語塞。
“嗯,確實有些,沒輕沒重。”
玉瑯清面無表情的吐出這些輕飄飄的字眼,成功讓夏眠臉紅成了猴子屁股。
造孽啊,她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昨晚的自己跟野獸一樣,把玉醫生這塊嫩肉叼嘴里翻來覆去的吃。
吃就算了,還要又舔又咬又嚼的,行為極其惡劣。
“不過,你如果喜歡,我沒意見。”
看著夏眠,玉瑯清又說了一句。
“咚——”
是夏眠勾在手腕上的包一下子被掛穩掉地上的聲音。
夏眠慌忙后退兩步,撿起自己今天掉了太多次的包包,好似心疼的拍著,嘴里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了。
“啊?嗯……沒拿穩,有點重,這樣,呃……”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解救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夏眠。
玉瑯清沒再說什么,帶夏眠去了她的辦公室,也就是診療室,現在沒人。
讓夏眠在椅子上坐下,她去洗了手,又給夏眠拿了杯溫水,才挽了頭發套上白大褂,去大辦公室里拿資料。
她出門了,夏眠坐在椅子上,雙手乖巧的捧著水小口的喝著,眼睛還盯著門口。
她好像也不是第一次見玉醫生上班時候的樣子了,自己中毒來的那趟,她還和秦柯過去查房。
可不知道怎么的,今晚見她穿套上那身白撲撲的衣服時,感覺忽然就不同了。
那種清冷傲然的氣質,她都不太敢靠近,生怕她倏地掏出枚針,問她要不要來一枚。
玉醫生,不愧是醫生,對于那些什么嗯……沒輕沒重的事,看得好像很開。
或許,對醫生來說這只是正常的生理活動,倒是自己,每次在外面說到這個的時候,心跳得跟打鼓一樣,一點都不穩重。
夏眠邊喝著水,等著自己的外賣,邊在心里數落自己。
在思考這些問題的夏眠不知道,門外不遠處走廊,擠了三四個值夜班的實習生,正在那推攘著。
“啊啊啊啊我剛看到背影了,玉醫生牽著手把人帶來的!”
“挖槽,我的冷面玉醫生竟然還有這種時候,瑪德,我剛才在干嗎啊!為什么不第一時間沖出來看!”
“好看嗎好看嗎?”
“好看死了啊啊啊啊,長得特漂亮,不知道是不是戴美瞳了,那眼睛看玉醫生的時候還亮亮的!會發光!”
“別太離譜了哈,又不是奧特曼。”
“真的!瑪德,玉醫生怎么頂得住的啊,這個點了還來搞什么病例,這不得回家?”
“別說別說,我聽人說今天好像看到玉醫生脖子上有草莓印!”
“挖槽?!別,別告訴我這種東西,我腦子里會放小電影的!”
玉瑯清拿了資料,路過電梯時剛好看見鼎香園的外賣員送外賣來,她問了聲,確定是夏眠的就拿了過來。
剛繞過值班室,就見門口走廊角落拐角里幾個實習生激動得跟追星一樣,興奮的在那說著什么。
似乎還和自己有關,“玉醫生”之類的字眼不少。
玉瑯清聽了幾耳朵,皺著眉走近:“病例都做完了?”
她一出聲,幾個人像炸了窩的雛鳥一樣,差點沒嚇得都從樹上滾下來:“哈哈哈哈,玉醫生,我們這就去,這就去。”
玉瑯清剛想叫她們今晚的病例一份寫兩千字時,其中的一個小臉紅撲撲的問她道:“玉醫生,那個是您太太嗎?”
玉瑯清微微頷首。
“好漂亮啊,和您好登對哦!”
有一個人開頭后,瞬時,幾個人嘰嘰喳喳的就說一大堆兩人多般配之類的話語,玉瑯清神情寡淡的聽著。
等幾人說完了,她才道:“病例做完了的話,沒什么事就早點下班吧。”
完了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四個實習生:“?”
“天,玉醫生讓我們,早點下班??”
“我沒聽錯吧?聚眾聊天,我剛以為她要我交五千字病例嗚嗚嗚嗚。”
上次有個實習生因為值班時偷懶,一直跑廁所里玩手機,她沒怎么看到人后,直接讓人交了五千字的病例。
還有一個因為上班和別人聊天聊多了,也是五千字,玉瑯清私底下還被她們喻為,漂亮的五千字。
沒辦法,顏值即正義,她雖然罰五千字,可是,她漂亮啊。
“不至于不至于,現在大晚上的都沒什么事,病人也在睡覺,我們閑著也是閑著,又沒耽誤工作。”
實習生們在說什么玉瑯清沒再理會,她剛走到診療室門口,就見里面的人側頭的看了過來,看見是她后,眼睛一亮。
“咦,我說我的外賣怎么還沒來。”
夏眠起身過來接過她手里的袋子,還問道:“我就在桌子上吃嗎?”
她點了份餃子面,還加了煎蛋和臘腸,想想就流口水。
玉瑯清嗯了聲,幫夏眠把桌面上的雜物挪開,她自己在電腦面前坐下,開始整理病例,夏眠則在她側對面,吃著她的晚飯。
食物的味道一縷縷的飄進鼻間,玉瑯清眼鏡片上倒映著電腦屏幕,眼前浮現的,卻是夏眠看向她時的樣子。
剛剛那一眼,和從前的種種畫面,交相輝映。
她記得她,她有一雙漂亮的眼睛,不管她怎么變,她都記得她。
第43章
“啊~”
玉瑯清還在出神時, 旁邊的夏眠一只手拿筷子夾了個餃子,另一只手抽了張紙巾攔在下面,要是有漏汁或是餃子沒夾穩不小心掉了也不會弄臟桌面。
她就這樣, 雙手齊用的夾了個圓溜溜的餃子遞到了玉瑯清面前,還像哄不喜歡吃飯的小朋友一樣, 發出悠悠的一聲。
玉瑯清被她喚回心神, 身體跟暫時失去了控制權一樣, 她一示意, 自己就極其自然地往前探的張嘴接過了。
直到還熱乎的香噴噴餃子到了嘴里, 玉瑯清才反應過來。
她剛剛,被夏眠喂食了。
餃子面里的餃子比普通的餃子小一圈, 也不是長葉形, 而是像個小太陽一樣,努力一點一口也能吃得下。
夏眠看著玉瑯清一邊腮幫子鼓起, 垂著眼簾認真品嘗的模樣, 上下唇瓣磋磨了瞬。
好、好乖啊。
被投喂的玉醫生怎么那么乖。
本來是正經坐那兒辦公, 一副不可近攀的姿態, 下一秒嘴里塞了個餃子后,清冷大小姐突然接了地氣,像是自己能輕易夠到一樣。
有點可愛。
“好吃嗎?”
夏眠歪著腦袋去看玉瑯清吃東西的樣子,只覺得自己也迸發了濃濃食欲。
玉瑯清點點頭。
嚼完嘴里的餃子后才評價道:“餡料很新鮮, 皮有些Q彈, 看來面皮是搓得夠勁了。”
夏眠剛就是覺得很好吃,才想著給玉瑯清也喂一個,還有就是覺得自己在這吃, 她在那忙碌,她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要再來一個?”
夏眠說著又夾起一個。
玉瑯清沉默了剎那, 點頭。
夏眠輕車熟路的又夾了一個,照舊的雙手齊用給她遞了過去。
玉瑯清低頭,就這她的手咬下。
她其實并不餓。
喂了玉瑯清一個后夏眠自己也吃了口,不經意間腦海里還有個念頭飛快閃過-
玉醫生這潔癖的范圍也不大嘛。
都能和她吃同一份餃子面捏。
夏眠自己吃著也不忘問玉瑯清:“再吃一個?”
已經吃了兩個的玉瑯清搖頭,拿起自己的水杯喝了口水:“你吃吧。”
見狀夏眠也不強求了,自己小心的壓著聲音,緩緩的吃著。
餃子里還有汁水,一咬開滿齒留香,面是伊面,不過湯汁和面是分開裝的,現在也還沒坨,吃著挺爽口。
夏眠也確實是餓了,餃子吃完后剩下的面配著香味濃郁的臘腸吃得干干凈凈。
鼎香園不愧是淑味齋旗下的店,不管是菜色還是面食都做得很好,就是比起其他的店還是貴了點。
不過和它的“老父親”淑味齋相比,價格也算親民了。
夏眠以前都沒點過這家店吃,還是和玉瑯清在一起后不知道怎么的,就開始吃起來了。
吃完夏眠把盒子那些收拾好,剛想問玉瑯清扔哪里好,她明明是在看電腦,鍵盤也在噠噠的響,可在她看向她時,就開口道:“扔那個垃圾桶就好。”
診療室窗邊有個洗手池,旁邊還有兩個垃圾桶,一個裝醫療廢品,一個裝其他垃圾。
夏眠把垃圾扔好,洗了洗手,抹了抹嘴,又拿紙巾把自己吃東西的那個位置擦得干干凈凈。
雖然桌面并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她還是擦了一遍。
完了她舒舒服服的扭了扭脖子,伸個伸懶腰,這才打開手機,給呂子菲她們報平安。
不算大的辦公室里,玉瑯清在電腦面前專注的工作,旁邊的夏眠攤在椅子上看手機。
辦公室里除了鍵盤聲,就是敲擊屏幕的細小點觸音,二者密不可分。
知道夏眠沒事呂子菲放了點心,開始使勁懷疑起到底是誰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招人煩。
呂子菲:“不會是朱巧云吧?她這兩天沒來上班是不是做賊心虛啊?”
其實夏眠也不太能確定這事到底是誰看她不順眼要這樣整她,但要說到誰看她不順,那朱巧云也必須得擁有姓名才對。
不過沒有證據的事,夏眠也不想發表過多議論。
夏眠:“既然舉報了那肯定會有痕跡,我明天往上面寫申請看看。”
虛假舉報公職人員,說得重了就是誣告陷害,這種破壞政治生態,浪費監督執法資源的事,必須嚴懲。
不然,不說遠的,夏眠心里這委屈就平不了。
呂子菲對此表示狠狠的支持,還說要給她找資料,要是知道是哪個見不得光的干了,還要把其給告了,讓其付出代價才行。
除此之外呂子菲還一直在發憤怒的表情,以及一些拿大菜刀泄憤切火柴人的動圖過來。
惹得夏眠給她發了好些感動的表情包后,還要發小狗攔住公雞配文“算了算了雞哥別沖動”的圖片回去安撫她。
兩人聊了好一會兒,科長也給夏眠發來了消息。
大致內容是說已經查清是有人虛假舉報,夏眠是無辜的,還有他平時就很看好夏眠,很信任她,不知道是誰這樣見不得人好云云。
最后一句則是說夏眠今天受了驚嚇,科里給她放兩天假,讓她好好歇歇,平復平復心情。
夏眠本來還想等雨停了下鄉,但現在雨沒停自己心情也受了影響,休兩天假確實不失為一個好決定,就謝過了科長。
和同事們聊了聊,玉瑯清那邊也處理好了事情,她關了電腦,脫了身上的衣服去洗手,準備和夏眠回家。
夏眠沒什么要收拾的,就托著臉看玉瑯清在那洗手的背影。
看她洗了一遍,夏眠準備起身,卻見玉瑯清又去摁洗手液,夏眠默默又坐好。
就這樣看玉瑯清洗了三遍手,才擦干凈手回家,夏眠有點猶豫。
她要不要也去洗一遍吶?
等玉瑯清關好門,拿著傘和夏眠往電梯走時,玉瑯清垂眸,去看夏眠的手在哪里。
兩人剛上來是牽著手的,現在回家總不能不牽吧,夏眠看著就不是個膽多大的,要是覺得停車場黑害怕怎么辦。
一看,夏眠兩手拎著包包,放在小腹前,看著有些局促,還有些呆。
玉瑯清沒多想,伸手就去握住她的一只手,牽了過來。
她的手剛洗完,冰冰涼涼的,夏眠的手卻暖乎乎,兩個人牽在一塊都覺得很舒服。
夏眠覺得玉瑯清的手溫涼如玉,握在手心里,好牽得不行。
就是……她剛洗了三遍手,為什么又來牽自己,她剛才吃完餃子面的時候就洗了一遍而已,她會把她弄臟的!
玉瑯清捏了下手里有些僵硬的手,側眸看向夏眠:“怎么了?”
夏眠茫然的搖頭。
她沒怎么,她是怕她怎么了。
玉瑯清以為她是覺得醫院晚上太安靜了,燈光也昏暗有些害怕,就靠過去了些,和她肩膀挨著肩膀。
夏眠呆呆的任由玉瑯清靠近,心里不斷的浮現出一些問題。
所以,她是有潔癖還是沒有潔癖?-
夜深了,也多了幾分涼意,出到長廊時風夾著水意撲過來,夏眠打了個哆嗦。
這天要開始冷了嗎。”
玉瑯清松開她的手往自己這邊摟了摟:“秋天到了。”
天也該一天比一天的漸涼了。
開車之前玉瑯清問:“回你家還是我家?”
夏眠想著自己明天不用上班,對玉瑯清來說還是回她那邊可能更方便一點,就說去玉瑯清那兒吧。
玉瑯清沒有意見。
到家后夏眠一進門,對上了花瓶里還開得漂亮的紅玫瑰。
原先總是插著一支向日葵的花瓶現在全被紅嫣的玫瑰占領,清新的橙黃色向日葵不見了蹤影。
夏眠換了鞋去近看,發現玫瑰花的花邊有些焉得卷起發黃,看著就知道已經剪下來有些日子了。
“這是……我送你的那束?”
數了數數量,夏眠猜測問。
玉瑯清正在給自己消毒,聞言點點頭,淡聲問:“要吃夜宵嗎?”
夏眠搖頭,眼睛盯著那束花,嘴里道:“我還撐著,你想吃就做你的就好。”
玉瑯清沒有吃夜宵的習慣,她只是怕夏眠餓了。
洗過澡,夏眠今天沒能睡午覺,昨晚又“忙”了很久,加上心情大起大落的,洗了熱水澡渾身舒舒服服,她躺床上還沒玩兩分鐘手機眼皮子就開始打架。
等玉瑯清進來時,就見夏眠側躺著已經睡著了,手里還松松垮垮的拿著手機。
幫她把手機放好,玉瑯清把空調調到舒適的溫度,又開了加濕器。
關了燈后,房間只有加濕器亮著微弱的燈光,睡覺的氛圍感很足。
玉瑯清在夏眠身后躺了下來,單手把她摟進了懷里,唇在她秀發上碰了碰。
“晚安,不是軟綿綿的眠。”-
夏眠迷迷糊糊間做夢了。
夢里,她回到棲水鎮的學校。
時間好像是高一剛開學的時候,班里的同學大部分都互相不認識,老師就讓大家輪流走到臺上,做自我介紹。
夏眠坐在位置上心里有些緊張,但等她起身走上臺的時候她就不一點也不緊張了。
先給大家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然后拿了一小截粉筆在黑板上板板正正的寫下自己的名字。
“大家好,我叫夏眠,夏天的夏。以前我的很多同學都把我的名字寫成軟綿綿的綿,但我是冬眠的眠哦,不過大黑熊會冬眠,我不會。”
“我喜歡吃草莓,打羽毛球,看課外書,希望大家以后多多關照!”
夏眠說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接著畫面一轉,冬天到了,她快快樂樂的拎著個小籃子跑去草莓園摘草莓。
一邊摘還一邊想往嘴里塞,然而被人制止了。
那人嚴肅的說:“夏綿綿,水果沒有洗之前不可以吃,特別是草莓。”
“它植株矮小,易受很多微生物的侵害,還會殘留有很多農藥肥料之類的東西。”
“你吃了很容易會肚子痛拉肚子,到時候你就要去醫院打點滴打屁股針吃一大抓的藥,還要忌口,只能喝粥跟牛一樣吃草……”
夏眠手里的那顆草莓就這樣硬生生的停在了嘴邊。
夢里的她想,這人怎么和玉醫生一樣,潔癖那么嚴重,只是吃顆草莓而已,有那么恐怖嗎。
想著她回頭看去,下一刻,她就真的看見了穿著白大褂的玉醫生拿著比她手臂還粗的針在她身后看著她。
見她回頭來,嘴里還說道:“過來打屁股。”
“!”
夏眠身體一縮的嚇醒了。
天已經亮了,窗簾留了一角,可以看見外面的天色,空調到點自己停了,加濕器也沒再灑霧,只是還亮著燈。
她被人圈在懷里,肩膀后面壓著個腦袋,夏眠不用回頭,都知道是玉瑯清。
夏眠捏了捏被子,想到自己剛做的那個奇奇怪怪的夢,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怪她昨晚一直在想玉醫生潔癖的事,都想得做夢了。
可能是她醒來之前動了一下,又或者是她剛剛偷笑時身體抖了瞬,身后的人動了動,低啞的嗓音在她身后響起:“醒了?”
夏眠嗯了一聲,去摸自己的手機想看幾點了。沒摸到,還是玉瑯清反手給她拿了過來。
才六點四十多,還很早。
夏眠:“你繼續睡吧,還早。”
玉瑯清只是動了動:“你壓到我頭發了。”
夏眠聞言趕緊起身,把玉瑯清的發絲撥到她壓不到的地方去。
她做這些時,因為是支起點上半身,又俯身的替玉瑯清去撩頭發,繼而原本寬松的吊帶睡衣就成了個掛在身上的大口袋。
玉瑯清原本眼簾微闔,還很困倦,但看清在自己面前晃蕩的風景后,人又清醒了許多。
等夏眠重新躺下,整個人的背脊都貼到了玉瑯清懷里,就感覺到之前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換地盤了。
身后濕熱的呼吸有節奏的打在脖頸上,慢慢的,一些無準確位點降落的細吻在后頸耳際停留。
唇貼上,夾著點皮肉一抿,再一勾挑,如同釣魚的鉤子,又好像是撓人的羽毛,作弄得人心里發慌。
夏眠亂七八糟的想,有沒有一種可能,人其實是一個復雜的人體蓄電池,通過睡眠補充電量。
比如昨天凌晨進行了一項酣暢淋漓肆意妄為到精疲力盡的輸出,經過幾個小時的充電,人體又恢復了能量。
玉瑯清聲音比剛才更低了,夏眠聽到她問:“今天是換我了么?”
夏眠支支吾吾,說不出個理所然。
“怕什么?”
玉瑯清又問。
夏眠哪敢說自己是怕遭到慘無人道的打擊報復,雖然心里是這樣想的。
“慫了?”
一聲又一聲的逼問在耳邊炸開。
夏眠懷疑她在故意打趣自己,就為了看她慌亂,可她確實有點慫了:“嗯……”
她上次就是不舒服了大半天,后來涂了藥膏才好一點,但是那種癢痛感如影隨形般的在那整整一天。
“我還好困,你呢?”
夏眠企圖采用迂回戰術。
玉瑯清哼了一聲,意味不明。
夏眠捂著她的手根本制止不了什么,非但不能制止,還被人牽制住。而對方則退居幕后的貼在她手背上,像是要與她在跳一曲雙人舞。
夏眠想起自己昨晚的胡作非為,心里忐忑極了。
“嗯……我今天不用上班,領導給我放假了,你,你幾點上班?”想睡覺這個理由不行的話,工作呢,工作可以喚回身后人的理智嗎?
玉瑯清:“我今天請假。”
夏眠:“……”
出來混的,一定是要還的對吧-
被窩睡了一晚被兩人體溫烘得暖洋洋的,舒服極了,想到今天不用上班,心情更暢快了。
夏眠淚眼朦朧看著倒在自己身旁的安靜睡顏,暗暗握拳發誓,等她一會兒吃完飯,一定要對方好看。
于是,夏眠帶著目標的也跟著睡了個身心愉悅的回籠覺。
本想自己一會兒偷偷醒來,再去補充點能量就來復仇,誰料,她后來是被玉瑯清喊起來的。
“烤了吐司,吃點嗎?”
夏眠:“……”
復仇計劃,卒。
“吃……”
夏眠在十點多吃完了早餐,盤子刀叉沖刷干凈了就去洗澡,玉瑯清則在客廳沙發上打電話。
忽然,夏眠放在茶幾上的手機發出了震動聲響,玉瑯清抬眸一看,是一串沒有備注的號碼。
玉瑯清皺了皺眉,本想不理會,但手機一直在震,對方鍥而不舍似的。
且看歸屬地是云城的,想著會不會是快遞之類,玉瑯清就對和她通話的人說了句稍等,拿起了夏眠的手機,滑了接通。
手機剛接通,她才放到耳邊,嘴里的“你好”還沒出來,就聽見手機里傳來一個略微熟悉的聲音,帶著濃濃的質問。
“夏眠,你都干了些什么?”
玉瑯清聽出這個聲音是誰后,本欲開口的話語止住了。
沒聽見她這邊說話,那邊的人似乎也不在意,又或者是習慣了,語氣惡劣毫不客氣。
“我平時怎么跟你說的?在外面要低調友善,做事之前先仔細想清楚,不要給我惹事,你倒好,紀檢部都去查你了,你是不是覺得你特光榮啊?”
“真是丟死個人了,一個打雜的還惹到紀檢部去,我是不是還應該夸你厲害?”
“你平時在外面到底都在干些什么,拿著我的名號去招搖撞騙了是不是?小小年紀,跟一個四十多歲的人被人扯上關系,你還要不要臉?你讓玉家的人知道了怎么想?怎么想我們家!”
“你今晚給我回來,我看你就是在外面太久,連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崔女士的一連串輸出下,玉瑯清默不作聲,只是眼瞼垂垂,等崔敏真氣得把自己想說的話一股腦說完后就想掛電話時,玉瑯清忽然開口。
“崔阿姨。”
崔敏真手指已經要點在掛斷鍵上了,冷不丁的突然聽見了一個聲音,不像是夏眠的,而是冷冷淡淡的聲線,她整個人一愣,不敢置信的慢慢地又把手機放回耳邊。
“我們晚上要回我家吃飯,今晚小眠,可能沒辦法過去了。”
玉瑯清的聲音很有辨識度,如玉石敲擊般叮咚動聽,卻又不加感情似的,崔女士剎那間就聽出了是她。
怎么會是玉瑯清接的電話,那自己剛才說的那些,不是都被她聽到了嗎?
剛自己說話的語氣什么的,應該還算保持有風度吧。
崔女士有些忐忑的想著。
她倒不是覺得自己有什么不對,只是怕自己這氣急敗壞的模樣被玉瑯清聽到了,有損她平時的形象。
更怕玉瑯清和闞郡說,讓自己在好友面前沒了臉面。
現在不是還是上班時間嗎,怎么夏眠的手機會在玉瑯清這兒?她不去上班的嗎?
“啊,要回玉家吃飯吶,那很好啊,平時多回去陪陪家里父母什么的,他們都會很開心的,我們這些做父母的最懂這種感覺了。”
崔敏真在一瞬間怔然過后,很快又恢復好,帶著笑意的道。
玉瑯清在這邊表情有些沉,她把自己手機的電話先掛了,單手拿著自己的手機把玩:“您說得對。”
她這冷冷淡淡的四個字,讓崔女士有些不知道怎么接了,干脆直接疑惑的問:“嗯?現在不是上班時間嗎,小眠的手機怎么在你這兒呢?”
玉瑯清耳邊還回響著她剛才用力的喊著“夏眠”兩字的聲音,對比此刻的“小眠”,諷刺至極。
“她被人虛假舉報,領導給她放了兩天假,讓她放松放松。”
大家都是人精,崔敏真只一聽就知道玉瑯清這話的意思了。
一,舉報是虛假的;二,領導沒有怪罪夏眠,相反還給她放假,自己剛才那來問罪的樣子實在不太上得了臺面。
但崔女士聲音絲毫不變的道:“我也是為了這事給她打電話的,她是我女兒,教她養她這么多年,就生怕她誤入歧途,現在外面的誘惑那么多,我……”
“崔阿姨。”
玉瑯清開口,直接打斷崔敏真想長篇大論的歌頌自己做母親的用心良苦。
“夏眠是成年人,她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就算她真的做了什么,法律也不會究責到你身上,你只用管好你自己就行。”
“還有,教、養、生,并不代表她就是誰的所屬物,我想,她會有自己的判斷。”
玉瑯清的聲音很平,吐出的字句也沒什么波瀾,可聽在崔敏真耳朵里就跟在教育她沒什么兩樣,撓人刺耳。
這么些年來只有她教育別人的份,每天談的論的也都是和“教育”二字有關,都是別人把她的話捧起來聽,敬著她供著她,哪里有別人教育她的時候。
就算此時電話那頭的人是玉瑯清,崔敏真心里也冒出一股火氣來。
“瑯清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夏眠是我的女兒,我不管她誰管?”
崔敏真的聲音往下壓了些,聽著沒之前那么和藹可親。
她給玉瑯清臉面,她倒好,蹬鼻子上臉敢教育起她來了,要不是因為她玉瑯清姓玉,自己甚至不會多給她一個好臉色。
自己再怎么說不都是她的長輩,她就是這樣和她說話的!
想到這里,崔敏真的臉色更是難看了起來。
第44章
“呵。”
然而回復崔敏真的氣急敗壞的, 是玉瑯清的一聲輕聲低笑。
她這一笑,崔敏真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怒火,忽地像被她這一聲吹滅了般, 有些捉摸不透她在想什么,感到惶惶。
“要不是知道我是在和崔阿姨你打電話, 還以為我是在哪個上古封建時代呢。”
玉瑯清語氣多了分悠閑, 可這分悠閑聽在崔敏真的耳朵里, 就是明晃晃的諷刺。
“阿姨這思想不止還不夠先進, 甚至閉塞得很, 不會是每天都在管教育事業,教育別人的家長孩子, 管得教得忘了自己的女兒, 可已經不是什么小學初中生了。”
“我記得崔阿姨你在夏眠這個年紀的時候,都有孩子了吧, 那時候你的媽媽, 也這樣管你么。”
玉瑯清字字句句都像是枚針, 一下又一下的扎進崔敏真的心口。
云城的教育事業都在她身上, 她一個小輩竟然說自己思想不先進!這簡直是對她的侮辱。
特別是她提起自己從前早早生下夏眠的事,讓她想起過往,以及那句反問,更是讓她整個人氣得呼吸都不暢了。
崔敏真咬著牙, 正想說什么, 又聽見玉瑯清恢復之前平淡的語調,直言不諱的淡聲道:“再者,夏眠現在是我的太太, 崔阿姨你對她大呼小叫,我心里不是很舒服, 希望你以后能改一下。”
仿佛一個通知:
“你的行為讓我不愉快,你改一下。”
完了,電話一磕,掛了。
崔敏真氣得直接將桌面的一沓資料拿起來狠狠地砸到地上泄憤。
資料四分五裂的飄灑一地,像她此時四溢的火氣一樣。
左一句崔阿姨,右一句崔阿姨,還連著姓一塊叫,那語氣像是在吩咐她家的保姆似的,她可是她的岳母!
還希望她以后改一下?她玉瑯清也是真的敢,這種話她都敢和自己說出來!-
夏眠洗完澡出來,覺得自己身上那種黏膩的感覺去了不少。
她拿紙巾擦了擦發尾沾上的水漬,剛出到客廳,就見玉瑯清正坐在沙發上,靠著沙發背,闔著眼,看樣子像是累了。
夏眠見狀,下意識的放輕了些腳步。
玉瑯清在她面前一向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無論何時整個人都是帶著優雅貴氣。
就連在床上進行交流的時候,也承著身上的氣度,常常讓她在理智飛走時,還不忘看得失神。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她如此倦怠的樣子,夏眠下意識的放輕了腳步。
難道是早上自己累到她了?還是她早起做早飯太辛苦了?
夏眠剛輕手輕腳的走到沙發邊,玉瑯清就慢慢的撩起了眼皮。
夏眠就站在沙發邊上,和她不過隔了半個手臂的距離,她一睜眼,夏眠低頭,居高臨下的和她對視上。
她剛洗完澡,臉上還帶著些粉意,整個人看著又白又嫩,像是去了皮的水蜜桃,透著點成熟的粉意。
玉瑯清見得抿了下唇。
“我還以為你睡著了。”夏眠開口道。
玉瑯清只是在想事情。
她緩緩坐好,看著夏眠走到茶幾邊上,伸手想去拿自己手機。正當夏眠快要摸到手機時,玉瑯清忽然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夏眠側眸,疑惑看她。
玉瑯清微微仰著下巴,黑眸眼皮有些耷著:“今晚,回玉家吃飯嗎?”
“好啊。”夏眠沒什么意見,只是有些奇怪,“怎么想著今天回去?”
今天是工作日,也不是什么節日……剛想到這兒,她又想起自己的事來,玉醫生是打算回去跟玉夫人說她的事么。
思至此,夏眠有些緊張的看向玉瑯清:“玉夫人知道了,會不會生氣?”
看夏眠不去摸手機了,玉瑯清手一用力,夏眠就雙腿并在一側的坐進了她的懷里。
玉瑯清下巴壓在她的肩膀上,似乎還嗅了一下,夏眠縮了縮脖子,手摸著對方攬在自己腰上的手臂。
“她會生氣。”
玉瑯清好聽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說出的話是肯定的語氣。
夏眠卻因為內容聽得一慫:“那我……”
“這件事,是有人虛假舉報,她身為區長,在她的管轄范圍里出現了這樣的事,降低了體制人員的工作積極性,造成消極影響,她能不生氣么。”
夏眠沉默,她的這個生氣,和自己想的那個生氣,好像有點不一樣。
玉瑯清說完,好似牙癢的叼住了一塊她頸上的嫩肉,磨了磨:“你在怕,她會生你的氣?”
夏眠點點頭,身體被她碰得有些繃緊。這事雖然昨晚在車上的時候有說過,可她心里還是有些不安。
玉瑯清吐出那塊已經發紅的頸肉,抬起頭,看著夏眠認真道:“她為什么要生你的氣?而你又為什么會害怕她會生氣?”
“受委屈的是你,你和我結婚了,她就是你的另一個母親,她應該為你受的委屈感到心疼才對。”
夏眠一愣。
玉瑯清繼續道:“就像一株長在野外的鮮花,它好好的長在那里,享受陽光,沐浴風雨,開得艷麗。
可有一天,它被路過的野豬橫沖直闖的踩傷了,那花兒有錯么?”
夏眠搖頭。
心里因為對方的比喻還有點想笑。
“那花兒應該要責怪自己長在那里嗎?”
夏眠繼續搖頭。
“花兒好好的在那里生長著,它有什么錯,錯的是沒長眼的野豬,跟花有什么關系,花才是受害者。”
夏眠看玉瑯清一口一個野豬,嘴里忍不住上揚,可她卻也明白,她做的這個比喻,是在把她的自責想法,扭轉過來。
她認真的和自己討論分析的模樣,讓她心里軟得稀巴爛。
夏眠本來沒什么感覺,可越想她是在勸導自己,鼻子就慢慢地不受控制的發酸,直到眼眶一熱。
夏眠不想被她看到自己紅著眼眶的模樣,想從玉瑯清腿上起來,卻被她雙手握著腰的摁住。
玉瑯清把她整個人完完全全的都抱在了懷里,兩人貼在一起,玉瑯清沒去看夏眠,又把頭埋進了她的脖頸間。
“一株花,它也需要生長,它長在野外,本想自己長自己的,可這個世界總會有各種危險找上它。”
“有時候是今日的風雨,有時候是昨日的野豬,也有可能會是明天路過的刺猬、飛過的蝗蟲,甚至是毒辣的太陽、出來游玩的人。”
野豬會踐踏它,刺猬會咬傷它,蝗蟲會吃掉它,人們會折了它。
“這些都會傷害到它,它難道要因為這些去埋怨自己,想著,如果自己沒有開出那么漂亮的花來就好了嗎。”
“不是,”夏眠忍不住想開口,“花兒沒錯。”
玉瑯清嗯了聲。
“所以,你也沒錯。”
“你不是花,你遭受無妄之災后,應該要做的,是狠狠的回擊,而不是去想,別人會不會生氣。”
“如果一個人不想著為自己做主,那更沒有人會為她做主。”
話畢,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大大的落地窗外,是陰沉的天空,雨滴慢落。
屋內,綠毛龜在透明缸里慢悠悠的爬行,翹著殼想爬上角落的石頭,過期玫瑰在主人的精心照料下綻放著自己最后的美麗。
周圍很安靜,只余相擁的兩人的呼吸聲,還有她們的心跳。
一下,接著一下。
玉瑯清的話,像雪山上涌下的一縷清泉,清澈見底,又帶著雪山的涼意,嘩啦啦的全澆在夏眠的頭上,讓她整個人為之一顫。
她恍惚間意識到,自己的思想,在某個環節,真的出了問題。
可能因為事情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當局者迷。
如果把這件事轉化一下,如果是她的朋友,受了這樣的委屈,自己會有什么想法?
肯定是為她不平為她生氣為她心疼。
朋友都如此,更誠論親人。
夏眠想,她一直以為自己長大了,有能力了,已經離開了夏家,可回頭一看,她似乎從未離開過。
她的靈魂里,還烙印著夏家里的人付與她的影響。
特別是崔女士對她的所有否定,那都是在抹殺她身上的韌性。
如果不是玉瑯清今天的這番話,她可能一直不會去反思,去意識到,她的思想,早在日積月累里,被崔敏真的一字一句,砸偏了。
她像是個外強中干的人,撥開看似堅硬但薄脆的外殼,里頭就像是蚌肉一樣,毫無反手之力。
夏眠回身,圈住了玉瑯清的脖子,下巴擱在了玉瑯清的肩上。
“玉醫生。”
她的聲音低低柔柔的,聽得玉瑯清忍不住蹭了她一下。
“嗯?”
夏眠像是毫無察覺,只道:“謝謝你。”
她和自己在一起,會在她生病的時候照顧她,在她沒吃飯的時候給她做飯,在她害怕的時候出現在她身邊,還會告訴她,你沒有錯。
她為什么要對自己那么好,好到她甚至不知道該怎么去回報她。
靜了會兒,玉瑯清忽然開口:“你為什么喊我玉醫生?”
夏眠:“……”
玉瑯清繼續問:“我媽媽你還叫玉夫人?”
夏眠:“……”
那些什么感動,后面再一點點的去回報吧。
夏眠企圖解釋。
“你不覺得,玉醫生很好叫么?”
“很好叫?”
玉瑯清緩緩的重復她的這幾個字。
字句含義博大精深,夏眠依稀覺得她可能有什么誤解,又解釋道:“就是很順口的意思。”
而至于“玉夫人”這個稱呼,她倆現在誰都還沒改口,她也不好說“你媽”,像在罵人。
思來想去的,只有“玉夫人”這個稱呼,能在帶有明確指向性的同時又顯得很有禮貌。
玉瑯清沒說什么,她一沉默,夏眠就有些忐忑,她不知道玉瑯清對于她的解釋有什么想法。
心里又怕她覺得自己和她見外,但一時間想再解釋,又無從開口。
正在夏眠極力思索時,玉瑯清忽然問:“我們這些天,那些債都平了么?”
“債?”
夏眠腦子宕機了一下,對方的話題跳得太快了。
什么債?她們沒有欠錢啊……等等,說到和債有關的,夏眠腦海里突然浮現出玉瑯清的一句,“欠你兩晚”之類的話語。
是,是指誰出力這件事嗎。
在玉瑯清開口之前,夏眠當機立斷:“不記得了。”
她們最近共同協作的時候也不少,那些個什么欠來欠去的,她也沒仔細記,一來二去的就亂了。
“沒事,反正,也很正常。”
夏眠斟酌著道。
玉瑯清還在心里算著這些天來的“賬單”,聞言不動聲色的淡淡道:“我怕你吃虧。”
夏眠皺眉:“這沒什么呀,我虧就虧點了。”
玉瑯清摟著她的手緊了一下:“不好,說過要公平一些。”
“既然是你虧了,那趁著今天有空,多還你一點,算是把賬平了,從下次開始,再仔細計算吧。”
夏眠剛覺得好像哪里不對勁,可下一刻她就仰面躺在了沙發上。濕黏的氣息在她耳后上滑過,讓人身體一顫。
玉瑯清低聲問她:“家里買了脫毛膏,上次不是說想試試么,要不要今天,我幫你?”
“幫你”?
夏眠臉一紅:“不……不用了吧,不是說,嗯……其實人有點毛發不很正常嘛。”
玉瑯清的吻已經流連到了夏眠的下巴上,正輕啄著打轉:“看個人喜好吧。”
夏眠心里總歸是有些意動的,光溜溜的也好看,可“幫你”兩個字又像是一座大山壓在她的頭頂上。
這種事還能幫忙的?又不是跟剪頭發一樣稀疏平常,她有點,不好意思。
“嗯……我,我下次自己來吧。”
夏眠紅著臉,眸光瀲滟,說完就把臉轉向沙發背,面“背”思過般,不敢去看玉瑯清。
紅唇終于貼上了她的嘴角,呼吸輕落,帶著字句:“今天有空,而且,你自己操縱不方便,會看不到一些細節的地方。”
夏眠不服輸:“那你不是自己脫的?”她自己都可以的話,自己為什么不行。
玉瑯清在她唇上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隨后靠近夏眠的耳朵,聲音低低,仿佛跟她說什么不給第三個人知道的小秘密。
“我天生的。”
夏眠:“!”
“還,還有這種的?”
夏眠語氣發顫的問。
“你可以看看,瞧瞧有沒有新長出來的毛渣。”
不管是腋下腿上還是唇周小胡子,用脫毛膏總是還會再長出來的,甚至會越來越濃粗。
夏眠舔了舔干燥的唇,又有些緊張的咽了咽口水,可惜喉頭干澀,只能光做一個吞咽的動作。
“那……那行吧。”
夏眠語氣好似很勉強的樣子,實則心里還牽掛著自己的“復仇大計”。
科學探索之旅,此刻啟航,夏眠今日的身份是求知若渴的學者。
很快,驗證了科學的夏眠得出結論:“真的好像是天生的誒,居然還有人會這樣。”
玉瑯清閉了閉眼。
她的語氣跟發現什么新大陸一樣,驚奇得不行。
沙發位置不大,兩人一塊躺著就有些擠了,夏眠半邊身子被玉瑯清靠著有些喘不過來氣,就推了推,想讓她挪一下。
玉瑯清沒動,反問:“想讓人做某一件事的時候應該怎么樣?”
夏眠:“……求求她?”
玉瑯清:“……”
“不應該是禮貌的開口請求么?”
夏眠恍然大悟,乖巧有力的道:“玉醫生,能麻煩你挪一下嘛,我沒有位置了。”
也不知道缸里的綠毛龜聽沒聽見夏眠細小的聲音,反正玉瑯清是聽見了。
夏眠數不清自己到底喊了多少聲“玉醫生”。那人說,既然覺得好叫的話,就多叫幾次吧。
夏眠:好叫也不能這樣叫啊,難道她不喜歡這個稱呼?-
玉瑯清撿起地上的衣服時,夏眠看到了她淺綠色的衣物,突然想起她們上次買的w家的內衣。
她選的那一套她拿回家了,玉瑯清選的那兩套情趣款的則還留在這邊。
夏眠臉上還帶著紅暈,披著件睡裙側躺在沙發上,像是吃飽喝足的小妖精。
看著忙忙碌碌的玉瑯清,她忽而用啞了的嗓子開口:“上次你買的那套內衣,怎么沒見你穿過?”
玉瑯清撿抱枕的動作一頓,抬眸看了她一下,又繼續手里的動作:“想著,等搬了婚房穿。”
新環境,新衣服,新感覺。
夏眠眼睛一瞪。
搬婚房?那不是還有很久么。
說到婚房,夏眠都好久沒管過這事了:“婚房那邊裝修得怎么樣了?”
“差不多了,爭取下個月搬進去。”
夏眠點點頭。
心里想,等搬了新房,她就改口吧,以后就不喊玉夫人阿姨伯母之類的了。
兩人吃過午飯后,看時間還早又去睡了個午覺,醒來還沒到四點,想著玉夫人還沒下班,兩人也沒過去那么快。
玉瑯清煮了咖啡,夏眠點了蛋糕外賣,兩人坐在落地窗前看了會兒書。
窗外細雨朦朧,窗邊開了盞落地燈,橘黃色的燈光打在兩人身上,像是覆蓋了一層金光。
玉瑯清抬頭時,就看到對面的夏眠,發絲都被打成金色,像是沐浴在圣光里。
手里的書忽而看不下去了,她喝了口咖啡,起身壓了過去。
看著書看得津津有味的夏眠還在享受在這會兒的靜謐時光里,下一刻就被人堵住了嘴。
微苦但醇香的咖啡在嘴里蔓延,被兩舌撩撥,最后也不知道是誰喝得多一點。
到后面夏眠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咖啡味。還是由內而外的散發的那種。
舌頭都發麻的夏眠暗暗后悔,這哪里是假期,簡直比上班還累-
下午五點半,兩人出發回了濱山別墅區。
到家時玉夫人還沒回來,玉瑯清就帶著夏眠出來走走。
這會兒雨停了,但天空依舊黑沉沉的,保不準哪一秒還會下雨。玉瑯清拿了把傘,牽著夏眠繞著濱山散步。
濱山的風景是絕好的,不然也不會惹得連玉家都住在了這兒。
在山頂可以看到云城的大半風景,配著此刻烏云壓城般的味道,仿佛她們離天空很近。
近到一伸手,就能觸到云一樣。
而濱山也很漂亮,別墅與別墅間間隔得有些遠,私密性很好,位置也大,很多人的別墅都是自己設計,或者請了設計師,風格各異,但因為坐落在這里,又分外的和諧。
路邊的梧桐高高壯壯,夏眠撿了片發黃的落葉,還帶著水漬。
葉子脈絡清晰,顏色像是夕陽西下時的天空,橘黃中透著橙紅。
“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夏眠獻寶似的把葉子遞到玉瑯清面前。
玉瑯清點點頭。
“我回去給你找點藥水,洗干凈泡泡藥,能放很久。”
夏眠有些開心:“好啊,用福爾馬林嗎?”
玉瑯清:“……”
她沒說話,別過頭去,不看這個沒有醫學知識的人。
她們路過一家在后面一些的別墅時,花園草地里忽然沖出一只潔白發亮的薩摩耶,跳到門上,伸著脖子看兩人,耳朵撇成了飛機耳,還嚶嚶的叫喚著。
夏眠被它的美貌迷了眼,走不動了。
“哇,它好漂亮啊。”
夏眠夸獎道。
玉瑯清瞥了眼,沒說話。
可能是發現玉瑯清看它了,它叫喚得更激烈,身后的尾巴狂甩,夏眠都怕它會把腰甩斷。
“好熱情。”
白白胖胖的微笑天使,黑溜溜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望著你,滿臉都在說“快來和我玩呀”,這誰抵抗得住。
玉瑯清只道:“喜歡的話,我們也可以養一只。”
玉瑯清話音剛落,別墅里面走出個人來,聽見了玉瑯清的話,嗤笑一聲:“不是吧,我的天吶,潔癖嚴重的玉小姐竟然會想養狗?”
夏眠仔細一看,那人竟然是孟之薇。
隨后一想也對,能和玉夫人一桌打麻將的身份肯定不簡單,加上濱山這么大,她們也住這兒好像不奇怪。
看見這家別墅的主人是孟之薇后,夏眠就明白這只薩摩耶看見她們為什么會這么激動了。
孟之薇和玉瑯清是發小,這是孟家的狗,認識玉瑯清也很正常。
而玉瑯清剛才那對人家微笑天使如此視而不見的模樣,可見,她是真的不喜歡狗。
不過,既然不喜歡狗,干嘛還要說她們也養一只。
夏眠和孟之薇打了個招呼,孟之薇邀請兩人進去玩,還挑釁似的看著玉瑯清說可以隨意擼狗。
夏眠想著玉瑯清可能不喜歡,就搖搖頭說要回玉家吃飯,不打擾了。
孟之薇一看就知道她們是來玉家吃飯的而已,也沒多留兩人,等兩人一走,她轉身掏出手機在四人群里大肆發表言論。
“震驚!冰清玉潔大小姐竟然要為愛養狗!究竟是愛情的力量,還是戀愛腦的功效!”
引得群里另外兩人爭相討論。
這些夏眠都不知道,回去的路上又下起了雨,玉瑯清打開傘,摟著她的肩膀,兩人在細雨里漫步回家。
第45章
暮色籠罩, 雨聲滴答,濃墨夜色里,夏眠和玉瑯清共打一把傘, 踩著雨幕而歸。
玉夫人已經到家了,看兩人帶回一身濕意, 不由地打趣:“下著雨呢, 也往外面跑。”
這不是玩雨中漫步嘛。
夏眠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頭。
被玉夫人這樣一說, 她有種自己是貪玩的小孩, 下雨也要跑出去玩的即視感。
沒有說有被罵的羞愧, 就是感覺怪害羞的,畢竟這么大個人了。
玉瑯清坦然的一邊關傘, 一邊淡聲回道:“平時沒空, 也就今天有點時間,就去逛了逛。”
玉夫人沒說什么, 只笑道:“這濱山不僅風景好, 空氣也清新, 你們想逛還不容易, 平時多回來幾次不就是了。”
夏眠乖乖點頭。
可能知道玉瑯清她們要來,玉先生今天也回來得早了點。不過回來后他就在樓上忙,菜端上桌時他才從樓上書房下來。
依舊的不愛說話,只和夏眠打了個招呼。
夏眠想, 玉瑯清的性格可能就是遺傳玉先生的。不茍言笑, 也不愛多閑聊。
本以為回來吃飯是要說紀檢部來查的事,夏眠還有些忐忑,但這頓飯直到吃完了, 玉夫人玉先生也沒聊公事。
玉夫人只問了問她們婚房裝修的進度。還說到時候看個好日子,搬進去了讓玉先生找兩個厲害的廚子過去, 一家人在那邊吃頓飯,熱鬧熱鬧。
夏眠當然沒有意見。
說完婚房的事,就又說到婚禮。
光領證肯定還不行,只是兩人動作太快,證不聲不響的就領了,很多事還沒準備妥當。
不過領就領了,婚禮婚房再慢慢補就是了。
“今年事多,而且這婚禮肯定要大辦,婚紗鉆戒場地賓客名單等等,都是大工程,可能要到來年才能舉行了。”
玉夫人說這話的時候,還看向夏眠,似乎怕她會不滿。
要是之前,這婚禮辦不辦夏眠都可以,不過現在……
她看了眼旁邊的玉瑯清,乖巧點點頭:“現在天氣開始慢慢冷了,明年再辦也好。”
大冷天的穿婚紗結婚,這不是找罪受么。
玉夫人也是這樣想的,看夏眠這樣懂事,她心里更滿意了。
吃過飯玉先生喊玉瑯清上了書房,客廳里只有夏眠和玉夫人。
玉夫人叫阿姨準備了桃膠牛奶糖水,和夏眠一人捧著一碗的小口喝著。
“年輕人不要仗著自己年輕就不把身體當回事,這些滋補的東西啊,平時多喝點也好。”
雖然剛吃完飯,但女孩子多幾個胃也很正常,玉夫人喝兩口過過嘴就沒動了,夏眠倒是喝得認真,一邊喝還一邊點頭,表示自己會把玉夫人的話記住。
桃膠燉得剛剛好,帶點嚼勁,牛奶底也不知道用的什么牛奶,醇香可口,配上幾粒綿軟的紅豆,一口下去全是滿足。
玉夫人看著坐在自己身旁的夏眠,她的身影在頭頂的歐式大吊燈下越發清晰,一張臉不妖不艷,看得人很舒服,越看越喜歡。
再加上她性格也好,和自家那個難伺候的像是天壤地別。
而且自家這個現在還是好了不少之后的結果,以前再年輕一點的時候,簡直是一個棒槌砸不出一個字,還很有自己的想法。
說得直白點就是我行我素,對人愛搭不理的。
本來想叫她讀管理,再不濟也學點金融什么的,她直接不聲不響地去讀了醫,把她爸氣得三個月沒和她說話。
把自己的女兒一想,再和夏眠一比較,玉夫人恨不得夏眠才是自己的女兒。
“小眠吶。”玉夫人看夏眠放下鑲著浮云金邊的瓷碗,不由地慈愛的看著她道。
“嗯?”夏眠和玉夫人單獨相處還是有些局促的,聽到她有話和自己說的樣子,忙正襟危坐的坐直了身子。
玉夫人溫柔的注視她,輕聲道:“你現在也是我們玉家的一份子了,要是有誰欺負你,不用害怕,萬事有我們給你擔著。”
“我們不主動去欺負別人,但也由不得別人來欺負我們。”
夏眠聽得一怔。
這是她長這么大以來,從未聽過有誰對她說過的話。
她記得,小時候和奶奶在一起,奶奶只會教她做人要和善,父母很辛苦,自己不要給他們惹麻煩,能忍即忍。
然后又說,她們奶孫兩人在鄉下,無依無靠的,惹了別人遭殃的也只會是她們,千萬不要和別人結仇。
夏眠都記住了。
回了云城夏家后,崔敏真會告訴她,不要惹事,不要覺得自己是夏家的人就飄起來,她的名聲不可以被自己敗害。
夏眠還記得,休學結束后她去上高二,因為身體沒恢復,整個人整日昏昏沉沉的,腦子里像是多了團棉花堵塞住一樣,做什么都有些遲鈍。
高中學業繁重,晚自習很多時候都會有小測試。她寫得慢,有一個課代表就不想等她,收完其他人的試卷就直接拿去交給老師了。
等夏眠寫完了,她就自己拿去交,老師知道她身體的問題,不由跟課代表說叫對方多照顧下夏眠。
而聽在別人耳朵里,就是夏眠去告狀,說課代表不等她,不收她的試卷,氣得課代表放學帶著小姐妹攔了夏眠。
夏眠那天回來得很晚,崔敏真問她為什么回來得那么晚的時候,她說了實情。
本以為會得到安慰,得到她為自己討公道,誰料,崔敏真眉頭一皺,質問她為什么到時間不早點交試卷,給別人平白增加工作,還去老師那多嘴。
說她小小年紀就會告狀,被人攔了警告也是活該。
夏眠喃喃的想說,是老師說試卷要認真寫,寫完再交也可以,不用著急,重要的是她們要得到練習。
可崔敏真不聽,只覺得都是夏眠的問題。
或許她也知道不是夏眠的問題,只是她懶得去理會,她怕麻煩,而夏眠對她來說,就已經是“麻煩”這個詞的代表。
至于夏經安,他醫院工作忙,一年到頭和夏眠說過的話屈指可數。
有時候夏眠會想,如果她不姓夏就好了。
她想過頂嘴,想過離家出走,可這些念頭還沒付諸實踐的時候,那些話語又會一遍遍的在她腦海里響起。
“你知道我生你有多不容易么!”
“爸爸媽媽很辛苦,他們生你養你,你要懂事。”
“你爸媽那么辛苦,你能不能聽話一點,不要惹事?”
“你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不會想想你的父母嗎?”
“你為什么是這樣自私的人,你只想你自己?”
她改變不了自己姓夏的事實,改變不了她是崔敏真生的事實,也改變不了她得不到家人喜愛的事實。
每一個母親都很偉大,她們不辭辛勞不畏生死的繁衍了一個生命,再把這個生命含辛茹苦的養育成人。
她們理應得到敬重,只不過有些母親不求回報,有些母親,只求回報。
夏眠很懂事,懂事得就算很想暴走,也最終是用平淡的態度,去面對家庭給予她的一切。
說到底,她的所有容忍,是因為對方是她的父母,是賦予了她生命的人。
夏眠指甲陷進了掌心,臉色有些發白。
玉夫人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又是在回憶什么畫面。
看她這樣的狀態,忙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在胡思亂想什么呢?我這不是說責怪你的意思,是讓你不要被人給欺負了。”
完了玉夫人眉頭一皺:“難道是想起別人欺負你的事了?你跟我說,我給你做主。”
夏眠說不出話,她深深的低下頭,咬著唇才擠出幾個字。
“阿姨,我,我去上個廁所。”
夏眠丟下這句話,低著頭快速的沖進了洗手間。
洗手間門一關上,她靠著門雙手捂臉,淚如雨下,無聲大哭。
她可以忍受很多委屈,但她面對不了這樣的關懷-
玉瑯清把她爸惹生氣后從樓上下來,本以為會看到她媽和夏眠談心的場景,誰料下來客廳只有她媽一個人,還在擔憂的不住看向廁所那邊。
玉瑯清皺眉:“夏眠呢?”
看見玉瑯清下來了,玉夫人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怎么說好,最后指了下廁所。
“情緒有些不對,躲里面去了。”
玉瑯清精致的面容一沉:“你數落她了?”
玉夫人氣得撈起抱枕就砸玉瑯清:“瞎說什么呢,你媽是那種人?”
就因為不是,玉瑯清才擔心。
她想走去廁所,被玉夫人叫住:“讓她一個人靜靜吧,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事。”
玉瑯清沉默,在原地站了會兒,還是走到了沙發,在玉夫人旁邊坐下。
玉夫人打量玉瑯清此刻的狀態,一向內斂的她,眉目低垂,擔心兩個字幾乎是寫在了臉上。
她忍不住想起當時崔敏真想和她做親家時候的事,她原本是想當笑話和玉瑯清說,不過也確實是藏著幾分自己的小心思。
她這女兒都快奔三了,雖然現在晚婚也很正常,可她這個當媽的哪能不擔心。
把夏家有意結親的事說出來實際上也是一種試探。
再者,夏經安還是玉瑯清的主任,這婚事要是成了,盡管對方和自家門第不太對,但日子過得好,人懂事,這些就都是虛的。
她本以為玉瑯清會不為所動,然而,在她說到夏經安的時候,玉瑯清忽然問她,對方叫什么名字。
夏眠兩個字一出來,她安靜了會兒,似乎不甚在意的平平道:“那就見見。”
然后這一見認識,二見就領證,比火箭飛天還快。
偶爾玉夫人還會偷偷想,她女兒是不是被自己煩到了,才會那么輕易就答應了結婚。
當然,這個念頭很快又被自己推翻。
她女兒的脾性她還不清楚么,要是她不想,自己就算催破了天,對方也不會理會她,除非,她自己愿意。
現在看來,自己這個女兒對夏眠,是真的喜歡呢。
兩人坐了會兒,阿姨又給玉瑯清捧了碗桃膠牛奶出來,玉瑯清拿著勺子攪了攪,忽然問玉夫人。
“夏家的人,為什么不待見夏眠?”
玉夫人一愣。
夏家的人怎么會不待見夏眠呢,既然不待見,又怎么會想著把她嫁到自己家來。
不是闞郡自夸,她覺得她家還是挺好的。
不過這事玉夫人確實不太清楚,她剛對夏眠說的那些話,是知道有人虛假舉報夏眠的事,還有玉瑯清跟她說的,有人剽竊了夏眠的策劃案。
“你怎么知道?”玉夫人反問。
玉瑯清撂下勺子,勺子碰到瓷碗,發出鏗的一聲脆響。
“接到了崔敏真打給夏眠的一個電話。”還有之前的推測。
玉夫人皺了皺眉。
家家有難念的經,她和崔敏真那人也認識許久了,對方是什么樣的人她也基本了解。
是個非常好強又好面子的人,面子和形象對于她,比什么都重要。
轉念一想,夏家人不待見夏眠,似乎也不是什么多意外的事,崔敏真那人,或許只會待見她自己,還有身份比她高的人。
可惜了,這么乖的女兒,她不知道好好珍惜。
玉夫人懂玉瑯清的意思,只道:“我會查查看。”
玉瑯清點點頭。
想了想,她又道:“你回房吧。”
被自己的女兒趕走,玉夫人沒忍住,瞪了她一眼:“白眼狼,有了老婆忘了娘。”
玉瑯清靜靜的抬眸看她:“那我先回房?”
想到自己終究和夏眠有身份的差距,安慰之類的話語也是玉瑯清來說更合適,而且可能還會需要一些親親抱抱的東西,玉夫人選擇忍了,起身上樓。
“今晚在這住么?”
上樓之前玉夫人問。
玉瑯清想了想,嗯了聲。
等玉夫人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角,玉瑯清才起身,走去了洗手間。
在門口剛站了會兒,還沒準備敲門,洗手間的門就忽然從里打開了。
一雙紅紅的兔子眼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夏眠看見玉瑯清站在門外,臉又是一紅。情緒去了之后,剩下的只有窘迫了。
夏眠揪著衣服下擺,剛做好的心理建設在看到玉瑯清后又被全盤推散。
沒等她想出話語,玉瑯清先開口:“我媽欺負你了?”
夏眠連忙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沒,沒有啊。”玉夫人真的很好,是她見過最好的媽媽了,怎么會欺負她。
玉瑯清神色嚴謹,她用指骨推了一下眼鏡,夏眠仿佛看到她的鏡片上有亮光一閃而過。
“不喜歡喝糖水可以不喝,她不會逼你。”
意思是,不用為了不喝糖水跑來洗手間躲。
她說得那么一本正經,有一瞬間夏眠都要以為她說的是真的,自己真的是被玉夫人逼喝糖水,她喝不下才跑了過來。
“你誤會了。”
夏眠想解釋,可又不知道怎么說才好,總不能說是因為覺得玉夫人太好了,她心里太感動,一時沒忍住想了太多的東西情緒奔潰淚灑了?
她現在想起來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哪里還說得出口。
夏眠越過玉瑯清的肩膀往沙發那邊看:“玉夫人呢?”
“上樓了。”
聞言,夏眠失落的耷拉著腦袋。
玉夫人在安慰她,自己竟然還不識好歹的跑了,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多想。
看面前的人一臉萎靡,玉瑯清抬手,掐了一把失神的夏眠的臉。
只把她掐得眉頭皺起。
她眼眶還是紅的,鼻子也紅,嘴也不知道是因為哭還是自己咬的,紅紅腫腫的,嫣色下稱得她的臉更為白嫩。
看得人想咬一口。
“去把糖水喝了吧。”
玉瑯清沒問追問她,夏眠心里松了口氣。
亦步亦趨的跟著她回了沙發,夏眠還剩下小半碗糖水,她剛想去喝,玉瑯清和她換了一下,把自己滿滿的那碗給她。
夏眠推脫:“我吃不下那么多了。”
“真不喜歡喝糖水?”
夏眠:“……”
難不成她真的以為自己躲廁所里是因為不喜歡喝糖水又被玉夫人逼著喝嗎?
夏眠無法,只得喝起本該屬于玉瑯清的那碗。
可能因為玉夫人她們比較養生,糖水沒有加冰,剛盛出來時還有點溫熱。
現在放了一會兒后涼了些,入口清爽,夏眠剛又花費了些體力,這會兒竟然又喝了大半碗下肚。
完了真的喝不下了,放下勺子后夏眠撐得摸了摸自己飽飽的肚子。
玉瑯清喝了兩口夏眠剩下的,可能不喜歡,就沒碰了。
看見夏眠在揉肚子,玉瑯清自然地伸過手,跟著夏眠也摸了摸。
她不是那種幫忙揉的動作,就好像發現什么新奇物品,也跟著湊熱鬧似的,來碰碰。
夏眠不可置信的瞪著眸子看向玉瑯清。
“……”
她為什么要摸她的肚腩?
玉瑯清面不改色,摸完問她要不要去散步消失,夏眠猶猶豫豫,有點犯懶,最后還是沒去,回了房間。
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吃頓飯就走不太說得過去,兩人在來之前就商量過在這住一晚。
等房間門一關,走在后頭的夏眠突然拉住了前面的玉瑯清,玉瑯清回頭,夏眠的手就也隔著衣服摸到了玉瑯清小腹上去。
玉瑯清垂眸:“摸什么?”
夏眠剛洗過臉,現在臉上干干凈凈的,淚痕也沒有,她抬著眼看玉瑯清:“你剛摸我了,你說的,要公平。”
玉瑯清沉默了會兒,竟然無言以對。
肚子還撐著,也不好洗澡,兩人在床邊沙發上坐下,夏眠有點好奇玉先生為什么每次回來都喜歡喊玉瑯清上書房講話。
她又有點怕,玉先生是在和玉瑯清談有關于自己的事。
“你……玉先生找你聊什么?”夏眠小心的問,“還說了那么久。”
說到這個,玉瑯清揉了揉眉心,把眼鏡取了下來:“想叫我接管公司。”
原來是說這個,夏眠哦了一聲。
隔了會兒,又問:“那你想管嗎?”
玉瑯清把眼鏡放到小桌子上,她剛取下眼鏡,眼睛還有些不習慣,就摁了摁眼皮:“他才幾歲?等他再管二三十年吧。”
這回換夏眠沉默了。
可能,這就是有錢人樸實無華的世界吧。
看玉瑯清眉眼有些倦色,夏眠湊近去看她:“戴眼鏡久眼睛是不是會很難受?”
玉瑯清嗯了聲。
總歸是改變身體的外物,肯定不如裸眼舒服。
夏眠繼續問:“你會不會做眼保健操?”
玉瑯清:“……”
夏眠把她的不出聲當成她不會,忍不住手把手教她:“就這樣,你看我,一共分為四節,這是第一節。”
夏眠說著一邊用大拇指反手摁在自己眼角,順手針輕揉,親身給玉瑯清示范。
邊示范還邊道:“聽說這套眼保健操還有科學依據的,最適合你們這種近視的人做一做,肯定能放松。”
看她一臉專注的教自己,玉瑯清靜了幾秒,還是跟她一起做。
夏眠嘴里還打著節拍,輕柔的數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閉上眼,動作要慢要輕。”
“來,第二節。”
玉瑯清就這樣跟著夏眠認認真真做了差不多五分鐘的眼保健操,做完后夏眠又湊過來,注視著她有些朦朧的黑眸:“怎么樣,有沒有效果?”
玉瑯清盯著她近在咫尺的面容,微不可見的點點頭。
夏眠滿意了:“你忙完了沒事的時候可以抽五分鐘出來做一做,很舒服的。”
做一做,很舒服。
看著她的紅唇一張一合,玉瑯清只聽見了后面的這幾個字。
夏眠眼睜睜的看著玉瑯清的黑眸逐漸變得深邃,然后把她拉到了自己懷里,唇就往她的唇上黏糊。
夏眠趕緊躲閃開來,手推著玉瑯清:“別了吧,我們今天,太多了。”做人要節制。
她都怕她們會虛。
玉瑯清微微蹙眉:“沒吃飽?”
夏眠:“?”
怎么就和沒吃飽掛上勾了。
不知道是不是看夏眠拒絕了,玉瑯清松開了她,起身,低聲道:“去洗澡吧。”
夏眠有些迷糊,一時間捉摸不定她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附和自己,不做,洗澡睡覺呢,還是先洗干凈,再來的意思?
沒有回復夏眠疑惑的眼神,玉瑯清去拿了兩件浴袍掛在手臂上,又出來站在衣帽間的門口,回頭看夏眠,沒戴眼鏡的她精致清冷的臉蛋一覽無余:“還不過來?”
嗯?不是洗澡么?
直到夏眠跟著玉瑯清穿過衣帽間上了樓梯,到了泡澡的小屋,看著那大大的池子,才回神。
不是不做洗澡睡覺的意思,也不是先洗澡了再做的意思,是邊洗還要邊做的意思。
“水……水怎么這么深?”
夏眠光潔的雙臂如藤蔓一樣緊摟在玉瑯清的脖子上,整個人恨不得往上縮。
誰料這個池子看著平平無奇,可越往里卻越深。
夏眠還是只旱鴨子啊,玉瑯清之前說教她游泳,一直還沒教呢。
“動一下。”
玉瑯清輕拍了下夏眠,因為水的阻力,碰到肌膚上就跟撫摸一樣。
夏眠整個人把她抱得更緊:“別,往上走一點啊!”
玉瑯清逮著她的唇咬了一口:“不是要學游泳?”
夏眠:“……”
誰家游泳是這樣學的啊?
這和把她往水里扔,等她爆發出求生的本能來有什么兩樣。
第46章
游蕩云城三四天的臺風終于停了, 早上起來除了地面還是濕潤的,微風拂過枝葉會颯颯的落下水珠來,昭告著曾經有雨水踏足過外, 已經不見雨滴。
玉瑯清早上要上班,夏眠歇了一天也不想在家無所事事了, 就決定也回去上班。
早餐是玉家阿姨做的小粥, 一家四口齊齊整整的吃了頓清淡可口的早餐, 作為一天的開端。
吃完, 玉先生去公司, 玉夫人也去出行她今天已經安排好的行程。
夏眠本想讓玉家的司機送她去上班就好,玉瑯清卻拿著車鑰匙轉頭對她說了句:“我送你。”
“不用麻煩吧?”夏眠有些猶豫。
“答應過送你上班。”玉瑯清說出這話來時, 臉上的表情很穩, 聲線更穩,只有夏眠的人和心一起不穩。
想了想, 也沒推脫。
早上的濱山像是籠罩在云霧里, 身在山中的時候不覺得, 只看出周圍霧霧蒙蒙, 等下了山,回頭望,才看到郁青山色中,繞著薄霧細紗。
想著她們是從這樣云煙繚繞的山里出來的, 一時間感覺還挺有趣。
早上濱山這條路車不多, 玉瑯清速度開得有些快,坐在副駕駛的夏眠卻不覺得害怕,反而感覺很暢快, 早起的睡意也一點點的被驅散。
不過到了中心的繁華地帶,玉瑯清的車速就自動自的慢了下來。
車子最后一個漂亮的甩尾在政府大樓門前停下, 夏眠側頭看玉瑯清,恰好她也在看向自己。
想到兩人昨晚在池子里的浮浮沉沉,夏眠自覺自己除了害羞慌亂外,一丁點游泳技巧都沒學到,現在回憶起來,也不知道是羞惱多,還是覺得白學一場惋惜多。
“我,我先去上班了。”
夏眠解著安全帶說道。
玉瑯清嗯了一聲,在夏眠拿起包時,淡聲問了句:“沒有其他的了?”
其他的?
夏眠掐著自己的包帶,糾結了一瞬,還是開口道:“我涂了口紅。”
涂了口紅,這什么離別吻之類的,就不好親了。
玉瑯清單手搭在方向盤上,銀色的腕表閃著昂貴的光芒,整個人氣質又冷又貴。
“我也涂了。”
她看著夏眠的眼睛道。
夏眠聞言,目光下移,落到她涂了薄薄一層車厘子色的唇上。
頓了下,夏眠傾身過來,正正中中的,在玉瑯清唇上碰了下。
一觸即離。
而車厘子色里,也多絲橘色調。
下了車,看著白色奧迪開走,夏眠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臉,熱乎乎的。
到了辦公室,里面已經在的同事看到她,都面露些不自在的神色來。
夏眠理解,她們好奇自己的事,想問又怕得罪她,不好多打聽,但事情發生了,一時半會兒的又拿不出什么自然地態度來,只能是這樣了。
夏眠更深知,自己要是心里敞亮面上也順著不理會她們,以后和辦公室里的人只會越走越遠。
于是她揚起了抹笑容,自然地和大家打招呼:“早啊,我還以為我來得早呢。”
看她還能和她們打招呼,其他人也暗自吐了口氣,面上熱情的閑聊起來,最后有個仗著和夏眠關系還可以的開口問:
“紀檢那邊沒說什么吧?”
夏眠搖搖頭:“說是查證了,現在在找虛假舉報的那人。”
夏眠也沒多解釋自己,直接說在查舉報人,還加了個“虛假”的前綴,再看夏眠現在完好無損的來上班,一切謠言就不攻而破了。
有人吐槽:“也不知道是誰,藏了多大的禍心,這些沒影的事都跑去舉報,還有,紀檢是收到了什么證據,這就來查人了。”
說到這其實有些人還開始擔心了起來。
她們雖然沒做什么,可夏眠不也什么都沒做也被查,要是這無端禍事落自己頭上來,想想就心梗。
“舉報那人也太心黑了,部長和小夏,也虧那人能舉報得出來。”
大家聞言都不禁搖搖頭,覺得很荒謬。
夏眠只是靜靜的聽著,沒說話。
這事發生時,可沒見辦公室里的人有說什么,現在事情被查干凈了,才開始來說多相信她之類的話語,她不需要,也不想聽。
三四個人七嘴八舌的說著,像是唱戲一樣熱鬧,而過了一會兒,辦公室里忽然靜了下來。
夏眠抬頭,門口,朱巧云剛剛走進來。
她昨天雖然沒來上班,但呂子菲來了,還和夏眠說昨天朱巧云還是沒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細算下來,朱巧云比夏眠還少上了兩天半的班。
朱巧云剛到位置,就有人問:“巧云,發生什么事了,怎么請了這么久的假?”
大家不知道朱巧云和夏眠的事,只知道幾人現在不一起吃飯了而已,呂子菲和鄧文秋兩人嘴也嚴實,沒有把策劃的事拿出來宣揚。
朱巧云朝大家笑了笑,她今天穿了身黑底碎花的裙子,又化了淡妝,看上去很精神:“家里有點事,請假回去了兩天。”
聽她這樣一說,大家也不問了,甚至還在心里暗暗的猜她是不是發生了什么好事。
只有呂子菲來上班時,看到朱巧云來了,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朱巧云只當自己沒看到。
下午的時候,科長來找夏眠過去談心。
到了辦公室坐下,科長可能也怕了,還把辦公室門打得大開,恨不得把門卸下來般。
科長倒了兩杯茶,沒直接進入主題,先從夏眠上次給他找的“月季開花論文”入手。
說因為按了夏眠給的方法種植,他家的月季終于開得跟夏眠上次朋友圈曬的照片一樣漂亮了。
夏眠只謙虛的說法子有用就好。
科長說到后面盡興了,還想問夏眠曬的那株綠蔭是在哪里買的,他也想養一株。
夏眠直言道是別人送的,不過可以幫他問一下還有沒有。
科長滿意了,看氣氛正好,才說起舉報的那件事來。
陳生部長因為職位比夏眠高一點的關系,獲到的清查比夏眠嚴肅多了,還停職了一周,盡管現在說是虛假的,也要等到下周才能來上班。
“這件事上面也很重視,目前在嚴肅的調查中,相信再過兩天,就能正式的還你一個公道了。”
夏眠點點頭,說著些官話,無非是自己會相信組織一定能還她一個清白之類的。
看夏眠被安撫好了,科長又給夏眠倒了杯茶,狀似不經意的道:“聽說那天來查你的兩個紀檢員,因為濫用職權,在工作時態度不正,被停職查辦了。”
夏眠一愣,幾乎是同時,腦海里浮現那晚,玉瑯清抱著她時說的,她要幫自己一個個教訓回去的事。
“是嗎。”夏眠輕聲道,喝了一口香茶,像是對此時興致缺缺。
夏眠不太會品茶,對茶的知識也是在家和出來工作后耳濡目染才知道了些。
不過,科長的這杯茶,她一喝就知道是好茶。他也舍得,拿來給她喝。
科長暗地打量了下夏眠,看她不露聲色的,心里更是想得多了些。
等夏眠快回辦公室時,他拿了張紙給夏眠:“這是那封舉報信的打印版,我拿了一份過來。”
遞過去給夏眠時,科長還囑咐了句:“雖然我知道這可能于理不合,但是我知道小夏一直是我們辦公室的棟梁之材,我也一直很看好你,這個畢竟是關于你的事情,我也覺得你有權利應該知道。”
夏眠點頭,給了他一個保證:“我明白科長的意思,這事只有我自己知道。”
科長這才把那張紙松開。
夏眠沒有馬上看,又夸起科長深明大義等等。
出辦公室時,夏眠臉上的淡笑才慢慢褪去。
科長的態度,手里的信,還有那兩個檢察員的事,無一不告訴夏眠,這是一個怎樣現實的世界。
夏眠是下了班坐到自己車里了,才攤開那張紙看。
這封舉報信是用郵箱發的,信上明明白白的說哪個部門的部長和部門里的職員有什么不正當關系,還列舉了兩件事。
一件是中秋時,陳生往夏眠的辦公桌底下放了兩盒月餅,另一件事是說去年年底的事。
去年年底科里評優,她們部門一共有兩個名額,夏眠拿到了一個。
信上說,其實原本沒有夏眠的名額,是在前一天夏眠進了陳生的辦公室后,第二天出名單時,夏眠的名字就在上面了。
這事隔得太久了,夏眠還仔細的回想了一下。
不過部門評優的名額肯定是之前就上交上去,科里覺得沒問題又往黨委辦公室送,等蓋了章才往下傳,怎么可能一夜之間就能換人。
所以這事就是一查,就能查到當時的文件,后面這一條很輕易的就能洗白。
至于中秋月餅的事麻煩了些,不過查了陳生的賬戶,他那段時間的錢款支出都有明細,證實月餅真的只是兩盒普普通通的月餅。
而又是陳生送給夏眠的,如果是夏眠送陳生還能說是“賄賂”,這往下送,又是特殊時候正當節日,這怎么也算不得是個什么罪。
夏眠把那張紙反反復復的看了幾遍,心里發現了一個點。
信上說,去年的評優名單里沒有夏眠,那名單里都有誰?后來有夏眠的名字,那有一個人名肯定沒有,會不會就是那個人,覺得夏眠搶了其名額,懷恨在心,于是就此舉報。
可之前的名單只有兩個人,誰能知道那個根本沒有存在過在上面的人是誰。
夏眠靜坐了會兒,給呂子菲發了個消息,才開車回家。
到家后感覺像是好幾天沒回家了一樣,夏眠直接往沙發上一躺,身心俱疲。
躺了會兒,眼睛一動,看到了電視柜上的那個幅沉嬙送的小畫,夏眠腦海里突然又浮現出玉瑯清的身影來。
好奇怪,畫明明是沉嬙送的,可她現在看到這幅畫,想到的卻是玉瑯清。
夏眠干脆給她打了個電話,問她下班沒有。
既然兩人是合法關系,又還分居著,那肯定時時需要多聯系,培養感情。
夏眠如此想著,電話也打得利落無比。
可惜,電話自動掛斷了也沒有人接。
在忙嗎。
夏眠幽幽嘆了口氣,轉微信去給玉瑯清發了條消息:“還在忙?”
等夏眠吃上外賣了,玉瑯清才回她:“嗯,今天手術有點多。”
夏眠很理解,她還在夏家的時候,別說一天到晚了,就是十天半月,也很少能看見夏經安的身影。
不過,以前她以為是他忙,后來長大了,她才知道,他和崔敏真特別合適。
夏經安是利己主義,更關心自己,而崔敏真是控制欲強,喜歡一切都在她的掌握里。
夏經安可能忙是真的,可不可能忙得連家也顧不上,玉瑯清現在的高度比當年的他起點還前,但自己有事時,她還是能第一時間出現在她身邊。
想到這兒,那對夫妻帶給夏眠的窒息感散去,更多的是心里甜滋滋的感覺。
夏眠問玉瑯清,今晚是不是要很晚才能下班。
又隔了會兒,玉瑯清回是。
還說了句:“不用等我,自己吃飯。”
夏眠:“……”
她又不是小孩子,難道還會餓著自己不成。
確認了玉瑯清會在醫院,夏眠打開軟件,看起了花來。
玉瑯清家里那束玫瑰都要枯萎了,該換新的了。
而且,就沖科長今天給她倒的那兩杯茶,也應該跟玉瑯清表達一下她的謝意。
這次夏眠沒再買紅玫瑰,換了一種,粉玫瑰。
還訂了份鼎香園的湯給她。
等玉瑯清從病房里出來,剛進辦公室,就發現了不對勁。
她的辦公桌上,一束嬌艷欲滴的粉色玫瑰,被白色的彩紙包裹著,又嫩又亮眼。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熟悉的紙袋子,玉瑯清下意識的問跟著她的實習醫生:“有人來過?”
小謝臉上難掩興奮的點點頭。
“人呢?”玉瑯清皺眉問。
實習生小謝愣了愣:“走……走了。”
“走多久了?”
玉瑯清說著就開始解身上的白大褂。
小謝很是迷茫:“玉醫生你是指哪個?這個是跑腿平臺的跑腿員送的,這個是飯店自配的配送員送的。”
小謝說著還分別指了指花和外賣袋子。
玉瑯清已經解到最后一個扣子了,聽到小謝的話又慢條斯理的扣了回去,平靜得好像什么也沒有發生一樣:“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小謝暈頭轉向的出門,等到了外面才意識到,玉醫生不會以為東西是別人親自送來的吧?
不過,到底是誰啊,竟然敢給玉醫生送玫瑰!
等小謝懷揣著濃厚的八卦之魂跑回值班室,玉瑯清才洗過手,拿起了手機。
不出所料,夏眠給她發了消息:“不知道你吃沒吃飯,給你買了湯湯,還有,家里的花花可以換新的了,喜歡粉色的嗎。”
她,為什么用疊詞。
玉瑯清手一頓,回了三個字:“都喜歡。”
夏眠正在和呂子菲打電話,邊帶耳機邊玩手機,看到屏幕上端跑出來的回復,她點了進去。
正巧玉瑯清又發回來一句:“湯湯很好喝,花花粉粉的,喜歡歡,謝謝你。”
“……”
夏眠難以想象,玉瑯清是用什么表情打下了這些字。
“夏眠?”
“夏眠?!”
“卡了嗎……”
耳機里是呂子菲疑惑的聲音,夏眠卻整個人臉紅到脖子,她扔開手機捧著臉,聲音悶悶的:“沒,我在聽。”
只是快要被玉醫生的疊詞弄昏了。
眼前浮現出一本正經的玉醫生,雙手拿著手機,面無表情,一副對待學術般嚴謹的姿態,打下“湯湯”“花花”“喜歡歡”這樣的字眼出來。
“哦,我還以為手機卡了呢,你干嗎不出聲……”
呂子菲話音一落,那邊的夏眠嘖了一聲,隨后好像是整個人滾進沙發還是滾到哪里去了一樣,嘴里還發出“啊啊啊啊啊”之類的不穩重的叫聲。
呂子菲:“……我是叫你出聲,你也不用出這么多聲吧?”
等夏眠平復好心情,很嚴肅的給玉瑯清回了句“喜歡就好”,這才和呂子菲繼續思索。
不過去年年底的評優的事,隔得實在是太遠了,加上又不是自己的事,呂子菲也記得不太清。
呂子菲:“我只記得一個是你,一個是文秋姐,你們兩個都是拿了獎的,其他沒拿的,這誰記得有沒有謠傳她們要拿。”
鄧文秋是辦公室老人,雖然說評優不能年年同一個人拿,但她基本上是隔一年拿一次。
前年呂子菲也拿過一次,去年是夏眠,除此之外,很難再記得什么細節了。
夏眠嘆了口氣。
呂子菲勸道:“別擔心,既然上面要查,你等著就是了。”
話是這樣說,但這樣的等待是最難熬的。
你明知道有人咬了你一口,可你卻不知道是誰,這一有一點苗頭,想趁機把人找出來,也很正常。
“只能先等等看了。”
和呂子菲掛了電話,夏眠隨意的把手機后臺的一些應用給退了,輪到“電話”時,她本來想往上一滑,卻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號碼在里面。
夏眠動作一停,點了進去。
通話記錄顯示,昨天上午,她和那串號碼通話了五分零五秒。
可她記得,她昨天并沒有接到崔敏真的電話。
再一看那個時間,十一點左右的時候……她好像是在洗澡。
昨天的點點滴滴從腦海里冒出來。
她洗完澡出來后,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玉瑯清,還有在自己要去拿手機的時候,她拉住自己的手……
無一不證明,電話是她接的。
她們兩個能說什么那么久?還有,玉瑯清為什么沒和她說,是不記得了,還是……不想說?
眼前反反復復的播放著玉瑯清拉住她手的那一幕。
如果兩人只是普通的聊了會兒天,她為什么不讓自己在那刻拿手機?
她在猶豫?
猶豫要不要告訴自己?
夏眠放下手機,走到了陽臺。
今夜微風帶著未散盡的雨意,有些涼。
夏眠抱著手,靠在推拉門邊上,望著外面一盞又一盞的燈出神。
如果玉瑯清想不告訴自己,她大可把這條記錄刪了,她沒刪,沒問,沒說……
夏眠一時間猜不到她是什么心思。
崔敏真打電話來找她,為的是什么事,她不用思索都知道。
無非是為她被檢查的事情而來。
只是,她真的很想知道,玉瑯清和她說了什么-
翌日,玉瑯清出門上班時,抬手,用指腹摸了摸花瓶上新鮮的粉色玫瑰,精致的眉眼間隱隱浮現出一些愉悅。
中午,她收到了夏眠的信息,她要因為竹編項目的事,下鄉幾天。
晚上回家,玉瑯清再看到那束粉玫瑰,想到了一句話-
“打一巴掌,給一顆甜棗。”
不一定恰當,但現在她覺得很應景-
夏眠這一次下鄉,本來只計劃來三四天,但因為事情多,一待就待了一個多星期。
織勤鎮里的竹子在臺風來之后,只留下來了七零八落的場景。
用來編制的竹子本來就脆,加上這個盛產竹編的鎮子很少高山,地勢平坦,臺風一吹,竹子就是最當前的受風點,嘩啦啦的直接倒了大片。
夏眠走訪了幾個地方,幾乎把鎮里都逛了一遍,原材料真的很稀缺。
無法,夏眠只能讓人把折斷但還能用的竹子都收起來,她又去附近的其他幾個鎮子看了看,終于在最里面的一個村里找到了材料。
找到后還要和那村里的人談價格,合適了后續還得安排人來砍了再運到織勤鎮去。
搞定這些夏眠又檢查了一下現存的成品,這一來二去的,就忙了好多天。
準備回城里的時候,織勤鎮的領導還憂心忡忡的問夏眠,鎮里的這次產品,她有沒有信心能賣出去。
畢竟現在是又去其他地方買了竹子回來的,人工費運費,都是前期投入的成本,如果后期收不回來,就是白做工。
領導能理解,可下面的人不一定能理解。
他們只知道他們付出了時間,那都是勞動力,是需要回報的。
夏眠抬了抬眼,沒打包票,也沒懈怠,只說:“如果我們的產品足夠好,又怎么會賣不出去。”
沒讓她夸下海口,領導只能跟著笑笑。
夏眠下鄉不是來玩的,只有晚上休息了才有時間和玉瑯清聯系一會兒,完了加上白日里很累,說說兩句,就早早的休息了。
不過玉瑯清有時候還要值夜班,加上兩人也不是多膩歪的那種,一個多星期細數下來,兩人竟然沒打到兩個小時的電話。
夏眠回到城里已經是下午,也沒去上班了,直接回家。
夏眠提著行李包,剛打開家門,就看到了一雙香檳色的矮跟單鞋,擺在鞋柜邊上。
夏眠沒有這雙鞋,她心一跳,立刻向客廳里看去。
客廳里沒人,茶幾上倒有一個大袋子,袋子打開了一角,露出了里面亮橙橙的橙子。
廚房門緊閉,細聽,還能聽到依稀稀碎的翻炒聲。
可能是抽風機性能太好,一時間夏眠竟然沒嗅出里面在炒什么菜。
第47章
把行李箱隨意撂下, 夏眠直接走到了廚房邊,推開一點門,往里一看。
玉瑯清踩著家居鞋, 身上還是上班時的裝扮,只是現在襯衫外套了一個圍裙, 正在低頭認真的翻炒著鍋里的菜。
那圍裙還是她自己買了帶過來的。
圍裙是米白色, 左上角有一輪夕陽入水的小圖案, 很簡約, 只有一輪圓陽和用幾道波浪線表示水, 有點像簡筆畫的感覺,卻又莫名的精巧。
此刻圍在玉瑯清身上, 她清冷的氣質也因此被消得淡了些, 更多了兩分居家的感覺。
頭發整齊的用夾子夾在腦后,修長的脖頸入目即是優雅感。
看到此情此景的一瞬間, 夏眠不覺得她是在做飯, 倒像是在進行什么高雅的藝術活動般。
可能是感覺到什么, 玉瑯清側頭看了過來。
夏眠身上一件炭灰色的針織衫, 配著黑西褲,頭發扎起,帶著一絲利落味道,無聲無息的回來, 站在門邊, 正有些發愣的看著她。
“回來了。”
抽油煙機的聲音在進入廚房后更顯得大些,夏眠只依稀聽見玉瑯清說的話,她點點頭, 表示回應。
在看到那雙鞋時,夏眠就猜到了玉瑯清在這兒, 只是沒想到,她會是在做飯。
在鄉下的一個多星期,需要忙的事情多,至于其他的很多事夏眠都無瑕去想,可現在一回到云城,回到家,打開門,看到這樣的一幕,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
玉瑯清正想把鍋里的小炒牛肉盛出來,腰上突然一重,隨后背后就是一暖,有人從背后攔腰的抱住了她。
玉瑯清盛菜的動作一頓,整個人也愣怔的站在原地,感受闊別多日的體溫。
又過了幾秒,玉瑯清才動手把鍋里的菜盛出來。
盛好,擺在流理臺上,她帶著身后的小尾巴走到洗菜池前,自己洗了個手,又擦干了水,才回頭看身后那個仿佛跟她是連體嬰的人。
“累了?”玉瑯清垂著眸子問。
因為她轉身過來,現在夏眠是和她面對面相擁。
夏眠埋在她脖頸間,小聲道:“有點。”
鄉下條件不太好,雖然有專門招待的宿舍住,可條件擺在那里,她每晚睡前還要仔細的觀察一下床邊,就怕有什么蟲類靠近。
而且床也很硬,她每天起床都覺得自己尾椎骨像是被膈腫了一塊似的。
不過這些東西,就不說出來告訴誰了。
夏眠從不覺得自己是嬌氣的人,不過八九天的出差,忍忍也就結束了。
直到現在,把對方抱在懷里,嗅著那熟悉的青松混著橡木苔的味道,她才發覺,自己好像,有點想她。
好吧,也不止一點。
夏眠想到這里時,淺淺的抬眸去看玉瑯清,想看看這么多天不見,她有沒有變。
夏眠根本沒意識到,她抬著那雙漂亮的眼睛看人時,有多勾人。
好像想撒嬌的小狗狗,在試探性的打量主人的神色,觀察是否可以進行自己的小心機。
沒有人可以招架得住。
玉瑯清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夏眠只感覺自己腰忽然一緊,接著腦后扶上了一只手,霸道的不許她后退或躲閃,下一刻,就是用力的吻落下。
這個吻很重很兇,似乎是帶著要汲取她的全部呼吸般,一上來就是重重的吮。
吮完下唇吮上唇,把夏眠的唇瓣吸得發麻。
用力過后,又像是安撫一樣,一勾一舐,麻意里瞬間多了分癢,似小狗的玩鬧,夏眠腿幾乎是立刻就軟了。
舌尖糾纏的感覺,像是在吃著世界上最柔軟又最有韌性的小零食,又好像是在共同完成一首讓人心跳加速的舞曲,一起擺動勾纏。
這個吻來勢洶洶,又久又纏綿,直到兩人氣喘吁吁,舌根發疼,臉頰發紅了,才停了下來。
夏眠錮著玉瑯清的腰,隔著襯衫在她腰上感受那份纖細和有力。
她的力道太輕,動作太緩慢,癢意從尾椎而上,只讓玉瑯清眼角眉梢都帶上了春意。
以前夏眠從來沒有想過,出差回家后,家里會有人做好熱騰騰的飯菜等著自己,從來沒有。
可今天,就像故事里的那位海螺姑娘,出現在了她家一樣。
她有點忍不住,想探究探究,她的人,到底是不是也是如海螺藏著的寶藏那般,在堅硬外殼下滑膩軟嫩。
夏眠不知道玉瑯清喜不喜歡她的色相,不過每次結束后她總是會留下不少屬于她的標記。
想來,她對自己的,還是很喜歡的。而她不一樣,她喜歡玉醫生的整個人。
玉瑯清怎么也沒想到,本以為今天會是她多付出辛苦一點,可她剛主導完一個吻后,后續的發展就不受她控了。
四菜一湯,在一個多小時后,重新回了鍋里。
夏眠洗完澡放好出門攜帶的行李出來,已經不新鮮的新鮮菜剛剛被擺在桌面上。
她去廚房幫忙盛飯,玉瑯清喊了她一聲,聲音里還有點低啞。
“你先吃,我去洗個澡。”
夏眠皺眉:“一會兒菜又冷了,要不先吃吧?”
玉瑯清還是搖頭:“我還不餓,你先吃吧。”
其實現在還沒到飯點,不過夏眠今早上和玉瑯清說過她什么時候會回來,算了算時間,玉瑯清怕她到家了沒有飯吃,這才買了菜過來。
不過,喂飽她是一件事,還有一件事,是另帶的。
夏眠一人獨享四菜一湯,她先喝了碗枸杞豬肝瘦肉湯潤潤胃,這才開始吃飯。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玉瑯清洗好澡出來了,身上和她一樣,穿的家居服。
玉瑯清倒了杯水,在夏眠對面坐下。
夏眠看著她還有點腫的唇,以及露出的鎖骨下的紅印,有些不好意思的起話頭:“你今天不上班?”
“下班了。”
玉瑯清說著,看了一下桌面上的菜,發現夏眠小牛肉似乎吃得多一些。
夏眠不知道該不該信。
醫生會下班下得這么早?
“要不吃點?”
一桌菜都不是自己煮的,卻被她獨享,夏眠感覺吃獨食不太好。
玉瑯清沒動,只是抬了抬下巴:“想嘗一下這個。”
她指了下小炒黃牛肉。
夏眠從善如流的給她夾了一塊,喂到她的嘴邊。
玉瑯清低頭,就著夏眠的手咬下,認真的品嘗自己的手藝。
等肉咽下去后,她才發表了自己的見解:“炒得老了些。”有些韌了,不夠軟嫩。
夏眠沒什么感覺,倒覺得咸淡剛剛好,切得也很薄,有滋有味的。
不過,玉醫生說老了,那肯定就是老了。
夏眠:“可能因為是炒了兩次?”
說完,屋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為什么要炒兩次的原因和當時場的景,又突然的浮現出來
夏眠趕緊低頭扒飯,玉瑯清也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水。
看著夏眠乖乖吃著自己做的飯菜,玉瑯清單手撐在餐桌上,托著下巴的看她。
“明天上班?”
夏眠抬頭:“明天周末。”
玉瑯清點點頭,沒說什么。
夏眠心里有奇怪的感覺掠過。
玉醫生不是知道她周末不用上班的么,難道她忘了明天是周末?
隔了會兒,看夏眠在吃最后一口飯了,玉瑯清又忽然開口:“我剛去超市買菜的時候,看到雪糕在打特價,買了兩盒。”
夏眠眼睛一亮:“那我一會兒吃一個。”
雖然她平時不會去買雪糕什么的,但現在雪糕都自動的送到了家里來,她怎么會拒絕。
飯后來口雪糕,解膩又舒心。
“我給你拿?”
看夏眠說要吃,玉瑯清主動道。
夏眠毫無察覺的點頭:“好啊,謝謝你。”剛好她吃完飯了。
夏眠又喝了兩口水,坐在餐桌上像是等待分食的小朋友一樣乖乖的等著。
玉瑯清踩著拖鞋,拿著一大盒雪糕和一個勺子出來。說是一大盒也不恰當,說是一小桶更形象些。
等雪糕放在自己面前,夏眠打量了一下:“這么大盒,是不是很貴?”怪不得要搞特價,平常時候怎么會有那么多人買。
玉瑯清思索了一下,實在想不起來她隨手拿的兩盒東西是什么價格,只是意味不明的嗯了聲。
夏眠也沒在意,看了一下,還是海鹽芝士味的,她慢慢把蓋子打開,準備品嘗自己的飯后甜點。
打開后,看到里面那么多,夏眠又猶豫了下:“我去拿個碗,吃多少挖多少出來。”
盡管抱著桶吃會很快樂,但太多了一下子根本吃不完,這樣吃感覺不太衛生。
玉瑯清:“不用,應該能吃完。”
“怎么可能,”夏眠不信,還說教似的道,“雪糕雖然好吃,但是太涼了,偶爾吃一點過過癮就行了,吃太多容易拉肚子肚子痛。”
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以那么沒有理智的貪嘴。
夏眠說這話的時候,還想到了自己前不久做的那個夢,當時夢里的玉醫生就是這樣跟她說的。
嗯,風水輪流轉,古人誠不欺我。
玉醫生就這樣被夏眠說教了一下,她抿了抿唇,但也不惱,只是看著夏眠把自己剛用過的碗筷拿進了廚房,又重新拿了個干凈的碗回來。
往碗里挖了四五勺,夏眠就想收工的把雪糕蓋好。
玉瑯清制止了她:“再多挖點。”
夏眠以為她也想吃,就又多挖了幾勺,直接裝了一碗。裝好后她遞到玉瑯清面前,示意她先吃,自己又把剩下的雪糕放回冰箱。
等夏眠再回來,雪糕碗被放回了自己面前,但上面的雪糕看著像還沒動過的,夏眠問了一句:“你不吃嘛?”
“你先吃。”
玉瑯清低聲應了句。
夏眠沒多想,以為她現在還不想吃,就拿起勺子,小小的抿了一口。
冰冰涼涼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勞累了這么多天,吃點甜的東西真的會讓人幸福感爆棚。
這樣的幸福感,讓夏眠忍不住又多吃了幾口。
把雪糕含在嘴里等著它化開時,在還沉浸在雪糕滋味里陶醉中的夏眠不經意的抬眸,這才注意到對面的玉瑯清微微側著頭,食指指骨抵著額頭,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
莫名的,一種被猛獸盯上準備吞吃入腹的感覺忽而涌上心頭,夏眠突地像被人下了定身咒,連嘴里的舌頭都不敢動了。
玉醫生……為什么這樣看著自己?
總不能是這雪糕是什么試驗品,她在等著看她吃完的后續反應?
夏眠腦洞大開的想著,又低頭看了看碗,抿了抿唇,等嘴里的雪糕化成液體流入喉口,她才試探性的開口問:“怎么了?”
玉瑯清姿勢未變,只是淺淺的搖頭,示意無事。
夏眠又刮了點雪糕,目光一點點的打量著玉瑯清,在她的眼皮底下慢慢地把勺子伸進嘴里。
好像也沒什么異常。
或者是……玉醫生也饞了,但是剛不好意思吃第一口,所以等她吃,現在自己吃過了,她就想著該到她吃了?
想著,吃完這口的夏眠把碗和勺子遞給玉瑯清想讓她也試試:“嘗嘗?挺好吃的呢。”
“是么。”
玉瑯清動了,卻不是接過碗。
有人吃雪糕用碗勺,有人不一樣。
冷熱交替讓人身體發顫,恨不得能得到一個解脫。
可蓄謀已久的獵人哪里舍得放過剛抓回來的獵物。
小兔子被老虎摁著一下下的順毛,隨時入虎口的恐懼讓其嚇得身體發顫嚶嚶哭泣。
“行了行了,別吃了,別吃了。”
“吃太多會凍肚子的。”
老虎低低一笑:“還有好多。”
夏眠轉頭,看到了還在餐桌上碗身微微滲出不少水漬的雪糕,整個人瞪大了雙眼。
“一下子真的不能吃那么多,會拉肚子的!”
玉瑯清:“我不吃涼的,我等它化開了再吃。”
夏眠:“……”
那么,有一個問題,雪糕為什么會化開。
認清自己真的躲不過的事實的夏眠,側頭看到了自己身旁的四菜一湯,淚流滿面。
這一刻,她和盤子里的菜又有什么區別。
哦,菜在盤子里。
所以,刷卡不眨眼的玉醫生,怎么會買特價雪糕。
繼餃子、雪媚娘之后,夏眠又多了一樣不想吃的東西。
雪糕-
周末夏眠能休息,玉瑯清卻還要上班,夏眠睡到下午一點了才起床。
起床后隨便吃了點東西墊墊,找了件有領子的襯衫裙穿上,又放下頭發,化了妝,才去赴了和呂子菲的約。
兩人也好多天沒見了,呂子菲有好多八卦想要和夏眠聊,而夏眠則是想叫她陪自己去買戒指。
上次玉瑯清買的那對戒指太貴重了,她和玉瑯清其實都沒怎么戴過,而她當時也想著自己也要買一對。
雖然不可能會有玉瑯清買的昂貴,但已經是她目前能拿得出來的最好的回報了。
兩人先在一家網紅奶茶店碰頭,買了兩杯奶茶兩份蛋糕后咔咔的一頓拍,等呂子菲在兩百多張照片里選了四張發了朋友圈,才開始享用起下午茶來。
“真的,你不在辦公室的這一個多星期,可把我無聊死了。”呂子菲說著吸了一大口奶茶。
夏眠嘗了口草莓蛋糕,感覺挺好吃的,還在心里想著要不要給玉瑯清帶一份,聞言回道:“我在鄉下的這一個多星期,差點累死了。”
呂子菲哼笑:“沒辦法,你這項目前期都投入這么多了,現在不出兩個月就能看到成效,肯定得多花點心思。”
夏眠幽幽嘆了口氣,要不因為這樣,誰想去和蟑螂老鼠蟋蟀壁虎斗智斗勇。
不過好在現在事情解決了,夏眠也松了口氣。
“辦公室里沒什么事吧?”夏眠問。
呂子菲放下奶茶和她細數:“也沒什么,部長也回來上班了,不過看他精神狀態不是很好,應該上次的事還是給了他一些嗯……”
呂子菲在思索合適的詞。
“影響肯定是有的,他跟我一樣下兩次鄉應該就能好了。”夏眠接過話茬。
呂子菲給她比了個大拇指:“我也覺得是,多干活肯定就沒時間胡思亂想,不過,他在這個位置上也這么久了,都沒想著往上走走?”
夏眠放下勺子,沒再吃蛋糕。
她大概知道些陳生的事。
不是不想往上走,是沒有路子。
不然,也不會把崔女士也當成可以結交的人。
“不懂他。”夏眠只如此道。
呂子菲又說了另外一件事:“我們上次交的策劃批了,你和朱巧云的都通過了,瑪德,想想還是生氣。”
意料之中的事情,夏眠比起她顯得更冷靜一些。
“還有其他事嗎?”
呂子菲點頭:“還真有,聽說這次的策劃要公開講解,也不知道到時是怎么個公開講解法。”
這事還是夏眠向陳生提的,沒想到他居然真的申請到了。
夏眠捧起奶茶,小小的喝了一口。
“到時候就知道了。”
她也挺期待,到時候會是個怎么樣的公開講解。
這次的策劃要得太急,呂子菲就胡亂交了份上去而已,沒通過她也不傷心,自知自己做得不認真。
現在看來,她還覺得自己挺幸運的:“感覺這種公開講解好危險,到時候肯定會有很多人質疑。”
科里能人也不少,自己辦事的時候偷偷囫圇完成就算了,畢竟沒人知道,但要是拿出來擺在臺面上說,科里可沒幾個是不能說的。
呂子菲:“想想,還好我的策劃沒通過,唉。”
想到科里的那群老油條,呂子菲在這兒這么久了還是覺得心顫顫。
她是那種不喜歡一個人就很難和別人維持表面情誼的,也不喜歡一些彎彎繞繞的事,特別是那些說一句話帶八百個含義的那種,一般都是能躲即躲。
夏眠還好,她就像一顆扎根地底深處的小草,風怎么吹,她就往哪邊傾斜彎腰,可等風停了,她依舊是她。
兩人吃了頓美美的下午茶,這才去了珠寶店。
呂子菲陪著夏眠有些疑惑:“為什么要你買對戒?”
難道她看錯人了,玉醫生沒表面上那么風光霽月,結婚了連戒指都不買?
夏眠瞧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她買了一對,我覺得太貴重,不合適日常戴,而且,她買了一對,我也想買一對。”
呂子菲懂了:“害,你們證都領了,哪還用那么見外。”
她覺得夏眠的就是太不喜歡欠別人了,別人對她好一點,她肯定得想著怎么回報對方。
就算別人只是在某天給了她兩顆糖,可能第二天,她就得還人個面包之類的。
“也不是見外吧,”夏眠琢磨了下:“應該說,有來有往,我不想她單方面付出。”
呂子菲剛想夸夏眠這思想有點正,就聽見夏眠又道:“主要也是想給她一個驚喜。”聲音里還有點不好意思。
呂子菲:“……”
和愛情有關的東西,她不懂。
看了兩個珠寶店,都沒有喜歡的,呂子菲看夏眠皺著眉頭,安慰道:“沒事,慢慢看,也不急于一時。”
再說了,真的需要的話,不是說玉醫生已經買了一對了么。
等等,夏眠剛說玉醫生買的怎么了?太貴重了?
呂子菲好奇問:“話說,玉醫生買的是鉆戒嗎?太貴重,有多貴重?”
夏眠想了想藏在家里的戒指:“是鉆戒,還有點招搖。”不過非常好看
“幾克拉?”呂子菲被夏眠挑起了好奇心。
夏眠回憶了下,誠實的搖搖頭:“我沒記得。”
買的時候好像也沒說是幾克拉的,也可能是說了她沒仔細聽。
“很小?”呂子菲狐疑看她。
夏眠用力搖頭:“很大。”
呂子菲更好奇了,拍著胸腹道:“哪天你戴來給我看看,我眼神5.0,保準一看一個準。”
夏眠:“……”
5.0和能看出幾克拉,有關系嗎。
又看了幾家,終于在K家找到了對夏眠喜歡的。
獵豹玫瑰的造型,簡約中不失奢華,不晃眼,白金的,就是價格比夏眠的預算貴了點。
夏眠拿了一枚戴在自己手上,她試的是無名指,真的很好看。
獵豹的腦袋上還有著細碎的小鉆,戒指整體不大,戒壁呈圓形。
夏眠已經能想象出這枚戒指戴在玉瑯清的手上,會是什么樣的風景。
其實她覺得玉瑯清更適合玫瑰金或者粉金色的東西,看著就很貴。
就好像醫院里的玉醫生,和濱山里的玉公主,她還是覺得,她做玉公主時,最閃耀。
第48章
柜姐比夏眠更懂她的心, 一看她拿了兩只,立刻把那獵豹戒指夸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送人必備送誰誰就會死心塌地的愛上自己。
把本就心動的夏眠說得更是眼里容不下其他戒指的身影。
只是,在夏眠說出“就要這個”的這句話前, 僅存的理智讓她想起了自己的錢包。
呂子菲和夏眠逛了好幾家,早就知道了她的預算, 二話不說, 直接給她轉了一萬多:“買吧, 多難得才能看上一對合眼緣的。”
這要是退而求次買了其他的, 心里肯定也會不舒服, 還不如逼一把自己。
夏眠咬咬牙,想著等自己的定期存款到期后就能立刻還上, 一狠心, 簽單了。
從K家出來,夏眠手里多了一個精美的紙袋。
她摸了摸, 雖然不過進去又出來一個來回就背上萬元債務, 但心里卻不后悔。
作為見證她眨眼花了十萬多的人, 呂子菲歪了歪頭打量夏眠:“嘖嘖嘖, 也不知道該說是這戒指值得,還是愛情值得了。”
這不是傾家蕩產只為給老婆買個禮物的形象例子嗎。
夏眠抿著唇笑了下:“都值得。”
而她心里想的卻是,是玉瑯清值得。
她不是喜歡奢侈品的人,就算買首飾搭配, 最高也就是幾千塊, 很多時候還是買些小一百左右的玩意兒戴戴玩就算了。
這好像還是她除了買車外,消費最高的一筆支出,算是把身上的錢都掏空了。
就連以后要給玉醫生買花的時候可能都需要提前思考一下了。
不過, 如果天天送一束的她送不起,那她就天天送一支好了, 這樣,一束花的錢大概能送半個月呢。
平平無奇的省錢小天才。
買了戒指,今天出來的主要任務算是完成了,想著夏眠拿了這么貴重的東西,兩人先回了一趟車,把戒指放好,再去吃晚餐。
吃完飯,把呂子菲安全送回家,夏眠準備打道回府時,眼睛忽然落到了手邊的袋子上去。
有點,想馬上就送給她。
夏眠拿出手機,打算先問問玉瑯清現在在干什么,忙不忙。
還沒打開微信,手機里忽然有電話進來。
是沉嬙的電話。
夏眠點擊了接通。
“寶!想我了嗎!”
沉嬙的聲音里充滿了歡樂,還帶著點雜音,似乎是在外面。
聽到她的聲音夏眠不自覺地揚起嘴角,故意問:“您哪位?”
這話一出,惹得那邊的沉嬙跳腳大叫:“好你個夏眠,這才多久沒見啊,曾經我們的海誓山盟不離不棄都是假的是吧?”
夏眠琢磨了一下:“我們,有過嗎?”
沉嬙:“……”
兩人先說鬧了好幾句,沉嬙才神神秘秘地道:“告訴你一個驚天動地的好消息!”
“什么?”
夏眠的第一反應是,難道又有冤大頭上門把沉嬙的畫給打包了?
沒想到沉嬙還故意吊胃口的停了幾秒后,才笑著說道:“我來云城找你玩了!”
夏眠一愣,隨后就是開心。
“好啊,什么時候來?”
沉嬙:“今天吶,我現在都到云城了,正在馬不停蹄趕去你家的路上!”
夏眠:“……”
這消息,果然驚天動地。
也不想著去找玉瑯清了,夏眠掛了電話就直接開車回家。
兩人是在上大學時認識的,沉嬙是海城那邊的人,畢業后去首都發展,工作室也是開在首都,云城這邊她就來過一兩次。
上次她說她中秋后會來找夏眠玩,但現在中秋節已經過去了那么久,夏眠以為她忙,或者是還不想結束自己的旅行,也就識趣的沒問過。
沒想到她今天居然直接來了,也不提前和她說一聲。
沉嬙不是云城人,在云城能落腳的地方就很有限,夏眠想著自己家的那個小窩,有些猶豫。
要是以前,她讓沉嬙在她房間打個地鋪也行,畢竟之前兩人還做過四年的舍友。
但現在不一樣了,怎么說她也結婚了,要是被玉醫生知道,可能會誤會。
想著,夏眠覺得,這次可能需要委屈沉嬙去住酒店了。
為了降低自己的負罪感,夏眠還在心里細數了一下住酒店的好處:
首先,能睡床,很舒適,用品一應俱全,二十四小時熱水供應,拎包即可入住,還有自己的自由世界。
嗯,越想越覺得酒店很完美。
她家附近就有很多酒店,有幾家口碑還是不錯的。
一路往家開的夏眠,已經在心里給沉嬙安排好了晚點住哪家酒店,完全忘記了一件事-
她沒有告訴沉嬙,她結婚了。
沉嬙從機場過來,路上車不是很多,很快就到了夏眠的家。
這邊她以前來過一次,加上時不時還給夏眠送禮物,沉嬙十分清楚夏眠家的地址。
沉嬙的方向感也很好,日常就是在外獨自旅行的她積累了很多找地點的經驗。
加上性格獨立,也不是說那種到了朋友的地方就一定要朋友來接的。
繼而,夏眠還沒到家時,沉嬙已經在夏眠家門口候著了。
沉嬙給夏眠發了消息,知道她現在在回來的路上,她就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玩手機,靠著夏眠家的大門。
走廊的感應燈很快就暗了下來,然后又被沉嬙踩了踩地板發出的響聲弄亮,就在這一來一回間,電梯叮了一聲,有人來了這層樓。
恰好聲控感應燈剛剛暗下去,電梯的這一聲又讓燈亮起,沉嬙以為是夏眠回來了,下意識抬頭看過去。
不是夏眠,是一個身材高挑氣質出眾的女人。
除去女人清冷的氣質和精致的容顏外,女人手上拎著的那款C家限定方塊包,也讓沉嬙驚訝的瞪大雙眼。
她雖然對奢侈品沒有過度的追求,但也有些許的了解。
畢竟在她眼里,這類東西也屬于“藝術”的范疇了。
充滿設計感的款式,加上精心的制作,雖然沉嬙不買,但她會默默欣賞買了這種東西的人。
就像別人欣賞她的畫一般。
嗯……這包比她的一幅畫還貴。
要不是看目前的情況不妥當,沉嬙都想掏張名片給人家。
一般拎得起這種包的人,都屬于她的客戶范疇。
直到看著女人在原地頓了一下,然后朝自己走來,沉嬙才意識到什么。
等等,能隨手用得起這種包的人,會住在這地方?
沉嬙環視了眼周圍。
不是她說這里很不好的意思,而是說二者并不相匹配。
這里一套房可能都不值她手上那個包的價格,這樣的人,為什么會選擇住在這里?別跟她說這里是什么風水寶地,富人很喜歡。
淺色的尖口高跟鞋停在自己面前時,沉嬙才愣愣的抬眼,仔細去看面前的人。
無雙的容貌,紅玫瑰一樣的唇,藏在金邊眼鏡后面情緒很寡淡的黑眸,再配上襯衫和喇叭牛仔褲,這不就是傳說中鯊人不眨眼的禁欲清冷姐姐嗎!
此刻面前的人,黑眸低垂,一錯不錯的盯著她瞧。沉嬙沉寂已久的心,忽而快速地跳了起來。
難道她被自己坐在行李箱上的不羈姿態所迷住,一見鐘情,再看傾心,以致于情難自抑的過來找她——要聯系方式?
沉嬙正想著自己的名片到底還有沒有,放在哪里時,面前的人緩緩開口,聲音像是電視劇里生殺予奪的女王般,有些冷淡,卻又很動聽。
就算用這樣的聲音罵人,也只會讓人心神蕩漾。
“你哪位?”
沉嬙突然緊張的從行李箱上站起來。
因為動作過多,行李箱一下子跑了起來,沉嬙一個不防,沒站穩,背后砰的一聲撞到了身后的門。
她反應過來就忙扶著墻穩住身子。
而她身前的行李箱,則幽幽打了個轉兒,滑向面前矜貴的人那邊,隨后被一只骨節分明的白皙素手摁住,止住了行李箱想“溜走”的趨勢。
“你,你好,我叫沉嬙,那個……我是來這邊找朋友的。”
沉嬙?
聽到這個名字,玉瑯清微不可察的皺了一下眉。
似乎在哪里聽過。
隔了三秒,玉瑯清想起來了。
“畫家?”
沉嬙一怔,隨后心頭狂喜,她居然……認識自己?
難道她很喜歡自己的畫?
這一刻,看著對方漂亮的黑眸,沉嬙想,她可能遇到靈魂伴侶了。
就是那種會欣賞她的畫的那種!
沉嬙拼命點頭:“你認識我?”
玉瑯清把摁在行李箱上的手收回,抬了下眼簾:“你來找朋友?”
玉瑯清不太理解畫圈里的規矩,不過杜倪喜歡看展,以前她也聽她念叨過。
有些新人畫家一口氣賣出很多畫后會特別的激動,甚至到欣喜若狂的地步,覺得自己多年的努力終于有成效,繼而會去親自感謝支持自己的大買家。
玉瑯清在知道對方的身份后,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面前的人剛嶄露頭角沒幾年,也屬于新人畫家的范疇,不過因為畫作很有靈氣,名氣也不算小。
只是她不知道,對方怎么打聽到了這里來。
玉瑯清剛覺得對方打聽自己得太過了時,就聽見沉嬙搗蒜似的點頭道:“對,你也是住在這里的嗎?”
也是住在這里?
玉瑯清聞,這才認真的去打量面前的人。
短發沒及肩,發尾有些燙翹的痕跡,身上里面是一件波西米亞風的長裙,外面是件白色的披肩式襯衫,腳上踩著卡其色的平底涼鞋,一副像是出門旅游的游客休閑裝扮。
臉蛋輪廓分明,眼尾稍彎,配上大紅唇,一股落落大方的隨性慵懶感撲面而來。
她身上沒有那種一般畫家的陰郁頹廢感,因為那頭短發,反而氣質顯得更干凈冷艷。
玉瑯清依稀意識到了什么。
“……你認識夏眠?”
玉瑯清不知道她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問出了這句話。
而沉嬙聽到這話眼睛都亮起來了:“對,她是我好朋友,你是……?”
在確認完對方認識夏眠時,沉嬙在心里把夏眠罵了一頓。
以前還說兩人要同甘共苦,現在這才多久沒聚,夏眠認識了這么惹人心跳加速的姐姐竟然藏著掖著完全不介紹給她認識!
可惡,她根本不懂自己單身多年的心情!
要是她能有這樣的女朋友,她少說得從風景畫家轉型成人物畫家,把自己的漂亮女朋友給畫上百八十幅畫才行。
等待玉瑯清回答的短短幾秒時間里,沉嬙連以后的抽象畫寫真畫裸.體藝術畫姿勢都想好了。
然后,她就聽見對面的人以一種稍顯郁悶的語調,低聲道:“你好,我是玉瑯清,夏眠的太太。”
沉嬙:“?”
“???”
“!!!”
“太太?!”
沉嬙這話在走廊里炸響的時候,電梯又是叮的一聲,表示又有人到了這層樓。
兩人看過來,恰好對上低著頭拿著精美紙袋子正從電梯里出來的夏眠。
夏眠一抬眼,整個人就是一僵,繼而腳步就頓在了原地。
她家門前,一身長裙及腳踝的沉嬙靠在她家門上,此刻正雙目噴火的望著她,而玉瑯清,以一種很復雜的眼神,也在看著她。
夏眠:“……”
如果,此時,她轉身又回到電梯,再重新出來一次,面前的場景會改變嗎?-
一覽無余的答案。
不會-
夏眠的小家里,夏眠端坐在沙發中間,旁邊是一左一右的玉瑯清和沉嬙。
沉嬙看著夏眠旁邊的玉瑯清,再看看安靜如鵪鶉的夏眠,氣就不打一處來。
昔日同吃同住的好友,竟然連結婚這么大的事都不告訴她,要不是她今天過來,她都不知道她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更重要的是,明明以前說好了以后要一起奮斗當富婆,誰料,轉眼對方就找上了富婆!
……話說,對方有沒有什么姐妹之類的,能讓她也立刻感受一下“出生在羅馬”的滋味?
玉瑯清也沒說話,她買過沉嬙的畫,當時沉嬙不在首都,她買畫是通過杜倪聯系去買的,兩人并沒有見過面。
但在她把現在仍擺在電視柜面上的那幅小畫拍給杜倪時,杜倪給她查得很詳細。
落款簡簡單單Q.S的新人作家,中文名字叫沉嬙……
哪有那么巧的事,夏眠剛好認識一個名字和職業都和Q.S中文名讀音以及職業相同的人。
所以,只有一種合理的解釋。
這個沉嬙,就是Q.S。
現在細細回想,玉瑯清開始覺得夏眠當時收到自己給她買的那幅畫時,臉上的那種表情,好像不是欣喜,而是……欲言又止一言難盡。
也就是說,夏眠并不是有多喜歡沉嬙的畫才擺她的畫作,她的這幅畫,很可能是沉嬙送她的禮物,僅此而已。
而自己那晚看到她在細細的觀賞自己送她的那幅畫,多半是……在心里調侃她。
再想到現在還擺在新房準備掛上去的七八幅畫,玉瑯清沉默起身,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
她想靜靜。
等玉瑯清一進廚房,沉嬙就撲過來想掐夏眠的脖子。
“你他媽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沉嬙壓著聲音,語氣兇狠。
夏眠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你先不要激動,你聽我解釋!”
沉嬙掐著夏眠的肩膀前后搖晃:“那你他媽倒是快點給我解釋啊!”
夏眠:“……這件事說來話長。”
沉嬙:“別他媽廢話,老娘命令你馬上給我長話短說!”
夏眠偷偷瞥了眼廚房,看玉瑯清還沒出來,就小聲道:“家里安排相親,見面一見如故,再見就成家人了。”
“沒了?”看夏眠就說了這么多,沉嬙震驚的問。
夏眠點頭:“沒了。”
事情的起因就是這樣,領了證,再慢慢相處,然后發現玉瑯清是個好相處的,她也既來之則安之的順水推舟,兩人現在就處成這樣了。
沉嬙羨慕的淚水從嘴角流下來:“能不能麻煩伯母伯母,替我也安排一場相親?”
夏眠:“……”
兩人剛說了幾句,聽見玉瑯清的腳步聲,沉嬙只能壓著心里的驚濤駭浪,又坐回自己剛才的位置上。
玉瑯清不止給自己倒了杯水,還給夏眠和沉嬙都倒了,用一個托盤裝出來。
把水放下后,沉嬙小聲說了句謝謝,又看著玉瑯清把茶幾上的橙子拿去切了幾個,用白瓷盤裝好的放到她面前,示意她吃點水果。
如此賢良淑德的模樣,和自己剛才第一眼看到她時給自己的感覺截然相反,沉嬙喝了幾口水,只覺得這水怪酸的。
夏眠也在腦海里過了許多,最多的還是和玉瑯清送自己的那幅畫有關。
當時她沒告訴玉瑯清說其實那畫的作者是自己朋友,是她覺得當時直接說出來太尷尬了。
畢竟玉瑯清好心好意的送她禮物,她這樣倒一盆冷水,說是玉瑯清誤會了,不止玉瑯清會尷尬,自己也會。
于是她就隱瞞了下來,想著以后有機會再把這事說出來。
可沒想到,這個機會來得這么快。
玉醫生不會覺得自己是故意隱瞞,然后在偷偷看她笑話吧?
現在夏眠都不知道玉瑯清是不是知道了沉嬙就是Q.S的事。
咬咬牙,想著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夏眠直干脆眼一閉的給兩人介紹:“這位是我大學同學,也是我的好朋友,沉嬙,現在是一位藝術畫家,她畫的畫很好看。”
“這位是我老婆,玉瑯清,醫生。”
玉瑯清和沉嬙也是見慣大場面的,剛才只是不屑去隱藏自己而已,現在都拿出得體的姿態,和對方打招呼。
沉嬙:“你好你好,我就一個瞎畫畫的,別聽眠眠亂夸。”
玉瑯清微微頷首:“幸會,沉小姐的大作栩栩如生,動靜結合到位,靈氣十足,有大家風范。”
說真的,這還是夏眠第一次聽玉瑯清夸人。
她語速不急不緩,細聽語調其實也很平緩,可她聲音好聽,不管語氣多平淡,聽在人耳朵里就是十分動聽。
夸得饒是沉嬙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哪里哪里,玉小姐實在是謬贊了。”
玉瑯清淺笑:“沉小姐不用謙虛,就連眠眠,也很喜歡你的畫。”
被提到的夏眠下意識的把腰背挺直。
沉嬙一聽,還充滿期待的看向夏眠:“是嗎?我感覺我的畫不太入得了她的眼。”
“我上次賣了一幅繪春之作,她可能在網上看到了圖片,還來問我,我以為她也喜歡,就說明年春天給她也畫一幅,她還一點也不稀罕呢,哼。”
此話一出,夏眠臉上禮貌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
你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玉瑯清一臉平靜地又喝了口水。
沉嬙不知道,她現在只要進夏眠的房間,就能在夏眠的梳妝臺上,看到她自己親筆所繪的、繪春。
“哪有……我其實很喜歡你的畫的。”
夏眠喃喃開口,企圖挽救點什么。
沉嬙不信:“那我是不是不用給你買包了,給你幾幅畫得了?”
幾幅。
玉瑯清手里的水就沒放下過。
說到包,沉嬙忍不住看向玉瑯清身側那個,她隨手放下的方塊包。
玉瑯清也感受到了沉嬙的目光,想到沉嬙說的,送夏眠包,她輕聲問:“怎么要送夏眠包?你有喜歡的?”
后面那句,玉瑯清是看著夏眠的側臉問的。
夏眠忙搖搖頭。
以她對玉醫生大手筆的了解,她要是覺得自己喜歡包的話,多半馬上就會送她了。
那幅畫就是經驗。
沉嬙怕玉瑯清多想,怕她覺得夏眠是會找朋友討要包的那種,忙解釋:
“是這樣的,我上次走運,有個人跟帶麻袋一樣來我畫室一口氣買了好幾幅畫回去,我小賺了一筆,就說給眠眠買個包,沾沾喜氣。”
沉嬙說到這個,夏眠終于找到口子給玉瑯清順毛了。
夏眠側頭,望著玉瑯清小聲道:“當時你送我那幅畫的時候,我是很開心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說我和阿嬙的關系,就沒開口。”
“不過你也別覺得自己冤哈,你看,阿嬙的畫很搶手的,別人一口氣買好幾幅呢,我們那幅以后可以等她名氣更高了再偷偷賣出去。”
沉嬙:“?”
你們在說什么,能不能背著她一點?
“什么我們那幅?”
沉嬙有點懵。
玉瑯清還沒開口之際,想把上次送畫的事一口氣解決的夏眠又對沉嬙道:“就是那幅繪春,你當時不是送了我這幅小畫嘛。”
夏眠指了指就擺在不遠處的小畫,接著道:“然后她就以為我很喜歡你的畫,就去把你的繪春買了回來,送給我。”
繪春?
也就是夏眠上次問她的那幅……
原來那不是她在網上看到的圖,而是她自己拍的?
等一下,繪春的買家……和后面去她畫室又打包了好幾幅畫的人……似乎……嗯,是同一個?
沉嬙咽了咽口水,根本不敢再往玉瑯清那邊看,噌的一下忽然站了起來:“那什么,時候不早了,我,我先去酒店了哈。”
第49章
“誒?”
雖然在回來之前夏眠還在心里連沉嬙今晚要住哪家酒店都想好了, 但現在看她主動說要去住酒店,還一說就起身去推行李箱,夏眠又覺得心里有點愧疚感了。
朋友千里迢迢來找自己玩, 自己卻讓她一個人去住酒店,連頓飯都沒和一起吃, 感覺多多少少不太禮貌。
想到這兒夏眠也跟著起身:“都這么晚了, 還是別了吧, 今晚在我這歇息好了。”
夏眠此話一出, 沉嬙還沒反應, 玉瑯清就先抬頭,瞥了夏眠一眼, 隨后又去掃視了一下周圍的這間一居室。
像是在思索這里哪個角落會適合沉嬙今晚歇息。
沉嬙微微回頭, 臉上的表情有些訕訕,極力控制著自己不往玉瑯清那邊看一眼。
她努力自然的道:“行了吧, 你這小窩容不下我, 我太胖了。”
她這樣說, 夏眠想想也不強求了, 不過還是抬步走了過來:“那你訂酒店沒,我送你過去,我明天還休息,明天可以一起去玩。”
別說明天, 沉嬙都恨不得她現在能連夜逃離云城。
她怎么也沒想到, 自己的大客戶竟然會是夏眠的老婆,而夏眠好像還不知道對方在自己這里又買了好幾幅畫的事。
想起不久前夏眠拿著繪春的圖來問自己價格的事,沉嬙已經能想象出如果她知道她老婆在自己這花了幾百萬……
那不得先把自己扒了一層皮, 再讓她退貨!
退貨是不可能退貨的,她錢都開始花了, 怎么可能還有得退。
但是,姐妹之情也擺在這里,為了不傷及兩人之間的深厚情誼,沉嬙準備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她覺得吧,能用得起C家限量方塊包的人,應該不會和她計較那幾幅畫,只要玉瑯清嘴巴嚴實,她已經入口袋的錢就不會被人掏回去!
只是,說真的,她的良心……好痛。
可那是幾百萬啊,只能先對不起你了小眠。
“訂了訂了,”沉嬙回道,“我只是想著我們那么久沒見,就過來先和你打聲招呼。”
才不是。
酒店她是有了,但她剛過來找夏眠時抱的是今晚在這歇下的心思,可她沒想到夏眠不聲不響的偷偷結婚了,也沒想到她的老婆,會是自己的大主顧。
怕夏眠不信,沉嬙還解釋道:“其實我來云城也不單單是為了你找你玩。”
不然她也不會周六這晚才過來,起碼會選擇周五到云城。
夏眠要上班,只有法定節假日有時間,她來找她玩而已,肯定不會讓她請假陪自己。
此次她來云城主要是有一個慈善畫展找她幫忙設計展出方案。
畫展展出也需要場地布置流程安排等等,場地的布置其實也起著決定買家會不會下單的作用。
周圍的環境好,畫作擺放有序,又或是順著某種特定規律,引人入勝,很難不讓人喜歡。
有的人越看越愛不釋手,那肯定會出手。
而且這次畫展賣出的所有畫作的錢款,都會用作慈善公益,也是一件大好事。主辦方聯系上沉嬙時,沉嬙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既然是來為畫展設計展出方案的,主辦方對她的衣食住行都負有責任,早早的就為她訂好了酒店。
不過沉嬙之前是打算先在夏眠這玩兩天再過去,然而現在計劃趕不上變化了。
她要立刻、馬上、現在就連夜逃離這里。
“那你這也太快了,都沒坐幾分鐘呢,你吃晚餐了嗎?要不我們先出去吃個夜宵?”
夏眠就站在沉嬙旁邊,期待的望著她,想盡一盡地主之宜。
這夜宵,沉嬙不太敢吃。
因為這一吃,不確定是一頓夜宵,還是幾百萬。
沉嬙猶豫間,沙發上的玉瑯清放下手里的水杯,站了起來。
“夏眠,你朋友可能也累了,不然我送她去酒店,讓她先休息,明天你們再好好玩?”
沉嬙聞言,欲哭無淚。
來了來了,這要退款的客戶就這樣找上門來了。
夏眠一想也是,她每次出差回來都累得完全不想動,比起夜宵,沉嬙現在可能也更想好好睡一覺。
“好,不過還是我去送吧。”
她今天睡到大中午了才起床,一起床就是出去玩,玉醫生還上了一天的班,很辛苦,怎么能讓她去送。
想著,夏眠去拿了車鑰匙,又幫沉嬙推她的行李箱。
出門口時,夏眠看向玉瑯清,輕聲道:“你也累了一天了,洗個熱水澡休息吧,我一會兒就回來。”
沉嬙偷偷看了眼玉瑯清,見她沒有什么表示,這才跟著夏眠出去。
等大門關上了,隔絕了里面人的視線,沉嬙才松了口氣。
“好險好險。”
幾百萬暫時保住了。
“嗯?”
走在前面的夏眠聽見她在說話,疑惑的回頭來瞧她,不過因為行李箱有聲音,夏眠沒聽清沉嬙說的什么。
“沒事。”沉嬙趕緊跟上來。
等兩人進了電梯,沉嬙才開始磨起牙來,質問道:“你們結婚多久了?”
夏眠只能往少了的時間說:“也就一個月多一點吧。”
沉嬙瞪她:“你結婚這么久了,都沒告訴我?”
夏眠愧疚低頭:“其實也不能說是結婚很久了,我們只是領了證而已。”關系是屬于合法的。
“但是婚禮那些還沒辦。”
如果不是和她們相熟的人,都還不知道她們結婚了。
沉嬙眉頭擰了擰:“我還說呢,你怎么突然認識這樣的絕色……感情你們還是閃婚?”
夏眠乖巧點頭。
她和玉瑯清確實是閃婚。
“你們以前認識?難不成她其實對你早就情根深種了?”沉嬙猜測道。
不然還沒了解多久就和一個人共結連理,換作是她,她可能會難以接受。
夏眠笑著搖搖頭:“你以為在拍偶像劇嗎。”
沉嬙聽完,有些擔憂:“我看你老婆長得漂亮又有錢,身材又好,性格也不錯的樣子……怎么會忽然和你閃婚呢?”
這件事夏眠也不懂。
她歸結為自己走了狗屎運。
沉嬙越說自己越害怕,特別是還知道玉瑯清以為夏眠喜歡她的畫就去她工作室買了那么多想哄夏眠開心。
這樣完美的老婆,她做夢都杜撰不出來。
假若如夏眠所說,兩人以前并不認識也沒有糾葛,那這么優秀的人怎么會和人閃婚,閃婚后還那么用心的對待對方。
這比玄幻劇還玄幻呀。
“難道她……她是不是……”想到某一種可能的沉嬙有些難以啟齒。
剛好電梯到了,夏眠推著沉嬙的行李箱準備出去,看沉嬙欲言又止的,疑惑看她:“是什么?”
“是不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兩人出了電梯,地下停車場又安靜又昏暗,沉嬙的聲音像是在這一方天地里回響般。
夏眠愣了愣:“難言之隱?”
誰?玉醫生么?并沒有啊。
沉嬙點頭:“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言說的癖好?”
沉嬙的話剛出口,夏眠就立刻想起了昨晚的雪糕。
“癖……癖好……”
夏眠都結巴了,心瞬間慌亂起來。
那個,算癖好嗎。
不算吧,應該屬于情趣類而已,哪有癖好那么嚴重,她其實也……嗯,不是很討厭。
“難道真的有?”
沉嬙也不著急走了,沉著臉問夏眠。
夏眠對上她嚴肅的眼,知道她是在認真的問自己,也很認真的搖了搖頭:“她人很好的,對我也好,你別亂猜了。”
她又不是傻的,如果玉瑯清不好,她還不會跑么。
沉嬙還想說什么,張了張嘴,又收了聲。
直到兩人坐上了夏眠的車,沉嬙邊系著安全帶,邊問夏眠:“那你感覺,結婚怎么樣?”
她和夏眠也是好幾年的朋友了,從來沒見她對誰心動過,更別論談戀愛了。
可就是這么一個平時低調乖順的人,竟然還能悄無聲息的閃婚,著實讓沉嬙大吃一驚。
夏眠系好安全帶,在發動車子,聞言想也沒想的回道:“很好啊。”
結婚之后,她好像已經忘了從前只有自己單獨一個人時的生活是怎么樣的了。
“你別看玉醫生人表面冷冷淡淡的,其實和她相處很愉悅很舒服的。”夏眠忍不住為玉瑯清講好話。
玉瑯清現在是她老婆,沉嬙是她老友,她不希望沉嬙會對玉瑯清有什么偏見。
“愉悅舒服?”沉嬙將這幾個字在舌尖繞了圈。
夏眠慢慢地啟動了車子,很自然的回道:“就好像我和她在很久之前就認識了一樣,相處起來也不需要怎么磨合。”
像是多年老友,莫名和諧。
雖然剛開始還是有點點的尷尬,但一熟悉了,兩人都很自然的對待對方,把對方的事放在心上。
可能,這就是傳說中的,氣場吻合?
沉嬙目視前方,在心里想到了個詞:“命中注定?”
夏眠微微搖頭:“沒那么玄乎,可能單純的是因為,我們兩個很合適。”
玉瑯清是外冷內熱的類型,而夏眠又很怕欠人東西,無論是感情,還是物質,于是,玉瑯清的一切,在夏眠這里都會有回響。
同樣的真誠遇到一塊,能相處得來也不奇怪。
沉嬙看向夏眠,看到她柔和的側臉,低頭抿唇一笑。
這樣的話,她也能放點心。
在沉嬙看來,夏眠太單純了,她就是表面上看著很堅強,其實內心滿目蒼夷。
和她大學四年來,她從來沒聽過她提起父母,也沒見她和家人打過電話,逢年過節甚至不回家。
每一天,她不是去做兼職,就是去圖書館學習。
夏眠這樣的性格,和天天想著跑出去玩的自己,像是天壤地別,可也不知道怎么的,兩人就是成為了好友,就一好就好了這么多年。
“明天想去哪里玩?”
送沉嬙到了酒店,夏眠問她。
“帶你去挑包怎么樣?”之前說送她的了,那肯定得買個她喜歡的。
夏眠想了想,小聲問:“能折現嗎?”她最近,比較缺錢。
沉嬙勾唇一笑,眼神兇狠:“你可以選擇不要!”
哼,她就知道,要是夏眠知道了她老婆找自己買了那么多畫,退錢兩個字肯定就對著她喊出來了。
夏眠深感遺憾的嘆了口氣。
主辦方給沉嬙訂的酒店還不錯,不是頂尖,也有四星。
把行李放好后夏眠和沉嬙又去酒店的餐廳吃了一頓,夏眠才回了家,而沉嬙只用回房即可。
沉嬙邀請夏眠去酒店餐廳吃夜宵的時候,夏眠就給玉瑯清發了消息,說她可能會晚點回去,讓她早點睡。
所以,當夏眠回到家面對黑暗的客廳時,也沒有多大的意外。
開了燈,換了鞋,她悄悄推開臥室門,床上被子里有個凸起,玉瑯清正側躺著,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睡著了。
臥室里開了盞小燈,不是很亮,卻能讓人看清周圍環境。
夏眠輕手輕腳的進去,找了睡衣,進了浴室。
卸妝洗完澡后,夏眠一身清爽的出來,就在她躡手躡腳的走到床邊時,她突然想起來件事。
她剛買的戒指!
她的全部身家!
已經摸到被子的夏眠又轉身,出了臥室。
夏眠沒聽到,在她轉身時,被子里的人輕輕吐了口濁氣。
戒指的精美袋子還放在客廳墻邊的置物架上,夏眠打開,把兩枚戒指都握進了手心,才回了臥室。
她把自己的那枚放到了床頭柜上,玉瑯清的那枚拿在手里,躺進了床里。
床上,玉瑯清還是剛才那個姿勢側躺著,夏眠悄悄伸手,從她后腰上探手過去。
然而對方的手還沒摸到時,懷里被自己半擁著的人突然側身回頭。
她一動,夏眠愣了下,加上被子起伏,手里小小的戒指一個沒拿穩,竟然從手心里掉了出去,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去。
玉瑯清目光清明,哪有剛睡醒的惺忪感,可見她剛才一直沒睡著。
但夏眠現在滿心滿情都是自己的戒指去哪里了,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
而玉瑯清一動,回身,卻只看到夏眠慌亂的眼神,眉頭就是一蹙。
她在慌什么?
做賊心虛?
她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玉瑯清的神色也慢慢冷了起來,在她想開口問夏眠在怕什么時,夏眠突然掀起了小半邊被子,整個人從另一邊探身過來,伸手往玉瑯清腰腹間扒拉,一個勁的就是猛看猛盯。
玉瑯清下意識的下腹收緊,身上剛聚攏的冷意也散去了些。
玉瑯清身上穿的是睡裙,在床上躺了會兒,裙擺就往上走了許多。
夏眠把薄被掀開,一雙白嫩的腿,若隱若現。不過夏眠現在無心欣賞,只顧著找自己的戒指。
雖然知道戒指肯定是在床上,不會長腿或者翅膀飛得了,但她還是難免慌張。
在玉瑯清身上沒有看到那戒指白金色的身影,夏眠又看了看玉瑯清的腰下,依舊是什么都沒有。
接著,夏眠的目光就落到了玉瑯清躺著的地方。
找戒指心切的夏眠,毫不留情的伸手過去,像是要挪山一般,推了推,一點也不流連觸之的滿手膩滑,仿佛是個沒有感情的熟手:“讓一下。”
玉瑯清:“……”
下一秒,玉瑯清手一動,掀開的被子就被她掀了回來,直接將夏眠整個人都籠罩在了被子里。
她一個躍身而起,夏眠瞬間被迫的和她換了個位置,整個人連人帶被的化身春卷摁得死死的。
“唔唔唔……”
被子里傳來夏眠的悶叫,還有推了推玉瑯清的動作。
玉瑯清不為所動。
“讓一下?讓到哪里去?”
她輕輕的道。
不過語氣里多了幾分危險的意味。
被人蒙在被子里的夏眠似乎也聽出了什么,不動了,像是在審時度勢。
她輕聲道:“怎么啦,我能不能出來?”
玉瑯清如夏眠所愿。
素手一動,如同抽絲剝繭一樣,把夏眠的腦袋從被子里剝了出來。
因為被捂了一下,夏眠臉上還泛著粉意,她跟洞里的小兔子般,怯生生的探出腦袋,看了眼守住洞口的人。
似乎是在思考,她是來和她玩的,還是來抓她回去做紅燒兔肉的。
不過,捕兔人沒給她時間多思索。
下一刻,剛從被子里逃出生天的夏眠,就被人掐住了下顎,迫使她仰頭看著面前的人。
玉瑯清垂首,盯著自己手心里的小臉。
一個人在寂靜的屋里端坐時,她思緒放空,回到臥室看到那幅繪春之圖時,她仍能保持冷靜。
只是她進來了,又出去,心里的怒意就如潮水般四起,強壓的淡定堡壘仿若塵沙般被風吹散。
她又要去哪里?
不想和她一起睡了?
大晚上的剛送完她的朋友去酒店兩個人單獨的吃了燭光夜宵難道還不夠?
是不是自己過來這邊就是一個錯誤,錯在影響了她和她的好朋友相聚,錯在阻礙了她好朋友的留宿,錯在影響了她的自由?
短短的兩分鐘里,她想了很多。想把她咬哭,折磨哭,最后卻因為她輕描淡寫的三個字,有了新的主意。
可最后,怕她被捂在被子里悶住,隨隨便便的,什么也沒做又讓她像個紙杯蛋糕上點綴的堅果一樣探出腦袋。
夏眠終于逃出枷鎖時,已經是二十多分鐘后。
她本來粉粉的臉,紅得醉人。
看著躺在身側的人,夏眠用掌心摸了摸她同樣發燙的臉,又抓起她的手,用她的手背、指尖,描繪輕撫過自己的面頰嘴角。
看著那人黑眸愈發深邃,恨不得要把她吃了一樣,夏眠愉悅的勾了下嘴角。
她動了動,本來是想起身去床頭柜上紙巾,剛往前一動,就感覺有什么硌在她的腿下。
夏眠一摸,自己剛才一直翻找的戒指,出現在了掌心。
在玉瑯清沒回過神的目光里,夏眠又把那只自己剛才抓來擦嘴的手握住。
不過,這回她是虔誠的往她的無名指里,緩緩的戴上一枚精致的戒指。
玉瑯清秀發鋪了滿床,黑眸里還氤氳著未散去的沈意,清冷的面容這一刻勾魂奪魄。
夏眠俯身,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
“今天剛去買的,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可是我覺得你買了一對,我也想買一對。”
玉瑯清眉眼微凝的望著自己的手,紅唇輕動:“想一邊手戴一個?”
夏眠:“……”
那倒不至于。
“你的那對太貴重了,不合適平時戴,這對低調些……”說著夏眠還有些不好意思,“不過肯定沒有你的那對貴重,只是……”
夏眠額頭抵著對方的額頭,看進她的眼里,明明羞得眼里全是怯意,卻還是固執的看著她的眼睛說:“一直戴著這個,別人就會知道我們已經結婚了,有了需要忠于對方的人。”
玉瑯清發怔的看著她。
身體里原本游蕩在四肢百骸的軟意,不知道何時漸漸散去。
忽然覺得,有關于她的一切什么都沒告訴自己,例如她從沒說過她有一個畫家朋友,害自己自作聰明的給她買了畫,出了糗……
以及和朋友去吃夜宵不管她留她在家獨守空房等等的事,都不算什么了。
無名指很少戴過東西,所以當這枚戒指戴上去后,傳遞到自己心尖的異物感,清晰到占據了她全部的心神。
亦如此刻的她。
“你的呢?”
玉瑯清聲音沙啞的開口。
夏眠連忙去把自己放在床頭柜上屬于自己的那枚拿過來。
玉瑯清支起上半身,接過,替夏眠也戴到了她的手上。
兩人,在一片狼藉的床上,神情莊重得像是在教堂牧師眼下般,無聲的交換了一對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
玉瑯清替夏眠戴好后,沒有放開她的手,只是垂著眸看著。
夏眠人很白,手也白,如蔥根似的,盈盈白皙,獵豹造型的白金戒指,點綴著碎鉆,給她增添了幾分冷感,與她相得益彰。
玉瑯清舉起夏眠手的同時,低頭將自己的唇印在她的手背上,戒指邊。
說實話,夏眠剛開始其實是有感覺到玉瑯清有點在生氣的感覺。
但想著自己白天和朋友出去逛街,晚上又送另外一個朋友回酒店,還和人吃了夜宵,完全沒給自己的老婆分出一天的時間,說出來就是妥妥的海王行為,她就完全不反抗的任由對方為所欲為。
只是她沒想到,對方還會逼她站起來,而她跪坐著,禮尚往來。
那張清冷漂亮的臉,垂眼可見。
紅云翻飛,微闔著眼簾,神情認真,如若不是眼中藏著一分迷離,專注得就像是在進行什么高難度的手術。
“不要生氣了玉醫生,以后我會努力平衡好,朋友,和你的。”
雖然玉瑯清沒說,可夏眠不想讓她把這件事就這樣囫圇的翻過去,這樣不是翻篇,是把情緒雜糅成一團,讓玉瑯清咽下去。
夏眠軟著嗓音,輕聲的哄。
“……嗯。”
玉瑯清應了一聲。
第50章
臺風走后的云城, 像是被這場大風吹進了秋日里般,陽光雖然一如既往的火熱,可入夜和早晨太陽還沒能出來“作威作福”時, 涼意就慢慢侵襲了過來。
自從半個月多前被玉瑯清“說教”了一番,崔敏真近日來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上班時還好, 她能穩得住心情和表面, 但下班回家后, 一靜下來, 玉瑯清的那些話又如夢魘似的找上門。
歸根結底, 還是她這么多年來已經很少沒有人能這樣和她說話了。
被捧得高了,自然受不了突如其來的冷眼不敬。
入夜, 崔敏真洗漱完回到床上時, 夏經安也摘下了眼鏡,放下手機。
他現在是主任, 在骨科醫學方面也有不少的建樹, 現在誰見了都得稱呼他一聲夏主任, 受人尊敬。
事業發展得好, 人也因此受到滋潤。
夏經安年過半百,還保養得像是四十歲的人,加上也有控制飲食,身材沒走樣, 平時再戴個眼鏡, 活脫脫的就是個充滿魅力的成熟大叔。
按理說這幾年夏經安沒那么忙了,應該有更多時間在家才對,可他還和以前一樣, 天天仍是待在醫院。
平常崔敏真不會多想,但最近心情煩躁, 惹得她看什么都不順眼,就連一直沒去找實習的夏歆也被她說了幾次。
不過夏歆脾氣也大,被她說了后現在天天都在外面,好幾天都見不到一次人影,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這樣一想,兩個女兒都不能讓自己省心,老公也是,而且老公還一副悠閑的姿態,崔敏真心理就有些不平衡了。
崔敏真一邊掀被子躺進去,一邊沒好氣的道:“你倒是個好命的,天天那么閑,還有時間刷手機。”
夏經安早就發現自己老婆這些天的異常,但是她不說,他也不問。
現在她把火氣對到了自己身上,夏經安不著痕跡的擰了下眉,還是開口問道:“誰又惹你不順眼了,工作不順利?”
崔敏真平躺下來,閉上眼,語氣冷硬:“你別咒我。”
意思是她工作好得很。
那看來惹她不快的,也就只有家庭和女兒了。
夏經安也閉上了眼睛:“阿歆有自己的安排,你不用一直為她操心。“
夏歆這么久沒去找工作,崔敏真給她安排了她也不去,這些事夏經安也知道,他還以為崔敏真是在因為夏歆的事發火。”阿歆確實是不需要我擔心。”
她這個小女兒自小養在身邊,不說琴棋書畫,鋼琴小提琴那些都是會的,現在又學了美術,哪一件不是高雅的藝術。
她雖然因為夏歆太有自己的主意不聽她的安排而惱怒過,但換個角度一想,這不是證明她的女兒獨立么。
子女獨立,自強,是父母想看到的,崔敏真氣惱之后又放平了心態。
不是工作,不是夏歆,那還有什么惹得她生氣?
想到這里的夏經安,腦海里想起那天玉瑯清在醫院對他說的那句話。
“是因為……夏眠?”
夏眠的名字一出,崔敏真就重重的冷哼了一聲。
“還好她沒跟我姓,真是個晦氣的。”
夏經安沉默的聽著崔敏真說話。
崔敏真語氣又硬又氣:“我以為她去了宣傳科下的小部門,會安分守己,誰料,她不安分得在那種地方都能翻出大浪來,我都不知道是不是還應該夸夸她。”
“她怎么了?”
盡管夏經安因為那天玉瑯清的話破天荒的想起自己的大女兒來,心里還有些微妙的感覺浮現,但那感覺過了就過了,也不能代表什么。
崔敏真壓著聲音,像是咬著牙說出來的般:“她被人舉報了,惹得紀檢部的人都去查她!”
夏經安還沒說話,崔敏真又道:“都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她要是沒做什么,怎么會讓人找到缺口,我的臉都被她丟盡了。”
“現在情況怎么樣?”夏經安語氣平靜的問。
崔敏真沒好氣的道:“能怎樣,沒查到什么,又能回去上班了。”
那還生氣什么。
夏經安如此想,卻沒這樣開口,隔了會兒,他只道:“沒事可以叫她回家吃飯。”
然而他這話讓崔敏真直接氣得坐起來:“叫她回家吃飯?我現在想到她我都氣得要死,更別說看到她了。”
“我辛辛苦苦生下她,好吃好喝的養著,她呢,怎么對我的?”
“以為嫁到玉家就翅膀硬了,我給她打電話她都敢不接,還讓玉瑯清來教訓我。”
“那玉瑯清,以前看著是個知書達禮的,沒想到也是個心黑的,我是她長輩,她跟我說話時竟然直呼我‘崔阿姨’,帶著姓一起喊,她根本沒把我當她媽!”
夏經安平靜的面容終于有了波瀾。
“玉家條件好,她們又沒辦婚禮,玉瑯清沒改口也說不得她。”
崔敏真其實還想把玉瑯清“教育”她的話語說出來,但她終究好面子,不想讓夏經安知道這件事,就沒道,只是自己在心里氣得夠嗆。
“算是我看走眼了。”
她當時是想攀上玉家,無論是闞郡的身份,還是玉呈秉的萬貫家財,都是她想結交的,可沒想到,親家是成了,好處卻還沒見著。
夏經安翻了個身,背對著崔敏真:“早說讓你讓阿歆去。”
玉家那么好的條件,崔敏真不待見夏眠,卻還讓夏眠去,這不是活該給自己找不痛快么。
崔敏真重重呼了口氣,又躺了下來:“但凡玉家的那個是個兒子,我都不讓夏眠去。”
夏經安沒回她,崔敏真也沒再說話,可彼此都知道,對方沒有睡著。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夏經安忽然說了一句:“以后別對夏眠說教那么多。”
現在木已成舟,夏眠已經是玉家那邊的人了,要是她在玉家那邊編排他們,遭殃的還是自己。
崔敏真一聽這話,剛平復下去的火氣又起來了。
“怎么,你現在想來當一個慈父的角色了是吧?以前沒見你管過兩個女兒,現在才來找譜?”
“你現在當什么好人呢?”
夏經安卷了卷被子,只當自己沒聽到。
直到身旁的人呼吸趨于平緩,崔敏真的心情還沒平復下來。
她覺得,她得找個機會和闞郡見上一面。
恰好,闞郡也是這樣想的。
……
昨晚鬧得晚,早上夏眠醒來時還覺得身體綿軟無力。
她動了動腿,大腿酸痛不已。
昨晚她實在是站不住,那人就像是故意為難她一樣,一定要逼著她站起來,她不聽,整個人都縮到了床頭去。
可床就這么大,縮到床頭的她無路可退,被迫像螃蟹一樣墊著枕頭露出肚皮擺出M字腿,讓人吃了個痛快。
想到當時的場景,夏眠手握成拳捶了捶自己的腦袋,臉蛋上掛著不知道是剛睡醒還是因為回憶起那些畫面而造成的酡紅。
當時大家都很滿足,可惜第二天運動過量的后遺癥就找上了門。
現在夏眠只想翻個身繼續睡,可想到自己在酒店里的好友,也只能嘆口氣,艱難的爬起來。
手指上的異物感讓夏眠把目光落到了手上。
白金色的戒指,在自己無名指上熠熠生輝,想到昨晚玉瑯清給自己戴上戒指的那一幕,夏眠忽然覺得,腿好像也不是太酸。
洗澡之前夏眠還小心的把戒指摘了下來來,等洗好澡了再戴上。
看著那凌亂的床鋪,夏眠認命的開始換起來,再怎么說,這床變成現在這樣,也有自己的一半責任。
換著床單時夏眠還想,這兩個月換床鋪的次數,像是比她上半輩子還多。
把屋里收拾了一下,確認沉嬙起床了,夏眠才去了酒店。
沉嬙今天依舊是件長裙,不過是墨綠色的,特別顯白,將她的好身材都襯托了出來,再配上她那一頭短發,氣質極御。
夏眠剛到餐廳門口,就見一個人剛找沉嬙要完聯系方式離開。
身上全是印子,夏眠今天打扮得嚴實,長袖長褲,還披著頭發,穿得很舒適。
沉嬙看到夏眠時皺了皺眉:“你干嘛?”
夏眠:“?”
她在沉嬙對面坐下,不理解她這沒頭沒腦的問話是什么意思。
“我干嘛?”
她也沒來得很晚吧。
沉嬙拖著臉,用眼神掃了掃夏眠身上衣服:“你今天不是跟我出去玩的嗎,你穿得這么嚴實干嘛?雖然不要求你盛裝打扮,好歹也尊重一下我吧。”
夏眠耳根子一熱,只道:“我穿得我穿這樣挺好看的,而且,我還為了你化了全妝呢。”
說著夏眠指了指自己臉上:“一千二一瓶的粉底液,三百六的口紅,五百六的散粉……”
眼看夏眠還要細數她用了什么眼影腮紅睫毛膏之類的,沉嬙趕緊喊了停。
“行了行了,是我不知足行了吧。”
夏眠這才收了聲。
她好奇的看了眼不遠處還在偶爾往沉嬙這邊看過來一眼的人,疑惑問:“那人來找你要聯系方式?”
沉嬙碰了碰自己的發尾,眼尾上揚透著自信光芒的反問:“剛才一共有三個人來問我要了聯系方式,你指的哪個?”
夏眠:“……”
看夏眠被自己噎到,沉嬙才嬉皮笑臉的道:“看到沒,這就是盛裝打扮后的結果。”
這結果,夏眠也不需要。
她的回復是,拿起桌上的橙汁,垂著眸子的淺淺喝了一口,無名指上的白金戒指,隨著她的動作把沉嬙閃到了,成功讓她一臉無語凝噎。
“結婚了不起是吧,有老婆了不起是吧,這婚姻的墳墓誰愛住誰住!”
夏眠淡笑,只問:“那這三個人,你都給聯系方式了沒有?”
要是給了,有合適的還能發展發展。
沉嬙點頭。
夏眠正想說什么,沉嬙又接著道:“這不比我自己去發展客戶好么。”
加了她之后,看到她的朋友圈就知道她是個畫家,要是遇上合適的,一來二去,不還能賣副畫出去。
“反正我經紀人會和他們聊的。”
夏眠沉默了。
沉嬙的私人微信,肯定不會隨便給人,能給加的,不是工作室的工作號,就是經紀人操作的。
“突然覺得你很勤勞。”夏眠感慨道。
有些人表面上在旅游吃好吃的無所事事,實際還不忘發展客戶,一時間一股玩耍不忘努力的勤奮氣息撲面而來。
沉嬙笑了下:“當你夸我了。”
等兩人吃完飯,就準備出去逛逛云城。
兩人先去廁所補了個口紅,夏眠抹好口紅后,用手撥弄了一下頭發,沉嬙和她并排站,正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忽然眼角看見夏眠脖子側邊有什么紅印一閃而過。
她以為是自己看花眼了,側頭看向身邊的夏眠。
此刻夏眠側脖頸的地方正被頭發擋著,沉嬙什么也沒看到。
沉嬙有些疑惑,又透過鏡子打量夏眠。
她也不是什么不諳世事的少女,剛才那個紅痕,再加上夏眠的這打扮,沉嬙猛地明白了什么。
她剛還吐槽夏眠不打扮,現在意識到了,才發現,小丑竟然是她自己。
看來自己的好友昨晚過得很滋潤呢。
“……夏眠。”
“嗯?”夏眠一側頭,就看到了沉嬙一臉神神秘秘的樣子,夏眠心里頓時警鈴大作。
兩人也補好妝了,就一邊收拾一邊往外走,沉嬙挨過來問夏眠:“你和你老婆,在床上的時候 誰更占主導地位?”
雖然夏眠是她的朋友,可玉瑯清一看也不像是個受啊,這樣看來,自己的好友得做那個被壓的。
也不知道她心里會不會不平衡。
沉嬙的這個問題讓夏眠臉一下子熱了起來,她支支吾吾的不說話。
現在兩人在往外面走,周邊還有其他人路過,加上青天白日的,兩人聊這個話題讓夏眠羞得不行。
看夏眠不說話,沉嬙一臉揶揄:“怎么,我也不能告訴啊?”
“我又不是問你姿勢,我就問問你們誰主導,你要是做那個只會叫的,我還可以教你一點,讓你英勇起義,舉起眠氏大旗……”
夏眠恨不得把沉嬙的嘴捂了,她瞪了瞪沉嬙:“行了吧,你個小雛雞,知道什么。”
這回換沉嬙想捂夏眠的嘴里:“干嘛,我理論滿分有什么問題?就怕你,連理論都沒有。”
夏眠拳頭硬了,她和玉醫生這么久,也學到了不少知識的好吧。
在兩人要打起來之際,沉嬙先拜了下風:“行了行了,我不問了好吧,還想給你傳授點知識呢,不識好歹。”
夏眠:“……”
她突然想起那些雪媚娘雪糕來,很明顯,她對沉嬙所說的“知識”,心動了。
夏眠壓著聲音,小聲道:“我們崇尚公平。”
沉嬙:“?”
我在問你們誰攻誰叫,你跟我說什么……崇尚公平?搞政治呢。
看沉嬙一臉懵還有點無語的模樣,夏眠就知道她不懂自己的意思。
夏眠幽幽嘆了口氣。
沉嬙這才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難道什么公平的就是夏眠回復她的話?
“什么意思?互幫互助?”
這好像也對,夏眠含糊道:“唔,差不多。”
玉醫生是個非常公平的人,她甚至會因為想到有時候一晚上可能會有三次這樣的單數情況出現而決定,一人一晚。
也就是,今晚她弄她,明晚她弄她。
不過,最近這個一人一晚政策執行得不太徹底,未來要履行什么政策,或者怎么把政策調整現在還不知道。
但可以知道的是,兩人誰都會有當家做主的機會。
沉嬙沉思了下,也不得不承認,兩人這法子,還挺好的。
這樣誰也不會有怨言。
一個不會說自己出力多,一個也不會說自己叫得多。
等到了車里,明明已經說了情況還是沒等到回饋而來的知識的夏眠,狐疑的看了眼沉嬙。
那眼神好像是在看一個江湖騙子似的。
沉嬙:“?”
“你干嘛?”
夏眠覺得自己上當受騙了。
又給了沉嬙一個“你是不是不行”般的眼神。
沉嬙:“!”
士可殺不可辱!
“說話。”
夏眠發動車子,邊幽幽問她:“知識呢?”
沉嬙下意識的反問:“什么知識……”
她突地反應過來,一下子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行啊你夏眠,原來是為了知識啊……”
她還拉長尾音,“知識”兩個字都被她拉得變了調,快成了另外的兩個字。
夏眠耳根子一熱,又想起來兩人是“平等交易”,她用她和玉瑯清的政策,換知識,有問題么,沒有問題。
沉嬙也不是個藏著掖著的,一路上把自己的理論知識都給夏眠透了個底,聽得夏眠一愣一愣的。
“還……還可以這樣?”
沉嬙給了她一個“小鬼,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的眼神。
沉嬙到后面都說嗨了,說得整個人滿面紅光,夏眠也因為羞意從耳根紅到了脖子。
直到快下車了,沉嬙才小聲來了一句:“不過這些也是我聽說的,至于實踐起來會怎么樣我也不太清楚……嗯,僅供參考。”
夏眠:“……”
所以,她們白激動一路了是嗎-
可能因為昨晚吃飽了,今晚玉瑯清沒有過來,也可能是知道她要陪朋友,就沒來打擾。
等夏眠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她給玉瑯清發了個消息,報備自己回家了。
素手拿起手機,看到了她的信息,回了個“好”字。
后想了想,又給她發:“這幾天晚上我都有空,上次說請你同事吃飯,如果她們有空的話,可以安排一下。”
發完這條消息,玉瑯清將手機鎖屏,放到了桌面上,對面的沉嬙還是今天的墨綠色長裙裝扮,正單手拿著紅酒,小口的抿著。
看玉瑯清回完消息了,才把杯子放下。
“之前沒能和您見一面,真是失禮。”
沉嬙揚著禮貌的笑容道。
玉瑯清面無表情,只是平淡的回:“沉小姐不用太見外。”
沉嬙聞言又笑了下,她從自己的手包里拿出張支票,推過去給玉瑯清。
“現在既然知道了玉小姐和眠眠的身份,又知道是一場誤會,我也就不占你們兩個的便宜。”
沉嬙有自己的自信,她的畫就算不賣給玉瑯清,也會有別人來買。
雖然肉很痛,但朋友朋友,可不是拿來占便宜的。
玉瑯清垂眸,看到了桌面上支票的數字,她沒動。
沉嬙又道:“玉小姐也不用跟我客氣,就當是我給你們的新婚禮物,實話實說吧,要是換了個其他人,我可不會退。”
玉瑯清打量了眼沉嬙,把支票推了回去:“我買東西,也不會退。”
說著玉瑯清就順手拿起自己的手機和包:“如果沉小姐找我來是為了說這件事的話,那我就先走了。”
幾百萬而已,她之前是為了夏眠喜歡買的,無論夏眠是喜歡還是不喜歡,買了就買了,哪有因為誤會,或者因為賣畫者是夏眠朋友,就退了的道理。
直到玉瑯清的身影消失了,沉嬙還有些發愣。
她可是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設才忍痛把這錢退回去給她們的,她怎么就這樣拒絕了!
想到玉瑯清剛才那清清冷冷的模樣,沉嬙實在沒法把她和昨晚在夏眠家還給自己切橙子倒水的人對上號。
“難不成,世界上真有一見鐘情?”
沉嬙自語。
不管怎么說,小眠看來,好像是遇到……真愛了。
把那張支票拿在手上,沉嬙嘆了口氣,良心更痛了-
夏眠洗完澡出來看手機,發現在自己回了行字之后,玉瑯清久沒回她了。
倒是沉嬙,不知道抽了什么瘋,給她發了滿屏滿屏的親親表情包過來。
沉嬙:“眠眠啊眠眠,嗚嗚嗚嗚你是我一輩子的好朋友!親親.JPG”
夏眠:“被盜號了?”
沉嬙:“……”
夏眠:“沒錢,不借。”
感動之情和良心的陣痛被暫時忽略的沉嬙:“呵,就算你想借,你也得有錢才行。”
“吃一個麥旋風都要我付錢的人,不配和我沉·富婆·知名畫家·嬙說話!”
夏眠:“……”
她的這一輩子,真的好短。
和沉嬙聊了兩句,夏眠聽到了開門聲,心一跳,趕緊扔下手機出來看。
是玉瑯清來了。
“剛下班?”
以為她不過來的夏眠站在臥室門邊,眼睛有些亮亮的看向玉瑯清。
玉瑯清低頭在換鞋,換好后抬頭看她。
“早下了,剛去見了一個朋友而已。”
夏眠點點頭,又問她吃沒吃之類的。
玉瑯清說自己吃過了,去洗了個澡,收拾了下自己就上了床。
夏眠原本側躺著,面向另一邊,感覺到玉瑯清上了來,就回身來看她,還靠了點過來。
她想和玉瑯清說說請朋友吃飯的細節,比如去哪里吃,預算多少等。
然而,夏眠剛翻身過來,玉瑯清就往她那邊又挪了挪,像是避而不及般,還低聲道:“來例假了,今晚睡素的吧。”
夏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