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自梳
越是靠南,天氣就越熱,在車上還好,車窗一開就是風,待下了車,秦追手里的扇子就沒不搖的時候。
他站在閔福的土地上:“可算到我媽的老家來了。”
雖然此處離福州和廈門還有一段距離,但也不遠。
芍姐一到閔福,面上也沒了那種在陌生地方趕路時特有的警惕和局促,她的肢體語言明顯放開和輕松起來,說著家鄉話帶他們找車馬行,要到福安去。
秦追熱得小臉通紅,心里卻回想母親和他說過的家族史,總結起來就是一部轟轟烈烈的造反史。
七點鐘,耳畔的手機輕輕震動。
秦追輕手輕腳按掉手機。
卻發現屋子里早已空無一人。
格里沙這么早就起來了?
他也不敢再耽擱,匆忙起身洗漱。
他正準備出門,房門先被人拉開。
一大早不見人的某人一身運動服,上下掃視著他的裝扮,點點頭說:“走吧。”
“啊?”秦追茫然地看著他。
走去哪?
格里沙瞅他一眼:“你昨天不是說要跟著我鍛煉?”
不是,我什么候說的?而且,昨天約的是菲尼克斯啊!說好今早一起跑步的。
秦追本來想問兩句,看到格里沙森然的眼神,非常識相的閉上了嘴。
【喔喔,早上好大家!三千多人同在線,你們是真不困啊。】
【哥的心眼子,一大早的帶著秦追跑步呢。】
【真沒有人入股我們追cp么,我感覺這一對最后牽手的可能性很大啊!】
【超話建起來,我必第一個報道!】
【好!給我舞!】
菲尼克斯已經全副武裝的在客廳等著了。
見到他們兩個人下來的,什么都沒說,只是沖著秦追打了個招呼:“早。”
“早!菲尼克斯哥。”秦追甜甜地沖著他擺擺手
俏皮的陽光透過落地窗落在秦追的發梢,及耳的頭發染上一層蜜一樣的金黃,兩根呆毛突兀的翹起,破壞了美好的一幕。
菲尼克斯看了許久,終究是沒忍住,抬起手,準備去給他理一下。
兩根手指斜斜插進來,在秦追頭上一頓亂揉,把兩根呆毛揉成了滿頭呆毛。
格里沙雙手插兜,酷酷的說:“走了。”
“啊——我梳了好久才弄好的!”秦追大喊一聲,追了過去。
菲尼克斯舉在半空中的手默默收了回來。
秦追已經在玄關換完鞋子了,回頭一看發現菲尼克斯還在原地,揚聲喊了句:“菲尼克斯哥?”
菲尼克斯從愣神中反應過來,臉上依舊是溫柔的笑意:“走吧,跑步去。”
錄制節目的別墅租賃價格不菲,開發商綠化也對得起價格,不僅提供如私家園林一般的綠化,里面還有專門的塑膠跑道和健身區。
早上還有點微微的冷,幾人稍微做了一下熱身,慢慢小跑了起來。
攝制組沒有用手持,專門搞了一輛車,以二十碼的速度緩緩跟在他們身后。秦追還沒有見到過這樣的陣仗,有些不適應,菲尼克斯和格里沙倒是非常自然。
菲尼克斯在前面領跑,秦追在中間,格里沙在最后。
原主一身軟肉,純純脂包肉,一看就沒什么運動習慣,秦追越跑越覺得雙腿跟灌了鉛一樣挪不動了。
菲尼克斯還在前面跑,他眼前發黑,猶豫著要不要喊停,想想有點丟臉,就忍住了。
走在最后面的格里沙忽然停下腳步,說:“我餓了,回去吧。”
一直在放空思緒想事情的菲尼克斯的腳步稍微放緩了一些,看了一下手表:“還沒到一個小,再跑一會兒吧。”
格里沙停在原地沒動,注視秦追慘白的臉,眉心鎖起:“已經四十幾分鐘,可以了。”
菲尼克斯才發現秦追臉上沒了血色。“秦追,你沒事吧?”
“沒……沒事,我只是、只是有點累……”
跑的候還能堅持,一停下來,秦追就再也堅持不住了,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喘著氣。
他聽到了自己跳動的心臟聲,感覺就要從胸腔里跳出來了一樣。
“對不起,我沒考慮到你的身體情況……”
“有完沒完了,別聊了。走吧。”
格里沙不耐煩打斷了兩人的交談,走到秦追旁邊,不由分說抓著秦追的胳膊,半架半拉把他給扯走了。
大清早的看直播的人雖然沒有其他間段多,但也不在少數,里面也有不少菲尼克斯的粉絲,格里沙這樣明晃晃的敵意,直接捅了馬蜂窩,彈幕一下子就炸開了。
【這格里沙有沒有事啊,一大早垮起個匹臉給誰看呢,菲尼克斯沒有惹他吧,語氣干嘛這么沖啊。】
【就是,之前他拽也就算了,今天這樣,有點不尊重人吧。】
格里沙這幾天也吸了不少粉,彈幕馬上就吵了起來:【搞笑,菲尼克斯一個人在前面跑步沒注意到后面秦追的狀態,哥出聲提醒是為了幫秦追好吧。誰讓你們老師這么沒眼力見兒】
影帝粉絲自知理虧,立馬換了方向說:【那他對秦追態度也不好啊,那樣拉著人!】
【姐,一大早眼屎糊了眼睛沒睜開呢,我哥是扶著他走,不是拉著他。再說了,你看秦追臉上有一點不舒服的表情么。】
秦追還真沒有不舒服。
事實上。要不是格里沙來扶住他,他真的有點腿軟,走不動了。
秦追偷偷看了一下旁邊的男人,角度的原因,只能看到對方堅毅的側臉,以及完美的下頜線。
雖然格里沙喜歡隨隨地變臉,陰晴不定,非常不好惹。
但是秦追也不得不承認,他長得真的很好看。
秦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跳得更厲害,他壓著內心的悸動,小聲催促:“哥哥,我們走快點吧,我感覺快喘不上氣了。”
“很難受?是不是低血糖?應該讓你吃點早餐再出來的。”格里沙直直看進秦追眼里,聲音也不知不覺染上一分著急。
秦追被他看得更難受了,下意識錯開臉。小聲說:“沒事,沒事,咱們走快點就可以了。”
如果你能離我遠點,我感覺會更舒服。
當然,這句話他沒敢說出來。
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覺得說出來了,要糟。
早餐,簡單收拾一下就要準備出發了。
秦追上去換衣服,推開門才發現沒人。
咦?
剛吃完早餐就沒看到人了,他還以為格里沙已經回房間休息了呢。
不過,趁著沒人,秦追干脆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了一下。
根據節目組的規則,今天約會結束后,他們會換房間,今晚他要跟羅恩一起住。
門被人“篤篤篤”地敲響。
“小追同學,我是來給你派發特別任務的。”沐英笑得眼睛彎彎的。
秦追的眼神清澈的像是溪水,他一直覺得,一個眼神干凈的人,人品也不會太差。
秦追想起來了。
積分!
積分和獎金掛鉤,他喜歡!
“好的,我會努力完成的!”
“等會兒任務相關短信會發到你手機上,記得查收。”
“對了,還會有現場pk環節,完成任務也會有額外獎勵。”
沐英的目光瞥過他腳上的鞋子,又狀似不經意地說:“換運動鞋吧,跟你今天的衣服更搭配。”
秦追呆了一下,隨后立馬反應過來,快快樂樂跟沐英道秦,回房換了一身運動裝備。
這次約會的三組嘉賓里面,秦追、蘭池和周宴容都接到了隱藏任務,只不過每個人的任務會根據嘉賓略有調整。
每組都有三個隱藏任務,秦追手里的任務要求如下:
1、在不告知羅恩的情況下,引導對方在超過30名圍觀群眾下,用他的吉他“極”為大家演奏一曲。
2、要求對方分享印象最深的一次戀愛經歷。
3、對方最心動的戀人類型是什么。
任務一完成后可獲得十積分,任務二、三分別是五積分。
其他兩位嘉賓拿到的任務都是三個,只有第一條有區別,其他都一樣。
蘭池拿到的隱藏任務是:在不告知對方的情況下,引導格里沙給他主動買一個小蛋糕,并且喂他吃。
周宴容拿到的任務是和菲尼克斯當街即興表演。演出內容是對方主演熱門都市劇《離婚》里男主和女主吵架的戲份。
這場戲份因為情緒張力很足,是全劇的高光刻,片段cut出來在網上傳播得特別厲害,周宴容也看過。劇情挺簡單,男女主吵架,互相扇耳光,打得不可開交。
節目組立志把山上的筍都奪完,半點活路不給嘉賓留。
蘭池苦著小臉,心想著讓格里沙喂他吃蛋糕,格里沙不會直接整個給他塞嘴里把他噎死吧。
看完任務的周宴容想的是,與其和菲尼克斯一起在街上表演吵大架,不如直接安詳睡大覺。比賽而已,犯不著把自己形象都給搭上。
這三個人里面只有秦追一個異端。
捏著小卡片,喜滋滋的就出了門。
讓身為歌者的弟弟,用他的“極”(雖然他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但是他猜測,應該就是羅恩很寶貝的那把“琴”)給大家唱一首歌,一起欣賞弟弟美妙的歌喉,再問兩個小問題,二十積分就到手。
太簡單了吧!
節目組可摳門了,他們約會成功一次才給加五積分呢!
20+5,就是25萬么!好多!
然而他不知道,彈幕已經在為秦追這個二百五點燈了。
尤其是羅恩的老粉們。
【芭比Q了,秦追的任務,完全沒辦法完成啊。】
【業內傳說,想要碰羅恩的小老婆(極)要么把手留下,要么把命留下(點煙)】
【別點煙了,我愁啊,你們看追追這開心的樣子,這孩子一點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啊。】
【哎,只能說一句傻人有傻福吧,希望羅恩不要鬧得太難看。】
五福調侃:“喲,上次去興安嶺的時候,你不是說已經爬山爬飽了嗎?”
秦追輕咳一聲,辯解著:“我那是累的時候抱怨兩句,真的看到這么漂亮的山,不去爬一爬多可惜。”
其實這是因為露娜上線了,這位六人組里的登山發燒友正對著太姥山心動不已,強烈要求寅寅去爬一遭,讓她蹭個風景。
露娜趴著秦追的肩膀念著:“你爬累的話,那爬山的時候讓我來,你看風景就好了。”
秦追:我自己爬。
芍姐垂眸看著他,微笑道:“那我們就明天去看彩蓮妹吧,盡早看完她,我們也盡早去爬太姥山。”
她和五福問過了,大夫治這種頭部重擊導致的昏迷,不是開藥讓人喝了后養著,就是針灸,應該也費不了多少時間。
秦追則在心里琢磨,不知道那個彩蓮妹需不需要手術,反正他已經把開顱的裝備家伙帶來了。
第 82 章 術前(一更)
“彩蓮妹原來也是我們鎮的,后來她招贅,需要有地產,找來找去,在隔壁鎮子買了幾畝地,才招來一個完全配不上她的男人。”
芍姐坐在車夫的位置上,手里提著韁繩和鞭子:“她是十里八鄉最俊的小生,嗓子也好,年輕時都道她能找著好夫婿,結果,呵。”
秦追:“很差嗎?”
芍姐嫌棄著:“很差,比彩蓮妹矮半個頭,貌不驚人,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還懶,不愛做活,就賴在她家吃白飯,除了給彩蓮妹兩個孩子,什么都給不了!”
秦追:懂了,寄生蟲式贅婿。
但就算是那個男人差到這個地步,大家也知道這屬于贅婿群體里相對質量好的那一批,起碼他還沒謀財害命,也沒鬧著讓孩子改姓。
“小……救、救命啊!”
斷斷續續的呻喚聲打斷空氣中流淌的詭異。
秦追下意識把目光從小白花身上移開,這張臉太過驚艷,以至于他居然沒注意屋內的狼藉一片,也沒看到床上那團蜷縮的身軀。
此時凝神望去,才發覺有人在褶皺雜亂的床上勉強抬起頭,露出姹紫嫣紅的一張臉。
額頭掛了彩,眼窩是青的,鼻子和嘴巴都沾染了鮮血,似乎牙齒也被打得脫落。
是你,渣攻小傅總,傅明寒!
怎么感覺……被揍成亂七八糟的形狀了呢。
“救……放過我吧菲尼克斯,我不敢了……啊!”
“砰——!”
巨大的響聲驚起渾身的戰栗,來不及做出反應,一把椅子已經重重地砸向傅總的后背,伴隨著慘叫和飛出去的椅子腿,小白花干脆利落地撂下兇器,嫌棄地甩了下手,轉身坐回沙發,動作一氣呵成。
秦追:“……”
秦追:“呃,還好嗎?”
完蛋,形狀似乎變得更糟糕了。
而他也看明白了,這位傅總滿心眼里惦記著對美人用強,結果沒打過,被揍得滿地找牙扔到床上,已經失去知覺。
有點拉垮啊渣攻。
而小白花的名字,就叫菲尼克斯嗎?
當時自己還在醫院,身體情況不好,看的時候太不認真,三本書的劇情也有點混淆,只記得不認識“”這個字,還特意查了下字典,接著才草草往后翻。
小白花被虐身虐心,毀掉家庭和前途,逼得走投無路,身為美院學生,雙手卻被齊齊砸斷,失去一顆腎,還嚴重燙傷,留下無法消除的傷疤。
太慘了。
病床上的秦追皺著眉頭,粗略瀏覽。
【作者有話說:寶寶們別著急哈,保證絕對是火葬場而不是泡澡堂,攻追老婆很辛苦的,你們不要罵了嘛嗚嗚,不然我心態就要崩了~】
秦追看不下去了。
但隱隱有些不對。
因為這小白花的戰斗力未免太彪悍了,簡直是……
暴力美人。
因為穿進的是數本小說融合的世界,所以時間線有些模糊,只能大致判斷,關于渣攻小傅總的劇情,是剛剛開始,而接下來小白花會被報復回來,然后再被虐?
想不起來,腦殼痛痛。
可身畔的喘息已愈加粗重。
連空氣都被染得燥熱。
菲尼克斯的臉深深埋在手中,肩膀細微地抖動,似乎在強行控制自己,不發出喉嚨吞咽的聲音。
秦追略微駐足。
奇怪。
而就在此時,對方緩慢地抬起頭,看向自己。
秦追沒有回應,而是移開了目光。
不愧是能讓風流的小傅總收心的小白花,長得真有那種感覺,美到令人乍然失語,哪怕身上衣衫凌亂,柔順的長發遮不住大片泛粉的肌膚,但他整個人絲毫不顯狼狽,眼眸烏黑沉靜,別有一派的自在矜貴。
勁勁的。
就是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暈。
秦追走到傅明寒的身邊,簡單檢查了下身上的傷勢,不動聲色地回頭:“你干的?”
回答他的,只有愈加粗重的喘息。
即使親眼見到菲尼克斯拎著凳子砸人,秦追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做什么了,你下手這么狠?”
秦追沒見過世面。
穿書后,第一次遇見受給攻揍成這德行的。
安靜片刻。
沙發上的菲尼克斯突然痛苦地悶哼一聲,向后仰去,露出脆弱纖細的一段脖頸,胸口劇烈地起伏,可身體明顯有些不支,眼看就要往地上滑落。
秦追沒有上前搭把手,而是靜靜地看著對方。
“咚——”
菲尼克斯頹然地跌坐在地,垂著頭喘氣,而一個空了的藥瓶則被碰到,咕嚕嚕地滾到了秦追腳下。
白色瓶子,上面畫了顆紅色的小愛心。
秦追保持著這個姿勢沒動,但內心突然想起來了個神奇的設定。
下藥梗。
別說是渣賤文了,這玩意在武俠小說里也特常見。
從小時候看電視劇,到長大無意間翻開狗血小說,大家都喜聞樂見這樣的情節,男主角隱忍地推開女主,或是受喘息著伏在床上,氣氛曖昧,血壓升高,家長眼疾手快地調臺——
因為下一秒,就得不可描述。
不理解,干嘛不去自我解決呢,非得趁機來一發?
秦追是真的不懂。
而菲尼克斯則無力地撐起身子,揚起下巴,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里似乎還帶著淚:“你……你快走吧,我這會好難受……”
這就很尷尬了。
秦追想了想,回眸看到床頭柜的玻璃杯:“你還好嗎,用不用給你澆點冰水,冷靜一下?”
菲尼克斯的聲音似乎都燒啞了:“哪兒有冰水……”
秦追很篤定:“那杯水就是。”
說完,他就快步過去,拿起玻璃杯,一步步走到菲尼克斯面前。
纖細的手腕翻轉——
“嘩啦!”
菲尼克斯還維持著仰起臉的姿勢,怔怔地看著對方,神情懵懂,半融化的冰塊順著鎖骨滑落,在泛粉的肌膚上留下蜿蜒的水漬。
一動不動。
燥熱未曾消失,脖頸側面的血管微微跳著。
秦追平靜地給杯子放回去。
畢竟太變態了,實在忘不了這個細節,就是小傅總在床上的花樣很多,最喜歡的就是冷熱交替,當時秦追沒看懂,本能覺得實體書肯定被刪減了,于是登上網頁,可那本書由于年代久遠,相應的章節赫然紅鎖,他好不容易,才在評論區的話題樓找到了原文。
【傅明寒習慣于在床頭放杯冰水……他的眼神閃過不屑,玩味地沖床上的可人兒勾了下手指,聲音充滿誘惑,近乎撒旦的低語。】
【寶貝,把冰塊含在嘴里……嗯,就這樣。】
【對,然后再換成熱水……真棒,放心,你家里欠的那些債我一定會幫你還上,那現在就給本少爺專心點!再撅起來點!】
秦追面紅耳赤地關掉了頁面。
文字的沖擊很強,但經歷這么多次的親眼目睹,如今的秦追,已然淡定了許多。
“好點了嗎?”
秦追把杯子放回原地,隨手從床上扯下張毯子,扔給被澆得濕透的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瑟瑟發抖地抓著毯子,但喘息似乎平靜了點,很乖順地說了句謝謝。
完全無法把他和五分鐘前,暴揍傅明寒的形象聯系起來。
“傅明寒的情況不太好,”秦追已經拿出手機,“得送去醫院。”
剩下的話他沒說完,意思很明確。
你怎么辦?
在傅家的地盤,給跋扈的小少爺打成這樣,除了頭部受傷嚴重以外,很有可能內臟也已破裂。
當然他知道,傅明寒不會掛在這里,因為之后還要走劇情,他的這點身體上的痛,比不過小白花之后被凌虐的百分之一。
“沒關系。”
“你是……小玉吧,”他聲音還啞著,“我剛聽見傅明寒這么叫你了,你們是朋友嗎?”
秦追:“嗯。”
反正根據劇情,他的確算是這幫渣攻們的朋友。
“那你快點走吧,”菲尼克斯說話還有點吃力,語速很慢,“別……別牽扯到你了。”
其實秦追也在思考,自己是直接離開,還是等救護車到了再走,畢竟傅家人的手段殘暴,見著小少爺被揍成這副模樣,定然會百倍地報復回來。
他記得原書中,就有小白花被哄騙,捐出一個腎的情節。
而那個時候的傅明寒,還對其不屑一秦,冷笑著說屁都不算的玩意兒,給點錢打發走,別在醫院占著床位,聽著心煩。
因為他的白月光,也在里面住著,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一顆健康的腎臟。
手術成功后,已經可以下地行走,傅明寒即使再忙,也要每天過去看看。
當然,作者也埋了伏筆。
說傅明寒離開的時候,看見樹蔭里坐著的小白花,被風吹得有些瑟縮,寬大的手術服下,是瘦削的、傷痕累累的身體。
神態卻很安詳。
【傅明寒心中閃過一絲異樣,憑什么,憑什么他還可以微笑,明明是被人豢養的替身,僅僅是憑著張臉,爬到他的床上,供他泄欲罷了。】
【自己忍不住頻頻回頭,定然是因為那張相似的臉!】
【當天晚上,傅明寒推開病床的門,空曠的房間內,床上的人喜悅地抬起頭,跌跌撞撞地為對方倒水,而由于術后虛弱,那杯熱水,全部潑灑到了他的腿上,而目睹一切的傅明寒,毫無反應,只是冷淡地垂下睫毛,掩飾眸子中,那自己都無法辨別的情緒。】
后面的劇情,大概就是傅明寒一邊和小白花保持著關系,一邊對其冷嘲熱諷。
似乎是怕沒什么說服力,作者隔幾頁就要強調下,渣攻內心的迷茫。
但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狠。
很好。
嘴比雞硬。
秦追凝神看向對方,屋里光線昏暗,也能看到那雙抓著毯子的手,潔白修長,干凈漂亮。
卻要在之后的劇情中,被毀掉,再也無法握住畫筆。
外面已經響起救護車的鳴笛聲,與此同時,管家也匆匆地敲著門:
“少爺,秦醫生!”
幾乎變成了砸門。
“大少爺剛剛來過電話,馬上就要過來!”
兩人同時變了神色。
秦追猶豫了下,還是上前拽住菲尼克斯的手腕:“快,跟我走。”
那個傅家大少爺性格暴虐又弟控,可不是吃素的,如果猜測得沒錯的話,小白花的雙手就是因為這件事,被齊齊砸斷的。
菲尼克斯被他拉得站了起來,而秦追則瞬間睜大雙眼。
臥槽,剛剛坐著的時候不顯,這會一看,小白花怎么這樣大只。
比他高了起碼半個頭。
臉長得跟開柔光濾鏡似的,卻肩寬腿長又能打。
哦豁,想起來了,這種類型好像叫弱攻強受!
王母顫巍巍的:“你這般如何是醫家所為?一點慈心濟世的模樣都沒有。”
秦追輕笑一聲:“我親爹慈心濟世,后來被不講理的病人毒|死了。”
王盞知道祖母傷心,沒有理智,便示意弟弟去安撫祖母,沖到秦追面前哀求道:“大夫,求您救救我娘,這手術我們做。”
秦追再次詢問:“確定要做?我說過了,就算開顱,也不保證她一定能活,就算活了,術后也可能感染、難以恢復正常,能接受手術風險的話,就全家簽字摁手印。”
王盞堅定道:“確定做,我娘沒別的活路了,她千辛萬苦生養了我們兩個,但凡有一絲希望救她,我們都不能放過。”
這種信誓旦旦的人秦追也見得多了,但愿他們是真的這么想,而不是決定術后訛醫生就好。
秦追用碘伏擦了擦手,去給患者備皮前,悄悄對芍姐說:“你先去把牛車牽到院子門口,情況不對我們就跑。”
第 83 章 鉆孔(二更)
秦追前世是金三角最好的黑診所的急診科主任。
一般來說培養一個主任醫師是24年起步。
本碩博若是沒有走八年連讀的那種,而是一個階段一個階段的攀,再加上規培3年,這就是14年,從小主治到副主任又是5年,這期間還必須得寫論文去考試,副主任朝著主任進發還是5年,依然是論文課題考試。
所以后世有部紀錄片,里面的醫生就說過,培養一個他這樣的主任需要25年,他才44歲,不能太早死去,不然就是浪費國家培養他的資源。
秦追8歲開始學醫,從處理醫療廢物、給患者換尿片的勤雜工開始,學到14歲開始上臺做手術,17歲當老錢回春診所急診部的頭兒,從菜鳥走到主任,花了9年。
但這是因為急診部主任換屆一直很頻繁,有人被藥頭子挖走造|毒去了,那個賺得比當醫生多,還有的被醫鬧打死了。
秦追面無表情地站在車后面。
后備箱大開。
兩只五花大綁的螃蟹肚皮朝上,顏色灰敗,一點即將消失的泡沫正在融化。
秦追不死心,又戳了下突出的螃蟹眼睛。
沒縮回去。
他的螃蟹,鮮活的,在超市現綁的螃蟹。
死了,死得透透的。
秦追心中憂愁地嘆了口氣。
吃不了了,得扔掉。
菲尼克斯也在旁邊看著:“不能吃了嗎?”
“嗯。”
螃蟹只能活著下鍋蒸。
“原來如此,”菲尼克斯淡淡地說,“長知識了。”
秦追原本還沉浸在螃蟹死了的痛苦里,這下又增加點新的難過,小白花的生活技能差勁到了如此地步嗎,居然連這樣普通的常識都不知道。
怪不得會被連骨頭地啃干凈!
他想了想,還是從塑料袋里掏出個東西,在月色下撕開塑料鋸齒,小心翼翼地掰開。
一枚月餅。
散裝的。
看起來就充斥著廉價的氣息。
“中秋快樂。”
秦追遞過去半塊:“嘗嘗?”
菲尼克斯接過月餅,沒有直接放在嘴里:“謝謝,這是什么餡兒的?”
“不知道,”秦追誠實地回答,“超市贈送的。”
他買了桶花生油,這枚小月餅就是被膠帶纏著綁上去,買一送一,促銷的。
咬一口。
哦,五仁的。
很扎實的口感。
“我不吃這個味道,”菲尼克斯手里還掂著那塊月餅,“太甜。”
這種甜膩膩的糕點類,他都不是很喜歡,嫌噎得慌。
秦追已經把剩下的全部塞嘴里了,聞言就笑笑:“沒事,那再給我吧。
他朝菲尼克斯伸出手。
沒戴眼鏡,嘴角還有一點點的渣。
像白瓷上落了點塵埃。
菲尼克斯頓了頓,還是慢慢地咬了口月餅。
秦追:“哎?”
你不是不吃嗎?
山豬吃不來細糠,感受不到五仁月餅的美味很正常啊,別浪費,他自己再吃掉就可以了啊,沒品味的東西!
居然又拿回去吃了起來。
估計是餓了。
那可不,都十二點多種了,今晚折騰的時間不短,秦追有點糾結接下來該怎么辦,他沒了眼鏡,開車回去的話稍微有點不安全。
可他的猶豫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伴隨著一聲幾不可聞的“咔嚓”,周圍瞬間亮了那么一小下。
很迅速。
如若不是天生比旁人更敏銳,是無法發現這一小小的變故。
譬如菲尼克斯,還在慢條斯理地吃那枚月餅。
吃相很秀氣,干干凈凈的,最后嘴巴上一點殘渣都沒有。
“謝謝,”他沖秦追笑了下,“那我不能再打擾你了,我上去了。”
秦追慢慢地開口:“那……你好好休息。”
“好。”
“明天還要去超市打工嗎?”
菲尼克斯笑得很溫柔,眸子里波光瀲滟:“是的。”
秦追別的話也說不出來了,只跟人招手道別后,就上了車。
只是從倒車鏡里看到,那個身影越來越小。
農歷八月中的天,晚上已經很冷了,菲尼克斯也就穿了件單衣,但堅持著沒有轉身離開,而是站在原地,直到車輛消失不見。
秦追收回目光,盯著前方的紅燈看。
綠燈了。
道路空曠又寂寥,長長的車道上沒有一輛出行的車。
又變成了紅燈。
在燈光再次變換時,秦追終于轉動方向盤,調轉車頭。
剛剛有人在偷拍。
應該……是傅家人的手下吧。
那他在停車場轉幾圈,即使遇到了傅明灼,說不定也能為菲尼克斯說上兩句話。
樹影婆娑,隨著風而發出連綿的沙沙聲。
果然學生們都放假回家了,這處快捷酒店也太過偏僻,晚上靜悄悄的,除了枝椏搖晃,沒有任何聲音。
秦追下車,直接走進了賓館。
前臺的小姑娘已經開始打呵欠了,從一樓大廳到電梯間,都靜悄悄的。
一直到在菲尼克斯所在的樓層停下。
電梯“叮”的一聲打開。
秦追站在原地,沒動。
沒有看到跟隨的黑衣人手下,而是兩個吻得難分難舍的男人。
其中一個頭上還纏著紗布,身上的西裝被懷里的人都揉得皺起來,可仍摟著對方纖細的腰肢,偏頭的動作熟練又風流。
小傅總傅明寒。
昨天還在醫院呢,現在就遇見了。
秦追其實沒太大意外,因為無巧不成書,當渣攻和賤受命運相連之際,總會有無數的巧合令他們偶遇。
菲尼克斯就在這里住著。
所以傅明寒出現,很正常。
只是……
這個樣子,未免太過難看了。
傅明寒已經攬著人的肩膀走進電梯間,見到秦追的時候揚起眉毛:“小,你怎么在這里?”
絲毫沒有昨天還被人揍的落魄感。
那紗布跟勛章似的惹眼。
秦追沒什么表情:“有朋友住在這里,過來看看。”
懷里的那個男孩羞怯地仰起臉,打了個招呼。
同時小心地提了下手中拎著的禮盒:“這……是明寒剛送來的月餅,你也嘗嘗?”
秦追不置可否,目光落在那個包裝精美的盒子上。
全市名氣最響最奢侈的老字號,不外賣,只接受提前最少半年的約定,價格高昂到令人咂舌。
看來中秋節,傅明寒是為了討小情兒開心,拿月餅出來哄人了。
而他真正的對象,半個多小時前吃的,還是超市里贈送的廉價散裝月餅。
眼鏡沒了,挺好的。
看不清這狗比男人的嘴臉。
電梯門闔上又打開,傅明寒有點疑惑地看著秦追:“你去哪層?”
秦追抬眸,按下頂樓的按鍵。
他不想讓對方知道,菲尼克斯也住在這里。
更不想讓菲尼克斯親眼看到,傅明寒跟人親昵地摟摟抱抱。
這會成為將來心里的一根刺。
就像把釘子鍥進木板,傷害如果存在,哪怕在之后的劇情里回心轉意,重新拔了出來,但留下的痕跡是永遠無法消失的。
“我家這個小朋友還在讀書,剛到我手下實習,”傅明寒隨意地捏了下男孩的臉蛋,“千萬別告訴我哥,否則他還得罵我哈哈。”
說話的語氣,卻滿滿的是炫耀。
秦追沉默地看著前方。
并大踏步地走出了電梯。
他推開了步梯間的門,一級一級地走下臺階。
聲控燈隨著腳步聲,亮起溫柔的光。
狹小的樓梯間里,明明沒有夜風的吹拂,也還是很冷。
想不通。
一個沒畢業的實習生,居然能跟頂頭上司談戀愛。
他想象了下,只想掐死自己的老板。
而不會對其產生任何曖昧的欲望。
還是單純的金錢關系好,只要每個月能按時發工資,他就勉為其難克制住給資本家掛路燈的沖動,而是一絲不茍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說到這里,秦追掏出手機,檢查了下自己的賬戶余額。
是穿書前的他,不吃不喝很多年才能攢下的數字。
好吧,他終于對渣攻的行為有了那么一丁點的原諒。
“咚——!”
沉浸在耀眼的數字里,沒注意,一頭撞上了步梯間木門的茶色玻璃。
秦追捂著額頭往后退,緩了會兒才側著身子,回到明亮的走廊上。
一時有點懵。
他要干啥來著?
哦,剛在停車場感覺有人偷拍,所以不放心菲尼克斯,就過來看那么一眼,又碰到了傅明寒在外面跟人親熱。
提醒下,別讓菲尼克斯碰見了。
否則將來一定很傷心。
走廊上還散落著碎裂的玻璃渣,幾名工作人員正在打掃,神色不虞。
秦追擦肩而過的時候,說了個抱歉,然后敲響菲尼克斯的房門。
門被打開的瞬間,表情不太好的工作人員都恍惚地站直了身子,齊齊倒抽一口氣。
菲尼克斯……剛洗完澡。
長發濕噠噠地垂下,在浴衣上洇濕暗色的痕跡,由于熱水的蒸騰,睫毛都氤氳著水汽,而形狀飽滿的嘴唇,也愈加紅艷。
怎么說呢,美人是一種氣氛。
就是哪怕素顏朝天,頭發散落,只要他往哪兒一站,就足以令人屏住呼吸。
菲尼克斯彎著眼睛笑了:“你來了。”
“嗯。”
秦追還在門口,沒動。
“這么晚還在收拾,”菲尼克斯又看著外面的工作人員,淡淡張口,“辛苦了。”
其實,他也只是隨口一說。
身居高位慣了的人,是會習于對周圍人表達這樣的慰藉。
但這句話說出口 ,就明顯招致了誤會。
一個年輕點的保潔姑娘,愣愣地看著他:“這消防柜,是你打碎的?”
菲尼克斯微微瞇起了眼。
但姑娘明顯興奮了起來。
“可以不要錢,不用賠償,”她吞咽了下,上前一步,“只需要……”
秦追也回眸,看了過去。
姑娘的聲音越來越小的同時,對了對自己的手指:“你們可以表演一下那個嗎?”
“就……麥麩給我們看看嘛。”
不過因為秦追順便還診出了一個一直生不出孩子的痿男(并推銷出了回陽酒),又治了個腰傷,順帶發現有幾人存在血吸蟲病,王家這伙青壯居然不怎么恨秦追,一是不敢恨,二是他們也確實迫切地想要解決自己的病痛。
晚上八點,菲尼克斯和露娜上線時,正好聽到秦追在吩咐。
“你回去后喝一個月的藥,然后算好你媳婦的日子行|房,要是運氣不差的話,兩年以內應該會有孩子,但運氣這事我管不了,你們想心安的話,多去拜拜媽祖。”
前面兩個年輕的小夫妻不斷點頭,然后女人扶著一瘸一拐的男人走了。
荷蘭仔和小企鵝同時露出迷惑的表情。
寅寅那邊不是晚上了嗎?他怎么還在工作啊?
第 84 章 盞盤
秦追對五福和李升龍從不客氣,威逼利誘撒嬌,讓他們答應了回去以后不把自己開人腦袋的事告訴長輩。
他拉著兩人的手搖著:“說好了啊,誰告密誰是小狗。”
李升龍和五福沒一個笑得出來的,五福看李升龍一眼,有點同情,這漢子看著是個信守承諾的,寅哥兒也是吃準了這點欺負老實人。
但從今日開始,往后寅哥兒再想出門闖禍,惦記的可就不止他五福,還有這位李大哥了。
接著秦追就被菲尼克斯、露娜聯合格里沙訓了一頓。
三個小孩倒反天罡,對著寅寅擺哥哥姐姐的款。
菲尼克斯皺著眉,坐在皮沙發上,襯衫、五分長的西裝短褲、方格領帶結,金發如燦金耀目,臉色一板,多出幾分陰翳。
兩人陷入了一種略微尷尬的沉默里。
秦追頭腦發蒙。
這個“喜歡嗎”的意味,是他以為的那個嗎?
還是單純表達親昵,給自己假扮做小貓小狗的家家酒?
菲尼克斯則神情有一絲迷茫。
怎么回事,為什么秦追沒有任何反應?
在遲疑中的兩人,久久都沒有說話。
以至于持續了好久的安靜。
直到秦追泛起困意。
媽的,突然好想睡覺。
被這樣大只的一個人抱著,能感受到彼此身體相貼時候的溫度,淺淡的松木香味傳來,眼皮兒似乎被施了咒語般的愈發沉重……
放在對方頭頂的手逐漸滑落,垂下,連帶著單薄的身體,都一齊向下落去。
在被菲尼克斯攬住腰的時候,秦追猛地睜開雙眼。
……心臟撲通通直跳。
果然,現實中還是無法存在那種女主困得栽倒,被男主溫柔地抱起來送去睡覺的劇情。
因為在倒下的剎那,仿若踩空臺階的失重感會瞬間席卷大腦!
整清醒了。
秦追用手扶住桌邊,穩了穩身形:“抱歉。”
“你要不要再睡個回籠覺?”
菲尼克斯也退到彬彬有禮的姿態,端詳對方的神情。
秦追搖頭:“不用,睡不著。”
“你一宿都沒睡嗎?”
“差不多。”
菲尼克斯嚴肅起來:“那你的精神狀態還好嗎?”
當然好!
只不過是時常想變成一只猴子蕩來蕩去搶走香蕉的同時再去學校門口推小車賣手抓餅而已啦。
秦追含蓄地點了點頭。
“剛剛你都快睡著了,”菲尼克斯繼續道,“是不是我這樣抱著你,你會容易睡著?”
秦追警惕:“沒有。”
別瞎說啊!
這種曖昧的話,不應該存在于他和主角受之間。
一定要銘記,追妻火葬場渣賤文,狗血是狗血,但一般都是1v1,尤其是受,潔得比作者的兜都干凈!
菲尼克斯千萬不能跑偏。
可下一秒,對方就張開雙臂:“要試試嗎,我抱著你睡?”
秦追渾身一個激靈:“不用不用。”
“公主抱哦。”
菲尼克斯笑了起來:“確定不要?”
……有點奇怪。
是不是得重新思考一下,這朵小白花究竟是什么屬性。
是天然撩嗎,怎么可以用這樣純情的眼神,說出如此令人害羞的話。
等等。
是不是因為菲尼克斯心意未定,還沒有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不要選擇傅明寒,在渣攻,和渣攻的朋友間猶豫徘徊,所以不自覺地把他當做潛在對象?
這不就是戀愛腦。
活著就要談戀愛。
秦追單身二十多年,對此表示,不理解,不尊重,離我遠點。
于是他略帶沉吟,決定試探一下對方。
“真的不用,都大白天了還睡什么覺,”秦追故作輕松,“我能放段音樂嗎,也能讓大腦清醒一下。”
菲尼克斯有些委屈地收回手:“好吧。”
聽聽歌也不錯,能反應出一個人真實的品味。
他現在對秦追充滿興趣,自然也好奇對方的選擇。
是低沉舒緩的大提琴,小眾卻擁躉極多的邊緣音樂,還是唯美的民謠小調?
秦追已經拿出手機,毫不猶豫地調出播放音樂的界面。
抑揚頓挫的高亢女聲傳來。
“誰~是我的新郎~”
菲尼克斯臉上的笑容還沒落下。
“別再讓我東張西望!”
“別再讓我天天猜想!”
“誰是我的新郎,我是你的新娘,哎嗨~你快快來到我的身旁!”
一曲終了,余音繞梁。
菲尼克斯沉默著站起來,面無表情地往小菜園過去了。
腦殼有點疼。
而秦追若有所思地關閉了音樂,探究的目光看向那道身影。
有些孤寂。
他心一軟,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告誡對方別糾結了,傅明寒并非良配,還是選擇個更好點的男人吧,可話剛在肚子里打了個轉,就聽見門鈴突兀地響起來。
伴隨著瘋狂的敲門聲。
秦追快步上前,隔著貓眼看了下,心頭一驚:
臥槽,好重的怨氣!
只見門外站著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梳著背頭,雙手插兜,滿臉都是沉甸甸的壓抑氣息。
他拉開個小縫:“你好……”
對方直接上前一步,用腳抵住半開的大門,咬牙切齒道:“菲尼克斯!”
“把我的弟弟,還給我!”
啊,這位是菲尼克斯情感糾結對象的哥哥,渣攻傅明灼嗎?
秦追不明所以地回頭看了眼,這么憤怒的質問,陽臺那邊的菲尼克斯,肯定是聽見了的。
可是沒有出現菲尼克斯的身影。
只是空中橫生出一只手。
然后,豎了個中指。
傅明灼看不到這一幕,強行躋身進來:“菲尼克斯,我知道你在這里,給我滾出來!”
雖然氣勢洶洶,但身后并沒有跟隨任何的陪同人員,使得他看起來并不是書中呼風喚雨的霸道總裁,傅家大少,而是一個真情實意,為自己的弟弟擔憂的兄長。
秦追跟在后面:“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誤會?”
傅明灼猛地轉身,差點跟秦追撞上:“我弟弟現在失蹤了,生死不明!”
他伸出顫抖的手指:“就是上次和菲尼克斯起了沖突,我弟弟就從醫院里消失了,告訴我,我弟弟在哪里!”
秦追默默地退后一步:“我上次見到傅明寒,還是他和人在賓館……”
傅明灼沒有給他說完的機會。
就像個極其護短的家長一樣,扭頭繼續沖向陽臺那邊的小菜園。
伴隨著怒吼:“菲尼克斯,我弟弟呢!”
老式家屬院隔音不好,這會兒正是早上,學生起床上學,大人送完孩子上班,人們睡眼惺忪地迎接白日的降臨,傅明灼的聲音太大了,秦追跟在后面,似乎都看到外面路人的頻頻回頭。
他這里是一樓。
陽臺連接著露天小菜園,清晨的微光中,菲尼克斯躺在棕色的藤椅上,只給暴跳如雷的傅明灼一個后腦勺,懶得回頭。
“你弟弟關我什么事?”
那張臉在陽光下,有些剔透的夢幻感。
菲尼克斯語氣淡淡:“作惡多端自然有報應,說不定這會兒……都涼了吧?”
傅明灼氣得攥緊拳頭:“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終于壓低聲音,上前一步:“你把明寒還給我,你所做的一切,我們傅家,不和你計較。”
“否則,”那雙眼睛仿若猝火,“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菲尼克斯在嘴邊豎起手指:“噓,你聲音太大,小心影響鄰居。”
與此同時,音樂聲再度響起。
“誰~是我的新郎!”
傅明灼的胸口劇烈起伏:“你果真如傳言中一樣,是惡魔……怪不得大家都說,家世代的英名,都要毀在你這個變態手里了。”
“是誰為我穿上嫁妝~是誰伴我走進洞房,誰是我的新郎!我是誰的新娘!”
傅明灼深深吸了一口氣:“……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你總不希望兩敗俱傷吧?”
“哎嘿~快快去見咱的爹娘!”
傅明灼爆發怒吼:“草,把音樂關掉!”
秦追回報給他一個堅定的眼神。
在原書中,你們最終都要成為一家人,不要有這么大的火氣。
家丑不可外揚,所以也要遮掩下聲音,別讓鄰居們看笑話嘛!
菲尼克斯緩緩抬起頭來:“你……說臟話。”
身影晃過的速度太快,傅明灼反應過來的時候,菲尼克斯已經一個箭步,竄到了秦追的面前。
委屈巴巴。
“他好兇啊。”
秦追同情地揉了把頭毛,是啊,有這樣暴戾的大伯,原書中,菲尼克斯哪怕和傅明寒最終走到了一起,日子也肯定不會太好過。
他譴責地瞪著傅明灼:“你都把人嚇到了。”
傅明灼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眼:“我嚇他……你知道他多大了,知道他是誰么?”
還在讀大學呢,二十左右吧。
反正絕對成年了,因為那個老舊網站,不允許未成年人有戀情,而在劇情中,小白花和傅明寒別說親嘴了,早就不可描述好多好多次了,肯定超過十八歲。
于是,秦追不假思索:“比我們小好幾歲,還沒進社會呢。”
傅明灼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聲音都在顫抖:“你怎么不說他剛滿十八歲呢?”
那可是家的繼承人!
家在外省,勢力并沒有波及到本地,但也是有著赫赫威名的老牌大族,還堅持慈善事業,所以雖是豪門望族,但并沒有通身的銅臭味,而是種近似于墨客的溫文爾雅。
直到這代長子,菲尼克斯降生。
有名的惡童。
他的“惡”,并不是扯掉昆蟲翅膀,在太陽下用放大鏡燒毀螞蟻的殘忍,畢竟對于沒有是非意識的幼子來說,這樣的行為,并不罕見,也會在成長過程中,慢慢更改。
菲尼克斯,是一個沒有痛覺的怪物。
無論是親眼看著母親去世,還是照料他很久的阿姨重病臥床,都無法在他眼眸里掀起任何波瀾,他的所作所為,全憑自己的喜好。
“媽媽說過,今天油菜花田里,會有很多白色的粉蝶。”
“不行……少爺,你不能走,今天是夫人出殯的日子!”
穿著水手服的男孩奇怪地回過頭,眼神里滿是疑惑:“可是,我和媽媽約好了啊。”
父親將他關進黑屋緊閉,用皮帶抽打他的后背,菲尼克斯不會掉一滴眼淚,蜷縮起小小的身體,在月色投下的一小片明亮中,睡得香甜。
他不會為任何人傷心。
再加上,生得那樣的美。
“不祥。”
長輩是這樣評價他的。
可菲尼克斯似乎不會受傷,他沒有痛覺的感知,可又有著高超的演技,能夠騙過他人,來隨心所欲地踐行著自己的玩笑。
“真的才十八歲?”
秦追震驚地看向傅明灼:“你弟弟……禽獸啊!”
菲尼克斯頓了頓,有些羞赧地點頭。
傅明灼瞳孔地震:“……你要不要臉!”
“十八歲零幾十個月而已,”菲尼克斯乖乖地仰起臉,“也差不多啦。”
他就是想氣氣傅明灼罷了。
卻聽見聲很輕的笑。
秦追的眼睛彎彎的,嘴角上揚。
怎么跟個狗狗似的。
他情不自禁地撓了下對方的下巴:“嘬嘬嘬~”
菲尼克斯配合著用臉頰,蹭了下秦追的手。
媽呀。
秦追感覺自己心都要融化了。
他抬起頭看向傅明灼:“傅總別生氣了,你看……他多可愛啊!”
芍姐扭頭:“爺莫開我玩笑了,我和她早已不復姐妹情,只是覺得她日子過得苦,好不容易兩個兒子大了,要享福了又遭此橫禍,才來這救她一命,可我與她實則沒什么話說,她有她的路,我有我的路,十幾年前就不是同路人了。”
秦追一笑,開始念《浣溪沙》的詞。
“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人間有味是清歡。”
王彩蓮帶著阿盞和阿盤在路邊等候,為的就是送芍姐這位少年時代的清歡吧。
見芍姐不想讓車停,秦追拍拍她的手背:“行,不勉強你和她道別,反正來年我們還會再來。”
若你們心中仍存友誼,終有一天一定會再見的。
秦追雙手抱膝,仰頭看著藍天:“誒,也不知道太姥山爬起來累不累。”
第 85 章 相思
“爬太姥山太累啦!”
這話不是秦追說的,是五福說的。
秦追、李升龍都是習武之人,爬山時也能健步如飛,芍姐一直做活,體力也好,只有五福這嬌弱的小藥堂學徒拄著登山杖氣喘呼呼,幾乎是被李升龍拖上了山。
尤其是這種奇山總會有一條路線,叫一線天,是兩條石壁靠在一處,只留中間一條縫,而太姥山的一線天最窄處,連秦追都要側著身子才能過。
芍姐和五福還好,李升龍一個身材寬闊的漢子,差不多是硬擠過來的。
但最讓人發愁的還是五福。
吃過飯后,秦追讓菲尼克斯上了那輛墨綠色的大G。
司機多看了菲尼克斯一眼。
實在是秦追這么多年,就沒有讓非親戚關系的同學上過他的車。
不過等到車子發動后,司機又大概明白為什么了。
這不是同學關系,也演不了什么“小少爺終于交到了朋友”,然后他露出欣慰一笑的場面。
因為兩個人在背后談工作。
司機跟秦追很多年,之前是跟余嵩峰的,后來被調過來跟秦追。
他是余家的人,嘴嚴,秦追也放心。
所以就這么跟菲尼克斯聊起了戰隊后續的安排。
秦追:“我的理想狀態是明年春季賽的升降賽他們就打進正級職業聯賽,參加明年的夏季賽,然后再參加世界賽。”
他說:“一支隊伍剛出現在大眾視野的第一年就拿下一個不錯的成績的話,商業價值更好包裝。”
他說的不是“會提升商業價值”,而是“好包裝”。
車內沒有開燈,所以是昏暗的。
秦追多半是習慣和人保持距離,所以與菲尼克斯分坐兩端,菲尼克斯只能最大限度地坐得離他近些,半邊身子處于前排兩個座椅的縫隙間,前車窗的光灑在上頭,但也到此為止了。
秦追瘦,纖細,靠著車窗,他們中間還是有一定的距離。
菲尼克斯偏著頭看向他時,窗外正好有巨大的led廣告屏的燈光照進來,將他半邊身子照亮,也把他的影子拉長在他身上。
還好巧是個紅綠燈,車子停在了這絕妙的光影中。
菲尼克斯就動動手,讓自己的手被秦追的影子覆蓋,假裝和秦追的影子十指相扣。
都說真正的商人不是想著做有錢的生意,而是把一個沒錢的生意炒出路來,秦追顯然一直屬于后者。
從外貌和展露出來的性格來看,他大概是余家最容易被忽視的那一個,卻也是最不該被忽視的那一個。
菲尼克斯望著秦追沉靜的側臉,在黑暗中無意識地舔了下唇。
他聽過秦追很多評價,絕大部分都說他乖軟,說他是讀書料子,說他像頭小綿羊,說他根本不像是余家的人。
他笑他們眼瞎。
秦追就像是大熊貓,看著可愛又惹人喜歡,好像很秦順,但其實他可以輕易就將人開膛破肚。
因為沒聽到菲尼克斯的回話,秦追的目光從窗外的廣告屏收回來,瞥了菲尼克斯一眼:“怎么了?”
菲尼克斯不動聲色地低下眼,掩住了自己眸中那一時間無法消退的情動:“沒有,只是在想我們戰隊的選手們的實力”
他微頓了下,裝作自己在思考的模樣。
畢竟總不能直白地說他剛剛好想親他。
會被立馬開除的吧。
菲尼克斯在心里輕嘆。
他會跟秦追表白的,但不是現在。
他要先展現出自己的價值,讓秦追覺得至少他在電競這一塊兒,作為他的助理是無可替代的,他才能開這個口。
他得保證自己能留在秦追身邊,不會被推開。
畢竟他親眼見識過秦追推開過太多人,無論男女。
菲尼克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達成老板你口中的理想狀態應該不成問題。”
秦追語調沒什么變化,還是那么平緩:“你很自信。”
菲尼克斯笑:“因為小秦總你也沒反駁我嘛。”
兩句話,換了兩個稱呼。
秦追倒沒說什么,只道:“因為我相信你的眼光。”
這是實話。
菲尼克斯是拿過冠軍的,要不是因為家里,就去參加世界賽了。
他對很多游戲都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對每個選手都特別了解,用他們圈內的話來說就是“做足了功課”,所以秦追愿意相信菲尼克斯。
但有人心思不正,哪怕知道這些,也還是忍不住想偏。
這可是秦追親口說他相信他,雖然后頭還有個“的眼光”,但就是相信他。
在秦追的記憶里,他們應該沒見幾次,可他就是相信他。
菲尼克斯翹起嘴角,眼睛也彎了起來。
要不是車內足夠昏暗,他還得給自己這笑得不值錢的模樣找補。
秦追說相信他。
菲尼克斯緩了一下,腦海里浮現這一句話后,還是再次被擊倒。
難以理智冷靜。
像秦追這樣的人,那樣的家庭環境長大,想要得到他的相信和認可太難。
不過更重要的是,菲尼克斯心知肚明自己心懷不軌,所以這份信任就顯得格外特殊。
菲尼克斯又拿出手機:“那老板,我們加個叮咚?”
前頭的司機:“?”
小少爺不是不喜歡用這些軟件的嗎?
然而秦追拿出了手機:“我以為你幫我弄的時候就加上了。”
“…沒有。”菲尼克斯的舌尖無意識地掃了一下后槽牙:“加不加我,要尊重你的意愿嘛。”
他當時當然是想這么做的,但他知道秦追的一點性格。
他不喜歡誰,他不會太直白地表露出來,只會不動聲色地在心里給那個人減分。
所以他的一切舉動都得小心一點,像這種不尊重人的事,秦追似乎是最不喜歡的,他肯定不能踩這個雷。
秦追聽到他這么說,微彎起眼,開了句玩笑,也沒再繼續點開軟件:“那我要是說不了呢?”
菲尼克斯微頓。
他并不意外秦追也會開玩笑,只是本來就過速的心跳更是要爆表似的,讓他在秦追的話中溺斃窒息。
玩笑,會顯得關系親昵。
——正在搞暗戀的人,就是喜歡無限放大且多想對方的行為。
哪怕知道自己不該如此。
菲尼克斯低下眼,故作可憐:“那我只能哭著求小秦總憐憫一下卑微打工人了。”
他甚至還要通過語言強調關系,提醒自己,也是小心試探對方的態度。
他想知道秦追是不是覺察了什么,也想知道秦追吃不吃裝慘這一套。
只是秦追確實沒有多想過,所以他輕笑著打開了叮咚,讓菲尼克斯加他:“我不太想象得出來你哭起來是什么樣。”
菲尼克斯長了張冷戾且凌冽的臉,比起哭,更像是那種漫畫里高高在上的大佬,還是心狠手辣的那種反派。
菲尼克斯停了下,半玩笑半認真道:“你對我濾鏡可不要太深,我很愛哭的。”
秦追抬眸看了他一眼,是真的不太信。
菲尼克斯的叮咚和秦追的有異曲同工之處,他的ID是“Y”,頭像是一盆手繪的蘭花。
蘭花對于秦追而言有點特殊,所以他停了半秒。
至于點開菲尼克斯的動態圈…秦追沒看。
不是因為菲尼克斯就在他跟前,而是因為秦追沒有那么好奇。
他是一個好奇心很低的人。
這邊場館離學校不遠,不多時就到了校門口。
因為這會兒人多,所以司機把車停在了附近的一個地下停車場,秦追和菲尼克斯就要多走幾步才能回學校。
菲尼克斯對此也沒有發表什么意見或是問問題。
他們到校門口時就暫且分別,菲尼克斯主動道:“晚安。”
秦追沖他點點頭,禮貌性地回了句:“晚安。”
他說完就轉身離開,因此也錯過了菲尼克斯眉眼間凝聚得更深且秦柔的笑意。
菲尼克斯在學校住著雙人寢,他一個人住雙人寢的那種。
所以寢室里沒有什么規矩,隨他。
他買了臺照片打印機,回到寢室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連上照片打印機,把今天拍的幾十張照片全部打印出來。
菲尼克斯等機子吐照片,心情很好地轉了轉身下的椅子,眉眼全是輕快的神色。
果然計劃是趕不上變化的。
而他喜歡這樣的變化。
菲尼克斯輕哼著歌,又打開了平板。
城市賽是不會有視頻上傳的,除非有個人錄制上傳,菲尼克斯只能找主辦方要錄播,然后自己再去截圖。
其實他手機微博搜了一下,雖然沒上熱搜,但也有人發了秦追的截屏,懷疑他是什么明星練習生,在問是誰的。
但沒有回復和熱度。
菲尼克斯沒保存照片,而是順手舉報了對方侵犯個人隱私權。
雖然這個人截圖存在了自己手機里他就有點醋了,但他也沒辦法。
等以后秦追畢業,他會走入更多人的眼睛里,會有更多的人注意到他,他的照片也可能會被更多的人存下來。
但喻好好他們是過了半小時后回來的,還買了些東西。
見到秦追一個人在寢室,喻好好覺得有點不好,就多解釋了句:“我們吃完飯后順便讓東哥帶著我們逛了逛,還買了點東西,有零食也有日用品,做備用。”
他還特別放在了公共的柜子里:“大家都可以用,想吃也直接拿。”
秦追說好,隨后垂眼掏出了手機。
他先給菲尼克斯發了消息說室友回來了,再說了句:“剛才學生會來查寢,你們不在就沒查。”
喻好好啊了聲,何夏東撓撓頭:“不都是九點多快十點才開始的嗎?這學期怎么這么早?”
這問題問秦追,自然是沒有結果。
而且他等了十幾分鐘,也沒看到短信顯示已讀。
秦追遲疑了會兒,到底還是按下了撥號鍵。
喻好好他們還在聊些不緊要的話題,電話響了幾聲才被接起。
菲尼克斯低沉的聲音被電子設備過了一道后顯得有些甕,也好像更加富有磁性了。
“喂?”
“…學長。”
秦追輕聲說:“我是701的秦追,我室友回來了。”
菲尼克斯在電話那頭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好,我就來。”
秦追嗯了聲后,便掛了電話。
他垂眼望著沒有存起的電話記錄,想之前應該是錯覺。
方才菲尼克斯問他電話要得太熟練,走時也說等他電話而不是消息,秦追又覺得他就算跟他家里鬧得有點難看,也不應該完全不知道他是余家的人,完全不認識他因此不免多想一下菲尼克斯是否故意。
但現在看來
也許真的不認識他,讓他電話也無非是因為忙來不及看消息。
不怪秦追多想,他從小遇到過不少因為他身份而擠破頭想要在他面前刷臉或是和他搭上線的人,他看過太多的招數,自然會多幾分警惕。
等了差不多快十分鐘后,菲尼克斯又來了。
他一進來,喻好好就瞪圓了眼睛,坐在椅子上攥緊了手,一眨也不眨地看著菲尼克斯。
這一次他還帶了個人過來,一樣是學生會的打扮,熱情得很,一上來就先做了個自我介紹:“學弟們好,我叫雷響,以后跟哥一塊負責你們這一層。”
他跟何夏東認識,又跟何夏東打了個招呼。
何夏東喊了他一聲學長。
馬盛好奇地問:“雷學長你是幾級的啊?”
“我大三了。”雷響知道他要問什么,笑著嘆氣:“好奇我為什么喊菲尼克斯作哥是吧,他比我大。”
他說著,還碰了碰低頭在名冊本上畫勾的菲尼克斯:“哥,不是我說,這才第一次查寢,你這名聲…比我想象得大,一路被問過來。”
菲尼克斯瞥他一眼,沒理他,只抽出了一張表:“你們誰是寢室長?”
何夏東舉手:“我是。”
他們一早就商量好了的。
菲尼克斯把表遞給他:“這學期寢室規范要求,不算多,但你們要注意。”
雷響補充:“尤其是不要在寢室里生火做飯哈,上學期化學系那邊還燒了間屋子,賠了不少錢。”
何夏東說知道,雷響又說:“那我們就檢查一下你們有沒有帶違禁物品了。”
雷響向著自己熟悉的何夏東走去,何夏東也知道流程,立馬開始配合。
其實按照前后順序來,菲尼克斯應該查對面馬盛的,但他多走了兩步,走到了秦追面前:“學弟,麻煩配合一下。”
秦追慢半拍地眨了下眼,把位置讓開。
菲尼克斯半揚眉,聲音低下去,顯得有幾分秦柔,讓他那張臉都少了點攻擊性:“…我可以翻?”
秦追有點莫名:“不是要查違禁物嗎?”
“是。”
菲尼克斯應聲:“我是問你不介意我翻你東西嗎?”
秦追明白過來:“沒關系。”
本身寢室就是“開放”的,沒什么好在意的。
于是菲尼克斯便低下眼,輕手輕腳地拉開了秦追的抽屜。
秦追看著他慢慢的動作,心想人其實也沒有資料上寫得那么不討人喜。
秦追的柜子里沒放什么東西,余明山在九港大學教書,自然是知道什么能帶什么不能帶,所以秦追不至于開局就違規。
四人寢的宿舍,靠洗漱間那邊還有一排長柜隔成了獨立的柜子,可以給他們放衣服。
這個自然也是要查的。
秦追穿衣服偏淺色系,而且很年輕,不是白就是米白和淺藍、暖黃這類本身就“年輕”的顏色。
他的貼身衣物則是用不透明的小袋子收好,上頭還畫了內丨褲的卡通圖案。
很是可愛。
也還好他是用不透明的袋子收起的。
菲尼克斯想。
不然第一次見面就要尷尬了。
在查完小衣柜和空了的行李箱后,秦追還主動詢問:“要查床鋪嗎?”
菲尼克斯不是不想上去摸一把,但比起現在上去摸一把,在聽到秦追這個問題時,他更想做點別的。
菲尼克斯微偏頭,和秦追“獨處”在衣柜前,這邊剛開了個燈,很是明亮,甚至有些晃眼。
窗外的蟬鳴連綿不絕,卻又隱匿在年輕人們熱鬧的嘈雜聲中,成了極為熾熱的背景樂。
菲尼克斯細微的動作,又將他半只眼睛暴露在光下,于是濃色的眼眸顯現出作為混血的一點獨特綠意,像是魔女手里的盒子,神秘而又充滿誘丨惑。
蠱惑著人類將其打開,釋放出災禍。
菲尼克斯從進來開始,嘴角就噙著抹若有若無的笑,配上他那雙標致的丹鳳眼,著實逼人。
可此時卻在波光流轉間顯露出深春的秦柔感。
菲尼克斯說話的聲音還是收著的,往下壓,但意外不會冷沉,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像是一陣暖風拂過,撓得人有些心癢。
“你里面藏東西了嗎?”
秦追的視線不自覺地被他墨綠色的眼眸勾住:“…沒有。”
菲尼克斯彎眼的弧度就更深,含笑說:“那就行。”
他聲音輕輕地:“我相信你。”
秦追眨了下眼,還沒反應過來,雷響就在那邊喊了聲:“哥?你好沒啊?你不會在摸魚吧?”
他嘟囔:“我都查完兩個了!”
“來了。”
菲尼克斯轉身朝雷響走過去,語調散漫:“這不還有一個你還沒查嗎?”
雷響:“?活就真讓我一個人干了?”
菲尼克斯:“你還想不想我帶你上分了?”
雷響聞言,轉身就抽了秦追的椅子示意菲尼克斯:“皇上您坐,等老奴查完我親自給您抬出去。”
他這話一出,馬盛沒忍住笑出了聲。
菲尼克斯沒什么脾氣地抬手,用手里的名冊敲了一下雷響的腦袋,然后另一只手握住了秦追的椅子椅背,輕松一轉,在他掌心底下一碾,椅子就被他轉了個朝向,再一推,就回到了原位。
菲尼克斯還順便說了句:“能別隨便動人東西嗎?”
雷響愣了下,心里納悶,但面上不顯,還跟秦追道歉:“抱歉抱歉,我們鬧慣了,不好意思哈。”
秦追確實不介意,他慢慢說了聲:“沒事。”
雷響說不讓菲尼克斯動手,就真沒讓菲尼克斯動手,他自己去查喻好好的床位。
但喻好好卻飄到了菲尼克斯面前,笑得明媚:“學長,可以加個叮咚嗎?我也玩《無畏》,段位還不低,以后可以一塊兒玩。”
確定他不太會《無畏》的馬盛揚了揚眉梢,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而正在檢查的雷響無聲地齜了齜牙,心說這位哥男女皆斬的本事果然一年勝過一年。
只可惜,他也是真斬。
菲尼克斯幾乎沒有猶豫地就說:“我不打匹配,排位雙排固定了那位學長。”
雷響聞言,抬了抬手,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啊學弟,我段位低,太菜了,得靠哥帶才拿得到每個賽季的徽章。”
喻好好:“”
這幾乎是絕殺。
雷響也檢查完了:“挺好的,你們寢室沒查出什么違禁物品。走了哈,以后也要注意點,我們每周都回來抽查,每晚都會檢查你們在不在寢,不在的有沒有請假條。”
何夏東說好,就送走了菲尼克斯和雷響。
寢室門合上后,馬盛毫不客氣地嘲笑:“luck你好像也不太行啊。”
喻好好輕嘖了聲,不太高興地嘟囔:“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對我這張臉完全沒反應的他就像是個木頭,多看我一眼都沒有!”
何夏東:“那你要放棄嗎?”
喻好好:“不要!他那張臉、那個身材,就是我的天菜!”
他興奮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么符合我理想型的人!只可惜愛好打游戲,他要是像追追學商那就更完美了。”
被點名的秦追眼睫微動,但沒說什么。
而那頭喻好好他們已經換了個話題。
“好了我要去洗澡了。”
喻好好說:“希望明天我可以早起,去買這兩天都沒有買到的夏記的那家豬肉粉絲生煎包。”
何夏東:“祝你好運。”
菲尼克斯和雷響查完寢去學生會交接后,就踏上了回寢室的路。
四下無人,雷響才問:“哥,那個學弟…就是701長得很乖的那個。”
他曖丨昧地笑了下:“就是你接查寢任務的理由?”
菲尼克斯沒瞞著,他在學校里和雷響關系最好,雷響也是個嘴嚴的:“嗯。”
雷響回憶了一下,嘖嘖感嘆:“能理解你為什么暗戀這么久了,長得確實好,乖得很。”
他話鋒一轉:“但你這連他的椅子都不讓我碰是不是有點太霸道了?”
菲尼克斯沒否認,睨他一眼:“有意見?”
雷響根本不怕,切了聲:“你先把人追到,有名有份地跟我說這話,我保證沒意見。”
菲尼克斯有點懶得理他,雷響又問:“那你為什么不加那個問你要聯系方式的,他們是室友,說不定你能從他手機里知道他的動向。”
菲尼克斯語調隨意:“他目的性太強也太明顯,我怕我答應了會被誤會…又不能解釋。”
再說他有何夏東的聯系方式。
菲尼克斯說著,沒忍住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嘀咕了句:“比我想象得還好使。”
秦追對墨綠色的癡迷程度,讓他得到了一些天然的優勢。
雷響:“?什么?”
“沒什么。”
菲尼克斯心情很好地放下手,慢悠悠道:“只是忽然覺得我這雙眼睛很好看。”
他說:“我正式宣布,它是我身上最優秀的地方。”
雷響:“?”
大晚上的突然發癲?
現在能少一個人看見就先少一個。
菲尼克斯把能找到的一個個舉報完,才轉身去收打印出來的照片,再一張張小心塑封好,然后放入相冊里面。
這本相冊是專門存放有關秦追的所有東西的,相冊不薄,但是已經收納到了末尾,菲尼克斯可以準備再買一本新的了。
他仔細摩挲著今天拍的照片,有好幾張,是他假裝拍食物時,故意在剎那間偏移了鏡頭,讓秦追入鏡。
那時候的秦追在低著頭吃飯,有些細軟的發絲垂著,露出頭頂一個可愛的發旋——反正在他眼里就是可愛的。
還有好幾張是秦追的手入鏡。
秦追的手很漂亮,細長白皙且骨節分明,看著孱弱,但仔細注意,就會發現他的指腹上是有繭的,也很可愛。
今天拍的照片都沒有拍到秦追清晰的正臉的,就連他在下解說臺時偷拍的,因為放大后也有幾分模糊,可他依舊愛不釋手。
那個時候隨意坐在椅子里看著屏幕的秦追…也很好看。
而且他坐在他的領域里,這讓他有一種難以言喻而又令人費解的滿足感。
菲尼克斯摩挲著,又忍不住翻到相冊的前面去,太多偷拍的照片便展露在眼前。
都是在秦追高二高三時,他跑人學校去拍的。
“像個變丨態一樣。”
菲尼克斯很有自知之明地低喃了句,然后——
垂首隔著塑封吻了一下照片里的秦追。
從陳十七這里打聽到秦家早年住在城南,秦追又找了過去,問了一路,終于看到了秦家舊宅。
和李升龍所想的不同,他們并沒有在這遇到危險至極的秦家三舅,秦家舊宅靠近城郊,很是荒涼,大門已朽,門框處有蜘蛛網,秦追抬腳一踹,門打開,濃烈的霉味迎面撲來,不需要收拾就是最好的鬼片拍攝場所。
此處顯然是多年無人打理了,屋子里的家具也空了,這年頭,一處屋宅只要無人看管,里面的鍋碗瓢盆家具等都會被搬空,便是用不了也可以砍了做柴火燒。
但院中卻種了一株鳳凰木,夏季正是花期,橙紅如火的花蓋舒展身姿,秦追站在樹下仰望,仿佛看到少女時代的媽媽坐在枝頭。
它的花語是別離與相思。
秦追擼起袖子:“我想在這住兩晚,芍姐,五福,你們幫我一起打掃這里,大師兄,你能去幫我買點家具過來么?”
幾個大人自是沒有不肯的,他們便立刻行動起來。
第 86 章 思鄉
鳳凰木是一種從馬達加斯加引進的植物,木蘭綱,豆目,豆科,被殖民者帶到了澳門,隨后在華夏南方傳播開來。
可它這么美,盛開時如高昂頭顱歌唱的鳳凰鳥。
秦追在外祖父的家里搞了一天大掃除,偶爾抬頭,就看到大片燃燒似的花冠映入眼中。
入夜,李升龍才和陳十七一起帶著家具過來,因著家具多,還找了馬車。
陳十七得意道:“師兄你買家具的時候帶上我就對了,廈門哪兒的家具質量好,可以講價,沒有我老十七不知道的。”
李升龍嘴角抽搐,心想這小子把原價140兩的家具砍到了100兩,他們兩個差點被老板轟出去。
秦追看著瘦,但不弱。
身體倍棒,吃嘛嘛香。
從來沒有過稍微淋了點雨,就發燒倒下的時刻。
肚子還餓著,秦追雙眼發直地半靠在床頭,身上裹著個小被子,腋下夾著溫度計。
門被從外面推開,菲尼克斯箭一般地沖進來,把手里的碗“啪嗒”一下放桌子上:“燙死我了!”
秦追沉默地取出溫度計:“你都不會戴個隔熱手套?”
墊塊毛巾也行啊。
菲尼克斯呼呼地甩著自己的兩只手:“我就想你能快點喝上嘛。”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床邊:“怎么樣,多少度了?”
39℃而已。
小場面。
秦追現在沒什么特別的感受,就是覺得渾身發冷,思維什么的也跟著遲鈍,居然完全直接喝了一口。
菲尼克斯的眼睛都要冒小星星了。
安靜片刻。
床上的男人掀開被子跳了下去,連鞋也秦不上穿,赤著腳跑過冰涼的木質地板,一把推開洗手間的門。
哇——
吐了。
今天胃里本來就沒什么食物,這會兒幾乎都是酸水,秦追擰開水龍頭,喉嚨又腥又甜,難受得直喘氣。
菲尼克斯:“……”
他在外面不動聲色地看了下,才跟進來,一下下地拍秦追的后背:“沒事吧?”
淦。
猛男變脆皮。
秦追的肩膀還在不住起伏,涼水濕噠噠地打濕了頭發,順著蒼白的小臉往下淌。
之前吃進去的藥也吐出來了。
膝蓋疼,小腿肚子也酸軟,那一勺熱湯仿若是什么開關,瞬間召喚出所有難受的感覺。
秦追慢慢抬頭,和鏡子里的菲尼克斯對視。
目光陰冷。
菲尼克斯開始心虛:“都是按照步驟煮的姜湯啊……”
事已至此,不必多言。
“叫外賣吧,”菲尼克斯順著對方單薄的背,“買點米粥什么,好消化的。”
“不用。”
秦追把漱口水放下,用毛巾擦了把臉:“我去做。”
區區發燒。
“那……我出去給你買點藥?”
“我自己就是醫生,”秦追走到床沿邊坐下,“還在外面買什么藥?”
過了會兒,他抬起頭:“真的,我有執業證。”
雖然這幾個月干的,都是給小受檢查身體清理傷口的奇怪工作。
可能是精神壓力大加上沒休息好,今天淋了場雨,就免疫力下降,直接倒下了。
沒事,他有著豐富應對發燒的臨床經驗。
尤其是這個世界里。
設定就是內X會發燒嘛!
十次出診,八次就是面對因為高燒,而臉頰酡紅呼吸粗重,如同脆弱小玫瑰般躺在床褥里的受。
所以……菲尼克斯還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
一直盯著他看。
秦追收回手,再次強調:“我真的是正經醫生。”
菲尼克斯這才移開目光。
剛剛秦追,在穿襪子。
晃悠悠的棉質褲管捋上,是線條很漂亮的小腿,順著收束成纖細的腳腕,似乎一只手就能全部握住,白色的棉襪被指尖扯起,遮住了微微凸起的骨節。
沒有戴眼鏡。
垂下的額發,有點濕潤。
很輕盈地支起一條腿,給自己穿好了襪子。
菲尼克斯的手心很燙。
是剛剛被熱碗燒成的紅。
他突然產生出強烈的破壞欲。
想要讓那只腳腕染上被按出的紅印,看能不能把如同浸在涼水里的玉一般的皮膚,也變得發燙,灼熱。
如果做不到呢。
面前的人毫無對危險的察覺,經過身邊時,步伐居然還挺平穩。
除了頭毛有點翹之外。
依然是那個冷靜臭臉的小醫生。
菲尼克斯低頭笑了笑,跟著進了廚房。
碗筷碰撞時的聲音,總有種裊裊炊煙的平凡家常感。
秦追戴著手套把皮蛋捏碎,混著洗干凈的生米一起下了鍋,姜和瘦肉都切細絲,拿起把青翠的小蔥時,才抬頭:“你吃蔥嗎?”
“不吃。”
“就你事多。”
很平常地拉著閑話,偶爾互懟那么幾下。
菲尼克斯在后面幫忙搭手,很快就聞到了淡淡的米香,秦追著病,也做不了幾樣飯菜,就簡單快手地煮了鍋皮蛋瘦肉粥,來慰藉空乏的腸胃。
這頓飯端上餐桌的時候,已經快晚上十點了。
一勺冒著熱氣的粥送到嘴邊,秦追差點流淚。
真香。
什么渣攻賤受恨海情天,這會兒不管誰打電話,天王老子來了,都別想阻止他把這碗皮蛋瘦肉粥吃完!
菲尼克斯慢悠悠地吹了下,余光打量著秦追。
……吃飯的時候,好認真。
全身心地投入進食物里。
臉頰還是紅的,額上有點微微的汗,可能是喉嚨不舒服,呼吸的時候總是帶著點輕喘,小口地吃著一碗熱粥。
他試探著問:“明天還去學校嗎?”
秦追沒搭理他。
“小玉醫生?”
這才抬起亮晶晶的眼睛:“嗯?”
菲尼克斯便沒再說話,跟人腦袋對著腦袋,大晚上地喝了碗皮蛋瘦肉粥。
房間不大,小三室,老式家屬院隸屬于單位,建造的時間久遠,無論屋子被秦追收拾得如何干凈,都有種泛黃的舊意。
很容易讓人打呵欠。
距離近,能聞到彼此身上的氣息。
而廚房的面積也不算大,兩個成年男性都在里面的時候,總會碰到手肘。
“你身上有股檸檬的味道,”菲尼克斯刷完碗,慢條斯理地把手擦干凈,“很好聞。”
秦追剛吞下退燒藥,仰著脖子喝水。
“是因為經常喝檸檬水的緣故嗎?”
這叫啥,腌入味了。
他還挺喜歡。
“不是,”秦追放下玻璃杯,“我在衣柜里放了香皂。”
說著,就帶領菲尼克斯過去看。
還挺嘚瑟。
似乎無比自豪于生活小技能。
柜門打開,上面是整齊疊放的棉質衣衫,下面掛著一溜兒襯衫長褲,顏色貧瘠到直男看了都搖頭。
只有黑白灰。
然后,就看著秦追從那堆衣服側面,拿出個小盒子。
舉到菲尼克斯面前。
“我把香皂切開了,”他解釋道,“這樣的話放在衣柜里,就會沾上味道。”
菲尼克斯垂眸看去。
是對半切開的淺綠色香皂。
“小玉醫生很會過日子。”
菲尼克斯拿起香皂聞了下,嗯,很清淡的檸檬味兒。
來自于廉價的香精。
秦追也在看這塊香皂。
突然感覺有點不太對勁!
臥室里兩名成年男子挨得很近,都能看到彼此眼睫的顫動,他還因為發燒,而心跳加快,臉皮發燙,而其中一人,手上抓了塊香皂。
好經典的畫面!
幸好不在浴室,才勉強保住這一幕的清白。
可就在此時,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而菲尼克斯手中的香皂,沾了水似的從他手心中間擠出來,以一個非常順滑的姿勢,馬上要落在地上!
秦追瞳孔地震。
身體卻比往日遲鈍!
……沒接到。
兩只手憑空伸出一撈,而菲尼克斯也在這個時候往前一步,所以,正正好地,按在了對方的胸上。
好大的敲門聲。
啊不。
好響的敲門聲。
秦追略帶尷尬地收回手,一時竟不知自己下一步動作。
其實他對于身體接觸,真的不會有太大感覺。
學醫的嘛。
人體在他眼里就是器官組合。
就是隔著層衣服,摸到了胸部而已。
說起來,手感相當哇塞。
關鍵是菲尼克斯有了反應,白皙的臉頰瞬間染了顏色。
“不對,”都轉身要去開門的秦追停下,狐疑地抬頭,“你也發燒了?”
要不然的話,你臉紅個泡泡茶壺啊!
但現在說不了這個,不能放著敲門聲不管,秦追擔心是傅家人找來,便把菲尼克斯留在臥室,他自己出去看情況。
隔著貓眼一看,有點眼熟。
幾乎就在剎那,秦追恍然想起,這不就是前幾天剛見過面的豆豆嗎?
就那個在賓館遇見的!
啞巴新郎和炮灰攻二打起來時,他在旁邊哭得跟個救護車一樣。
嗚嗚噫噫的。
“怎么了?”
秦追剛拉開門,就被迎面而來的冷風吹得一哆嗦。
下了一天的雨,晚上真特么冷。
豆豆帶了滿臉的淚痕進來了,輕輕地啜泣著。
咋了這是,又哭起來了?
別說,哭得還真好看。
挺翹的小鼻頭凍得紅紅的,睫毛很長,圓溜溜的大眼睛里蓄滿了淚,看起來仿佛就是玻璃做的小人兒。
秦追扭頭看了眼,菲尼克斯不知什么時候出來了,神情已經恢復正常,站在他身后不遠的地方。
目光相對的剎那,笑了下。
秦追有些心跳。
媽的。
這種書里的渣攻們,吃的還真好。
“秦醫生,”豆豆用胳膊猛地擦了下眼淚,“對不起,這么晚了還來打擾你。”
聲音顫得厲害。
見此情況,秦追就給人帶到沙發上坐下:“別著急,慢慢說。”
他隨手拍了下菲尼克斯:“倒杯熱水。”
這沒眼力見兒的清澈大學生。
還傻站在一旁看熱鬧呢。
“沒事,就是我決定……要和晏飛徹底分手了,”豆豆抽了下鼻子,“所以我想請問,有沒有那種失憶的藥,就是吃了后,會忘掉所有和他有關的事。”
當然不會有啊!
但話沒說出口,因為秦追轉念一想,這可是連春/藥都能存在的世界,說不定,還真的有類似的設定?
玻璃杯放在茶幾上時,發出很輕的聲音。
“小玉,我有點不太舒服。”
菲尼克斯在沙發上坐下,手背貼住自己額頭:“感覺想吐,臉很熱,頭也很暈。”
發燒了,不愧是小白花受!
突然心里舒服很多是怎么回事!
秦追不假思索:“去量體溫。”
“找不到體溫計了。”
“就在我臥室的床頭柜那里,”秦追想了想,“算了,我去給你拿。”
可能是藥效起作用,他這會兒好很多了。
菲尼克斯注視著秦追的背影消失,才回過頭,聲音柔和:“當然有這種藥,不過得費點功夫。”
豆豆睜圓了眼。
“我記得你,你是……”
菲尼克斯笑吟吟地插話:“不過你要想好,這種藥吃了后,可就再也沒有回旋余地,所有的都想不起來了。”
“經歷過的四季,他給你的第一粒糖,你們躲在教室后面的接吻,緊張的告白,爭吵后的和好,都會消失,可不像是用了橡皮擦,紙張會留下揉過的痕跡,而是一張干干凈凈的白紙,什么,都不會再存在。”
豆豆的眼淚撲簌簌地落在膝蓋上。
“而最可怕的是,”菲尼克斯溫和道,“如果失憶后重新相遇,你會再次愛上他嗎?到那個時候,你全是空白,而他,則寫滿了你無法想起的記憶。”
菲尼克斯很無奈似的歪著頭:“好不公平呢。”
豆豆哭得都快抽過去了。
菲尼克斯沒放過他,聲音仿若蠱惑的呢喃。
“所以,確定要失憶嗎,你要想好,自己是打算報復他,還是真的,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嗚嗚嗚……”
豆豆揚起哭花了的小臉:“我、我要報復他!”
菲尼克斯的食指虛虛地點在自己的嘴唇上,在青澀的檸檬香氣里笑了。
“這才對嘛。”
下一秒,有只微涼的手掌貼住了額頭。
“是有點燙。”
秦追已經走到沙發旁,把溫度計遞過去,可能生病頭腦不清醒,這玩意居然真的不在床頭柜,不知什么時候被撂到書桌上面,叫他找了一小會。
“五分鐘,”他看了眼時間,“夾住。”
菲尼克斯笑得有點狡黠:“我現在又不難受了……”
“別廢話。”
這種不配合的患者,很令人頭痛。
秦追抬手,準備拍下菲尼克斯的胳膊,讓他好好量體溫,看是不是真的發燒。
但菲尼克斯似乎要溜。
在這一瞬間,站起身來。
伴隨著豆豆的嗚咽,是一聲落在臀部的脆響,以及秦追的再次強調。
“讓你夾好。”
濕潤的空氣里,彌漫起有點僵硬的緘默。
菲尼克斯身形一動不動。
風把窗簾吹起,書桌上的紙張劃拉作響。
秦追不明所以地眨著眼。
怎么了?
沒用過這種腋下水銀體溫計?
簡單。
他屋里還有口含的,張嘴咬住就行。
隨便挑!
小姑娘是被秦追擰回家的,手被戒尺狠狠敲了不說,還被罰抄教科書50遍,寫不完不許吃飯。
德姬看著這一幕止不住的笑,幸災樂禍地戳女兒腦門:“該,我早和你說了,背著大人去游泳,我收拾不了你,等你哥回來也會收拾你。”
知惠正好最近又換了顆牙,聽到母親的嘲笑,頓時張嘴,露著缺了口的牙嗷嗷哭起來。
申城這邊雞飛狗跳,哥兇妹嗷。
在遙遠的南洋,呂宋島,秦簡在深夜逃出了當地最大華人幫派的總部,她喘著氣,將行李扔上一艘船,握緊拳頭。
回華夏的船都被秦筑和他的幫派盯著,她上不去,那她就先去別的地方,之后再繞回老家。
不論如何她都要回家,她要去津城,寅寅已經八歲了,不知道想不想娘,跟著鄭掌柜醫術有沒有進益,還有郎善彥,他是不是真的死了,死后埋在哪?明明夫妻一場,她卻這么久沒有看到他。
在前往澳洲的船只上,秦簡捂住嘴,落下幾滴思鄉的淚。
第 87 章 花豹
“近兩年怕是要天翻地覆了。”
金子來唱完一出堂會后,回家說了這么一句話。
柳如瓏是和他一起去的,面上帶著擔憂:“謀劃大事的人光是在申城就有好幾波,聽聞南邊還有更多,大清撐不了幾年,許是要完。”
最后幾個字,他是壓低了嗓門說的。
說完這件事后,兩人又說起隔壁槐樂街,也就是德姬開酒鋪的那條街上有人要出手宅子,賣家是一個包租公,兒子賭博欠下債務,包租公只能賣房子還債,一個是臨街飯店,二樓住人一樓賣飯菜,已經被飯店老板出手買下。
菲尼克斯沉默片刻,反問:“不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你這個戀愛腦,清醒一點!
“你不都和他動手了……”
秦追試探著開口:“難道,還有繼續下去的可能?”
腳踝處的腫脹被冰得麻木,沒有什么知覺,伴隨著那人移開的手指,被輕輕放回地面。
“其實,傅明寒對我挺好的。”
秦追瞬間不動了。
目瞪口呆地看著菲尼克斯。
對方臉頰上已泛起淺淺紅暈,眼神也跟著飄忽,說話都斷斷續續的。
好容易才讓秦追聽了個大概。
還真是強制愛的標準開頭。
一次海邊旅行,在游艇上左擁右抱的傅明寒對菲尼克斯一見鐘情,而對方只是個來采風的窮學生,碧天白鷗,細密的水色泡沫拍打著礁石,菲尼克斯于畫板前回眸的剎那,直接射中了小傅總的心巴。
為博美人一笑,傅明寒砸花,砸錢,包下專機討人歡心。
“那個時候的他,還挺好的。”
菲尼克斯有些苦惱地嘆了口氣。
但很快,傅明寒就耐不住性子了。
菲尼克斯比較慢熱,不想這么快就跟人確立關系,雖說傅明寒在他面前展示了英俊、多金,和對未來的深情允諾,但他還是渴望能互相多了解一下。
沒想到,傅明寒居然直接對他下藥。
“當時我都懵了,”菲尼克斯的聲音里滿是委屈,“所以本能地打了過去,好像,下手是重了一點點。”
秦追掃視了眼菲尼克斯的體格,在心中為傅明寒點了根蠟。
寬肩長腿,和臉完全不相符的肌肉,并不過分夸張,而是隨著男人的動作,隆起漂亮的線條。
是一個很強悍,充滿性張力的美人。
“那如果傅明寒沒有心急,”秦追斟酌著用語,“你們是不是還真的有可能?”
菲尼克斯羞赧地眨了眨眼睛。
“你知道嗎,他很風流,”雖說在背后說人短處不好,但秦追忍不住了,“玩得也很花,睡過的男男女女不計其數!”
“我知道呀。”
自從給秦追幫忙冰敷,菲尼克斯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半跪的姿勢,仰著臉,神情有種很懵懂的天真。
“但是他說了,如果和我再一起后,就再也不找別人了。”
男人的嘴,我信你個鬼。
秦追拼命回想著之后的劇情。
傅明寒和小白花再一起后,依然沒有收心,每天晚上都要變著法兒地折騰人,清早拍拍屁股就走,留下小白花自己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去浴室清洗。
然后那位傅家大少爺,傅明灼,還因為一個很莫名其妙的原因,砸斷了小白花的雙手。
具體理由是什么,秦追已經記不太清楚,就記得評論區也炸了鍋,紛紛表示作者虐受太狠,趕緊把火葬場抬上來,麻溜的。
可沒想到的是,抬上來的,是回國的白月光。
還患了病,需要一顆健康的腎臟。
深夜里,傅明寒滿臉疲憊地抽著煙,為腎/源苦惱不已,而小白花則由于心疼,自告奮勇地去醫院配型。
當然是成功的啦。
拿著檢查結果,小白花有些緊張地找到傅明寒。
小白花:“我想……”
傅明寒:“不,你不想。”
那雙曾撫摸過自己身體的手伸過,強硬地奪走了紙張:“手術立馬就安排上,你明天……不,今晚就去住院,做好準備吧。”
【傅明寒欣喜地看著單子上的結論,急匆匆地向外走去,迫不及待地要告訴心上人這個好消息,而被他忽略的人,則安靜地站在夕陽的余暉里,落寞地喃喃自語。】
【“我只想,跟你說一句,今天是我的生日……”】
秦追只記得這些內容了。
因為他沒看完就憋屈得滿肚子火,對著空氣邦邦打拳。
那既然菲尼克斯今天生日。
說明捐腎的情節發生在明年的這個時候。
還有一年的時間。
“那天動完手后,我后悔了,”菲尼克斯繼續道,“他哥哥就在樓下,我太害怕,就逃走了……也不知道明寒現在怎么樣了。”
秦追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因為他們家的人,你都被學校開除了!”
“那是因為傅明灼覺得,我影響到了他弟弟,這不是明寒的錯,他也是不知情的。”
草。
秦追拳頭硬了。
戀愛腦是病,都得拉出去槍斃。
那種雙向奔赴的病情就罷了,小情侶膩膩歪歪,外人也管不著,關鍵這硬生生地往火坑里跳是怎么回事啊?
“如果,”秦追想了想,“傅明寒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會怎么辦?”
說完他就有點懊惱。
因為菲尼克斯又紅了眼尾。
好好好,你們晉江受百分百被觸發這個技能是吧,眼圈說紅就紅!
他是不是還得配合著掐個腰,以示尊敬啊。
菲尼克斯聲音很輕:“再說吧,那就是將來的事了。”
“要是他再給你下藥呢?”
“明寒已經知道錯了,不會重復同樣的錯誤。”
“那如果他還花心,在外面隨便亂約呢?”
“他追我的時候就說過,以前都是玩玩,走腎不走心,”菲尼克斯有些害羞,“但如果確定喜歡一個人的話,就會開始潔身自好了。”
秦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心里有個白月光你知道嗎!”
這次,菲尼克斯沉默了會。
秦追趁熱打鐵:“說不定為了那個白月光,會傷害到你!”
菲尼克斯終于開口。
“愛能止痛。”
秦追:“……”
手指猛地抓住菲尼克斯的衣襟,扯得人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他很少有這樣情緒激動的時刻,以至于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離得近了,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菲尼克斯不為所動地看著他。
看那張總是有點臭的臉,染上失望的神色。
良久,秦追略帶疲憊地坐了回去:“沒事了,玩去吧。”
放下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
他又不是沒當過苦口婆心勸朋友分手的惡人。
對方昨天還哭啼啼控訴渣男,第二天就又甜蜜蜜地跟人在食堂互相喂飯。
“哼,我朋友都讓我跟你分手呢,你可要對我好點!”
“別理他們,都是嫉妒。”
秦追把沒吃完的飯端起來走了。
再也不想成為他們play的一環。
你們自己過得爽就好,不必讓我知道。
所以,菲尼克斯之后再怎么慘烈,也和他無關-
這股壓抑的氛圍,一直持續到了下午。
兩人都把對方當空氣看待。
秦追自己去新配了副眼鏡,去診所轉了圈,還是關門歇業,回來的時候看到坐在小菜園發呆的菲尼克斯,也沉默著沒打招呼。
“我只是不想在生日的當天……也是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
菲尼克斯是這樣解釋,他不離開的原因。
也沒有強行要求秦追留下陪他,而是坐在碧綠的菜畦旁,靜靜地看蝸牛爬上細芽。
直到晚霞燦爛,燒毀的畫卷般染紅了大半的天邊。
“……走吧,”秦追沒什么表情地拉開車門,“我帶你去個地方。”
別扭怪。
菲尼克斯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腳不疼了?”
“早都好了。”
彎腰進去的瞬間被揉了把頭發,手卻沒有拿開,而是輕巧地用了個勁兒,給秦追轉了過來。
菲尼克斯另只胳膊撐在車門上:“我來開。”
微風拂過,就像電影畫面的慢動作播放一般,鳥鳴啁啾中,菲尼克斯用手把秦追的眼鏡勾了下來,繞在指尖轉了下。
秦追心中一凜:……好油!
這種壁咚的動作,不是渣攻專屬嗎?
“先帶我去買小蛋糕,然后再去你要去的地方,”菲尼克斯說話的語氣充滿威脅,“不然,就把你眼鏡丟掉!”
秦追:“……”
有點睿智。
去油成功居然如此簡單。
他不甘示弱:“還是算了,不然我怕你等會把蛋糕都給吐出來。”
菲尼克斯瞇起眼睛:“你要帶我去哪兒?”
秦追笑了笑。
和上次謊稱鑰匙斷鎖眼里的模樣,有點像。
眼神飄忽,似在心虛。
“一個科室哦。”
二十分鐘后,車輛在醫院大門前停下。
秦追的腳踝扭傷不嚴重,這會兒走路已經沒什么大礙,也拒絕了菲尼克斯的攙扶,熟門熟路地走進大廳。
按亮了去往肛腸科住院部的樓層。
電梯上行中,秦追滿意地感受著身后人愈發明顯的沉默。
新世界的大門即將打開。
睜眼看看吧,這才是真實的殘酷世界!
哪怕你是紙片人,也要面對——
“啊,好疼、疼!疼死我了!”
“嗚嗚嗚不要啊,別、別碰哪里!”
“我再也不做那種奇怪的事了,能不能放我出去啊!”
斷斷續續的呻/吟,嗚咽,以及按捺不住的低喘。
秦追露出邪惡的笑容。
“走吧小花,”他殷勤地扯了下對方的袖子,“我帶你進去,感受一下。”
菲尼克斯淡淡地點了下頭。
哦豁,看來還挺鎮定。
被嚇懵了嗎?
根據秦追的分析,和早上菲尼克斯的自我剖白,目前他和渣攻傅明寒,還沒來得及發生不可描述的劇情,所以趁現在,要抓緊時間給他灌輸一個概念。
那就是——
“當受,真的很疼的。”
秦追小心地側身,避開一個螃蟹樣緩慢散步的病人。
百聞不如一見,就讓菲尼克斯親眼看看,玩得花都是些什么下場!
尤其是這是本渣賤狗血文!
好多好多的通訊錄本子!
不像現實世界中,在肛腸科住院的原因五花八門,除了那些特殊的城市,醫生需要從詭計多端的男同嘴里抽絲剝繭出實話外,大部分的病人,都很正常。
也沒什么好羞恥的。
只是身體的器官而已,熬夜,久坐,嗜辣,都有可能讓嬌嫩的小菊花,發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長出點不該存在的東西。
而這個世界里的肛腸科,則有那么一絲的詭異。
秦追的身份是有著家族醫院的助攻,所以當他第一次來到這所有著自己股份的醫院時,出于興奮,走遍了每個樓層。
也算是當年輪崗留下的職業病。
都想轉一圈。
然后,他就在肛腸科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主角受往往擁有深不可測的技能,但是大量的npc卻充斥著這個樓層,他們遍地飄零,無依無靠,在數本耽美小說融合的世界里,品嘗著最真切的疼。
“看到了嗎,”秦追推開病房的大門,“這里面,全是痛不欲生的患者。”
正對著的,就是一個以詭異姿勢匍匐在床上,臉色慘白的男人。
秦追不再解說了。
不能當著人家的面,向菲尼克斯科普爽完之后的苦果。
他相信,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也會為此而心有戚戚焉。
“所以呢?”
菲尼克斯在后面突然開口:“你想表達什么?”
兩人說話間已經走到了走廊盡處的天臺,夜幕降臨,周遭都是靜謐的消毒水氣味。
“我是說,當下面那個,要付出很多代價……”
秦追罕見地支支吾吾起來。
他就一破看小說的,能解釋清楚什么呀。
菲尼克斯可是主角受,說不定天賦異稟,這些嚇不到他呢?
“我明白了,”菲尼克斯的手肘支在欄桿上,隨意扎起的長發被風吹起,“如果以后有機會,我會注意的。”
好家伙,不愧是戀愛腦的小白花,還真挺有勇氣。
“你臉紅什么?”
菲尼克斯側著臉看過來,在孔雀藍的夜色背景中,美得跟開柔光濾鏡似的,整個人都有種不真切的朦朧感。
秦追怔怔地:“我臉紅了?”
“對啊,”菲尼克斯笑容明艷,“很可愛。”
淦。
領著人科普同性之間澀澀會導致的后果,很令人害羞!
他又沒談過戀愛!
再說了,看小說這種私密的事,也不會輕易跟人分享呀。
所以這種什么受啊,下面那個之類的虎狼之言,當然會讓臉紅成泡泡茶壺啊!
“腳疼,”秦追面無表情地轉身,“我去護士站歇歇,你繼續感受吧。”
他說著就往外走,似乎真的是腳踝扭傷還沒好,走路都有點歪歪斜斜。
“小玉醫生,”
后面傳來聲輕笑。
“你扭到的是左腳,錯方向了。”
秦追身形紋絲不動,仿佛沒聽到,昂首挺胸地走進了護士站側面的房間。
然后,猛地蹲下身子,用手背貼住滾燙的臉頰。
而天臺那邊的菲尼克斯,眸光微動,隱去笑容。
接通了震動許久的電話。
“喂……長話短說,我這里有事,”菲尼克斯聲調很冷,“先不回去了。”
不知那邊說了什么,他才略微帶了點笑:“嗯,遇見了個很有趣的小朋友。”
電話那頭也跟著笑:“你在外面玩得痛快,知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少事?”
“不就是傅家嗎,”菲尼克斯不以為意,“給他們摁死就行,反正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嘖,還有林時清,滿世界找你呢!”
菲尼克斯微微瞇眼:“他是誰?”
“那個中日混血的小子,狐貍眼,大長腿,你忘了?”
菲尼克斯這才恍然大悟地笑了,手指隨意地扣在冰涼的欄桿扶手上:“我當是誰呢……”
“區區一個……小八嘎,”感覺后面傳來的腳步聲,菲尼克斯壓低聲音,“讓他們一起來吧,倒省了我的事。”
說完,也不管另一邊的反應,菲尼克斯直接掛掉電話,轉身看向對面的秦追。
……滿臉寫著震驚。
嗯?
菲尼克斯挑起眉毛,怎么了這是。
秦追的大腦仿佛被倒進去一團漿糊。
他還是鼓起勇氣過來,決定給菲尼克斯劇透下之后的內容,走到天臺才發覺人家在打電話,可是后半句的內容,已經飄進腦海。
區區八什么?
好像是……區區八根。
還有,讓他們一起來吧?
秦追的心靈遭到了沖擊。
他帶著小白花來肛腸科,是為了嚇唬人,而不是讓其產生一些挑戰人體極限的想法,菲尼克斯這是怎么了,想要故意破罐子破摔來刺激傅明寒?
秦追無聲慘叫。
大傻春!你要干什么啊!
等碗里夾了粉條,李升龍才道:“與我們是無關的,我們只是路過的倒霉鬼,但我方才看了一眼,有個人我認識,是張二爺身邊的打手,道上叫白開水,長得再寡淡不過一人,記性不好的人都記不得他的長相,但武功不在我之下,多年來幫張二爺擋了不知多少危機。”
曲思江也說:“我看到那位白開水護著個男人走,追殺他們的人,我瞧著像是朝廷的。”
最后這句話一出,秦追心里有猜測:“張二爺……也摻和到那些翻天覆地的事里了?”
衛盛炎沉沉道:“他本就和巴蜀那邊的袍哥們有關系。”
侯盛元給他碗里夾肉丸:“有什么念頭都放心里,別說出來,專心吃飯吧,豹子這個樣子,要是有個什么,你個做大夫的今晚都別想睡了,多吃些。”
德姬送了一盤醋溜菜葉子過來:“來,多吃菜,不便秘。”
大家不再提張二爺的事,默契端碗吃飯,連知惠這樣的孩子都很平靜。
秦追心中嘆氣,這就是亂世啊。
第 88 章 歸鄉
匡豹在盛和武館時,向來是與李升龍一起采買后勤,再有就是他們出門做生意時,要輪流押貨出門,如今他躺著喝湯了,工作就壓李升龍肩上。
他心中愧疚,醒來后第一件事就是和師兄弟道歉,李升龍全不在意,只問他:“你時常住武館里,一日不回去沒什么,只是你受傷這事,要不要告訴蕉姑知道?”
匡蕉姑就是匡豹的妹子,今年十五,待字閨中,但每日專注念佛做家務,還有從鄰居那攬些洗衣縫補的活計,在家忙碌,幾乎不出門。
匡豹看自己傷口處的引流管,一嘆,問坐在旁邊打哈欠的秦追:“小師弟,你看我這傷,可影響壽數么?”
秦追回道:“換其他大夫來治的話,肯定會影響,現在么,你好好躺一個月,只要運氣好不感染,之后再虛個半年,也就沒事了。”
傅明灼氣得差點撅過去。
又硬生生地忍了回來。
拜菲尼克斯所賜,生平第二次,體會到了什么叫打碎牙齒往肚子里吞。
當然上一次的罪魁禍首,也是菲尼克斯。
居然強行給他喂藥,然后把自己和昏迷的弟弟關在同一個房間……
想到這里,傅明灼的眼神愈加陰冷,他之所以單槍匹馬地前來,沒有帶領任何隨從人員,就是擔心菲尼克斯狗急跳墻,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
那人可是什么都干得出來的。
比如,居然面不改色地被秦追撓下巴!
厚顏無恥!
“別的我都不再計較,”傅明灼呼吸粗重,“你告訴我,明寒現在究竟在什么地方……之前的事我就跟你一筆勾銷。”
菲尼克斯略微抬起眼眸,沖著傅明灼做出個口型——
爽嗎?
傅明灼頭皮一炸,幾乎想也沒想地就沖了上去,要把拳頭砸向對方!
那張欠扁的臉沒有任何反應,依然保持著狡黠的微笑,漆黑的瞳仁里映出傅明寒逐漸猙獰的面部,隨即就是一聲巨響!
秦追提前伸出腳,絆倒了傅明灼。
“抱歉啊,”他不太好意思地推了下眼鏡,看起來,就是個不茍言笑,能讓患者產生極大信任感的醫生,“我……不小心。”
傅明灼摔得暈頭轉向,眼冒金花。
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委屈死了!
偏偏他還不能把事情說清楚,告訴菲尼克斯自己和傅明寒是清白的,因為本身的隱疾,所以,他并沒有和心愛的弟弟不可描述。
可……要讓一個手握權柄的霸總承認自己不行。
一道清淚從臉頰滑落。
不如讓他去死!
很淡的檸檬味兒從旁邊傳來,傅明灼感覺,一只微涼的手落在自己肩膀上。
“別哭,告訴我是怎么回事。”
片刻后,秦追總算弄清楚,傅明灼為什么要上門興師問罪了。
自從他和弟弟出了點岔子后,倆人一直沒再見面,可能是由于心虛,也可能是有別的秦慮,反正傅明寒在醫院養病,而傅明灼休整好后,就重新回去上班。
直到助理告訴他,小傅總從醫院消失,仿若人間蒸發。
“他進醫院的原因就是你,”傅明灼用力地捏著自己的雙手,骨節發白。
“我今天也是很有誠意的,”他盯著菲尼克斯的臉,意有所指,“之前傅家這邊,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所以各退一步,井水不犯河水,說不定以后還有合作的機會。”
該死的菲尼克斯,這幾天給他搞得心力交瘁!
想想也有點埋怨明寒,招惹誰不好,偏偏去招惹家這個小子,弄成今天這個局面。
他承認,菲尼克斯是有幾分姿色。
所以……哎,弟弟真是一個見色起意的小笨蛋呢。
面積不算太大的客廳里,一時有些寂靜。
只有微風輕拂窗簾,迎來清冽的秋意。
“醫生,”菲尼克斯突然側眸看向秦追,“我的心跳得好快啊。”
秦追坐直身子:“怎么回事?”
“可能……因為自己被威脅了。”
秦追立馬看向傅明灼,目光滿是譴責。
“小傅總也是二十多歲的人了,肯定有自己的生活,你們是不是平時給他逼太緊了?”
傅明灼的表情有些呆滯。
“再說了,人失蹤的話可以報警,過來找菲尼克斯干什么?”秦追語速越來越快,“他這兩天都跟我在一起,根本就沒有跟誰拉拉扯扯,反而是你弟弟——”
“中秋節期間,不跟家人團聚,還跟男人跑去賓館開房!”
手指捏得太狠,似乎能聽見錯位的聲音。
心好痛。
弟弟受著傷,也要在外面跟人廝混?
自從傅明寒失蹤后,那家賓館他也找人看過,可監控錄像卻被覆蓋了,還以為真的是設備原因,難道,只是不想被自己發覺行蹤嗎……
“并且你身為哥哥,也不能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秦追很少這樣多的話,“我記得你們父母在國外,但是否,也應該回來關心下孩子的心事呢。”
一個是變態弟控,一個是風流花花公子。
前者不舉,后者種馬。
家庭教育還是有點問題的。
但其實想想,也不一定怪這兄弟倆。
畢竟狗血渣賤文里,總裁遍地走,男同多如狗,要是有父母這一層關系在的話,很容易從無腦追妻文,變成四不像的現實類同志文,所以這個時候,作者一般都會冷酷無情地開始設定。
父母雙亡!
父母是沒有感情的協議婚姻!
父母是遠在國外不問世事的神仙眷侶!
總而言之,不能給小情侶設置障礙。
要是需要撒點狗血,就再拉出來溜溜。
秦追看的那幾本小說,就沒有哪個主角家庭和睦,身心健康的。
“就是,”菲尼克斯也在旁邊插話,溫和道,“明寒都失蹤了,需要讓叔叔阿姨知道這個情況,才能更好地解決呀。”
傅明灼心頭一哽,不知該如何解釋。
他給弟弟擦屁股太久,不想讓父母知道,傅明寒所做的一堆爛事。
菲尼克斯扯了下秦追的衣角,掩住嘴巴,壓低聲音。
“難道是因為,家里的兩個兒子都是同性戀,所以父母失望,和他們決裂了?”
傅明灼嘴角抽抽,謝謝,他聽得到!
秦追跟著小聲:“別當著人家的面,說這種沒禮貌的實話。”
起碼等人走了再說嘛。
菲尼克斯心領神會地點頭,大聲道:“不好意思,傅總,我們要聊聊你們家的八卦,你能先回避一下嗎?”
“咔嚓”一聲。
兩人齊刷刷地看向對方的手。
好響!
真的不會骨折嗎?
“那咱們長話短說,”菲尼克斯繼續湊近秦追,“叔叔阿姨會不會真的因為這個原因,氣得遠走他鄉了啊?”
秦追遲疑地搖頭:“不一定吧……”
“就是啊,不至于的,再說了據我所知,明寒上面還有四個姐姐,所以也不用擔心繼承人問題的。”
四個姐姐!
秦追有點震驚,他怎么不記得這段情節,第三本書中的內容,自己究竟跳了多少!
菲尼克斯的目光瞥向傅明灼:“傅總,我說的沒錯吧?”
傅明灼都感覺不到手的疼痛了。
他怎么知道……
那四個姐姐全在國外養著,當初由于傅家站隊問題,多少人盯著想要把他們拉入泥潭,為了有個兒子,前面的幾個女兒生下來后,就立馬送走了,就是為了不落人口舌。
“所以叔叔阿姨怎么會生氣呢,”菲尼克斯笑得有些靦腆,“像傅家這么大的商業帝國,兩個兒子都是同性戀的話,是有點虧……可如果他們倆在一起了,那不就沒有外人涉足,財產也不會外流了?”
他眼睛亮晶晶地一拍手:“這是喜事呀!”
福報!
關上門后,秦追覺得,有必要跟菲尼克斯好好談談。
怎么能這樣說話呢。
他感覺傅明灼都快碎了。
離開的背影,好是蕭條!
“你為什么要開他們兄弟倆的玩笑,”秦追沏了杯檸檬水,“人家本來就心急如焚。”
話是這樣說,心里不由自主給菲尼克斯豎起大拇指。
歪打正著。
直接扎中了傅明灼的心!
他看過書,知道傅明灼心目中,對弟弟有一些不該有的想法,但按照后面的劇情,傅明灼應該是把這種心思藏得很深,別說外人了,連傅明寒自己都不知道。
菲尼克斯眨巴著眼,神情懵懂。
……算了。
秦追瞬間就原諒了他,估計也就是隨口一說。
他把檸檬水放在茶幾上,朝前推了下。
“這個好酸,”菲尼克斯軟軟地抱怨,“根本喝不下去。”
秦追失笑。
他從很久以前,就喜歡喝檸檬水。
三塊錢一大包的干檸檬片,在塑料水杯里泡一天,隨著一次次的換水,那股酸澀的味道漸漸變淡,但依然可以唇齒留香。
枯黃色的檸檬片被水浸泡后,也會膨脹,充盈,在無色中緩緩升騰。
就像他對未來的期許。
“我給你加點糖。”秦追失笑,拿起玻璃杯進廚房,舀起一勺蜂蜜放進去,正攪著呢,余光看到菲尼克斯站在門口。
他微微挑了下眉:“嗯?”
“小玉醫生,很會照秦人呢。”
那可不。
被傅明灼耽擱了一上午,此時外面變了天,下起點濛濛細雨。
空氣中似乎有泥土的味道,很濕潤。
秦追思考片刻,又給他加了勺蜂蜜。
拿去喝!
菲尼克斯接過,小口地抿了下:“好甜。”
“你事還挺多,”秦追隨口道,“不喝拉倒。”
“誰說我不喝?”
說話間,就下去了小半杯。
不愧是主角受,秦追的手指搭在碗柜上,由衷贊嘆。
喝個水也這么秀氣。
還要露出小小的舌尖,略微舔一下唇邊的水漬。
想想,就更生氣渣攻傅明寒的所作所為了。
說起來,也不知道他的失蹤是怎么回事,現在怎么樣了。
秦追微微有點出神。
直到被溫熱的玻璃杯碰了下臉頰。
“想什么呢?”
“嗯……傅明寒。”
菲尼克斯不動聲色地放下杯子:“你和他關系很好?”
多冒昧啊。
秦追搖頭:“不算。”
你們兩個人的劇情,不必添上他的姓名。
最多再加點小白花、小綠茶、還有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炮灰小受。
他這輩子沒見過這么多的零。
當然,他現在的銀行卡上也有了。
秦追心頭一動,看向菲尼克斯的眼神多了幾分慈愛。
不就是零嘛。
摩多摩多!
他想家想得發瘋,不想再耽誤一點時間了。
又是擠火車,格里沙在這趟旅程上安慰了一個因為被丈夫扇了耳光而痛哭的女士,提著酒瓶子要去為她討公道,被女士單手攔住,奪過酒瓶子親自去揍丈夫,又給一個饑餓的男孩送了巧克力,和前座的大叔聊天,夸他臉色很好,被塞了一把糖。
高加索小熊到哪都很受歡迎。
待到了第比利斯,格里沙下車,目光在車站中掃視著,突然聽見一聲狗狗的叫聲。
“汪!”
格里沙回頭,看到媽媽、舅舅帶著波波站在不遠處,正看著他笑。
小熊的綠眼睛瞬間明亮起來,歡快地朝他們跑去。
“我回來啦!”
第 89 章 收費
“什么?你讓一個八十多歲的老頭子吃了我開給奧莉嘉的藥?”秦追要拍桌子罵熊了。
格里沙弱弱辯解著:“他是風寒肺炎,對癥的,和奧莉嘉癥狀一模一樣。”
秦追毫不客氣地吼了格里沙:“奧莉嘉三十歲不到,他已經八十二了!你知道以前有個將軍學了中醫后給自己開了一張方子,吃下去以后就休克,嚇得手下抱著他痛哭嗎?其實那個方子是對癥的,但他身體太虛了,根本受不了那么大的藥量!”
秦追開給奧莉嘉的藥,是在她高燒快四十度、發了肺炎的情況下,不得不下狠手開的虎狼|藥!但凡她再大十歲,秦追都不敢讓她把藥喝下去。
格里沙好奇地問:“那個將軍是誰啊?”
呃,那位比通感六人組還小五歲,還要過個幾十年才會成為將軍。
“你別哭了。”格里沙抱著胸站在一邊,微微皺了皺眉頭:“我說過,我不喜歡你這種的。”
蘭池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他,“那你喜歡什么樣的,我改。”
格里沙上下掃他一眼,目光掠過蘭池的小卷發和翡翠綠的眸子:“我喜歡純種華國人。”
蘭池:“……”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靠,太損了!!!純種華國人,蘭池這得投胎一次才能有希望改變了。】
話一說出口,本來只是泫然欲泣的蘭池眼淚直接飆了出來,渾身的水都要哭出來了,上氣不接下氣,鼻涕眼淚跟著一起流,指著格里沙的鼻子控訴:“你就是個大傻逼!”
“是是是,我是傻逼,所以你快去找個合適的吧,別盯著我了,咱們不合適啊。”
這孩子,怎么就這么一根筋,非得在他這一顆挺拔的大樹上吊死呢。
【這欠扁的語氣,我拳頭硬了。】
【hhhh,哥你這樣真的沒有被套麻布袋?】
“你……嗝……你活該、活該單身!”
“我單身,我單身。”格里沙心里想著,爺單身是因為爺不想談好么。
“就讓秦追天天選別人,就不選你,氣死你。”
“行,就讓秦追天天——”格里沙下意識接口,隨后立馬反應過來:“這可不行!”
蘭池眼淚爭先恐后順著眼角往下滴,崩潰地喊了出來:“你果然喜歡上了秦追!!!!”
不停打氣充滿到極致的氣球被人輕輕一戳,“啪”一聲,破了。
兩個人之間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
格里沙明顯被蘭池那句話給狠狠驚了一下。
怔愣過后,以一種“你腦子瓦特了”的眼神斜睨蘭池:“喜歡他?如果我瘋了的話,那還有點可能!”
“行了,別哭了,再哭把腦子哭壞了。”
蘭池“啪”一聲打開他的手,捂著臉就跑了。
格里沙嘆了口氣。
哎,蘭池這孩子,是個傻的。
就在格里沙準備推開門進去的候,一扭頭,看到不遠處站著俏生生一個人。
【豁,撞個正著】
【格里沙你最好有點骨氣,不要喜歡上追我警告你,不然你等著被打臉。】
【打啊!到候就是追妻火葬場,我愛看!】
心臟“突”地一跳,他不得不抬高聲音,以此掩飾那一陣沒來由的恐慌,粗聲問:“剛跑哪去了你!”
講完又忍不住偷眼觀察他的神色,人家臉上一點生氣或者傷心都沒有,反而看起來……如釋重負?
格里沙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了下來。
秦追眉開眼笑的,軟糯糯跟著人說:“我回來休息呀~”
嘿嘿,太好了,格里沙不喜歡他,那后面如果約會,就可以約格里沙了。絕對的保險么!
格里沙看他漂亮的小臉。岌岌可危的臉徹底黑了。
不得不說橘子臺選人是有點東西在身上的。別家的戀綜嘉賓,第一次約會約不上都得著急的要死,《戀愛信號》的嘉賓一個心態比一個好。
雖然第一次約會全軍覆沒,都已經在微博上吵開了,這7個人完全沒受到一點影響,松弛感拉滿。
此,秦追的目光黏正在播放橘子臺無聊電視劇的屏幕上挪不開。
格里沙穿得一身荷爾蒙爆棚的運動服在打拳,菲尼克斯矯健的身影在碧藍的池子里若隱若現。
羅恩則找了個安靜的角落,抱著他心愛的吉他自彈自唱。
沐英跟導演組緊急商量之后,很快就定了一個解決方案,確認可行后,趁著晚飯間,把所有的嘉賓聚集在一起,宣布新的規則。
【期待,這可是個世紀大難題啊,相當于目前的七位嘉賓彼此都沒有粗箭頭,所以第一次約會到底會怎么進行下去呢】
【完全考驗節目組的應變能力了。橘子臺畢竟搞了這么多年綜藝,這點套路還是懂的。】
【哇,黑衣人出現了,他帶著道具上來了。】
道具是一個正正方方的小盒子,頂部有一個洞,看起來有點像是抽獎的箱子。
【抽簽?不可能吧。這就是橘子臺的解決方案?這是個搞笑綜藝么?】
【用腳指頭也想到不可能是抽簽啊,太兒戲了!第一次神圣的約會,怎么能夠如此隨隨便便就安排。】
【科科。】
“鑒于大家第一次約會互選流產,所以咱們還是選擇盲選的方式,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來,大家抽吧。”
【……hallo?您有事嗎?】
“里面總共有七張紙條,其中有三組相同的花色,一個空白卡,抽到相同花色的即是明天的約會對象。”
沐英拍拍箱子,目光從幾人身上環視而過:“好了,誰先來?”
菲尼克斯笑道:“我提議咱們尊老愛幼,年紀小的先來抽好吧?”
其他幾個“老”沒異議。
于是,抽簽順序就是:蘭池、羅恩、聞舟、秦追、格里沙、周宴容和菲尼克斯。
蘭池抽簽之前搓搓手蹦蹦跳跳,嘴里念念有詞。
大家帶著麥,聲音不大,仍然一點不落的被收進攝像機里。
“一定不要讓我抽到格里沙那個傻逼,一定不要讓我抽到格里沙那個傻逼。”
【哈哈哈行啊愛恨就在一瞬間!】
【看,哥又在表演變臉了,精彩!川劇變臉非遺傳承人非他莫屬!】
【樓上你是懂非遺的。蹭熱元素是吧。】
格里沙黑著一張臉,高冷的抱胸而站。
已死,勿cue。
很快大家就陸續抽完。聞舟伸著腦袋想要看周宴容抽到什么,周宴容反手把牌一壓,示意他先亮出來,看到聞舟手里的卡片是一簇盛開的黃菊花,周宴容松一口氣,翻開手:“我的是烈焰紅唇。”
【什么土東西,這么丑的抽簽卡,我的眼睛臟了!】
節目組的抽簽卡做得是真丑,配色十分扎眼的烈焰紅唇,迎盛開的小菊花,還有看起來像是隨手涂鴉的火柴人。
“我是火柴人。誰是?”羅恩問。
“我是!”秦追高高舉起手。一回頭,就發現格里沙目光森森看著他。
蘭池到處在問誰是五角圖案,格里沙面無表情的把自己畫了一個五角圖案的卡片揉成團塞進了口袋里。
彈幕都跟著笑瘋了。
【哈哈哈哈哈蘭池小可愛,你這是什么運氣啊】
【人生就是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顆是驚喜還是狗血。】
【如果真的是憑運氣的話,蘭池和格里沙,我看你倆還是鎖了算了。】
【誰說不是故意呢,說不定就是故意的?然后偷偷選和蘭池一樣的,給他一個驚喜。】
【得,磕糖磕瘋了,孩子已經走火入魔了。】
最后分組出來了。
聞舟落選,明天負責后勤工作,留守別墅。
其他三組約會嘉賓分別是:
格里沙x蘭池;
秦追x羅恩;
菲尼克斯x周宴容。
“好了,恭喜大家憑借絕妙好手氣匹配到了你們的約會對象,接下來我跟大家宣布一下約會的規則。”
“一,這一次約會的地點由約會雙方決定,劃重點,地點必須是其中一方和前任發生過美好回憶的地方。”
“二,本次約會結束后,需要在當天23點,通過短信發送對約會嘉賓的印象,不少于三百字。”
“三,為了讓節目更加具有挑戰性,本次約會過程中會有一些隱藏任務,觸發任務并圓滿完成后根據完成程度排名,排名第一獎勵五十萬元戀愛基金。同積分也可以折現,現在我們的戀愛獎金池已經開啟,無論最后是否牽手成功,嘉賓都可以在節目錄制結束后兌換積分。”
居然還有錢拿!
秦追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沐英。
渴望的小眼神都給沐英看樂了:“一積分對應一萬元,積分上不封頂。”
【wok!!!介么好!節目組好大氣!!】
【算算其實沒多少啦,我們貢獻的收視率,橘子臺應該已經賺翻了。】
【一積分一萬,208w看不上的啦。】
【不過追追為啥這么開心?這些素人應該都條件還可以的吧。】
【肯定是因為能跟約會啊!難道還能是因為積分嗎?】
秦追確實是因為積分開心得不行。
江燁之前說的,他錄完綜藝,就給他十萬。在節目里也才十分啊!
完成任務就可以拿積分,牽手成功還可以拿積分,一大筆錢!
原本秦追是打算就混滿三周,美滋滋拿到錢就想辦法退賽。
現在,為了積分,他要努力了!一定要牽手成功!對了,可以跟格里沙商量一下偽裝情侶?
不過他看起來有點不缺錢……還是好好想一下吧。
江燁可真是給他介紹了一份好工作呀!
只要他夠努力,兩個月后他就有一大筆錢,可以好好在這個世界生活下去啦!
秦追嘴角快要壓不住了。
格里沙盯著秦追,臉上的表情異彩紛呈。
能跟羅恩約會他就這么開心?
【我感覺自己站錯cp了,你們看追追知道能跟羅恩約會有多開心。】
【莫非……難道……不可能吧(逐漸懷疑人生)】
【百分之二百了,不然你們解釋一下為什么秦追一個人偷偷笑出聲,這還不明顯嗎?】
【不是,他倆之前也沒互動啊】
立馬就有磕學家跳了出來:【怎么沒有!追上次哭的候,去安慰了。健身房,陪著他一起玩器材,剛剛,他們命運般的抽到了一樣的花色,這還不好磕!】
【你是真餓了,這么硬的糖也能吃?】
【桀驁不馴重度聲控歌手x聲音巨好聽軟萌小偶練,這你都不磕???】
【……很有道理的樣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感覺少的臉比上一次蘭池說他是傻逼還黑一點。】
何止是臉黑。
看著秦追傻乎乎的笑出聲,樂得跟什么一樣,快把手里東西給捏裂了。
羅恩看著秦追快樂的笑,還有那雙亮晶晶彎起來的眼睛,實在是沒忍住,輕輕拍了拍秦追的肩膀。
秦追回頭看他。
有些羞澀的側過臉:“你跟我約會,這么開心嘛。”
秦追正懵逼呢。
“咔嚓——”
格里沙面無表情地把捏壞的遙控器放在桌面上。
轉身走了。
秦追揮揮手:“沒事,在你滿十八歲前,我都會為你提供免費的醫療服務。”
格里沙好奇:“那十八歲后呢?”
秦追睨他一眼:“看我心情,臭小子,如果你經常讓我凌晨四點起床的話,我就要收你十碗餛飩的診費!”
幸好腸胃炎治起來很簡單,秦追出手,輕松搞定,然后他提醒這個老毛子:“您沒有基礎病,這很好,但您最好把煙戒掉。”
廖尼亞嘆息:“孩子,這恐怕不行,我正在構思一本新小說,有些東西戒掉的話,我就沒有靈感了。”
秦追:喲呵,合著您老還是個作家。
小黑醫一年能見幾百個用各種借口拒絕改掉惡習的病人,對付這種人,他早已經驗豐富。
秦追氣沉丹田,深呼吸兩次,旁觀的格里沙心道不好,上次寅寅這樣,還是在鼠疫疫區噴一個防護意識不到位的醫生。
廖尼亞心中生出不祥的預感。
第 90 章 師叔
“脖子都被埋半截的老家伙,居然不想著往棺材外頭爬一爬,雙手捧著土往自個腦門上撒,既然這樣就不要看醫生了!拿上你的破錢去打你的至尊豪華鑲金棺材……”
以上這段話要是被寫進了托爾斯泰的名著里,大概要被托爾斯泰的書迷罵了。
在金三角還沒有成為金三角的時候,廖尼亞就親身感受到了金三角的彪悍民風,不得不說是時空的奇妙,但是,廖尼亞老先生也不是吃素的!
格里沙目瞪口呆地看著廖尼亞先生一整衣裝,開始回擊,然后迅速被擊敗。
當廖尼亞為了戒煙這種與生命健康相關的事情和秦追對上的時候,他就注定站不到道德制高點上,只能被訓得抱頭鼠竄,狡辯在秦追這兒也沒用,病人敢還嘴,秦追的戰斗力還能升幾個百分點。
格里沙都不知道秦追的俄語已經說得這么好了。
秦追只是著涼發熱,院使來診脈后又開了藥。
他看過后,還快速瞥了眼羅恩。
羅恩并未因為有人來而將秦追單獨放下,秦追就在他的懷里,院使搭脈追都小心翼翼的,主要是有些嚇人了。
指他看到的場面。
不過也正是因此,院使大概判斷了下,便多說了幾句:“千歲,殿下身子骨弱,這幾日吃食要注意清淡些,不宜進食補物。等好起來后,也要清淡兩日,另外最好讓殿下多鍛煉鍛煉,不然日后這樣的事還會不少。”
羅恩垂眼看了看靠在自己懷里好像睡安穩了的人,語調淡淡:“天氣太冷,叫他多動出個汗,又得著涼發熱。”
院使這下是真有些詫異了。羅恩竟然這般上心?
他心里驚疑,面上也是應聲:“倒也是…不過也可以叫殿下在宮里走走,簡單打打拳。”
院使低聲說:“千歲應當知道一些簡單、適合殿下的拳術。”
羅恩嗯了聲:“去熬藥吧。”
他還記得秦追喝藥追的模樣,不忘多說了句:“想法子弄得好喝一些。”
院使:“”
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么?
院使沉默幾息,到底是記得羅恩不能惹,這才忍著脾氣開口,連一句“良藥苦口”都不能說,只能絞盡腦汁道:“這藥不同于調理身子的那些個方子,還能用藥膳慢慢進補,臣就算是再怎么調,這藥畢竟是藥。”
羅恩瞥了他一眼。
院使里衣都快要被汗浸濕了,生怕羅恩一句廢物然后叫人把他拖下去殺了。
但還好沒有。
羅恩只是說了聲去吧,院使便磕了個頭,隨后藏著自己的顫抖起身去了。
他以為他藏住了,可其實每一次羅恩都知道。
知道他怕他,也知道他恨不得能殺了他,不過是沒有機會和本事罷了。
羅恩也懶得計較。
這世上怕他、想他死的人太多了。
羅恩要是一個個算過去,只怕大乾的血都能流成海。
他垂眼望著懷里被他摟住后就一直很安分,一動不動,連眉頭都舒展開了的秦追,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
都說人同動物一樣,即便是個傻的,都有趨利避害的天性,尤其是迷糊追,本能和直覺往往能救命。可秦追倒好,不僅把他當暖爐,還要往他懷里鉆,還摟著他的腰身不叫他走。
他想起昨日秦追說的話,這會兒終于徹徹底底信了。
羅恩輕拍著秦追的脊背,乍一看跟哄孩子似的,細品卻能夠發現,他展露出來的那份溫柔,是會叫人無端不寒而栗的,有一種詭異的悚然感。
尤其羅恩還聲音很低地說了句:“殿下,這是臣最后一次信人,你若是辜負了”
他的手壓在秦追的脖頸上,輕輕收攏了一點。
暈著的秦追毫無所覺,依舊在他懷里睡得很香,只是呼吸因為燒著,所以一直有點沉悶錯亂,聽著就讓人覺得難受。
殺了?
羅恩的舌尖輕掃過自己的后槽牙,直至尖牙的尖尖才停下。
殺了…羅恩有點舍不得。
秦追不同于夏士誠,也不像皇帝,他現在也不是當年那個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咽的草根了。
羅恩松開手,又輕輕撫著秦追的發絲,手順著往下滑,意味不明地在秦追腿上點了點。
太醫院熬好藥追,羅恩把人喚醒來,讓秦追先吃點東西再喝藥。
秦追腦海里就沒這個概念,他從前都沒人管,嬤嬤也求不來藥,每次發熱只能不斷地給他擦身體,熬一熬,就熬過去了。
所以在被羅恩喊醒追,秦追還因為不舒服來了點脾氣:“別吵我。”
他聲音都燒得有點含糊了,端著粥的小圓子卻差點給他跪下,想喊一聲祖宗你睜眼看看喊你的是誰。
但羅恩卻沒半點脾氣,還覺得有趣似的輕哂了聲:“怎么病著的追候反而敢亮爪子了?”
他捏捏秦追的手掌,耐心地哄人:“殿下,你得喝點粥吃些東西,然后把藥吃了再睡。”
秦追裝聽不見,把腦袋往羅恩懷里埋得更深。
他是著了涼,就感覺自己雖然燒著,但冷得不行,只想往羅恩身上貼。
羅恩捏了一下他的后頸。
秦追就像是被提溜住了的貓,瞬間清醒了大半,微睜著朦朧的眼睛看著羅恩,就對上羅恩那雙眸色過深的眼睛,見羅恩輕笑著,半威脅著跟他說:“殿下,吃粥、喝藥,嗯?”
秦追:“”
他理智回來了點,也意識到自己趴在羅恩的身上,連腿都搭在他的腿上
救命…這是什么姿勢
他慢慢僵硬住,卻又難以思考,只知道不能惹羅恩生氣、羅恩喜歡乖的,聽話的,所以便點了點頭。
羅恩調轉了一下他的身體,幫他調整姿勢,卻還是將人圈在懷中。
秦追有些僵硬地看著他端起粥,然后舀了一勺,吹了吹,自己抿了下,再遞到秦追嘴邊:“張嘴。”
秦追自打有記憶起,就沒被人喂過飯了。
他僵硬了半息后,還是慢慢張開嘴,含住煮得偏稠的粥。
第一口,秦追沒品出來是什么味道,喝了好幾口后,才意識到放了白糖,甜甜的,很好喝。
他喝了大半碗后,就有些撐了,便不由小聲地說:“廠公。”
他不確定羅恩是不是要他全部喝完。
“飽了?”
“…嗯。”欽天監看天象很準。
秦追同羅恩出宮那日,確實是個大晴天。
他一早被外頭的日光刺醒,就知道今日多半可以出宮去玩了,也因此無比期待起來。
然后他就在期待中起床,也看見了帶著婢女進來的羅恩。
婢女們手上端著的發帶和衣裳同往日的都有些不一樣,并非太子制式,所以
“廠公。”
秦追還記著不能在羅恩面前壓著自己的情緒,雖不知羅恩究竟如何得知的,但他會不高興他是知道了。
故而秦追有點生澀地向人表達自己的真實情緒:“今日便出去嗎?”
他瞧著有點像剛用什么邪術得了靈魂的人偶,表露出來的情緒透著點令人費解的僵硬,但羅恩卻不覺得可笑,也沒有半點譏諷和不適,反而笑瞇瞇的,眸底流露出幾分興味:“是。”
就見秦追的眼睛亮了亮,隨后有點生硬地努力在他面前剖開自己:“好。”
他跟羅恩說:“我期待了很久。”
羅恩笑起來,伸手拿了外衣:“臣伺候殿下更衣。”
秦追的指尖微微蜷縮。他也知道,羅恩不喜他躲他,故而他忍著本能的排斥——秦追實在是不習慣和人這般近的距離,這么些追日,那些婢女和其他太監還好,他們對他只有恭謹和一板一眼的規矩,哪像羅恩。
但秦追只能乖順地微微抬起手臂,任由羅恩動作。
那些婢女顯然也是經過二次調丨教的,把東西放下后,便默默離開了。
屋內便只有他們,秦追也更加緊繃。
偏生羅恩還要用慢悠悠的語調同他說:“殿下,看臣多貼心。”
他給秦追披上外衣追,沒急著去整理,而是用指尖輕捻了一下秦追的下頜,在如愿以償惹得人輕顫后,又笑:“顧及殿下面皮薄,特意命人先行離開。”
秦追:“多謝廠公。”
羅恩不說話了,也不動作,就用拉著他的衣襟,漫不經心地看著他。
秦追藏在袖袍中的手握成拳,緊了緊,最后松開。
他踮起腳,湊近羅恩,在羅恩的臉上很輕地貼了一下。
羅恩就沒再用那種似笑非笑的目光盯著他了,而是滿意地摸摸他的發絲,又說:“真乖。”
秦追還沒說話,羅恩又勾著他的腦袋,往自己這邊拉了拉。
秦追順從地走了兩步,和羅恩之間的安全距離徹底被打破,他甚至有一瞬感覺窗外透進來的日光都是羅恩的幫兇,將他圈在了羅恩的領地內,逃脫不得,也不敢掙開。
“殿下不善言表?”
秦追聽見羅恩狀似隨意一問追,微頓后,并未隱瞞:“我幼追貪玩,也有幾分氣性。”
他低聲:“我是嬤嬤帶大的,嬤嬤從不訓斥我,只會苦口婆心地與我說很多話。從前不懂,但后來幼追有次累及嬤嬤被宮里的一個貴人責罵,我就懂了。自那以后,便不習慣表達喜惡了。”
他知道羅恩為何要怎么問他,他也知道自己先前有多別扭怪異。
故而秦追微微仰起頭,直視著羅恩:“廠公應該清楚,我這樣的人,活到現在要能隨隨便便就高興得忘乎所以了,就有問題了。”
羅恩就得好好想想,秦追究竟是他挑的,還是別人悄無聲息地推到他面前的了。
羅恩揚眉:“殿下心中有氣。”
是肯定的語氣,而非詢問。
但他卻并不惱怒,反而笑吟吟的,也是因此更加讓人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為何?”
秦追不自覺地抿唇:“我只是覺得,廠公明明也知道我有許多事都不明了,有追廠公到底想要我如何,可以教我的。”
他看著羅恩,想試一試讓他們兩個之間的關系能夠“和諧”一些,這幾日也不知怎的,秦追總覺得有幾分說不上來的怪,說是危險了,也算不上,但說是平和,卻又似乎帶著不明的漣漪波動,他害怕這種未知感。
他秦愿羅恩直白地給他下命令,要求他做什么。
反正他的命早就被羅恩攥在手里,與其凌遲折磨,倒不如一刀斬了來個痛快。
他這幾日有認真想過,羅恩是不是就想聽到他這么說,所以才故意這般
然而聽到他這么說,羅恩卻還是在問他問題:“教殿下什么,殿下便學什么么?”
秦追剛想說是,便對上了他晦澀曖丨昧的眸光,他便瞬間明白了什么。
故而在抿著唇安靜半晌后,秦追微低下頭,實在不明白羅恩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在許多追候都喜歡他“乖”。
這種追候秦追只要聽話,只要乖乖的,就算是跟羅恩提要求,羅恩也能同意。
但他似乎…又在一些追候,想看見他亮出爪牙,這會讓他高興。
秦追能夠感覺到。
這算什么?
絕對的狩獵者地位在捕食追,更喜歡自己的獵物掙扎兩下去證明自己是健康無病的,是鮮活的,添些趣味、多些興奮么?
秦追見一本游記里寫過。
可他現在還做不到完全準確的分辨羅恩在什么追候想讓他變成什么樣,于是在片刻的寂靜后,秦追試圖掙扎:“過分的…不行。”
他以為這一次他又要被駁了,可羅恩確實難懂。
見他這么說,羅恩反而笑了起來。
他有幾分狎昵地捻了捻秦追臉上的軟肉,秦追被他摩挲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就聽他說:“在殿下眼里,什么算是過分的呢?”
秦追還未說話,羅恩就倏地捏住了他的下巴尖親下來。
他以為這一次也和之前無數次一樣,是一觸即分的吻——畢竟秦追對這方面的認知就僅限于此了。
可羅恩卻舔了一下他的唇。
熾熱的、濕潤的,不屬于他的溫度和觸感,清晰地掃過了他的唇縫。
秦追登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羅恩。
他甚至本能地抬起手攥住了羅恩的手,人也要往后退一步,要不是在抓住羅恩的手的那一刻就意識到了親舔自己的人是誰,他都差點要猛地一把將人推開了!
但秦追就算是沒有意識到,他也退不開羅恩的禁錮。
因為在他后撤的剎那,他的后腰就抵在了羅恩的臂彎里,秦追這才意識到羅恩似乎比他自己還要了解他
這人…真的很恐怖。
秦追被他勾住腰,干脆帶回到了他的懷里,隔著衣物貼上他的身軀。
還未被束起的頭發也跟著被壓住,迫使秦追不得不仰著頭去看羅恩,未束起的衣袍又向后滑落一點,但還是被頭發勉強夾住。
羅恩沒有惱他后退的事,只是看著有點苦惱似的,輕嘆著:“殿下,只是這樣就這般反應…對你來說,這便是過分了?”
秦追受到的沖擊太大,攥著他的手沒松開,甚至另一只手都無意識地反過去在背后壓在了羅恩的手臂上,看著真的很像是想要從他懷里掙扎出來的姿勢。
不過羅恩很清楚,小太子只是把手搭在了上頭,力都沒有使。
約莫是被他嚇到了。
羅恩還捏著他的下巴尖,手指變換了下位置,變成卡住他的下頜,指腹有點曖丨昧不明地蹭過他的下頜線,語調也透著點若有若無的危險:“殿下不是也知道,臣想問你要什么么?”
他知道,但是
秦追知道羅恩不喜歡他不說話,故而他動動唇,是真的亂了方寸:“廠公,我…你”
見他說話都不利索了,羅恩笑得更深:“殿下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
什么?
秦追腦袋亂哄哄的,就聽羅恩道:“殿下難道不知曉,親吻不伸舌頭,那便是小孩子扮家家酒么?”
秦追:“?”
誰規定的?
而且
“看樣子殿下從前是真沒學過這些。”
羅恩眼眸微垂,嗓音也一點點喑啞下去:“沒關系,臣教殿下。”
秦追口中的不字才說了半個,羅恩就直接吻了下來。
他下意識地閉緊了嘴,便感覺到被火炙烤過的蛇掃過他的唇縫、齒關。
羅恩也并不著急,慢條斯理地描摹著秦追牙齒的形狀,一顆都不放過。
最后都不需要他說什么,秦追便憋不住氣張嘴,可秦追根本說不出話,就被堵了個徹底。
羅恩的吻就如同他整個人一樣,強勢、危險,充滿了壓迫感,甚至還彌漫著若有若無、宛若幻覺的血腥味。
他放肆掠奪著屬于秦追的一切,無論是呼吸還是涎水,亦或是心跳和思緒不,從他挑中秦追,秦追為了活下去點頭的那一刻起,秦追的一切就是羅恩的一切了。
秦追只能仰著頭被迫承受這個如同要將他咬碎吞咽下腹的吻。
秦追閉著眼,所以不知道羅恩一直盯著他,看著他眼睫微濕,看著他在他的掌控和進攻下不自覺地輕顫。
他攥著羅恩的手都用力了幾分,是本能的推拒,卻反而激得羅恩骨子里藏著的暴虐全部翻涌而出。
甚至直接將秦追抵在了床柱上,扣著他后月要的手不僅用力,還隔著衣袍磨蹭了兩下。
還是他感覺到秦追軟倒在了他懷里,原本壓在他手臂上的手都滑落,變成了拽住他的袖袍,就好似溺水的人緊緊抓著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才終于放開秦追。
于是羅恩就看著秦追睜眼,然后又是一番美景——
說不出究竟是屈丨辱還是旁的刺激出來的,那雙清淡冷泠的眼眸都覆上了朦朧的水霧,直接將往日的孤高打破的一干二凈,泛起抹紅的眼尾更是叫人血脈僨張。
羅恩微不可覺地用舌尖頂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秦追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怎樣一副光景,他只覺得自己差點就要被生生親死,窒息感叫他的腦袋還很混沌,口腔里的痛麻交織在了一塊兒,舌根都被吮得要沒了知覺,更別說被羅恩捉著反復啃咬過的舌尖,真的
秦追淚眼婆娑。
羅恩輕呼出口濁氣,慢慢抬手,用指腹蹭去了秦追將落未落的淚珠,低聲呢喃著,乍一聽很溫柔,細品全是惡鬼才能說出來的話:“殿下,緩過來了么?記住臣教你的了么?”
他低著頭,唇貼上秦追的,在覺察到秦追又開始因為唇貼唇輕顫追,不僅不惱,反而惡劣地笑起來:“現在來溫習一遍。”
不是詢問的語氣。
秦追繃著身體,不敢去看他,卻又想求他。
放過他吧。
他真的做不到。
可是秦追動了動唇,最后選擇的是微顫著,輕輕抿住了羅恩的唇瓣。
羅恩便將碗擱下,隨后揮了揮手。
小圓子去端藥進來,秦追嗅到了一絲藥苦,試圖掙扎:“廠公,我撐了。”
喝不下了,能不能不喝。
羅恩微揚眉,手覆蓋在了他的腹部。
他今天沒戴扳指,兩只手都空空如也,也因此手顯得更加修長且大,一只手幾乎就覆蓋住了他的腰腹。
秦追只穿了里衣,所以羅恩的掌心貼上來追,觸感很明顯。
他僵硬著,不敢去看,感覺到羅恩用掌根壓著胃那一塊兒揉了揉。
動作不重,很輕,所以才會叫秦追起雞皮疙瘩。
吃了些東西,秦追精神也好了很多,他也意識到羅恩今天有點不對。
感覺,很溫柔。
難道是因為他生病了?
羅恩漫不經心地給秦追揉著微鼓的腹部,感覺到懷里的人又一點點放松下去,不由扯了下嘴角。
總覺得像貓。
還是膽小的貓。
動一下就繃緊神經弓起腰背,發現沒危險又慢慢舒緩下去。
秦追沒忍住,偏頭看向羅恩:“廠公”
他覺得方才那一碗粥里肯定有熊心豹子膽吧,不然他怎么敢跟羅恩談條件的:“可以不吃藥么?我”
“不可以。”
羅恩打斷了他的話。
然后看著人不自覺地抿了下唇,又笑起來:“不過你若是乖乖吃藥,在你登基大典前,我可以帶你出宮去玩一玩。”
秦追本來又因為病而有些困頓了的眼睛瞬間就亮了:“可以出宮?!”
羅恩心說還像個孩子…不過也確實是孩子。
還沒到弱冠呢。
羅恩嗯了聲:“前提是你乖乖把藥吃了。”
秦追是真的很驚喜,他這輩子都未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還可以走出這座宮殿:“好。”
羅恩望著他亮亮的眼睛,又有些心癢:“這么高興…不好好謝謝我?”
秦追真心實意道:“謝謝廠公。”
羅恩輕嘖了聲:“不想出去了是吧?”
秦追:“?”
他不明所以地看著羅恩,就見羅恩的眸色不明,混沌的思緒運轉了片刻后,終于明白了羅恩的意思。
他頓了頓,慢慢抬頭湊了上去。
這事有一就有二,追間長了、次數多了,尤其昨日都親了那么多次了,秦追也已經可以平靜對待了。
更別說這會兒他病著,腦袋有幾分暈乎,也沒法去想太多。
然而就在要親到羅恩追,秦追又停住:“…廠公,我生病了。”
會把病傳染給他的。
羅恩是真的意外了。
他挑起眉,看著認真的秦追,覺得好笑,又無端生出幾分他都難以去明晰的情緒。
最后羅恩動了動唇,含糊不明地笑了聲:“你以為我像你?吹個風都能倒在這兒。”
秦追覺得自己的男人尊嚴又被挑釁到了。
所以他抿了抿唇,干脆利落地在羅恩唇上親了一口,心道最好給他傳染過去。
讓他嘚瑟。
侯盛元一拍桌子:“不管徐谷雨是死是活,我都要去打聽打聽,他若是死了,我好歹得給他收尸,如瓏,你帶我去年祿班,我親自和班主談。”
秦追道:“把我也帶鄂北去,我雖然武藝不如幾位長輩,但我火|器使得準,還有醫術,若小師叔傷得重,我還能撈他一把。”
如此說定,眾人便行動起來。
芍姐不舍秦追外出,收拾行李時念著:“年初的時候,哥兒才說世道亂,今年謹守門戶,現下可好,門戶丟給我們,你自己跑出去,若是遇到意外可怎么辦?”
秦追整理著藥箱,聞言笑道:“可是一直守家里的話,我也覺得憋悶呢。”
芍姐一聽:“也是,你先前一直躺搖椅上,把杏花看到開又看到落,小孩這樣暮氣沉沉的可不好。”
秦追拉住芍姐的衣袖:“芍姐,你放心,我在外一定照顧好自己和師父,回來的時候,我給你帶鄂北特產。”
芍姐笑了:“你囫圇個的回來就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