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新人代號
【1L旅行的鴨鴨】啊喲好家伙,快來看看這是什么新鮮東西? 【2L404鐺鐺】我的天哪!還真搞平行漫畫小冊啊,前幾天還以為官方是開玩笑的。這宣傳也太不到位了!
【3L裴云醬】能者先賞!讓本大人來看看是什么好東西!希望有我白月光勞工……
【4L】啊,酒廠又有好幾瓶新酒啦!里卡爾……好帥的新角色,煙花爆破師誒!
【5L】真的真的好多酒!難不成這冊主要戰場在酒廠?我的透子國民男神要出場了嗎?太好了,忍不住了,我要先脫褲子啦!
【6L】樓上的你先別脫了,現在的時間透子還沒出來呢,三人威士忌不知道還在哪里呢!
【7L】哈哈哈,酒廠里全是水啊!琴爺根本救不過來啊!拜托了,給大哥來點真酒了拜托!全是廢物和叛徒,我看著都替大哥心累!
【8L】有啊,這不有好幾瓶新酒呢……讓我再看看,金發小哥哥塔那托斯、混血黑發男波爾多,哦還有粉色小辮子螺絲刀,爆破師里卡爾!
【9L】陰郁男卡薩尼:我不配您舉例是嗎?好桑心(可憐巴巴)
【10L】哈哈哈,誰叫他長的寒磣呢,其余角色都好帥的,就他一個,嗯——“伙食費不足”的終極社畜臉,黑眼圈像是熬了大夜快要猝死一樣。難不成酒廠還真有除了琴爺的第二個勞模?
【11L】額,要猝死的社畜臉……剛照了照鏡子,好像跟他差不多,汗流浹背了……
【12L】哥,刪了唄,說真的,我沒其他意思,只是覺得很無聊,一點都沒有破防……沒有破防,沒有!天殺的破工作,讓我比卡薩尼還更像伙食不足。
【13L】哼,我們社畜人有自己的卡薩尼自推!
【14L】卡薩尼都有人推了,那我絕對要選里卡爾大人,家人們快點去看新的一話,直接帥到我心巴上了。煙花爆破師什么的,在黑夜里表演爆炸的藝術,真是太酷了吧!
【15L】對啊,從爆炸的倉房里出來的那一刻,飄飛的大衣和半掌手套,還有時刻揣在身上的,簡直是“瘋子”搭配!又瘋又帥!
【16L】看陰郁男的心里吐槽,里卡爾的眼睛是在自己的化學實驗室里爆炸受傷的吧?這么一看真是好瘋,才被炸彈炸飛不久,居然還隨身帶小炸彈。
【17L】哈哈哈,我看到后面的吐槽了,還有波爾多那句——沒被炸死反而去釣條子,就看進不進局子哈哈哈!里卡爾不會真喜歡條子吧!
【18L】嘿嘿嘿,樓上的你怎么說話自帶塔那托斯那味道了,一口一個條子的,雖然我也很喜歡就是了……
【19L】放心,過不了多久就得來三根條子,酒精含量一降再降。
【20L】什么叫‘塔那托斯’的味道?這小孩我還挺喜歡的,金發碧眼好可愛,被里卡爾拒絕的小表情和后面一起嘲笑陰郁男的得意樣子超級可愛好不好!
【21L】沒救了,又一個被外表騙到的小傻瓜。人家背地里不知道能把你騙好幾遍。
【22L】難不成陰郁男就真成卡薩尼代號了?哭死在廁所,你好慘!
【23L】后面的螺絲刀小哥哥也好帥,粉色小辮子誒?拖長的甜膩聲線與魔鬼手段,讓小羔羊逐漸害怕的牧羊人,嘿嘿,好bt好喜歡……
【24L】你們真是花心大蘿卜,出一個喜歡一個,我們家阿琴才是美貌與帥氣和氣場兼實力的完美男人好吧?說那一句“我會先崩了你”的時候直接讓人尖叫,阿琴,先崩我!
【25L】阿琴,先崩我!
【26L】阿琴,先崩我!
【27L】阿琴,先崩我+5201314遍
……
【334L】我說你們要不要這么瘋狂啊,雖然阿琴是很讓人垂涎了,但你們不要命啦!
【335L】說正經的,我感覺這次平行漫畫的酒廠實力是大增了,不知道紅方那邊有沒有新加的人物,戰力要平衡啊。
【336L】紅方那邊不加人才能平衡吧!酒廠也不至于讓琴酒一個人挑擔子啊,這次還不知道這幾瓶新酒是不是純的,到時候一爆全是紅方,那直接完結吧!
【337L】那我的松甜甜和hagi什么時候才能出現啊,想念他們的池面臉第一天。
【338L】這都是柯學元年前好多年了,現在的小新一是真的小學生了!不知道好不好畫到元年……
【339L】估計懸,這次官方策劃說只是平行漫畫冊,相當于長篇番外,說不定紅黑翻轉,新角色加入紅黑主線也是可以的操作。
【340L】那把松田他們也加上唄,別給我整5-4=0的桑心劇情了,大家都要團團圓圓的才好!
【341L】對的,平行漫畫就要大團圓!
……
論壇的聲音叮叮咚咚在腦海里像炸雷一樣,快速滾動著直至讓人眼花繚亂。
淺海彌霧揉著太陽穴,翻過最新一話的漫畫,正好停留在自己從審訊室出來的那一刻,身后的螺絲刀露出一抹不明所以的滲人笑容。
【宿主表現得不錯哦,人氣值上升了很多,人物卡牌的屬性進度加快了,再接再厲哦~】
聽到系統的機械聲,淺海彌霧重新查看自己的卡牌,果然在最下面一欄看見了進度條,整個頁面也在閃爍著微光。
成就欄里的“八個蛋之父”已經從之前的33變成了56,一次任務用了不少炸彈。
“……還行吧。”
淺海彌霧撤下手,端起面前的一個透明酒杯,里面盛著很少的黃色液體,透明如琥珀。
輕輕一搖晃,蕩起的酒液便將透明的玻璃杯附上一層細薄的水膜,兩塊四方棱角冰塊泡在酒杯中,漸漸冒出微小又均勻的氣泡,宛如一小串珍珠鏈,在玻璃窗旁邊借著外面透過來的霓虹燈光閃出光彩。
淺海彌霧端起酒杯輕輕地湊到嘴邊,鼻子一吸,便聞到了淡淡的辛料香味。
淺淺抿上一口,淺海彌霧感覺有些刺口,舌蕾上傳來密密麻麻的小刺感,但又不是很劇烈。
“果然還是不適合喝酒。”
淺海彌霧哼笑出一聲,嘴角揚起一抹微微的弧度。
沒有那天晚上的味道了。
【你上次是說,接觸到重要角色會觸發到某一個點,然后進行回檔補充卡牌人物的背景嗎】
淺海彌霧問出口。
【是的,不過這要等到合適的觸發點,不能著急。】
【我沒有著急。】
淺海彌霧垂下頭來,霧藍色的眸子在黑夜里看不清情緒。
【對了,現在卡牌會附帶一個buff狀態,今天是隨機的抽取一個,會持續性發揮。】
【嗯,那是什么東西?】
淺海彌霧抬起頭,在腦海里調出新的頁面,發現果然有一個刷新的狀態欄。
【冷笑王面具:朋友,你聽說過什么叫做灰色幽默嗎?冷峻的笑容常常讓人心驚膽寒,但成熟的惡棍已經會戴上天衣無縫的面具了。試試這個冷笑王面具buff吧,讓其他人為您的笑容折腰!】
“……這是?”
再次看到如此幽默的道具介紹,淺海彌霧蹙起眉頭。
看起來,似乎不是什么好東西。
【本次特別buff,可以為宿主增添更多的人物濾鏡,請好好使用哦~】
聽到系統也不多加解釋,淺海彌霧不再詢問。
算了,這種東西還是使用以后才有實踐話語權。
“不過,明天的新人見面還真是……”
有趣啊。
淺海彌霧翻看著郵件,發過來的資料信息是最近的代號預備成員,此前經過了幾次考核,目前的代號通過程序已經批復下來了,等著這次最后的任務清算。
但八九不離十,3名組織新興的代號成員已經誕生。
淺海彌霧翻查著具體資料,上面記載的信息很充足,全都是這幾次考核的具體評估。考核的時候應該是全程監控,所以每一處細節都標明的仔仔細細。
淺海彌霧眼神一掃,眼睛落在了“安室透”的名字上。
【安室透,組織特意從暗網招攬的情報專家,收集情報能力一流,擅長偽裝和情報分析,接下來會分配到朗姆手下情報網。現在預批代號——波本】
淺海彌霧手往下滑,繼續翻看內容。他看得很快,記載的資料字數不算太多,但每一處關鍵轉折點和加分點都透露出考核任務中的兇險萬分。
反偵察能力不錯,隨機偽裝能力不錯,格斗技術也一流。
的確是一個合格的情報專家。
但僅限于對組織來說。
“真是走錯路的人才……”淺海彌霧的眸光暗沉下來。
手指回撤剛想結束,卻突然點到最后一頁附加的人物照片,淺海彌霧神色一愣,沒說完的話瞬間卡在喉嚨里。
金發深膚,灰紫眼眸。
輕輕挑起的嘴角透著一份嘲諷。
一個熟悉的面孔,就這樣出現在淺海彌霧的眼前。
離譜又合。
第62章 似曾相識
AM9:59,組織的一個分基地。 卡著最后一秒,身穿灰色大衣的半長發青年踏步走進大門,掀起的陣風將衣擺微微卷起。
今天的淺海彌霧特意扎了個小辮,好把快要長到肩膀的頭發撈上去不再扎到后頸。
真不知道以前研二也是這樣的頭發,怎么就沒看到他說扎人。
“呲——”
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淺海彌霧忍不住笑出一聲來。而恰恰是這一聲成功讓站在室內的兩個人影同時警覺起來。
“……是里卡爾嗎?我是黑麥。”
淺海彌霧抬眼望去,面前是兩個男人,都差不多二十多歲的樣子。
一個身著黑色皮質外套,薄款針織帽套在黑色長發,直至腰部。深綠色瞳孔,挺拔的鼻翼組成混血模樣,優秀的體格將肌肉線條通過繃緊的衣服展示出來。
青年在淺海彌霧發出聲音的第一刻就繃緊了腿部肌肉,身體微不可查地后退一步,降低重心。即使隔著一層黑色墨鏡,淺海彌霧都能感受到這股若有若現的打量視線。
沒有過分的侵犯之意,但也不能被人忽視。以一種極其輕巧又不容忽略的打量目光觀察著出現目標。
“是,我是里卡爾。”
淺海彌霧雙手揣進口袋里,微微仰頭算作回應。藏在墨鏡底下的眼睛瞥向另一邊的青年。
灰藍色的帶帽外套將人隱藏在陰影下,直到現在淺海彌霧的靠近,帽子下的人才從靠墻的燈光背影下緩緩走出,單手取下兜帽露出銳利的藍色上挑眼。
“新晉,蘇格蘭,狙擊手。”
藍眼青年冷著臉回應,語氣還算禮貌客氣但也無半點柔和。
像是開了尖的利刃,又要刻意收著鋒芒。
“哦,狙擊手,一下子來兩個啊。”
顯然聽淺海彌霧的語氣,已經對兩人的基本情況很清楚了,淺海彌霧也不賣關子,敞開說話:“最后一次考核在橫濱那邊,比較復雜,由我負責全程考核和掃尾。基本信息給你們了,現在波本已經先行出發了,現在我們也跟著去,沒問題吧?”
淺海彌霧的語氣很客氣,但表面征求意見實際上已經轉身往外走,根本不給兩人反應的機會。
所幸大家都是行動派,蘇格蘭和黑麥點點頭,拿起自己常帶的狙擊槍跟在淺海彌霧身后隨即出發。
淺海彌霧走在最前面,隔著黑色墨鏡不著痕跡地用余光瞥向邊上背著樂器盒子的蘇格蘭。
不,叫諸伏景光,更合適。
特意蓄出的胡子將青年人的外表年齡提高了好幾歲,生人勿近的氣場倒是越發熟練。
不過只要一去注視對方上挑的眼睛,淺海彌霧就忍不住想笑。
可能是因為新加的卡牌buff狀態,他的笑點好像真變低了。但是一下遇到兩個大熟人,還是在這種場合下,果真應了那一句“命運無常”。
在前半年,淺海彌霧和松田陣平、萩原研二就曾經猜測過一畢業就不見蹤影的兩人去向,雖然也有朝這方面思考,但真到現在真在這不大不小的組織里看到兩個人。
還是同時。
可以說是很神奇了。
看樣子之前三個人的考核都在同一時間批次,按來說應該也互相見過面了。
不知道兩個人初次見面時,都是什么樣的表情。
不過,他們應該是認不出自己來了。
一想到這里,淺海彌霧收回視線,嘴角悄悄揚起一個弧度。剛才提到“波本”兩個字,他特意觀察了兩個考核對象的神色。
黑麥沒什么大反應,只是微微聳肩,明顯對于情報人員先行打聽的操作風格很熟悉。
蘇格蘭則是轉身去拿靠在墻邊裝藏狙擊槍的樂器盒子,臉上沒有過多表情。
很正常。
至少表面上來說,沒有臥底和異常的表現。
“接下來你們猜拳吧,誰贏了就開車。”
淺海彌霧推開黑色豐田車輛的后排車門,對著身后兩個人提議,順便推了推墨鏡。
“……猜拳?”
像是聽到一個笑話,黑麥率先回神挑起眉毛轉向旁邊的蘇格蘭:“那就比一下嘍?蘇格蘭?”
蘇格蘭抬頭看向淺海彌霧的方向,發現對方還在看其他地方,偏頭朝黑麥點頭:“一局定勝負?”
“有規定嗎?”
黑麥沒有直接回答蘇格蘭的話,反倒朝淺海彌霧這邊看來,似乎在尋求淺海彌霧的意見。
“呵呵,你們自己定吧,贏的開車。”
淺海彌霧單手搭在車門上,指尖推了推墨鏡。
“那好吧,就一句定勝負。”
黑麥點頭同意,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蘇格蘭,開始了。”
“當然,指教了。”蘇格蘭依舊冷冷回答,但語氣比之前倒是緩和了幾分。
或許組織里有人看到這一幕會蹙起眉頭:代號成員之間能這么……幼稚?連開個車都要學小學生猜拳?
事實證明,這種方法很高效且公平。
一句定勝負,蘇格蘭出布對黑麥的石頭,蘇格蘭勝利!
所以,蘇格蘭成為這次出行的光榮司機。
看到最后結果的淺海彌霧扔過一把車鑰匙,彎腰鉆進車廂內部。
蘇格蘭穩穩接住拋過來的車鑰匙,走向駕駛位,一邊操作著打開后備箱,然后黑麥幫忙把狙擊槍放在后面。
兩人動作很快,不到二十秒黑麥拉過車門,坐到在里面等待的淺海彌霧身旁。而前排的蘇格蘭則是熟練地啟動油門,朝著目標方向前進,藍色的上挑眼認真注視前方。
“這次的任務是很復雜嗎?一趟四個代號成員?”同排的黑麥無意問出,眼神卻若隱若現地瞥向淺海彌霧的方向。
“呲——準確來說,應該是一個正式代號成員和三個預備代號成員。”
淺海彌霧摸出手機,手指在光滑的屏幕上摩挲著,黑絲半手掌的手套將手背上隱隱的青筋和血管襯得更加明顯。
“……的確現在是預批,不過這次完成了最后任務,應該是和你一樣的正式成員了?”
黑麥的面龐自帶混血的立體感,此時微微瞇起眼睛看向淺海彌霧,半揚的嘴角仿佛電影男主角一般,恰到好處又不失禮貌。
即使是新人,也能跟組織已經成名的代號成員平行對話,不冒犯也不卑微。
該說——拿捏得很好嗎?
“當然。”淺海彌霧一語回答兩個問題,“所以,要認真完成哦。”
“呵,那……我們明白了,會認真完成的,涉及到最后的代號拍板自然會全力以赴。”
黑麥垂下眼眸,淺海彌霧卻還能通過余光感受到邊上的人仍舊在悄無聲息地觀察自己。
“黑麥——”
清冷的男聲在狹窄的車輛中突兀響起,被突然叫到的黑麥偏頭看去,墨鏡主人銳利的視線似乎要穿破墨鏡的鏡片,直直地朝面前的人射來。
“是,怎么了里卡爾——”
黑麥剛想開口發問,淺海彌霧就直截了當地說出疑問。
“你一直在看我,你以前見過我,還是認識我?”
“……”
黑麥的臉色出現一瞬的變化,但實在太快又消失不見,淺海彌霧甚至沒有捕捉到情緒變化的瞬間,便看見對方眼睛一挑,嘴角跟著上揚起來:“沒有吧,就看了兩眼,我以前可沒有見過里卡爾大人,難道不應該是您認識我~”
最后上揚的語氣透露出主人輕巧的態度,絲毫沒有因為淺海彌霧的質問有半點晃神。
然而下一秒,還在悠閑回答問題的黑麥則是眼神一凜,瞳孔咻地增大。
“撒謊!”
子彈上膛的聲音掩蓋在一道凌厲尖銳的言辭中,前排開車的蘇格蘭眼神一飄,透過中央后視鏡迅速觀察后排的臨時變故。
當看到黑色墨鏡的男人毫無征兆地掏出手槍對準黑麥的腦袋,蘇格蘭握在方向盤上的手指輕輕一抖,隨即握得更緊,上挑的貓貓眼在剎那間暗下眸光。
“我沒有撒謊,實話實說罷了。”
即使此刻被人用槍指著太陽穴,黑長發綠眸的男人仍舊保持風輕云淡的態度。
“是嗎?”
淺海彌霧舉著手中的槍,勾在扳機上的食指微微往里扣動,微小的動作顯然已經被對面的黑麥注意到了,但對方仍然保持著不變的姿勢。
只是悄然改變的重心和手臂繃緊的衣服褶皺出賣了對方其實內心并不那么平靜的秘密。
淺海彌霧繼續保持這個動作,而黑麥也依舊不動,仿佛兩個人就像蠟像一樣定在了后排的座位上,只剩下前面駕駛位上的蘇格蘭沉默地開著車。
淺海彌霧等待著對方的動作和接下來的表現,其實在他剛掏出槍的那一瞬間,黑麥就有反射性動作,但直到他徹底把槍口對準,對方都一直沒有更大幅度的動作。
是身體反應速度跟不上,還是已經自信到即使淺海彌霧將扳機按了一半,也仍能從槍口下安然脫離?
隔著一層黑色鏡片,淺海彌霧肆無忌憚地打量黑麥。
這位新成員,似乎有些特別。
“里卡爾,前面是出關路口,可能有交警……”
蘇格蘭緩下車速,不著痕跡地勸戒兩人盡快結束現在的靜止對峙狀態。
“開個玩笑而已。”
率先收手的是淺海彌霧,將手槍翻轉在掌心轉了一圈,聽到黑麥和蘇格蘭同時放松的細微呼吸聲,淺海彌霧輕輕哼出一聲低笑:“這把槍給你了。”
隨意地將手槍拋給邊上的黑麥,淺海彌霧伸手摸了摸頭上快要松散的小辮子,一副完全沒有變故發生的樣子。
“這個玩笑……還挺嚇人的。”
松了一口氣的黑麥接過袖珍版的槍械,墊在手中的重量顯然不是子彈滿膛,輕輕卸下彈夾就著空隙一瞥。
果然是空槍。
“知道我是空槍,所以一點也不害怕,對嗎?”
淺海彌霧似笑非笑地問出一句,單手撐在車窗上看外面的風景。
“起先我不知道。”
黑麥嘴角噙出一抹淡笑,收起手中的槍械別在衣服下的后腰上。
“但是,我猜這是考核的一部分,你也不會真的開槍,不是嗎?”
“嗯哼,說的很對。”
淺海彌霧側頭斜瞥一眼黑麥,了然一笑。
“還有,關于剛才的問題,我突然想到可能很久之前也見過一個人,或許是有點相像,說不定我們以前還真見過。”
黑麥將視線投向前方檢查的路口關卡,穿著制服的交警正在檢查通行。
一輛又一輛,各式各樣的車輛如同流水一般慢慢行駛。如同再尋常不過的場景。
但殊不知,這輛普通的黑色豐田將搭載三個“亡徒”前往他們的目的地。
第63章 跳水表演
“砰砰砰——” 接二連三的槍聲通過耳麥傳來,急速奔跑帶來的風聲和呼吸聲讓耳麥的電流不穩。 針織帽黑發男人握緊手中的狙擊槍,透過倍數目鏡沉默地注視著河對面的建筑。
此時的天已經暗下來,太陽的余光徹底沉沒在地平線下,只發出微弱的光芒。
“黑麥,里卡爾和蘇格蘭還沒有撤出來嗎?”
一陣急切的男聲加入頻道。
是——提前退出的情報人員波本,本次考核的第三位代號成員。
“是,他們還在對面。我現在在狙擊點接應。”
黑麥壓低身體,深綠的眼睛宛如深夜里的一把利劍刺穿狙擊目鏡,快速清掃對面的情況。
這次任務波本作為先行的情報探查,在中途就及時抽身了。而黑麥也順利在最后撤回,只需要等里卡爾稍稍收尾就行。結果現在蘇格蘭和里卡爾還都沒回到接應點,耳麥里全是槍聲,根本來不及回應。
“……還沒回來嗎?那邊好像有條子來了。”
波本壓低聲音,終于在邊上的掩體后找到黑麥的蹤影,半跪下來朝河對面望去。
“條子?”
聽到第三方加入,黑麥難得地蹙起眉頭,將視線調高后,果然發現對面大概四百米方向出現了警車。
“如果十分鐘之內他們還不回來,我們也要從這里先撤了,那邊的警察可能會找過來。”
波本抽出左手腕衣袖,發現離最初計劃中的時間已經差了19分鐘,灰紫色的眸子緩緩沉下,再次抬頭看向不遠處建筑已經出現的爆炸,眉頭跟著皺起。
“喂,里卡爾,你們什么情況?”
盡量忍著語氣,波本重新調試耳麥試圖恢復通信,但耳機里仍然只有槍聲。
“應該是他們那邊單方面臨時截斷了,再等等。”
黑麥從地上起身,收起狙擊槍,快速卸下零件裝回偽裝的盒子。
不知道這次是怎么回事,警方居然來得這么快。他們得提前撤離了。
“嘭——”
一道巨大的爆炸聲從遠處建筑傳來,直接在黑夜里炸開一道絢麗的奪眼光芒。
“!”
黑麥和波本在同一時間齊齊看向河岸對面,各自壓低眼中的擔心。
而此時,河水對岸正處于爆炸中心的淺海彌霧正在漫天亂飛的子彈下穿梭著。
“真是失算了,嘖。”
淺海彌霧抬手,在黑暗中憑借聽力崩掉一處槍手方向,暫時減緩了前行的壓力。沒走兩步,在看到一個熟悉的灰藍色人影后,埋腰弓身就地一個翻轉借著零碎的掩體穿過。
注意到背后的細微動靜,蹲在柱子后方的蘇格蘭迅速轉身,手中的槍還沒有徹底撐開就被身后人一把按下。
“是我。”
等兩人的距離徹底拉進,陰影下的人臉顯示出來。蘇格蘭回頭掃射一眼,在看到一雙微微發出亮光的霧藍色眼睛后不禁身體一僵,然而在下一秒又恢復正常。
“……里卡爾,你沒帶墨鏡了。”
沒想到在幾乎可以說是槍林彈雨中與蘇格蘭見面,對方第一句居然是問自己的墨鏡。一雙上挑的貓眼跟記憶里的差別不大,但又多了幾分冷酷與寂靜。
淺海彌霧忍著咳嗽的笑意,壓住蘇格蘭的肩膀觀察著眼前混亂的局面。
“墨鏡被人崩了,還有兩分鐘到爆炸時間,馬上撤離。”
淺海彌霧的墨鏡在之前的混亂中被不知道從哪里飛出的子彈崩掉了半張鏡片,幸虧他躲得及時,只是在眼角邊擦了點血痕,沒有其他過多受傷的地方。
“從哪里撤?我剛才在窗邊好像看到了警車。”
被壓著的蘇格蘭輕輕調整重心,想要遠離身后的淺海彌霧。之前扎的小辮子在奔跑中散開,皮筋也不知道掉哪了。淺海彌霧的頭發微梢掃在脖頸后,蘇格蘭只覺得心頭涌上一抹異樣的微妙感。
好像。
好像,那個晚上。
“嘭——”
似乎是聯想到某位故人,蘇格蘭蹙緊的眉毛在黑暗中慢慢放緩,甚至連嘴角都不知覺地上揚,然而很快就被上層樓的爆炸聲吸引了注意力。
“會游泳吧?”
淺海彌霧靠在蘇格蘭身邊,快速給手槍替換一副彈夾,隨即伸出手搭在對方肩膀點著手指。
“什么意思?”
被淺海彌霧突兀的一句驚到,蘇格蘭邊觀察著眼前的情況,微微側頭詢問,才一轉頭就看見黑暗中一雙微閃的藍色眼睛。
眼睛主人彎下眉毛,語氣輕巧。
“跟我一起來一場高空跳水吧!”
——
“嘭——嘭——”
高空落水時,越接近水面速度越快,自由落體的失重感讓人的神經緊繃到一個極點,同時腎上腺激素飆升。
砰砰的心跳和呼吸聲甚至連血液流動的聲音都能在腦海里聽見,蘇格蘭在終于要接觸水面的一刻改變姿勢,挺直地俯沖插入水面減少接觸面積帶來的沖擊力。
“噗通——”
兩道落水綻起的水花聲掩蓋在震天般的爆炸聲響下,半棟破舊的建筑都在晃動中搖搖欲墜。
全身被河水包圍的蘇格蘭虛開眼睛,伸手撲開身上浸濕的衣服。腳尖在無聲的水下靈活一蹬,剛一出水面邊看見燃燒了頭上的建筑,在快要黑完的傍晚點亮了半邊天。
“里卡爾?……”
蘇格蘭四下環顧水面,因為自己的落入而在周圍蕩起的幾圈波紋依次推開,三米開外的水面甚至飄著一件灰黑色大衣,唯獨不見衣服主人的蹤影。
“咕咕~”
身后的水面突然傳出冒泡聲音,蘇格蘭雙手一撐借助浮力往后退去,緊接著就看見一個黑色濕漉漉的腦袋從水里冒出。
淺海彌霧鉆出水面,深深呼吸一口再次潛入水中朝著河對岸游去。蘇格蘭也很快跟在后面游了起來。
出水的時候,寒風吹在身上將浸濕貼在肌膚的衣物變得更涼,叫人忍不住打顫。但淺海彌霧一點沒有不適的感覺,手一撐跨上河岸,身后的蘇格蘭也同時到達。
“里卡爾,你們在這里!”
一聲壓低的疾呼從邊上傳來,淺海彌霧抬頭一看是趕來的黑麥和波本。
擠壓著濕發水分,淺海彌霧一偏頭就瞥見黑麥的眼色一閃,隨即壓下針織帽沿,將懷中搭著的外套遞過來。
淺海彌霧自然接過,衣服沒在手中待上兩秒,就被淺海彌霧順勢拋給了身后的人,一下子罩在同樣濕透的蘇格蘭頭上。
注意到這個動作的波本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淺海彌霧,很快開口進入主題:“先撤吧,條子要找過來了。應該是他們內部分裂,后面引來了警察。我們需要的信息任務已經達到了。”
“呵呵……”
從金發男人的口中聽到條子一詞,淺海彌霧再次不合時宜地笑出一聲,然后伸手掩住嘴角走在最前面。
“那就走吧。”
趁著沒人在前面看到自己的表情,淺海彌霧咳嗽兩下,復雜地眨著眼睛。
真是受了buff狀態的影響,現在笑點驟降,是一點忍不住笑。
而跟在淺海彌霧身后的三人則是神色各異,黑麥面無表情地邁開腳步,深綠的眼睛卻始終盯著前方的人影。
邊上的波本沒有過多精力關注黑麥,快速跟自家幼馴染交換了眼神,確定沒有受傷才微微放下心來,然而又一想到剛才里卡爾微妙的笑聲,灰紫的眸子暗芒又緩緩下沉。
跟波本同樣擔心的蘇格蘭頂著黑麥的外套擦水,斜眼看見對岸停下的好幾輛藍白警車,被水泡白的手指在袖子底下蜷縮起來。
真是太碰巧了,希望不會有過多嫌疑。
*
走在最前面的淺海彌霧并不知道身后三人這么復雜的神色,一回到安全屋宣告本次任務結束后,出現的一串登陸密碼徹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山風,SF。
【這是?】
【一份身份密碼,登錄上會取得新的劇情背景。會豐富卡牌人物的屬性。】
系統作出簡單回復。
【新的身份背景是嗎……】
淺海彌霧打開電腦,按照指示登錄,當手指觸碰到最后的【確認】一鍵上,卻在一瞬間停下遲遲不往下按。
房間里沒有開燈,只剩下藍光屏幕發出的電子亮光。淺海彌霧抬頭左右查看一圈,黑暗包圍在全身。
【宿主,有什么疑問嗎?】
耳邊響起系統平靜的機械聲,淺海彌霧張開嘴巴,沒說出一句又重新閉上。
過了好幾秒,黑暗中才響起一句。
“沒有疑問。”
“滴——”
屏幕上亮起登陸成功的界面字樣,淺海彌霧繼續向下點擊。
【山風申請重新聯系!】
【收到!】
聯絡線回復的速度很快,就像一直在等待著淺海彌霧的信息。
【嵐,你怎么五個多月沒聯系了?我們這邊一直沒得到信息。】
淺海彌霧敲擊鍵盤,才打兩個字又刪掉。
【之前實驗室炸了,受傷到現在才有機會重新聯系。】
【了解,已經徹底恢復了嗎?現在身體怎么樣?】
對面的人似乎很關心淺海彌霧,沒有著急說其他情報,反倒是率先慰問他的身體狀況。
【是的,已經痊愈了。最近有什么需要我接應的任務嗎?】
淺海彌霧停在電腦面前,等待著對面的回復。
腦子里漂浮的卡牌還在閃著微光,把屬于里卡爾的一面翻過來,是一張純白的烏鴉圖片。上面只淡淡標注了一個字——
嵐。
聯絡代號山風的組成字,沒有更多具體的臥底信息,但淺海彌霧已經能七七八八猜出接下來的走向。
一個組織的瘋子爆破師,一個警方的幽靈臥底。
是很吸引人的人設組合。
淺海彌霧的眼睛向下一掃,簡陋的信息頁面已經回復。
【協助并保護遠山集團的董事長遠山一郎,他已經成為我們的秘密保護人,跟組織聯系很大。】
【收到】
第64章 六發子彈
今天的組織基地似乎有一陣無形的壓力,連帶著空氣都裹挾了些火藥的味道。 “喲,這不是塔那托斯嘛?今天怎么沒跟在你家里卡爾大人身后當跟屁蟲啊?不會惹人家生氣了吧?”
又是同樣的開場白,令人惱火的尖銳男聲在空曠的室內響起,塔那托斯眼神一斜,悄然間已經從后腰摸出了一把手槍。
“卡薩尼,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嘖嘖嘖,你不會想在這里直接掏槍射擊吧?前天的教訓沒吃夠嗎?”
面色蒼白的男人勾起詭異的嘴角,細長的眉毛悠閑挑起,斜眼看著面前“無能狂怒”的金發少年。
“聽有人說當時可是非常精彩哦~怎么樣,被人打了還要維護以前的主人嗎?”
卡薩尼可謂是說話達人,句句都能踩雷。但他本人卻一點不怕這一點啞雷爆開,反倒非常期待對方的反應。
每個字都在敲打與嘲諷,把十足的“嘲笑”放在語氣中。
“滾……”
像是突然熄火的爆竹,塔那托斯瞬間熄滅火氣,碧藍的眼睛壓著低沉的情緒沉默下來,只從嗓子里低低溢出最后的警告。
“哎呀,卡薩尼你們也在啊,在說什么熱鬧的有趣事?加我一份?”
聽到身后雀躍的聲音,塔那托斯冷著臉回頭,看到是黑發的混血男人。
“波爾多。”
又一個討厭鬼。
波爾多眨著眼睛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燦爛又刺眼。
“哎,波爾多你也來了?”
聽到有人要加入,卡薩尼聳肩道:“我們在說前兩天里卡爾開槍那事,當時的場面可刺激了哈哈哈,你是不知道當時……”
“找死!”
“嘭——”
原本重新被收回的手槍對準兩人開了一槍,卡薩尼和波爾多同時朝兩邊跳開,金屬外殼的子彈蹦擊到地上又被彈走,頓時空中傳來一股真正的硝煙味。
“塔那托斯你個瘋子!”
幾乎從腳面上擦過去的觸感直接讓卡薩尼失去最后一點語言客氣,陰著臉大罵出口,手中的槍跟著上膛對準金發少年的方向。
情況比卡薩尼好一點的波爾多也閉上嘴巴,只剩一雙精光的眼睛悄悄注視。
“你們在干什么?要把基地翻了嗎?”
從背后傳來的凌厲男聲如同一盆冬日冷水,插入此時快要燃燒起來的氣氛中,徹底澆滅三人間劍拔弩張的氛圍。
“哈哈哈,玩笑而已,玩笑而已~”
波爾多率先出聲,連忙揮手示意自己要離開,腳步飛速往外走。
他可不想惹這位組織里讓人聞風喪膽的殺手生氣。
“琴酒……沒什么。”
被突然來到的琴酒打斷,卡薩尼眉毛皺得更緊,咬了咬牙,臉色極其不好地放下手中的槍。
一抬眼又看見塔那托斯同樣面無表情的臉,心中怒氣再次涌上心頭,但迫于琴酒的壓力只能作罷。
“我走了。”
卡薩尼陰著臉匆匆離開,生怕自己忍不住就當著琴酒的面開槍。
“塔那托斯你在發什么瘋?”
看見兩人匆忙離開的樣子,卡薩尼還特別一副心有不甘,琴酒冰冷的視線直射塔那托斯。
剛才的經過,他在進來的時候已經看得一清二楚。
金發的少年自從琴酒一進來就一副呆滯的模樣,整個人定在地上動也不動。甚至連剛才卡薩尼舉槍對準他的時候都沒有反應。
實在不是一個合格成員的作風。
“琴酒大人,是我先開的槍。等會會去審訊室那邊受罰。”
金發少年似乎對于受罰已經見怪不怪,在琴酒還沒發話前就自動承認錯誤。說去接受懲罰也是輕車熟路。
就像經歷過無數次一樣。
“哼,自己知道就行,明天還有任務,別這副奄奄一息的死老鼠模樣。”
琴酒冷哼出一句,對于塔那托斯的知趣還算滿意。
“是!”
金發少年埋下頭,碧藍的眸色微微閃動,很快退出門。
琴酒轉身坐下,摸出一根煙,正想點上又抽出手機快速打出幾個字,隨后將手機扔回口袋。
“呲——”
從金屬打火機里躍出的橙黃火焰將煙頭引燃,銀發男人吐出一口煙霧,神色開始變得舒緩。
【里卡爾,管好你手下的塔那托斯。】
*
“滴!”
收到信息的淺海彌霧才從睡夢中醒來,沒有開燈和緊拉的窗簾讓整個室內昏暗不堪。
淺海彌霧伸手扯衣領口,豁入的空氣貼到被冷汗浸濕的襯衫后背驚得他一個哆嗦。
抽過床邊的手機,亮起的藍色屏幕光線把淺海彌霧的眼睛晃得不禁虛起,仔細一翻看內容,來信人居然是琴酒。
說的還不是什么有關任務的正事。
“塔那托斯……”
看到琴酒明白指出的“你手下的”幾個字,淺海彌霧低喃出屏幕上的名字,一時間竟然透著一股寒意交錯的怒氣。
兩天前。
可以說是淺海彌霧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控制不住情緒。
他幾乎沒有設想過才接手不到一周的保護任務能這么快失敗,還以一種極其“丟臉”的方式。
遠山集團的董事長夫人被人在家殘忍殺害,而遠山一郎則是不忍痛心也在一天后自殺身亡。
淺海彌霧只在接應下與對方匆匆見過一面,組織這邊剛好碰巧地讓里卡爾管商談的一部分,剛好有了鉆空子的機會。
但他沒想到卻會因為塔那托斯的插入而在一瞬間崩塌。這個信息的最先來源是從組里緊急得知的,以至于塔那托斯來上報的時候,淺海彌霧已經處于了頭腦風暴的狀態。
“里卡爾大人,沒想到遠山一郎那老家伙這么快就自殺了,真是膽小畏縮擔不了大任,不過沒有關系,組織已經在扶持另一個對象上位了。”
金發少年揚起嘴角,似乎對自己作出的事情很得意:“誰讓他這么久還在跟組織周旋,既想吃利還不想做事,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能讓他全部占完?老家伙還真以為自己有多重要,還敢跟組織提出這么多要求,我們直接換另一個人上來不就行了?畢竟姓遠山的又不是他一個人。”
越說越起勁,塔那托斯直接忽略了淺海彌霧越來越陰沉的臉色,以至于淺海彌霧冷冷地問出一句“所以遠山夫人那邊是你親自干的”,塔那托斯一愣神,似乎感到了面前人微妙的語氣,但很快恢復笑容繼續說道。
“是我干的,前天朗姆大人他們就說了,可能還沒來得及通知您。反正大人后面也要干,索性我提前做了您也可以不用再……”
“嘭——”
沒說完的話被擦過肩膀處的子彈與槍響截停,塔那托斯保持僵硬的姿勢,瞳孔在一瞬間緊縮。
淺海彌霧開的這一槍又急又快,完全超出了塔那托斯的預估,以至于塔那托斯根本沒反應過來,等結束后就像直接傻了一樣直愣愣呆在原地,驚詫的表情仿佛在疑惑。
“沒有通知我就去做了?”
“嘭——”
第二槍擦過的是塔那托斯右邊小腿褲腳,子彈蹦在地板上將瓷磚打得泥灰亂濺。
“所以你的上司是朗姆他們對嗎?”
“嘭——”
第三槍是擦著腰部,精準到沒有任何受傷,但塔那托斯仍能感受到子彈沖過來的一瞬間裹挾的風。
他在生氣。
里卡爾大人生氣了。
因為我越過他做事嗎?
但這遲早要做啊!我替大人干了,他并不開心。
因為討厭朗姆大人他們那派還是因為其他?
塔那托斯感覺自己的大腦要飛速燃燒起來了,但全身卻像被固定在極寒的冰塊里。
“呵呵,不解釋一下?”
黑發青年勾著嘲諷的嘴角,霧藍色的眼睛射出無機質的暗光。
似乎剛才的人體描邊只是開胃菜警告,但凡接下來的回答不符合心意,就能直接把子彈崩到塔那托斯的腦袋上。
“里……里卡爾……大人!不是!您才是我上司!我不該越過你行事,我可以去受罰!”
少年清脆的聲音因為激動和緊張在空氣中變得尖銳,一句不完整的話幾乎每個字都在變調,顯得異常古怪。
“噗呲——”
看著面前在極力保持冷靜的塔那托斯,淺海彌霧慢慢踱步到對方面前,輕輕呲笑一聲。
五步的距離就能與金發少年靠近。
原本塔那托斯比淺海彌霧稍稍矮了點身高,現在因為被遷怒不知覺弓起背部,垂下的腦袋讓兩人的身高差變得更明顯。
淺海彌霧冰著臉,慢慢抬起手中的槍,連發三槍后的槍口還冒著絲絲的余熱,對準塔那托斯的腦袋。
“里卡爾大人……”
金發少年的聲音幾近沙啞到聽不見,只面色呆滯地盯著淺海彌霧的面龐。
一雙碧藍的圓圓眼睛跟淺海彌霧的瞳色差不太多。
可惜,他們不是一路人。
“不需要去受罰。”
帶著黑絲手套的指尖慢慢扣動扳機,被對準的少年睜著大大的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只屏住呼吸緊緊盯著淺海彌霧手上的動作。
“砰砰砰——”
最后的三槍是連發,近距離射擊傳出的聲音將人耳朵震得發麻。
由于天生對死亡氣息的敏感,塔那托斯在子彈出膛的那一刻閉上眼睛,卷長的睫毛連同整個身體微微抖著,但卻沒有任何反抗的預兆動作。
擦過頭發的子彈帶走耳邊的風,隨即以極快的速度往后拉去,鑲嵌進身后數十米的墻壁上。
“這就是懲罰。”
一道毫無情緒的人聲落在塔那托斯耳旁,因為槍聲太大而震麻的聽覺讓聲音變得模模糊糊,但塔那托斯卻聽清了。
“以后不要再越過我做事,懂了嗎?”
“是。”
第65章 蝴蝶卡片
“啪嗒——” 昏暗的車內,突然打開的打火機冒出一團小小的火花照亮不大的空間。 淺海彌霧打開一包全新未拆裝的香煙,從中輕輕抽出一根點燃,指尖夾著吸上一口,頓時被嗆得不行。
“咳咳咳……咳咳。”
淺海彌霧快速把香煙摁滅,一根嶄新的香煙就這樣結束了短暫的生命。
如果放在以前,他們兩個肯定要揶揄自己不會抽煙還浪費香煙,不如直接給他們。
或者某位經驗十足的大老師又會以身作則,親自示范帶新手上路。
不過今天,只有淺海彌霧一個人。
放低車窗,一陣夾帶潮濕的微風吹來,密密的雨絲隨風斜飄進車窗內,將駕駛位上淺海彌霧的左半邊肩膀打濕。
也不算打濕,尚且只有幾絲可見的小雨珠窩在肩膀上的絨質大衣凹陷處。
淺海彌霧抬眼看去,外面的天空已經因為陰雨天暗下來,還沒到平時的傍晚時分,天幕就提前低沉下來為夜晚作出交接儀式。
淺海彌霧呼吸了幾下外面的新鮮空氣,隨后關上了車窗,將雙手搭在面前的方向盤上,隨后整個上半身伏在上面。
一雙霧藍色大眼睛無精打采地盯著車前空曠的道路,沒有對焦,也不思考。
就像放松似地抽離思想,只為了暫時的一場休息。
這里是東京郊區最大的墓園外,因為天氣的緣故,來往的人影和車輛都很少。
淺海彌霧把自己的車停在不擋道的馬路一邊,車頭正對墓園進出口,正好可以看清這段時間進出墓園的人員。
黑色的車輛似乎與昏沉的天氣背景融為一體,靜靜接受細雨的洗禮。
淺海彌霧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來這里。
來觀看自己的墓碑,應該是一種很神奇的感受吧?
從今天中午被睡夢驚醒,他就一直感覺心里一陣止不住的壓抑。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暗暗告訴他——
來看看這里吧。
然后他就來了。
摸出手機,淺海彌霧半只腦袋抵在方向盤上,右手伸在下方摩挲著屏幕上的時間字眼。
【11月7號,PM4:00】
是7號。
沒想到一年的時間居然過得這么快。
就像做了一場很久很久的夢。
【嵐,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了,不要心負擔,后續我們會繼續跟進遠山集團。遠山先生的兒子還在英國,他很久以前送走的,組織應該沒有查到情報,我們也會派人協調。】
【注意不要引起嫌疑,一切以自己的安全和組織信任度為重。】
【……收到。】
淺海彌霧的回復很短。
上面對于這次一周不到就失敗的任務沒有追究,回應的消息是事出突然,淺海彌霧沒有得到及時的通知,以及上邊組里也沒有暗中插夠眼線。
后續只能將這件事翻篇,只在淺海彌霧給出的第2集 團培養人身上準備繼續跟進。 但淺海彌霧卻莫名地覺得不好,明明那天晚上才匆匆見過的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沒了。 他甚至都能清楚回憶到中年人半白的頭發和笑起來皺出的眼角。
“是秘密聯系人嗎?掩得這么嚴實我也看不清,哈哈哈……不用管我這個老頭子,本來視力就不好。他們已經找過我幾次了,估計繼續拒絕一次,我這小集團就得換人了。”
即使說到有關生死的話題,中年男人也像開玩笑般笑出一聲:“想我當初也是白手起家,如今干到這份地步,半輩子沒怕過幾個人。但老了就不行了,這也怕那也怕,放不開手腳……哈哈哈,我說多了。”
前一秒還在回憶的男人收起祥和的神態,滄桑的臉色瞬間變化,銀質鏡框后的眼睛射出一抹久經商場銳利目光:“后面會按照指示假裝跟他們合作的,只希望你們能說到做到,保護好我妻子還有……小和。”
“沒有問題,后天我們就會秘密送走遠山夫人,令郎那邊也會派人暗中保護的。”
淺海彌霧記得自己當時的回答是這樣。
然后兩天后接到的消息是遠山夫人在分局的家里被殘忍殺害。
根據簡單的描述是總共六發子彈,致命處共兩處,一發在太陽穴,兩發在心臟。其余四發分別在肩膀、腹部和大腿。
襲擊者使用的是很小聲音的消音槍,當天晚上沒有驚起其他人的注意,甚至避開了在房子外面守夜的小組成員。
而襲擊者似乎還很得意地將作案工具丟在了現場,明擺擺的是要威脅遠山一郎。
針對這次突如其來的襲擊,組里的上司也感到很丟臉。誰也沒想到組織的耐心會這么少,現在居然直接放棄了遠山一郎,轉而去扶持集團內部其他的人。估計目標是打算培養一個從頭到尾都是組織內部的人,這樣就不存在,或者說極大地減少了背叛的可能性。
最后這件事只能勉強翻篇。
聽到塔那托斯輕巧地說出自己干的“好事”時,淺海彌霧只感覺腦子一時間不受控制,身體快于意識地就舉起了槍。
然而在扣動扳機的那一刻又智回籠,只精準地控制彈道軌跡,讓子彈斜著擦過對方。
一個短彈夾,六發子彈。
以同樣的方式還給劊子手。
“……”
但現在回過神又來想一想當時的舉動,似乎不是太妥。
淺海彌霧承認自己沖動了。
“呲——果然還是要打磨一段時間啊……”
淺海彌霧彎起一抹苦澀的笑容,想到組織見到的兩張新的熟悉面孔。仿佛都變了很多,憑氣質的話,第一眼還真認不出來。
一個狡黠的情報販子,一個冷酷的狙擊手。
“哈,沒想到比兩個學生都不如了,你還得加油了。”
淺海彌霧自言自語道。
抬起眼,外面的天空似乎更暗了。一道模糊的人影遠遠地出現在墓園進口的大門。
淺海彌霧微微瞇起眼睛,試圖看清對方的蹤影。
看樣子對方應該是一個很高的男人,全身穿著黑色的西裝服樣,拿著一把純黑的雨傘擋了大半的側臉。懷里斜抱著一束鮮花,但是由于距離過遠,淺海彌霧暫時還不能分辨出到底是什么花。
男人撐著黑傘走進墓園,淺海彌霧只覺得心里一陣異樣的感覺,等回過神時自己已經鬼使神差地遠遠跟在對方身后。
車里沒時常準備雨傘,淺海彌霧將只往腦袋壓上一頂鴨舌帽,便推開車門跟了出去。
所幸雨下得不大,飄飛的細雨絲傾斜地撒到大衣上,淺海彌霧沒過多顧及,悄悄地放慢腳步。
黑西裝的男人停在一處墓碑前,淺海彌霧停下腳步在下排的斜角處卡了個視線死角,將大衣的領子默默豎起擋住了底下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霧藍色的眼睛沉在帽沿下關注對方。
男人收下手中的雨傘,緊接著彎腰把懷里的花束輕輕放在墓碑前的空臺上。
然后靜靜矗立在雨中,全黑的西裝將人拉成一條長長的黑影,徹底混合在暗沉的環境中。
淺海彌霧立在原地,跟著沉默下來。
一時間,距離不遠的兩人竟同時成了兩座蠟像般都一動不動。
等到幾乎有一分鐘的沉寂,男人這才重新有了新的動作,快速撐開黑傘往出口走去。
淺海彌霧看見對方往自己的方向走來,連忙壓下帽子,徹底把自己掩藏在衣服中,邊走邊回頭瞥看對方的方向。
然而視線在接觸到對方的臉后,瞳孔卻猛地一縮。
連同袖子中的手指也跟著蜷縮起來。
半長發的男人似乎注意到淺海彌霧這邊的細小動靜,偏頭遠遠地望了一眼,緊接著繼續往外走去。黑影壓在雨傘下,很快消失在墓園出口。
淺海彌霧起初還以為對方是發現了自己,但這樣看來只是出口路線恰好靠近了這邊的小路。
下意識地吐出一口氣,淺海彌霧邁開腳步來到男人剛才所停留的地方。墓碑上的主人名字,他很熟悉——
【淺海彌霧】
“……果然是他。”
萩原研二。
難怪對方的身影和走路姿勢有點熟悉,淺海彌霧在看清他的臉后有點驚訝,不過想想也是在情之中。
垂下眼眸,淺海彌霧的視線被空臺上的花束吸引過去。
是一束包裝完好的蝴蝶蘭,淡紫色的。此時因為下雨的緣故,花朵上還沾著晶瑩的小雨珠,倒顯得異常新鮮。
與周圍肅穆的環境格格不入。
旁邊還擺著兩束嫩黃的雛菊,正濕噠噠地垂在一邊,應該是以前也有人來送過花。
不過除了剛才的萩原研二,淺海彌霧還不知道今天到底有誰來過。
而他今天也是第一次來到這里。
蹲下身體,跟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對望,短發的青年正隔著鏡頭與次元望向外面的人。
“……真是神奇的感覺。”
淺海彌霧伸手去摸蝴蝶蘭,一張折疊的方形小卡片從花束的包裝紙上掉出。
淺海彌霧一愣,單手抽出卡片撐開,入目的是一排密密麻麻的字。字跡清秀規整,一個字一個字整齊地排列著,跟它主人以往的風格略顯不符。
眼睛快速地在上面一瞥,帽子底下傳出一聲低笑。
淺海彌霧慢慢地揚起嘴角,咻地一下站起身,指尖將卡片重新按照痕跡折回,小心翼翼地塞進大衣口袋中,轉身往回走。
青年人似乎心情不錯,一改來時的低沉,連帶著大衣底擺都在風中飄揚。
【宿主,有什么值得這么高興嗎?】
系統的機械音響起,淺海彌霧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心情變化的緣故還是真的有變化,系統平時本該無情——
額,也不是那個意思,總之就是應該機械的、沒有感情的,今天突然冒出來倒是意外俏皮。
像個活人。
【哎嘿,難道是被本系統的語言更新裝置驚訝到說不出話了?宿主您不行啊~】
即使帶上了敬稱,系統的語調也越發靈動起來。
“你還是原來的系統?”
淺海彌霧眨眨眼睛,對著空氣問出口,下一秒感覺自己對著空氣自言自語的樣子被人看到還挺奇怪,三步作兩步鉆進車內。
【你的語言系統更新?】
【是噠,為了宿主接下來的回檔表演與精神健康,本系統接受了最新語言數據輸入,可以更靈活地對話哦~宿主心情不好可以跟本系統說,保證給到最貼心的交流服務!】
【回檔扮演?是關于補充卡牌背景的嗎】
淺海彌霧跳過系統不正經的對話,敏銳地捕捉到一個關鍵詞。
【宿主好棒棒!一下子就明白了,接下來會補充“嵐”的過往身份經歷,大概率會遇到一個熟人哦~】
聽見系統甜膩到滲人的語調,淺海彌霧的臉上慢慢浮出復雜的神色。
能申請調回以前的樣子嗎……
【不能喲,本系統感到宿主正在想一件很失禮的事情,難道不喜歡嗎,男人,嗯?】
像是猜到淺海彌霧的心聲,系統率先作出回答斷了淺海彌霧的最后一絲念想,連帶把腦海中的卡牌界面放出閃光。
雖然沒有實體,但淺海彌霧似乎都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東西在自己腦子里亂跳。
還是帶著那種能閃瞎人眼的五彩亮光,反復橫跳。
【你正常點,別這樣。】
淺海彌霧終于忍不住說出心里的實話。
“難道不喜歡嗎?男人”還有那句精髓般的尾音無限制回蕩在腦海里,感情這家伙比塔那托斯和卡薩尼兩個人在他耳邊嚷嚷吵架都要精神污染。
【好吧,說點正經的,現在可以回檔時間線,宿主你先自己打拼一段時間,等到合適機會本系統會來的!接下來就為了美強慘完美人設加油吧!】
第66章 跨年快樂
12月31日,P.M9:21。 “您好,停在前面的樹邊就好。” “沒問題,小伙子新的一年快樂啊!”
一輛十分常見的黑色豐田出租車緩緩停靠在路邊,戴著暗藍色圍巾的半長發青年推開車門,雪夜的風將發梢卷起半蒙在臉側。
“謝謝,司機大叔也新年快樂!”
青年人半張臉藏在圍巾下,眼角微彎,對著新年之際還在工作的出租司機道謝。
“滴滴——”
【萩,你到哪里了?怎么還不來,我們要開始吃飯了。再不到的話,你連剩飯都沒有了!】
口袋里傳出信息的滴滴聲,萩原研二摸出手機,硬質的電子屏幕被冷空氣凍得像一塊冰塊,拿在手里異常冰涼。
【馬上到了。】
【別著急萩原,路上小心,我們都等你呢。】
手機對面又傳來一條明顯與松田陣平口吻不同的信息,萩原研二埋在圍巾下的嘴角慢慢上揚。
【好的,班長。我馬上到了,還需要順便在便利店帶點東西嗎?】
【不用,我們這里東西都買齊了,你自己人來了就好了。】
【行,五分鐘后見!】
萩原研二收回手機,將露在寒空中的雙手湊在嘴前哈出一口熱氣,熱熱的氣息很快在眼前形成凝固化的白霧狀態,但下一秒又瞬間消散在空中。
抬起頭,萩原研二正好站在一家店門前的玻璃櫥窗前,透明玻璃投射出青年人的模樣。
一件灰色的長棉大衣將青年人的身姿拉得更長,暗藍色的格子圍巾隨意地系在脖間。半長的黑發抵在肩膀邊,甚至在頭頂還有幾片沒有消融的亮銀銀的顆粒。
是夜空中飄散的雪花。
今天晚上的東京市區跟平時其實沒有多大區別,但依稀還是能看出一些不同尋常。
剛才坐車過來的一路上,萩原研二在車窗邊看到了各式各樣的節日燈光。商業中心、百貨公司、商場和餐館都在店門前裝飾起了喜慶的裝飾品。五彩的霓虹燈閃爍著,為平時就很熱鬧的城市增添了更多生機的活力。
“喂,美美子慢點跑,前面撞著人啦——抱歉!”
聽到身后焦急的聲音,萩原研二沒來得及閃避就被后方一道重力碰撞,不過很快穩住了身形,順道還拉住了身邊因為剎不住車快要摔個狗啃泥的人影。
“抱歉抱歉!”
整個籠罩在大棉襖中的人影取下帽子,是一個扎著辮子的女生,因為撞人的失禮,現在滿臉通紅地彎腰道歉。
“抱歉,先生您沒事吧?都怪美美子跑太快了,沒看見前面有人……”
跟上來的男生穿著跟女孩同款的棉襖,此時拉著女生的手連忙朝萩原研二道歉。
“什么嘛,都怪你這個笨蛋不提前提醒我!”
女生聽到自家男友的解釋,忍不住側頭還口,剛想起身又被男生按著腦袋彎腰。
“總之就是非常抱歉啦!”
“沒事的。”
萩原研二輕輕哼笑出一聲,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那就好,祝您新年快樂!美美子走了!”
男生伸手將帽子蓋在女生頭上,連忙拉著對方離開。
“笨蛋,別捂著我的頭!看不清了!”被壓著的女生使勁拍著男生后背,走了好幾步又突然轉頭,遠遠地朝著萩原研二喊了一聲甜甜的祝福——
“好心先生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看著面前活力的情侶越走越遠,萩原研二站在原地遠遠回了一聲。
然后過了好幾秒,又像忍不住笑意似地對著空氣笑起來。
“咳咳,噗呲——”
真是有活力。
跟以前的他們一樣。
萩原研二無奈地搖著頭加快步伐。今晚的雪不大也不小,將路面鋪白,踩在上面便能發出細微的嘎吱聲,像踩在面粉上一樣。
萩原研二停在一家房門前,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抬手去按門鈴。
“來了來了!馬上!”
溫暖的室內一開門,就撲面一陣暖氣,甚至帶著各種食物的香氣。
“萩原,你終于到了!快進來,你怎么沒帶傘啊,外面在下雪啊,頭發上都濕了,快去衛生間吹吹!”
穿著休閑家裝的伊達航一推開門,看見的就是臉龐被凍得通紅的萩原研二。但對方好像卻一點不冷的樣子,伊達航只能連忙招呼著,一把將萩原研二拉進門,嘴邊還催促著“趕快收拾收拾”。
大過年的,增加一個病號可就不好了。
“沒關系的班長,外面只是小雪,我拿毛巾擦擦就可以了。”
萩原研二取下圍巾抖了抖,然后搭在門邊的墻上,擦出的靜電噼里啪啦讓披散的頭發張揚在空中,說話間冒出許多白霧熱氣。
“哎,你真是的……一個個都讓人操心,我去給你拿毛巾,現在去客廳烤烤火爐吧,娜塔莉和松田都在廚房里邊。”
“誒,小陣平居然在廚房,不會給娜塔莉小姐搗亂吧?”
萩原研二脫下沾得半濕的外套,穿過客廳走向廚房,只差一腳,他還沒進門就跟一個人影差點撞在一起。
“咳咳,誰說我在搗亂!我這是在幫忙,不像某個家伙姍姍來遲,就等著吃白飯呢!別擋道,讓開點!”
松田陣平端著一個精致的果盤,抬起下巴,微微偏頭示意萩原研二讓開。
“錯怪小陣平啦,是研二醬的錯,尊敬的陣平大人拜托拜托原諒無知的研二吧~”
萩原研二雙手合十連忙埋頭道歉,拖長甜甜的語調退開讓出身側的道路。
“嘁,每次都這幅樣子!”
萩原研二瞥見松田陣平抬腿想踹人的動作,立馬往后靈活一蹦躲開攻擊。
“算你躲得快。”
看到萩原研二因為成功躲開一擊而露出的賤兮兮笑容,松田陣平抿緊嘴唇,端著果盤忽略對方,往客廳方向走去。
“噗嗤——”
一聲淡淡的女聲在身后側響起,萩原研二抬頭,穿著圍裙的金色短發女人靠在門邊捂著嘴唇掩飾笑意。
“咳咳,讓娜塔莉小姐見笑了,廚房還需要幫忙嗎?”
萩原研二揚起乖乖的笑容偏頭詢問,眼睛看向廚房內部的方向。
“不用,全部的菜已經準備好了,我馬上出來了。剛才只是在切水果,松田君要來幫忙,沒想到他的手這么巧,居然還雕了只很可愛的小熊,哈哈。”
“可能是因為平時組里拆彈練習的,我們以前還雕過更多復雜的東西。”萩原研二想到剛才一眼而過的小熊蘋果,緩緩揚起嘴角。
“幸虧只是切水果,開始聽到班長說小陣平在廚房幫忙,還挺擔心娜塔莉小姐的安全……”
“喂——萩!你別亂說,我這里聽得一清二楚。”
萩原研二沒說完的話被客廳里的松田陣平快速打斷,感覺要是繼續再往下說一句對方就能直接一個跳起,給萩原研二兩頓暴揍。
“不說不說!”
萩原研二做了個給嘴巴拉拉鏈的動作,知趣地閉嘴,但眉頭卻在飛舞。靠在門邊的金發女人則是被兩人有趣的互動逗得止不住笑意。
“萩原君快過去吧,我洗個手馬上過來。”
“好!”
萩原研二轉身回到客廳,接過伊達航手里的毛巾搭在毛茸茸的腦袋上擦起來。
“你們組里這么忙,今天晚上還在加班?”
松田陣平皺起眉毛詢問,拍開萩原研二想要拿走唯一的小熊蘋果的手:“別碰,要吃自己去削一個。”
“嘶……小陣平拍得真疼,不吃就不吃。”萩原研二摸著被拍紅的手背可憐兮兮地吹吹,然后伸手拿起洗干凈的桔子。
“是啊,我們這邊都提前放了,沒想到萩原你們還會加班到這么晚。看來升為警部補事情還真變多了。”伊達航搖著頭說。
前段時間萩原研二從爆處組轉到了搜查課,短短兩三個月就完成了不少案件,剛好被組里前輩推薦,成功在年底前升為了警部補。
“啊,的確是。今天下午還出了一起案子,晚上因為臨時的補交資料耽誤了好久,真是累人。”
萩原研二嘆出一口氣,大過年的還加班到現在,的確不容易。
“嘁,既然當初執意要轉部門,那就得接受搜查課事多的現實。”
松田陣平拿起精致的小熊蘋果一口咬掉半只腦袋,一邊嚼著一邊說。
“話說萩原當時為什么要轉部門啊,后面我知道了還挺疑惑的,最近都挺忙,一直沒來得及問。不過看來萩原在我們搜查課適應得很快,都升成警部補了,上次組里還有其他女同事向我打聽你的信息……”
伊達航笑著打趣,隨即又無奈地搖起頭。
萩原研二——
果然跟警校時期一樣,不管在哪里,哪個部門,都能很快適應,混得那叫一個熟。
天生的交際家或許就是一個很貼切的形容詞。
“不是因為……”
松田陣平脫口而出的話懸在半空,但很快沒有下文。旁邊的萩原研二嘴角有瞬間的凝滯,但很快又一閃而逝。
“航,萩原君現在難道還是單身嗎?”
收拾完廚房的娜塔莉走出來岔開三人的對話,拍開裙擺跪坐在矮桌,很自然地接過伊達航挑好的水果,一邊笑著詢問。
“咳咳……這個這個!”
萩原研二放大聲量,把眾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又半天說不出兩句話來,只緩緩蹙起眉毛,原本下垂的眼瞼因為豐富的表情顯得更加搞怪。
“哈哈哈,萩你居然也有今天!”松田陣平恢復過剛才一刻的不自然,指著自家幼馴染率先咧開嘴角嘲笑。
“嗯,應該是的。不過那位女同事也詢問了松田的信息……”伊達航點頭回答。
“咳咳……什么?”松田陣平的臉色跟著豐富起來,神色里還夾雜著一絲復雜。
“放心,我沒有泄露你的信息!她應該不會去打擾你的!”
伊達航連忙擺手補充。
雖然沒跟那位女同事說,但伊達航還真有些擔心松田陣平會把對方兇哭了……
好吧,也不至于,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心態應該都挺成熟了。
不過一想到警校時期某個可憐的女同學“目光不佳”,被完全不領情的卷毛大猩猩拒絕后當眾落淚的黑歷史,伊達航覺得這種情況又不是不可能了。
“沒想到松田和萩原到現在還是單身,特別是萩原君——我之前還以為你這種類型的,應該很受女孩子的歡迎。”
娜塔莉端起茶杯輕輕啜一口,嘴角在杯子后微微翹起。
“萩原君和松田君喜歡什么類型的女孩子呢?突然有些好奇了。”
再次被提到的兩人有些難以回答,不過金發女子的目光實在親切又期待,叫人不敢敷衍。
就在松田陣平思索著自己說“我還是最喜歡拆炸彈”還是隨便編一個標準兩者之間哪個更好時,情商大師萩原研二已經率先出擊。
“這個嘛很難說,要慎重的……不過話說回來,班長和娜塔莉小姐什么時候結婚呢?到時候我們一定要認真送份禮物!”
“咳咳,萩原你……娜塔莉,他不是……”
看來話題轉移得很成功,一提到結婚兩字,對面的情侶似乎都在一瞬間繃緊了身體。萩原研二跟著彎起嘴角,目光落到兩人手上款式相同的銀環戒指上。
“航,不要緊張。”
被問到的金發女人淺淺笑出一聲,握了握伊達航的手,然后轉頭回答萩原研二:“我們應該會在年后先開個訂婚宴,至于結婚的話會往后面再推一段時間。很期待到時候你們能來。”
“當然,自然不能錯過班長的婚禮。”萩原研二快速地眨眨眼睛,露出俏皮的笑容。
“不是我說班長你也太遜了,這種話還要娜塔莉小姐自己來說……”
松田陣平口里叼著蘋果,剛想往下說,擺在桌子上的手機便響起來。
“喂,我是松田……什么?我是在富良街這邊,馬上過來,行……沒問題。”
松田陣平蹙緊眉頭迅速掛斷電話,起身扯過扔在一邊的外套。
“怎么了小陣平?難道是緊急任務?”
萩原研二跟著起身詢問,多年以來的默契讓他迅速猜到松田陣平電話中的七七八八。
“對,就在我們挨著的那條街,有值班同事過去了,不過為了保證安全,我得過去一趟!”
快速穿好衣服,松田陣平往口袋里裝好手機和鑰匙,一邊飛速朝門口走去一邊回頭說道:“不用擔心,很快解決的,等我回來吃飯!”
“松田!注意安全。”
伊達航張開口沒有阻止,只是眼神低沉下來,穩穩說了一句注意安全。
他們這行,就是要時刻面對這種緊急的情況。即使下一秒就是危險,特別是松田陣平他這個部門的性質。
“松田君,安全回來!我們等你回來吃飯。”
娜塔莉藍色的眼睛浮上擔心,但仍然盡量保持平常的語氣。
“小陣平,我跟你一起去。”
松田陣平一推開門,就被身后的萩原研二拉住袖子。
“得了,你都快三個月沒練習了,去了也不敢讓你拆,我一個人就行,等會就回來。”
松田陣平挑眉,輕輕拍開萩原研二的手:“別這幅樣子,我們以前也不是沒有半夜出過緊急任務,我很快回來,你們就等著我回來就行。”
雖然說好久沒有練習是一個原因,但松田陣平下意識不希望萩原研二也跟著去。
畢竟少拆一次炸彈,就少一次危險。
真是的,自從那個家伙走了,自己居然也會有這樣的想法。
松田陣平扯著嘴角,跟面前的萩原研二對視。煙紫色的眼睛里是自己倒影,隱隱地還夾雜著擔心。
“……行,太晚的話我們就不等你吃飯哦~”
被拒絕的萩原研二沒過多拉扯,徹底松開面前的人,往后退了一步,再次揚起了習慣性的笑容。
“等會回來!”
松田陣平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的黑夜中,外面的街道遠處還亮著五彩的霓虹燈。東京塔很高,幾乎在東京市內都能看見。此時巍峨地聳立在黑夜當中,塔頂的橙色燈光使它看起來像一顆巨大的煙花。
萩原研二抬起頭,遠遠就可以眺望到這座建筑。
沒問題的。
只是一次緊急的任務罷了。
他們以前也經常遇見過這樣的情景。
是的。
萩原研二靠在門邊,單手握在門把手上卻久久沒有關上房門。外面的寒風因為狹關效應順著吹進來,裹挾著幾片雪花打在臉上,叫人止不住要打一個寒顫。
今年年底的東京似乎比昨年還冷了。
“萩原君……進來吧。”
娜塔莉擔心的聲音從背后傳來,萩原研二一轉身便看到了金發女人蹙緊的眉毛。
“好的,不用擔心,小陣平在這方面很強的,估計等會就會回來,我們先等著吧。”
萩原研二一把推上門,臉上重新掛起熟悉的笑容朝客廳里面走去。
“萩原你……”
伊達航語氣一頓,沒說完的話頓在喉嚨里,隨即也跟著想起什么似地笑起來:“行,我們不用擔心,松田那家伙估計很快就回來了。就安心等著吧!”
被兩人安慰的娜塔莉緩緩地松開眉毛,點頭回答:“對的,幸虧剛才的年越蕎麥面條還沒急著煮,不然等松田君回來就要涼了。那我們等他回來再下鍋,到時候一起看電視晚會吧。”
女人說話間恢復了淡淡的笑容,轉身走向廚房:“想起來還有一點東西可以拿出來,我去找找。”
“各位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歡迎收看我們的東京電視臺直播新年晚會!在這個特別的時刻,很高興我們能一起在電視屏幕前共同迎接新年的到來!
相信今晚除夜,大家都在興奮地期待著新年的鐘聲敲響之際。屆時我們的東京也將放出節日禮花,讓我們一起來欣賞這座城市燈海般的璀璨夜景,那閃耀的霓虹燈與煙花交相輝映,點亮了新的希望與夢想。
接下來將是一些迎新節目,在這里我們邀請到了……”
伊達航打開電視機,主播腔極強的電視臺節目聲音響起,正在展示各地的迎新準備狀況。
“萩原,你和松田兩個打算這幾天干什么?我和娜塔莉已經買好了明天下午回北海道的票。”伊達航先行挑開話題,打算消散一下無形當中的壓抑氣息。
“班長是一起回去看望娜塔莉小姐父母嗎?”萩原研二拿起一個蘋果慢慢啃起來。
“是,就打算趁著這幾天年假了,以后估計沒機會能湊出一段完整的假期來。到時候回來給你們兩個帶點特產!”伊達航搖頭無奈回答道。
這年頭,工資沒漲幾分,加班加得倒是不少。
一年到頭除了新年這幾天,他們還真湊不出幾個假期。
“那好啊,你們路上注意安全,就先提前謝謝班長和娜塔莉小姐的好意啦!就是小降谷和諸伏他們兩個就拿不到禮物嘍~”
“哎,都快兩年了都看不到人影……他們兩個不會是去——”
“噓——”
伊達航話沒說完,便看見萩原研二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前,煙紫色的眸子一眨一眨泛著亮光。
“……他們兩個,行吧,下次要是有機會見到一定要好好問候一下。”
見伊達航眼睛一亮,萩原研二知道他們應該是想到一塊去了。
那兩個家伙,多半是偷偷瞞著他們去完成某些任務了。不然也不會這么久不聯系一下。
至于具體是關于什么的任務,目前還是猜不出來。
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會很有風險。
不過在那之前——
“班長,你這句話跟小陣平上次說的簡直一模一樣。小陣平說如果你的婚禮上,小降谷還沒有回來的話,以后見面第一件事是切磋格斗術!”
“哈哈哈哈……”
萩原研二打趣,把伊達航逗得忍不住大笑。
名為切磋,實為互毆。
伊達航想起警校里兩人開學第一天就打得你臉腫我掉牙的精彩歷史,笑得更猛了。
“航,你們在笑什么呢?”
從廚房里拿完東西的娜塔莉一出來,就看見兩人使勁憋著笑,一轉剛才沉寂的氣氛。
“娜塔莉小姐,我和班長在講以前警校的事情……”
“是嗎,以前航也跟我講過很多,難道還有更有趣的事情嗎?”
“那多了去,估計以前班長跟你講的不到三分之一,我現在可以跟你說說……”
……
“嘭嘭嘭——”
突然響起的煙花聲將三人的談話打斷,萩原研二猛地一抬頭,發現原來是窗外在夜空中綻開的五彩煙花。
是12點鐘前的幾輪預放煙花。
“十點半了,小陣平還沒回電話,剛才打電話問聽見具體街道號數了,現在先出去,直接找他!”萩原研二站起身走向門口,手里的手機邊框不知覺間被捏緊了好幾分。
“萩原,你注意安全!”
伊達航的聲音被拋在后方,萩原研二伸手拉開門,連外套還沒徹底穿好就跟外面走廊上拐過來的黑影撞在一起,連帶著兩個人都一個趔趄往后退步。
人影戴著的帽子更是直接被萩原研二的頭給頂飛了,同時也把萩原研二的額頭磕出一道紅印來。
“嘶——”
萩原研二口里嘶哈著伸手扶額,斜眼透過淡淡的燈光一瞥,竟是他正要出去尋找的松田陣平。
“你家伙頭這么鐵!把我額頭都撞到了,你要干什么去?”
松田陣平飛快撈起飛出去掉在地上的帽子,然后側身略過萩原研二往門內擠,一邊哈氣搓手:“外面太冷了,手都快凍僵了……”
聽到門口的巨大動靜,伊達航連忙跑出客廳,恰好碰見剛進門的松田陣平。
“松田,你回來啦!萩原剛說要出去找你呢!”
“是嗎?”
“嗯對!都一個小時沒電話了,我準備直接出來找你來著,結果沒想到一開門就撞上了,現在腦袋都疼哦~”
萩原研二摸摸很快就消散得無影無蹤的光滑額頭,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小陣平,我們都特別擔心你的!”
“……知道了,這不是回來了嘛!”被直球攻擊的松田陣平見怪不怪,蹙起眉毛揮手,一說起剛才的經歷就冒出火氣。
“那個炸彈是假的,虛驚一場。剛才在回來路上本來想提前打個電話,結果沒想到這冷天氣直接把手機凍得關機,就只能先跑回來了。大過年的,居然到處放假炸彈,剛才紀野那邊來通知在其他街道也有兩個現場假炸彈……”
“不幸中的萬幸!”伊達航只能總結一句。
感謝這些歹毒的犯罪分子,讓他們成功在跨年時還在加班。
“航?是松田君回來了嗎,快過來一起吃飯,這邊準備下面條了!”
客廳中遠遠傳來娜塔莉的聲音,伊達航回了一聲“來了”,轉頭對著兩人笑道:“安全回來就好,接下來就一起吃飯跨年吧。”
“沒問題!”
萩原研二熟稔地推著松田陣平往里走,一邊走還一邊說:“小陣平別生氣啦~接下來開開心心一起跨年吧!”
還好。
今天的運氣還不錯。
平平安安的新年。
*
即使超過12點鐘,遠處仍然有依稀放煙花的聲音。
萩原研二將圍巾一半圍在脖子上,一半纏在頭上當擋風帽子,邁著輕巧的步伐走在回家的路上。
現在也快差不多凌晨一點了,吃飽喝足還互相祝福了跨年快樂后,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從伊達航家里告辭了。反正他們兩個現在租的房子離得也不是很遠,剛好就當飯后消食。一路上還有不少人在外面閑逛。
目前,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租的房子不在一起,約好了明天一起去寺廟大會看看以后,萩原研二在上個十字路口跟松田陣平道了別。
雖然現在租的房子離工作地點變遠了,千秋阿姨也沒有收回那里的房門鑰匙。但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一致決定搬出來住。
現在的雪花比來的時候下的更大了,要是在原地站上十分鐘,估計腦瓜頂上就得覆一層白雪帽了。
短靴踩著嘎吱響的雪地,萩原研二露出眼睛尋看周圍。路上的人群還有一些,遠遠地有舞在手里的小銀花棒亮光和笑聲。
萩原研二騰出手,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鑰匙串,上面掛著一只很小巧的紫色小狐貍飾件。嵌在周遭的金屬外邊在廣告燈牌的霓虹燈下射出光芒。
“嘭——嘭——”
屬于一點時分的最后一波煙花連續響起,萩原研二取下擋在額頭上的圍巾,仰頭望去。
紅色、黃色、橙色、藍色和綠色的火花兒慢慢在混黑的夜空中散開,仿佛在黑夜中燃燒出一片新的永恒。
“鐺鐺——”
萩原研二單手拎起鑰匙串,曲著手指彈出一股勁,狐貍狀的金屬飾品與鑰匙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仿佛突然喜歡上了這種聲音,煙紫色的眼睛緊緊盯著眼前的小物件。
保持這樣的動作彈了好幾回,直到最后終于收手,才緩緩彎起嘴角發出悠悠的一句——
“你也——新年快樂。”
第67章 赤老師啊(三合一)
(一更)
【137L】千呼萬喚始出來,恭喜酒廠濃度一降再降! 【138L】威士忌組合回來了,這透子和萊伊還沒掐起來啊真是稀奇,嘿嘿嘿好期待接下來的劇情。
【139L】有沒有覺得里卡爾好危險啊,直接在車上就拔槍了,氣氛一下子焦灼起來了!可憐的赤老師還不如贏了去前面開車。
【140L】前面開車的蘇格蘭直接一個大震驚哈哈哈!辛虧自己在前面,不然遭殃的可能要變成他了。
【141L】我看不一定,后面他們跳水回到岸邊,里卡爾不是直接把衣服扔給蘇格蘭了嗎?補充一句,原本是萊伊想遞給里卡爾的。
【142L】哈哈哈,里卡爾不領情,阿卡伊只能露出尷尬但不失禮貌的微笑了!感覺自己有點被針對了。
【143L】話說,里卡爾是不是對蘇格蘭有點意思啊?
【144L】什么?什么有點意思?
【145L】咳咳,我就是說感覺在三個人的考核里,感覺里卡爾對蘇格蘭的默默關注更多。拉著他一起跳水,還把蘇格蘭壓在手臂下,當時可是槍林彈雨啊!見面第一句居然問對方的墨鏡,這點是我沒想到的。
【146L】嘶……這么一說好像有點磕到了。
【147L】你們別什么東西都亂磕啊!
【148L】就是……但好像阿卡伊和里卡爾也很有點……他不是說了一句“或許以前見過面嗎”?
【149L】笑死了,可能上輩子見過吧,如果這輩子見過,那就只能下輩子見了——這不分分鐘讓赤老師掉馬甲嗎?
【150L】好像是這樣的。哈哈哈!
【151L】話說里卡爾以前是什么身份啊?我看最近他的畫面劇情很多,怕不是個重要角色。
【152L】我知道!上次那個陰郁男吐槽的時候說里卡爾就只是個會爆破的瘋子,在進組織前在國際上到處活躍,一點也不要命的那種。
【153L】是嗎?但我現在看他好像還不是很瘋的樣子。
【154L】可能是因為被自己的炸彈炸飛了,稍微冷靜了一下(bushi)
【155L】你們有沒有看到里卡爾和塔那托斯的對場戲啊,六發子彈全部都打空了,塔那托斯完全都沒有反應的!
【156L】看到了看到了!不要越權行事!說三遍!可憐我的小金發弟弟,直接被嚇到不會動作了。
【157L】里卡爾對塔那托斯的震懾力不亞于琴酒啊,甚至感覺超過了琴酒,你們看塔那托斯對琴酒可能完全是因為實力和地位,但對于里卡爾就是夾雜了更加復雜的情感。總之……先觀望一下。
【158L】只有我被里卡爾大人的笑容給滲到了嗎?這么帥的角色,笑起來卻陰深深的,比陰郁男笑起來還滲人!
【159L】我我我!這一章不知道怎么回事,里卡爾一笑我就覺得滲人,連威士忌三人組都在心里暗暗吐槽呢。特別是在車上對峙,明明是開玩笑般地試探,但就是把我嚇到了,我為什么這么膽小……
【160L】不是,是因為他畫的的確很嚇人。摸摸樓上,這一話真是畫風出奇。
【161L】但里卡爾這瓶新酒真的好看啊,我宣布我要成為他的單推戰士!抱歉了,透子和赤老師,你們太燙推不起了。從今往后,我就是里卡爾大人的忠實小弟了!
【162L】我只希望給琴爺來個給力點的搭檔,全是假酒真的心累,帶不動,真的帶不動!
【163L】的確是哈,我們阿琴實在是無能為力了,看樣子好像這次會有很多酒,希望里面有幾個靠譜的。
……
論壇里的彈幕飛快地滾動著,不過此時的淺海彌霧沒有機會觀看。
一睜開眼便發現自己正坐在人聲嘈雜的大廳里,耳邊依稀傳來匆匆忙忙的人聲還有雙語播放的航班廣播。
東京羽田國際機場。
淺海彌霧抬頭觀察周圍的環境,他所在的國際航班候機廳內坐著等待的各種旅客,不過他眼前卻是模模糊糊的影子。
過了五六秒,耳邊廣播聲音也漸漸由才開始的模糊變得清晰起來。
小腿往外一滑就碰到了靠在座椅邊的迷你款行李箱,淺海彌霧伸手拉住箱桿往自己懷里的方向一拉。埋下頭,淺海彌霧開始檢查自己身上的東西。
在口袋里摸到手機和一把不知道是哪里的鑰匙,順帶還有一本護照證書。
黑色的手機屏幕倒影出淺海彌霧此時的模樣,被高高豎起的長馬尾辮搭在肩邊,斜斜的劉海下一雙霧藍色的眼睛倒是完全沒有變化。
黑發青年穿著半高領的黑色襯衣,外面隨意套了件寬松的兜帽上衣,淺海彌霧輕輕地眨眨眼睛,瞥見自己的樣子,不禁揚起嘴角。
看起來似乎是年輕了不少。
不知道現在是給他回溯到了什么時間段。
指尖撐開護照本,淺海彌霧的視線落在最上面的名字一欄。
【栗川嵐】
嵐,代號山風。
看來是要補充臥底前的背景了?
心里半推測著,淺海彌霧劃開屏幕,萬幸手機還沒有設置密碼,現在很容易地被打開。
打開聯系人界面,里面幾乎沒有幾個人,最上面的一個人也只簡單寫了一個大叔,近期通話記錄有兩個是來自對方,其余都是數字號碼。
淺海彌霧又點進信息頁,最新回應的一條信息是來自【大叔】
【嵐,去美國那邊差不多一個月訓練,記得自己照顧好自己。】
【知道了,大叔。】
手機主人回復得很簡短,但透露出的熟稔感卻是一般人之間不會有的親昵。
“是全新的過往嗎?”
淺海彌霧垂下眼眸,指尖抵在手機屏幕上來回摩挲,一時間不知道從哪里來的思緒將腦袋沖擊得暈暈的。
不管是蘇醒后這幾個月被系統推著走,還是前段時間重新見到降谷零和諸伏景光,淺海彌霧都感覺自己沒有足夠的時間來思考。
自己在做些什么呢?
是爆破師里卡爾?
還是拆彈警察淺海彌霧?
亦或者現在的栗川嵐?
【一直是宿主你自己哦!】
腦海里突兀地響起系統回聲,淺海彌霧停在屏幕上的手指一頓懸在半空中,靜靜等待對方的下一句。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去創造另一個身份,都一直是宿主你自己哦!】
被系統突如其來的回答打斷思緒,淺海彌霧暈眩的頭腦居然神奇地恢復過來。
“……知道了。”
“尊敬的乘客們,歡迎搭乘我們的國際航班,從東京飛往美國紐約的航班。現在是起飛前的廣播通知時間。
本次航班的航班號為RS36-7953,預計飛行時間約為5小時。請您確保已經完成值機手續并且準備好您的登機牌、護照和其他必要的旅行文件……”
航班廣播聲打斷淺海彌霧想要回答的話,他緩緩站起身,將登機牌夾在指尖一翻轉。
目的地,紐約。
現在是時候出發了。
*
“抱歉抱歉……”
淺海彌霧拖著小小的行李箱在邊上的座位坐定,側頭一看是后幾排位置的走廊上,一個四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女性試圖將自己的包裹放上頭頂的隔板,但因為身高緣故夠不到,才扔上去的東西又滑落下來差點打到底下坐著的乘客。
淺海彌霧將自己的行李放好,正準備起身幫忙,卻被身前一道黑影搶先。
穿著黑色皮質短上衣的高大男人擦過淺海彌霧的身側,向后排走去,順便將再次滑下的行李望上一托,有力的小臂穩穩越過女士頭頂把行李包卡在了合適的位置。
“謝謝……真是太感謝了!”
女士應該是東京本地人,口音突出。
淺海彌霧微微瞇起眼睛,探究的視線從兩米開外的地方射去觀察之意。
高大的男人帶著鴨舌帽擋住大半的側臉,只剩下后面半垂下的黑色散發。加上人群的阻擋,淺海彌霧一時間看不清男人的正臉。
但——
剛才擦過的時候,好像有些……熟悉的感覺?
或許是注意到背后觀察的視線,男人只稍微偏頭朝女士低語了一句,沒有轉身看淺海彌霧的方向,隨后壓下帽檐朝更后排的位置走去。
應該是回應女士的“不用客氣”之類的話……
由于距離不是很近,淺海彌霧聽得不太清晰,但仍然能辨認出日語單詞的音節。
算了。
淺海彌霧輕輕吐出一口氣,收回視線躺在半軟半硬的椅子上。現在到美國那邊的目的地還有一段時間,可以暫時休息一會兒了。
距離起飛的時間段還有一會,艙內的光線比較黯淡。淺海彌霧緩緩闔上眼皮,單手指尖抵在太陽穴上小幅度旋轉,放空大腦。
接下來是靜靜的等待,直到飛機跑過跑道,緩緩起飛,高度漸漸上升直至萬米高空。
不知道是否有時間回溯的副作用,沒閉眼多久,淺海彌霧就感到一陣困意。
再次睜眼時,他是被后排女人驚呼的聲音叫醒的。
“我的天哪,這位先生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啊,他突然暈過去了!”
“乘務員,乘務員……”
淺海彌霧松開安全帶起身看向后排,狹窄的過道上已經被清出一塊空地。大約四十來歲的一名中年男人面色蒼白地躺到在地上,之前那位戴著鴨舌帽的男人正半跪在地上檢查。
“知道是什么病狀嗎?”男人俯下身體,伸手撫上患者的鼻子冷靜開口詢問。
“啊……我不知道!我只是,坐在旁邊的乘客,他,剛才就突然抓緊胸口倒在地上了,我不知道是什么情況……哦,我的上帝啊!這次出行真是……”
被問到的年輕乘客是小雀斑的外國青年,滿臉焦急地擺手,因為男人的詢問連額頭都開始冒汗,臉蛋跟著泛白。
一時間不知道躺在地上的病人跟他一比,誰的臉色更蒼白了。
“OK,不用著急,現在請幫我把病人抬到前面空曠一點的地方去,他需要透氣。”
帽子男人適時打斷外國乘客的碎碎念,把檢查的手收回朝對方發出請求。
“你……你是醫生嗎?”
“不是。”
男人繞過病人,從對方后方架起雙臂,剛想說話一抬頭間發現另一個人穿過座位走來蹲在病人面前。
“我來幫忙。”
淺海彌霧半跪在地面,小心翼翼抬起急發病癥的男人小腿。抬起頭剛好與面前的男人視線交錯。
鴨舌帽沿下的深綠色眼睛輕輕上挑,時隔兩周多,再次與淺海彌霧平視。
黑麥。
是他。
淺海彌霧的手臂懸停在半空中。
(二更)
關于在萬米高空上再次見到黑麥,淺海彌霧著實感到一陣疑惑又神奇。
這次補充身份背景,他有預感,跟面前的黑麥絕對有很大聯系。
不過現在有一件更緊急的事情。
“先生,這位先生他這是怎么了?”
被緊急叫來的年輕空姐壓著震驚,即使刷翹的睫毛已經開始顫抖但還是盡量保持自己的職業度,一邊招呼同事報告另一邊飛速踩著高跟鞋走來詢問。
“看情況是緊急發病,肺部氣體不暢,這是剛才從口袋里發現的藥物,是治療這方面的。”
綠眼睛的混血男人將一瓶標注著英文字樣的小白瓶遞給空乘服務人員,隨即埋頭十分熟練地解開躺在地上的男人衣領,然后順手脫掉自己的外套卷成一團墊在對方后腦勺下。
“現在我先給他順氣通風,你們先通知一下看看有沒有人……”
“好好好!我們馬上通知!”
空姐十分上道迅速點頭,然后連忙跑向通知室,沒過半分鐘,飛機上的廣播便再度響起。
“各位尊敬的旅客,現在緊急插播一條信息。目前有一位先生臨時發病,有醫生護士職業的專業乘客請……”
“幫我抬一下。”
清冷的男聲從淺海彌霧身側響起,淺海彌霧一偏頭望進了對方深綠的瞳孔里,下一秒默默地點頭順著對方指示動作。
“面色蒼白,脖頸發紫,青筋突出……呼吸不暢,肺部有氣泡破裂的聲音,應該是壓迫性氣胸……”
男人俯下身體將耳朵貼在病人胸前,聽了幾秒后蹙緊眉頭。
淺海彌霧埋頭去看,果然是這樣。躺到在地上的男人現在已經陷入半休克狀態,雖然廣播里已經在尋找醫生之類的人,但快有一分鐘過去了也沒有人來。
“先生!這里沒有醫生怎么辦?”
兩名空姐又踩著高跟飛速穿過人群,面色焦急起來。
“沒時間了,現在得臨時處一下,請把緊急醫療包拿來!”
男人嗖地一下從地上站起,一邊指揮一邊掀開自己的帽子搭在邊上,露出散碎的黑發。
“先生您是……沒問題!我馬上去!”
聽到男人說自己要進行操作,年輕空姐的眼睛猛地一亮,趕緊點頭。
“接下來估計要臨時氣胸穿刺一下,你能幫忙嗎?或許有點血腥。”
男人挽手將垂在肩膀邊的頭發用小皮筋扎緊,然后重新蹲下朝面前的淺海彌霧開口。
淺海彌霧沉默了半秒,立馬回復:“可以,氣胸穿刺這方面我也懂點。”
“呲——那就好。”
男人淡淡地哼笑出一聲,上挑的眼尾彎下,朝淺海彌霧輕輕點頭。
深綠的瞳孔在此刻緊急的情況下卻沒有過多慌張,反倒十分冷靜。就像當時被槍指頭時——
波瀾不驚。
*
“現在臨時處了一下,飛機停下后立馬送往最近的醫院。”
“沒問題,我們航組已經聯系好地面醫療隊了,保證一下飛機立馬把患病乘客送去……”
男人起身,將沾上紅色液體的一次性手套摘下,卷成一團放進白色醫療袋中,一直微蹙的眉頭緩緩展開。
“真是太感謝你們了!”空姐埋頭向男人和邊上的淺海彌霧道謝。
“不客氣,現在不要碰他,平躺狀態保持呼吸頻率就可以。”
男人擺手回應空姐的感謝,伸手撈起扔在一邊的皮質外套重新搭在身上走向原先的位置。
“等等,你的帽子。”
淺海彌霧叫停前方的黑麥——
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諸星大?
現在看來,這個名字真實度可能是零。
“謝了。”
黑麥轉過身,接過淺海彌霧遞過來的鴨舌帽,嘴角邊含著淡淡的笑意。
“……能請問一下名字嗎?”
淺海彌霧站在走廊上跟著一起走,霧藍色的眼睛瞥向黑衣男人,目光帶著沒有侵略性的好奇,還特意從英文調回了日語。
“我叫……赤井秀一。”
男人順著改回日語腔調,將帽子往頭上一扣。
“你呢?”
“栗川嵐,幸會。”
淺海彌霧的眼眸接連閃爍了兩下,隨即慢慢揚起嘴角回應。
原來是叫……赤井秀一嗎?
不過此時的淺海彌霧還沒想到三天以后,這個名字再次出現的時候是在訓練場上。
*
“各位訓練成員的同學,這是我們新加入的狙擊手訓練老師,接下來一個月就讓他來教學。”
高壯的金發教官操著極其帶有紐約口音的美式英語朝面前排排站立的青年們介紹,本來嚴肅的神色在看向旁邊的黑發男人時,又變得緩和起來,隨即輕輕向對方點頭:“Akira,給大家介紹一下自己吧。”
站在后排的淺海彌霧抬眼望去,陽光照射下的男人戴著一副黑色墨鏡,外面套了件教官同一式的綠格子立領訓練服,沒有被紐扣完全遮擋的襯衫下半露出黑色背心的模樣。
筆直的修長大腿一路延伸而下,小腿線條清晰可見,褲腳被扎進腳底常見的軍綠色作戰短靴里。
整個人顯得既精神又利落。
“沒問題——”
男人單手取下墨鏡,露出鋒利的深綠眼眸:“各位學員好,我是赤井秀一,接下來一個月由我來帶教部分狙擊訓練……”
“喂……栗川……栗川!”
耳邊傳來低促的小聲呼喊,淺海彌霧偏頭瞥向站在自己邊上的人。
黑色卷發的圓臉青年超過了列隊間的距離,悄悄將身體朝淺海彌霧的方向傾斜。
“怎么了?”
淺海彌霧收回視線,眼睛仍然盯著前方還在介紹的教官,只默默低語一句作為對同伴的回應。
“沒什么,就是看這位新教官居然這么年輕,還是長頭發……”圓臉青年眨眨眼睛,看到說話對象也是一頭長馬尾迅速止住了話頭,“抱歉,栗川,我不是說長發不好啊……嗯,很好看,對!”
“噗呲——沒關系。”
淺海彌霧輕輕彎下眼角,啞然失笑。
三天前,他以栗川嵐的身份,作為刑事局下分屬的國際對策小組新人參與了這次到美國紐約的交流學習。管得比較嚴格,帶有部分軍事化特訓性質的國際警察交流學院。
同批次來的還有其他分局的年輕同事,經過幾天了解,里面居然也有本屆的警校畢業生。總之都是篩選出來的各方面還不錯的人員。
邊上跟淺海彌霧小聲交流的松月海人就是其中一個。
“喂……栗川,松月你們是在說新教官嗎?”
身斜后側又傳來一聲完全不同的壓低聲線,一個高高瘦瘦的方臉青年也。
——是最后一排的住田和真,同批次選調交流生。
“對……住田你怎么看?”
松月海人眨著圓撲撲的眼睛點頭。
“聽說他是海豹突擊隊退下來的,前兩天還在另一個分班上偵查課,還有……”
聽到突擊隊的名字,淺海彌霧眼皮輕跳,投射在訓練場上的目光咻地一閃。
“海豹”——
SEAL,取Sea(海)、Air(空)、Land(陸)之意。
突擊隊正式成立于1962年,前身是美國海軍水下爆破隊,到1988年時已經擴大到兩個戰斗群,共有7個中隊,人數約1600人。“海豹”突擊隊魔鬼般訓練的淘汰率接近90%,也就是每5人中只有1人能最終正式加入“海豹”突擊隊。
無疑,從那里面退出來的人,實力的確足以到這來當專項教官。
邊上的住田和真壓低聲音,繼續補充:“好像也是FBI里面的人,不過應該是日本籍貫。”
“哇,住田你消息挺廣啊……原來教官也是我們那里的,怪不得長的很混血。”松月海人偏過身體,以極其小的氣音交流。
“那不是嘛,前幾天一出現就被人在底下討論了,有幾個女學員差點直接上去要聯系……咳咳!”
沒等住田和真說完,金發教官大嗓門地喊了一聲全體準備。三人的對話匆匆被打斷。
“那么,先挑選一列學員進行摸查訓練——左數七列,全體出列!”
第七列,正好是淺海彌霧所在的行列位置。
“是!”
五人依次橫跨三步撤出方隊,作戰靴在地面摩擦的聲音清晰可聞。
“不要緊張,接下來大家依次組裝現有槍械,然后射擊。我會卡秒和過程糾正。”
赤井秀一從口袋里摸出一塊金屬計時表,朝面前的五名學員開口。
淺海彌霧眼睛順著赤井秀一的話看去,一排列開的狙擊位上堆著零碎的槍支零件和彈夾,此刻在陽光的照射下隱隱發射出邊緣的金屬光。
“那么——現在開始!”
赤井秀一下令很快,淺海彌霧的位置其實離他是最遠的,但在上前的那一刻,兩人卻在半空中對視了一眼,隨后迅速擦過。
淺海彌霧垂下眼眸,迅速進入狀態,手上的速度在一摸到零件后,除了起初近十秒的靜止觀察后越彪越快。
直到到了最后兩步停下的時候,淺海彌霧朝周圍同組學員看去,他們都還沒有拼接完成。最快的還只拼到剛過一半,更慘的是淺海彌霧右邊那位,速度不差但拼到一半發現漏了東西又重新拆卸下來,到現在反而還在起點上。
但淺海彌霧的手指卻停在最后一步,放緩了以前的速度,甚至往回拆了兩步。
不對,還是有點問題。
但是沒有漏掉的零件。
淺海彌霧借著超前的速度優勢暫緩拼裝進度,反而朝邊上的赤井秀一看去。
繞到淺海彌霧身邊卡著秒表的綠眼男人顯然沒預測到對方居然暫停,反倒在分秒必爭的時間段看自己,將手中的表按下,赤井秀一饒有興趣地掃了一眼半跪在地上的黑發青年。
看來是發現了問題。
“怎么回事?栗川怎么停下來了?”
底下人群中的松月海人不禁為場上的淺海彌霧捏把汗,明明剛才的速度還這么快,現在卻完全停下來了。
“哎呀,再不動要被人超過了……難道是組裝零件有問題?”
松月海人的眉頭皺的更緊,仿佛此刻正在限時組裝的人不是淺海彌霧,而是方隊里的他。
“別急,看樣子栗川應該是穩穩領先的。”
旁邊的住田和真小聲插話道,雖然是還算有信心的寬慰,目光卻緊緊盯著前方淺海彌霧一方的動作。
握著狙擊零件的淺海彌霧自然是聽不到底下兩人的擔心,然而抬眼間卻是巧妙地捕捉到赤井秀一的目光。
暗藏笑意又一閃而逝。
霧藍色的眼睛兀地一動,隨即停頓的手指跟著在一瞬間動作起來,幾乎是沒有思考般地飛速趕裝,已經完成大半的拼裝任務在二十秒結尾時刻徹底告結。
“第一名,一分五十五秒。”
身穿教官服裝的男人似乎在宣告成績前還輕輕哼笑了一聲,不過淺海彌霧來不及仔細分辨,在完成槍械組裝后沒有停歇地就撲倒在狙擊位上就位等待。
指尖微微回扣懸在半彎的扳機上,灼熱的陽光照到地上,從地面散發的熱氣撲著淺海彌霧的臉,左眼閉上,右眼靠近目鏡,目標靶子遠遠地出現在視野范圍中。
小的宛如一只不起眼的螞蟻,因為風的吹動似乎還在搖擺。
大約估計是七百碼的距離,東北風向,風速不大,濕度小沒有過大影響,半靜態靶,減小了難度。
淺海彌霧保持靜止狀態,腦海里飛速過濾著周遭信息,隨即不深不淺地呼進一口氣,徹底屏住呼吸。
有些燥熱的心緩緩落下,接著沉入寂靜的一片藍色湖泊。
等待。
一個恰當的時機。
徹底等到靜態靶子穩定的那刻。
然后,出擊。
“砰——”
偌大的訓練場上,第一次槍聲在淺海彌霧手下率先發出,接著隨風擴散。
(三更)
“砰——”
“第二名,二分八秒!”
隨著消音響起的槍聲與男人報時的音色碰撞在一起,淺海彌霧開出第一槍后,第二位完成的學員也迅速進入瞄準狀態。
緊跟著的三位學員也陸續在十秒的差距時間里完成射擊。不過最后報成績的時候,各個臉色都變得不太妙。
“33號學員,700碼距離,9.8環靜止靶。”
被叫到號的淺海彌霧抬頭,視線恰好又與赤井秀一深綠的眸子撞在一起。對方對這個成績似乎沒有過多驚訝,報完以后接著報下一位學員的成績。
無一例外,大家的表現似乎都不是很好。淺海彌霧的組裝速度領先了十五秒,但最后的狙擊成績卻排在了第三。
“大家對于自己的成績和剛才整個過程有什么看法嗎?”
赤井秀一緩緩揚起嘴角,單手舉起淺海彌霧使用過的短狙,偏頭向眾人詢問。
“教官……是狙擊槍有偏差嗎?感覺拼好了也打不到之前的成績。”
排名第一的學員率先回答,一雙褐色的瞳孔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看來是很自信的一類學員。
淺海彌霧沉默著,靜靜等待著面前赤井秀一的回答。
在最后停止的那十秒里,淺海彌霧已經發現了槍支零件的校準似乎出了問題。
問題不是很大,但會微妙地影響射擊手感。
事實證明,這的確很有影響。
雖然淺海彌霧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進行狙擊的實操練習,但就目前的成績來說,確實不是很突出,甚至跟最好的一比還是有了不小的差距。
……果然是久了,手都生疏了啊。
想到以前在警校里的狙擊專項練習,不說最好,但在他那屆除了佐川竹霜,應該沒有兩個人能超過淺海彌霧了。
但,今非昔比——
“呵……的確是的,有些校準差別,不過問題不大。”
赤井秀一輕挑眼角,將手中的狙擊槍零件邊拆邊回應。
“合格的狙擊手不僅需要耐心和精度鍛煉,對于自己最重要的戰友更是需要極其重視。很多時候一整把槍械不好帶,即使是這種短狙型號的攜帶起來還是很困難……”
手指飛快地抽動零件,僅僅三十秒就把剛才完整的槍械拆的零零碎碎,而且男人似乎要將它徹底拆碎,手上的速度仍然不減,快得有飛影。
“掌握合適的組裝方式并且不斷練習,保證不管在什么狀態和環境下都能及時拼出自己的伙伴——”
隨著最后一個利落的動作,男人手中的短狙徹底成為一攤完全看不出原本形狀的零件。
“非常重要。同樣,一些校準問題也需要時刻把握在可控范圍內。”
赤井秀一按下秒表,將金屬表塊扔向淺海彌霧的方向,淺海彌霧眼疾手快,穩穩接住后,注意力開始集中到男人的手部動作。
就如同重復無數遍,教官作戰服的男人似乎為了更好展示手下的動作,特意卷起袖子半跪在地面,飛速將混在一起的細小零件分成三撥。
二十秒,把需要的零件徹底分開,然后是極快的組裝速度。比淺海彌霧的動作還要更加熟悉和迅速,眾人幾乎來不及思考安裝順序,眼睛只能緊緊盯著男人手上的動作,一個不注意就會漏掉細節步驟。
“基本上組成零件包括槍管、槍機、槍托和主體槍身與握把。槍管內部有膛線,可以使子彈旋轉,是提高精度的關鍵。”
主體槍身拼到一半,赤井秀一放緩速度,微微調整身體方向讓方隊中的學員看得更加清晰。
金屬管殼套在外部,穩穩扣住零件的鈕扣和插孔,基本槍型就顯出了大部分。
淺海彌霧屏住呼吸,站在側方掃了一眼手中的秒表。
剛過一分鐘出頭。
“槍機保險,保證在不需要使用槍械的時候不會發生意外情況的機構,不要忽略,否則炸膛就是前功盡棄。”
四十秒,側面彈匣安裝完畢;五十秒,槍口制退器成功套上;五十五秒,機械瞄具隨之準備就緒;五十九秒,槍栓拉動。
六十秒,男人手中的短狙已經完全由兩分鐘前的一堆零件變成了隨時可以開動的槍械。
轉身半跪,一個標準的立式架槍姿勢,僅僅瞄準了三秒時間,男人指尖的扳機便迅速扣動。
“砰——”
完美的八百碼十環半動態靶。
隨著急促的槍聲,淺海彌霧按停手中秒表。
兩分過七秒。
從完全拼裝到射出第一槍,只有短短兩分七秒。比之前淺海彌霧他們所用的半完成狀態的零件更加瑣碎,射擊時間更短,射擊距離和精度更遠更高。
從容不迫下壓著的實力,讓底下一個方隊的學員都靜默起來。
灼熱的陽光叫人幾乎汗流浹背,心中一股無名的興奮火焰漸漸開始燃燒起來。
“Akira實力不錯啊!比上次還快了幾秒。”
金發的中年教官是最先出聲的,揚起的笑臉證明了他不錯的心情。
的確不錯,一上來就給這群新人學員來點稍微震撼的示范,即使有的人心高氣傲,但在這方面——
估計也不敢再斷然低估教官團隊的實力。
很漲面子。
“示范而已。”
赤井秀一松下手中端著的短狙,站起身拍打膝蓋上的灰塵,深綠色的瞳孔下波瀾不驚,語氣謙遜又從容。
的確是示范。
淺海彌霧握在計時表上的手指一緊,看到停止的秒表計時,嘴角緩緩揚起一個微妙的弧度。
所以說,不愧是未來組織里出盡風頭的狙擊手嗎?
“接下來我會放緩再來一遍,在此之前,大家先到位置上進行實操……”
“喂,栗川,你剛才的速度真快!還有赤井教官簡直帥呆了!”
擠到淺海彌霧邊上的松月海人興奮地給了面前人友好一拳,圓圓的臉蛋眉飛色舞,毫不吝嗇地給淺海彌霧和赤井秀一高度評價。
淺海彌霧握拳回碰,彎身查看地上的零件堆。
“的確,沒看出來,栗川你的綜合速度就比教官慢了一點。”
湊到左邊的住田和真也開口稱贊。
雖然教官拼裝的是全散裝,但住田和真細致地注意到淺海彌霧中途還停頓了十多秒,要是減去這個時間差,幾乎也是一個標桿成績了。
“嗯,只是平時喜歡拼裝一些模型。”
淺海彌霧將槍管舉起湊近臉龐,單眼閉上觀察內部的內膛線,剛要回應同期的話,一偏頭看見身后站著的赤井秀一。
大太陽剛好被高高的身影攔住,身后的強烈光線被擋了大半,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淺海彌霧,莫名一股壓迫力襲來。
“赤井教官。”
淺海彌霧抬頭仰視男人,然后立馬站起身退開一步,向面前的教官禮貌點頭。
“栗川同學,居然又見面了。”
聽到赤井秀一喊出自己名字,淺海彌霧眉頭微微一挑。看來三天前對方已經記住了自己,怪不得剛才把計時表甩給他。
“很巧,教官。”
“呵……的確很巧。剛才的拼裝操作很不錯。”赤井秀一哼笑出聲,深綠的眼睛微微一彎,隨即點頭道。
“沒有赤井教官優秀。”
淺海彌霧選擇謙遜回答,一偏頭便看見旁邊松月海人和住田和真兩個人睜大的好奇眼睛,不過礙于教官還在邊上,他們只能默默地看著淺海彌霧與赤井秀一的對話。
“多練習就行,等會我還要做一次糾正示范,你跟我配合展示可以嗎?”
赤井秀一發出邀請,明明很禮貌的口吻卻攜帶著讓人不會拒絕的神奇力量。
“沒問題。”
淺海彌霧很快點頭回應道。
“那就謝了。”
赤井秀一道謝一聲,轉身繞著訓練場觀察學員們的動作,時不時還插進幾句解疑指導。
“呼……栗川,你和赤井教官以前認識嗎?怪不得兩個人很熟悉的樣子,他還邀請你配合!”
等教官制服的男人一走,兩人迅速圍了過來,一臉八卦的模樣活像發現了什么新大陸。
“嗯,就前幾天來的飛機上跟他見過一面。”淺海彌霧收回視線,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手中的槍管零件,簡潔回答道。
雖然在之前就見過,不——時間意義上是之后。
或許,這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啊,我還以為你們是什么關系呢……”
本想在訓練之余挖掘一些有趣的事情,這下聽到淺海彌霧簡單又毫無波瀾的回答,松月海人睜大的眼睛又暗下亮色來。
“好吧,剛想著赤井教官他是我們那邊的,又跟你認識,還打算淘點關系走后門……”
“信息達人”住田和真聽淺海彌霧和赤井秀一交情也不過次偶然見面,想走點關系的念頭徹底消滅掉,只能無奈嘆氣。
“噗呲——”看到兩人這幅模樣,淺海彌霧不禁露出同樣無奈的笑容,“那就沒辦法了。”
走后門?
嗯,有點想象不出那樣的場景。
“算了,我們還是好好練習吧!”住田和真也蹲下身收拾零件,顯然明白了“實力才是最好的捷徑”。
“不過我說,剛才赤井老師的表現真的好帥,用隔壁女學員的話來說就是,咳咳……”
沒等住田和真說完,淺海彌霧就被人叫了名字,隨即就是一聲尖銳的哨聲。
觀察時間結束,接下來是配合展示示范的場合。
“栗川加油沖!不要緊張,就跟剛才練習一樣!”松月海人再次伸出拳頭遞到淺海彌霧面前,明明不是自己上場卻振奮得不行。
“加油,爭取給赤井教官再加深點印象!順便給他們秀一把。”住田和真也跟著碰拳。
“謝了。”
淺海彌霧騰出半只手跟兩人一碰,抱起箱盒中的零件朝赤井秀一的方向邁開步伐。
第68章 正當防衛
赤井秀一帶教的課不多,除開兩周來總共三次的見面,淺海彌霧幾乎沒有在其余地方見過對方。 上次跟他的配合很默契,直接被赤井秀一委任成為了組裝顧問。淺海彌霧有由懷疑對方是不想自己過多跟學員交流這種“純機械性”的操作技術,然后趁著這次機會就把任務甩給了淺海彌霧。
美名其曰:向榜樣學員學習,共同進步。
淺海彌霧:“……”
已經很久沒有經歷過這種封閉式訓練,就連警校的經歷都過了六七年了,之前去警校帶教也只是臨時老師,管的一點不嚴。這次到交流學院來,淺海彌霧起初兩天還不適應,不過兩周多過去,現在的淺海彌霧差不多跟同期的交流生混熟悉了。
撩起垂在肩膀邊的馬尾長辮,淺海彌霧又想起他們詢問自己怎么留長發,也所幸這里對學員的裝束并不那么嚴格,否則淺海彌霧喜提的長發沒到兩天就要沒了。
“因為……習慣吧。”
淺海彌霧面不改色,這樣回答道。
雖然以前從來沒有這么長的頭發,晚上洗起來一時間還挺麻煩,而且一洗就掉好幾根頭發。
但,淺海彌霧想到黑麥,不,應該說是混進組織的赤井秀一,也留著長到后腰的黑發。
嗯,還有琴酒的!都快垂到大腿的長度。
所以他們平時洗頭發也會掉這么多嗎?看起來還挺柔順,難道用了護發素?
思維一發散起來就飄得很遠,淺海彌霧咳嗽一聲強制把注意力拉回現實。
將貨架最上方的一瓶可樂取下——松月海人拜托淺海彌霧在店里順帶的飲料,淺海彌霧數著購物小籃里散碎的物品,差不多齊了。
才準備走到柜臺結賬,剛一從貨架邊出來,淺海彌霧就看見了一個穿著黑色夾克的高壯男人走進門,緊接著一把黑色手槍從他衣服下掏出,直對收銀員腦門。
“把所有的錢裝到黑色袋子里給我,否則就崩掉你!”
男人惡狠狠地說道,趁著收銀員還沒反應過來,靠近兩步,黑黢黢的槍口與對方的太陽穴又近了一段距離。
“……咳咳咳,好,好!我馬上干!”
便利店的收銀員看樣子是亞裔人,對于漂亮國開放隨意的“異國特色”不甚了解,被人用槍一指頭,整個人都抖得跟篩子一樣,本來偏白的皮膚刷地一下子慘白。
接著看男人輕微揚了揚槍口,立刻手忙腳亂打開收銀臺,扯過黑色的大塑料袋大把往里面塞錢。
甚至還怕袋子破損,貼心地給對方套了兩層。
下午便利店的幾乎沒幾個人,跟收銀員同樣緊張的還有在場另一位中年女士,被突如其來的搶劫事件嚇到,手上的購物籃掉到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哦,我的上帝啊!”女士瞬間花容失色,尖銳的嗓子貫穿在便利店的緊張氣氛中。
“該死的!閉嘴,蹲著別動!”
被女顧客突然嚎的一嗓子給驚到,持槍男人差點扣動扳機,倒是讓距離最近的收銀員嚇得一下子把錢袋子打翻,一邊忙里忙張彎身撿錢,一邊哆哆嗦嗦地勸旁邊男人:“別開槍,別開槍!”
“哦,我的上帝保佑!”
被蒙面搶劫的男人狠狠一威脅,女士立馬壓下聲線,飛快蹲在貨架一旁,雙眼緊閉握著胸前的十字架項鏈低聲嘟囔。
看來是上帝的虔誠教徒。
淺海彌霧這樣想著,下一秒就被視線掃過來的男人用槍指了腦袋,瞬間臉色也變得復雜起來。
“……”
好家伙,對方有兩把槍。
“你,把東西放下,然后過來,跟他一起裝錢。”戴著口罩的男人兩臂舉起抬槍,一手對著收銀員,另一手還騰出指著淺海彌霧。
淺海彌霧本來想借著貨架遮擋身形,結果沒想到在動作之前直接就被男人一眼看到,還成了“幸運兒”。
眼神在周圍飛速一瞥,淺海彌霧居然看到了男人斜身側貨架后低伏的黑色身影,綠色眼睛似乎還在隱隱發光。
優秀的視力讓淺海彌霧瞳孔驟然一縮,他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判斷出了藏在貨架后的身影。
赤井秀一。
他也在這里!
見到淺海彌霧沒有動作,像個被嚇得呆愣的普通青年,蒙面男人又滿意又急躁地催促:“快點過來!”
淺海彌霧慢慢放下手中的籃子,一步一頓地朝收銀臺走去,眼神卻跟男人身后的綠色眸子對上。
“嘭——”
消音手槍的聲響摻雜女人的尖叫聲同時回蕩在便利店內,淺海彌霧腳下步伐一頓,垂在袖子下的手指收緊力度。
男人抬手將天花板上正對著的監控器打壞了,動作迅速,準頭精度很高,開槍時手臂也抬得很穩,看來不是隨便帶槍的普通人,迅急利落的動作倒像是專業練過。
“閉嘴!”
被女人吵到的搶劫者試圖再次上升自己的威脅程度,將手里一只槍移向女人的方向,一秒就讓對方驚恐地捂住嘴巴搖頭,再不敢發出一點異樣的聲音。
“你快點過來,別磨蹭,否則等著吃槍子吧!”
成功把女顧客震到,男人又開始拿槍對著淺海彌霧催促,語氣間已經開始帶著不耐煩的前兆。
“馬上!”
淺海彌霧哈著腰連忙上前,在男人的槍口下來到收銀臺幫著臉色更加慘白的年輕收銀員裝錢。
一邊裝一邊把視線默默瞥向男人的斜后方,赤井秀一藏的地方很鉆空子,剛好在男人的視線死角里。不過只要一出貨架,肯定馬上會被他發現。
【你……拖延,我……制止。】
淺海彌霧看到赤井秀一伸出一根食指在空中畫了個圈,然后食指中指呈現“走”的姿勢對準持槍男人,隨即整張手掌合十。
短暫兩秒的手勢讓兩人達成一致決定。
“咳咳咳……”
淺海彌霧埋下身體開始咳嗽,被吸引到注意力的蒙面男人槍口一抬發問道:“你干什么?趕緊裝錢!”
“先生,我……咳咳咳,心臟天生不好,被嚇到了我就……咳咳咳!”淺海彌霧一邊艱難咳嗽一邊抬頭懇求男人,他想擠出點淚水來但無奈實在太干,只能干巴巴地眨眨霧藍色的眼睛。
赤井秀一剛想踏出步,聽到淺海彌霧的聲音下意識一頓。黑發青年的演技在他眼里看來實在拙劣,而淺海彌霧面前的男人也同樣無情。
“真是該死,我管你心臟好不好,快點把剩下一點的錢全部裝完,否則我馬上送你去見上帝!”
在一邊跟著裝錢的年輕收銀員緊蹙眉頭,蒼白的臉色在看到淺海彌霧后又多了一份擔憂,嘴巴張開又合上,實在不知道怎么朝面前兇神惡煞的搶劫者開口。
眼神掃著背后赤井秀一悄悄移動的身影,還差段距離。看來還需要加點東西。
被男人拒絕的淺海彌霧停止了咳嗽,緩緩挺起身來,一米八幾的身高足以讓他跟面前的男人平視,但迫于槍支的威脅,此刻二人的立場卻并不平等。
在收銀員擔憂的目光中,淺海彌霧緩慢地張開嘴巴發出聲音——
“先生,我需要休息一會,給我個面子吧。”
【給我個面子:俗話曾言人在外面飄,面子功夫要做好。雖然說面子是自己給的,但是偶爾讓別人給自己一個面子也不錯。人際關系超強的你,對那個他使用面子Buff吧!】
這是卡牌界面新增的buff狀態,一閃一閃在腦海里晃著,讓淺海彌霧又想起系統前兩天催著讓自己使用的場景。
【宿主你記得早點使用哦,一共有三個可以疊加使用,會有非常神奇的力量讓別人暫時“聽話”哦~】
本來不正經的buff狀態,淺海彌霧也不打算用。但就目前的情形看來,這或許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果不其然,淺海彌霧話音剛落,他就能感覺到面前男人持槍動作有輕微的愣滯,甚至連邊上的收銀員也瞪大了眼睛,裝錢的手懸在袋子處頓下。
【這么好用的嗎?】
淺海彌霧眉頭一挑,沒想到這個不正經介紹的東西還真有些作用。
想著讓實力發揮得更充分一點,淺海彌霧繼續開口道:“給我個面子,把槍放下吧。”
“給我個面子,去警察局自首。”
【恭喜宿主首次使用buff完畢,下次刷新敬請期待!】
連續使用完三個“面子buff”,收銀員和持槍男人成功地陷入了沉默狀態,或許是淺海彌霧說話的語氣實在太過輕松,而內容又是如此炸裂,兩人眼睛里的目光都漸漸變得迷茫起來。
然而下一秒,男人就反應過來,將手里的槍對準淺海彌霧腦門扣動扳機,粗粗的眉毛緊皺成一團,語氣十分惱火:“你個混球在說什么!信不信我一槍崩了……”
“先生!您冷靜!”收銀員驚恐地睜大圓圓的眼睛,急忙開口。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背后潛伏前進的黑影終于摸到了男人身后,雙手一絞,踢進男人膝蓋后窩。
淺海彌霧在赤井秀一上手的瞬間拉過收銀員的手臂,將對方壓到身側拖至金屬柜臺門板后,一道槍響就在耳邊炸開。
“砰——”
被赤井秀一打落在地上的手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但男人手中的另外一只卻在空中被扣下,子彈斜斜擦著金屬板飛過,重重在淺海彌霧的身后的墻壁上半嵌,隨后落在地板上發出金屬碰撞的摩擦聲。
搶劫的男人果然是練過的,反應力一點不慢,即使被人從后方襲擊也迅速反應過來,借著武器的助力沒有立馬失去上風。
此刻的赤井秀一跟男人纏斗在一起,淺海彌霧嗖地快速上前,橫腿一個飛踢,將兩人還在爭著的手槍踢飛到墻壁。
沒想到背后有人襲擊,前一秒還在咳咳得快死的病秧子青年也一個狠狠的飛踢,半點看不出哪里有心臟問題。男人徹底怒了,把臉上被打歪的口罩一把扯掉,跟兩人互毆起來。
“哐哐哐——”
被男人狠厲的拳頭掃到,貨架連排倒下發出七零八碎的聲音,聽著就讓人牙疼。
看到沒有勝算,一時火氣上頭的搶劫犯終于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似乎是搶錢,而不是互毆。當即從倒散一片的狼藉中爬起來,顧不上錢袋子立馬朝門口方向跑去。
結果一起身又是一槍聲響。
“嘭——”
“啊——”
男人捂著肚子慘叫一聲,隨即倒下半跪在地上,鮮紅的血液順著手臂流下。
淺海彌霧和赤井秀一順著開槍方向看去,年輕的收銀員雙手顫抖地舉著槍,臉上還掛著恐懼的表情。
看到兩人同時射過來的視線,收銀青年一個激靈,將手中還在冒著熱氣的手槍往后一拋。看到趴在血泊中的男人,眼神飄忽連忙慌張擺手,磕磕絆絆地吐著半英夾雜的單詞。
“Sorr……sorry!我,我是——”
“正當防衛!”
第69章 八個蛋啊
事后的處還算順利,警察和醫生同時來的。 等人匆匆忙忙把半昏迷的男人抬走后,年輕收銀員撫著胸口,仍舊心有余悸。看到邊上交涉完的淺海彌霧和赤井秀一,收銀員青年連忙道謝。
雖然店里的貨架都倒了,但至少沒被人搶走錢。
額,雖然也不是他自己的錢。
鬼知道今天他只是來上個雜班賺點小費,這下要是被人搶了錢,都不知道店老板會不會直接找他麻煩。
但是這下看來,便利店收銀員的確是一份不太安全的工作,下周還是換個地方。不過話說回來,今天兩位顧客還是真的猛——
“今天非常感謝你們!”
年輕收銀員朝面前的淺海彌霧和赤井秀一深深鞠了一躬。
“沒受傷就好,現在可以幫忙結賬嗎?”
淺海彌霧從貨架底下抽出自己的籃子,塑料質的籃框被壓了一半,但所幸里面的東西沒有任何損壞。
“我也有。”
站在淺海彌霧身側的赤井秀一跟著前傾身體,把一聽啤酒罐頭放到收銀柜臺上。
“……沒,沒問題!”
收銀員或許沒有想到在經歷這樣一番事后,淺海彌霧和赤井秀一還像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店員臉上迷迷茫茫的,但身體還是很實誠,手腳利落地掃描物品。
跟二十分鐘前哆哆嗦嗦又手足無措的樣子形成鮮明對比。
“今天很感謝你們……”
“忘記說了,你的槍法很準。”
“誒……!什么?”
收銀店員聽到男人離開前的一句哼笑,猛地抬頭看去,只剩下兩人消失在門邊的身影。
*
“赤井——教官,你今天也在這里買東西,看來我們真的很有緣。”
而且,每次見面都挺有戲劇性的事件。
淺海彌霧將手中提著的塑料袋換了個手,朝身邊同行的赤井秀一微笑,霧藍色的眸子暗暗含著不著痕跡的打量。
“嗯,的確有緣。”赤井秀一點頭回答道。
“聽說赤井教官以前是從海豹部隊里的,今天看格斗技術的確很精彩。”淺海彌霧感覺自己突然很能找話題,特別是夸人這方面的。
“你也是,看懂了我的手勢,配合得很默契。”
說到這里,赤井秀一的眉目多了份不太常見卻意外貼合的柔和。雖然最后開槍把歹徒“制服”的是收銀員,但淺海彌霧跟他的配合卻莫名適合,默契度也意外很契合。只是說有些地方很奇怪——
“你吸引注意力的方式很有效,也很特別。”
赤井秀一側頭看向淺海彌霧的眼睛,嘴里飄出一句輕巧的話,聽起來像是普通的夸獎。
有效到赤井秀一摸到對方身后,收銀員和歹徒都沒有發現自己的任何動靜。甚至,某種意義上還讓赤井秀一也頓住了步伐。
被赤井秀一提起剛才的經歷,淺海彌霧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化起來,忍不住再度咳嗽起來。
“咳……嗯,只是隨便一說吸引注意力。”
淺海彌霧收回與赤井秀一對視的目光,垂下眸子繼續向前走,嘴角的弧度異常微妙。
很好,系統,你的buff!!!等著下次冒頭,他絕對不會失去某些基本的“禮貌”素質。
“你說的心臟病也是假的吧?”
淺海彌霧被赤井秀一詢問,對方語氣很平常,但聯系內容卻意外有絲打趣的意味在里面。
“哈嗯……當然。”淺海彌霧藍色的眼眸暗下來,扯起的嘴角看起來有一種快要掛不住的美感。
說了只是在演戲。
不要再問了。
“呲——”似乎是看到淺海彌霧不太正常的神色,赤井秀一小幅度地翹起唇角,單手拎著一聽啤酒向前走。
“我沒有其他意思。”
“我也沒有其他意思。”淺海彌霧徹底放回嘴角弧度,面無表情地回應。
“滴——”
“栗川同學,我現在得先走一步了,再見。”
轉角路口,赤井秀一停下腳步看了眼手機剛傳來的信息隨后開口,剛才清閑的狀態很快改變,淺海彌霧敏銳地注意到對方下意識微蹙的眉頭,一閃而逝但仍然有捕捉的痕跡。
“教官再見。”
沒有過多詢問對方還要去哪里,淺海彌霧揮手禮節性地跟赤井秀一道別,然后看著皮夾克的黑長發男人匆匆離開的身影。
“嘶——果然是用了特殊護發素。”
站在身邊就能聞見,遠遠望去也很光滑,看得出頭發主人平時沒少用心思。
注視男人離開的淺海彌霧得出結論。
要不下次問問是什么品牌?
思考這個問題的淺海彌霧沒過兩周時間就得到了答案。
雖然說在漂亮國,什么隨機街道槍戰也很常見,但短短不到兩周時間又跟赤井秀一在同條街道相遇,而且順帶著還有八個蛋。
淺海彌霧覺得自己的運氣有時候還是很難形容的。
“栗川?你也在這里?”
顯然赤井秀一對這樣的見面也感到了驚訝,壓下帽檐朝淺海彌霧的方向靠得更近。
扎著長發馬尾的青年此刻正蹲在中心公園的座椅邊,旁邊還放著裝有日用品的紙袋子。夜晚的太陽能路燈很足,光線不至于看不清底下的東西。
現在他轉著手里的小螺絲刀,伸手撫摸座椅內側凸出的部分。
赤井秀一定睛看去,在木質排椅下竟然附著一個黑棕色的塑料方框。他蹲下身靠近淺海彌霧,看清了這小小的東西居然還跳動著秒表。又紅又小的數字以不符合節拍的誤差越變越小。
是塑形炸彈。
赤井秀一微微蹙緊眉頭,側頭間剛好與同樣蹲在邊上的淺海彌霧對視。
“赤井教官,你還是離遠一點吧。”淺海彌霧將手中的螺絲刀放下,對著赤井秀一開口。
赤井秀一還沒回答,隨即又看見黑發青年從口袋里摸出一根彎成曲環的鐵絲,手指靈活地將一半擰直,剩下半圈又擰成了一個彎彎曲曲的奇怪造型。
鐵絲,隨手從口袋里摸……?!
還有,哪里來的螺絲刀?店里買的?還是說隨身帶的?
“咳咳……報警了嗎?你怎么發現的?你會拆?”
赤井秀一壓下咳嗽的沖動,眼睛掃視周圍的環境。現在這個時間點多公園人很少,座椅周圍這條小路附近都看不見人影。
“……報警了,路過發現的,時間估計不夠,我先拆。”
被赤井秀一三連問,淺海彌霧快速回答,將螺絲刀揣進上衣胸前的兜里,抽開一個迷你小電筒叼在嘴里。淺海彌霧調整姿勢,整個人躺在地上,腳一蹬就將上身送進座椅底下。
“赤井教官,你離遠點。這個小塑形版的威力不大,但三米之內還是有很大風險。”
淺海彌霧叼著手電,亮堂的光束映照在目標物品上。他瞇起一只眼睛近距離觀察頭頂的炸彈,同時繼續開口讓旁邊的人離遠點。
淺海彌霧舉起擰好的小鐵絲慢慢撬開塑料外緣,露出了內部金屬顏色的小屏。淺海彌霧伸出手指滑過外殼,右下角一個小的像蚊子的字母刻紋若隱若現。
似乎是……L?
“拆彈這方面我也了解部分。”淺海彌霧聽見椅子外側的聲音,赤井秀一停頓了半秒隨后說道,“它跳動的時間不對勁。”
感受到聲音距離變近,淺海彌霧側頭一看,發現赤井秀一也半跪在座椅邊,往里探進半個腦袋。
兩人的視線在一瞬間對上,赤井秀一深綠色的瞳孔在夜晚顯得異常明亮。經手電光線一晃,乍一眼看去跟黑夜里狼群的眼睛倒是莫名相搭。
但下一秒淺海彌霧又收回視線繼續專注于頭頂上的“老伙計”。
“跳動的時間的確是不對的,比正常速度快了近四分之一倍,而且它還會……”
沒等淺海彌霧說完,跳動的紅色數字突然快速歸零,甚至沒有常見的滴滴聲,直接在兩人眼皮子底下驟降,細小的紅色數字飛速變化直直沖擊人的神經。
幾乎是在發現變化的兩秒末,淺海彌霧就感覺左臂被一股巨大又迅速的力量往外扯動。
淺海彌霧被猛地一拉,腦袋差點磕在座椅邊緣,還好及時偏頭躲過一劫——
赤井秀一硬生生把他拖出來了!
看姿勢是準備馬上跑路。
“循環跳動。”
最后兩個詞被卡在嗓子里,叼著手電筒的淺海彌霧扯下男人的手掌,跟赤井秀一在夜晚的座椅邊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對視著。
聽到淺海彌霧面不改色的解釋,赤井秀一瞥向椅子后腳,歸零的數字果然在最后一秒卡斷,重新恢復了剛才的倒計時。
“……咳咳。”
這是今晚赤井秀一的第二次咳嗽。
忍著嘴里想要脫口而出“你很冷嗎?”的問句,淺海彌霧重新縮回椅子底下。
“才發現的時候我就看到這種情況了,應該是用來挑戰拆彈人心態的,里面有跳閘,每隔一段時間會發生這種情況。不過每次都會減少倒計時。”淺海彌霧加快手里的動作,一邊解釋。
好久沒見過這么“惡心”的東西了。
與其說是挑戰人的心態,更不如說制造這個東西的主人有一種無聊的惡趣味。
“……你能行嗎?”
赤井秀一沉默了幾秒,然后問出口。不是帶有蔑視性的挑釁,而是真正地在預估淺海彌霧的實力。
“沒問題的。”椅子下傳來淺海彌霧的聲音。
雖然花里胡哨,但拆解起來并不復雜。
“看起來你對組裝拆卸很熟悉,在國內是專門從事這方面的嗎?”
淺海彌霧簡潔的回答利落又自信,仿佛面前的物品不是隨時會爆炸的炸彈,而是他用來練手的工具和模具。
赤井秀一看著底下認真忙活的淺海彌霧,饒有興趣地問道:“你拆完了,那警察來了就沒事情干了。”
“就當是熱心市民。”淺海彌霧回答,“而且在場不也有一名嗎?”
在場有一名……警察?
不是他,那就是自己——
“赤井老師在平時調查過程中也見過很多炸彈犯吧?”
果不其然,淺海彌霧下一句話就直接點明了意思。
赤井秀一,FBI探員,按照性質上來說,稱作警察也勉強合適。
“不常見。不過最近國際上的Mr.Blast活動得很頻繁。”
赤井秀一愣了兩秒,隨后慢慢吐出一句回答。
Mr.Blast,在暗網上也有稱L,天才型爆炸瘋子,手中流通的各種類型炸彈在國際各地都有,但行蹤卻十分神秘。
據說很多炸彈都會在上面囂張地刻下L的字樣,以達到某種宣誓效果。
“那我們可能有意外收獲了——”
淺海彌霧從椅子底下撤出,手掌里攤著被拆下的小黑金屬塊,紅色的數字屏幕終于熄滅歸于沉靜。赤井秀一順著手電光線看去,在淺海彌霧的指側,一道小的幾乎看不清的L字眼出現在視野中。
“等會交給警察?還是你們?”
淺海彌霧把拆完的炸彈放在座椅上,取下嘴里的手電活動手指。一句詢問顯然體現出他對赤井秀一在學校外的工作性質很清楚。
“我們不管回收。等會交給他們就行。”
赤井秀一站起身看向遠方的路邊。
“有個問題想問。”淺海彌霧邊收拾著自己的鐵絲邊搭腔。
“你說。”赤井秀一點頭。
“請問你的洗發水在哪里買的?今天晚上在超市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類似味道的,護發效果也不知道怎么樣。”
“……”
聽到淺海彌霧話鋒突轉的問題,赤井秀一再次陷入今晚的沉默,他看著面前扎著高馬尾長辮的青年,對方霧藍色的眼睛莫名真誠,似乎真的是想要知道答案。
“便利店隨便買的,記不得牌子了。”
赤井秀一將視線移到遠處,仍然沒有看見半點警車的影子。
怎么回事?晚上出警效率這么低?
“好吧。”
聽到赤井秀一隨便回答的“隨便買”,淺海彌霧撩起自己的頭發尾梢。細細一看,好像有好幾根都分叉了。
看來,保養頭發果然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
淺海彌霧抬頭看向站在邊上的赤井秀一,腦袋里又回憶起上次見面的情景。
該死的BUFF,他這兩周做夢都能夢見。
“赤井老師,我忘了你問過第一周課程時,有同學在底下討論的東西。”
赤井秀一轉身看向淺海彌霧,只見黑色長發的青年緩緩開口。
“他們說你很‘辣’。”
或許是怕赤井秀一第一遍沒聽懂,淺海彌霧很好心地繼續補充:“就是辣椒的辣,一種很形象的形容詞語和意思。”
“?”
赤井秀一突然感覺自己的聽力,好像有點不好了。
第70章 金色徽章
由于上次也沒得到赤井秀一關于護發的清晰回答,淺海彌霧的長發越來越分叉了,還變得毛毛躁躁的。 而且洗起來還掉一大把!
以前一直是短發且從來沒有掉發煩惱的淺海彌霧震驚了:“!”
“嘶,看來是我平時思考太多了才會掉這么多頭發,應該不會禿頭吧?或者說這個長頭發本來就不好打,要不找個時間剪短點吧……”
才有這個打算不久的淺海彌霧很快要實現這個預想,因為他要去組織臥底了。
而且是以國際通緝爆破犯Mr.L的身份,頂替他原來的身份,摸到他們對策組有調查過的一個組織。
一個多月前,淺海彌霧結束了紐約的交流學習,回到日本剛好就碰見了L在國內的活動。國際對策專案組顯然對這個“臭名昭著”且行事風格詭異的爆破瘋子給予了十足的關注。最后在布謀了多時的蛛網和課組聯合下,成功抓捕到這個行影無蹤的瘋子,結局表面看起來似乎還不錯,但——
代價是,共9名行動同事的生命。
東京時間,P.M5:30。
太陽的最后一抹影子和光輝懸在地平線上,仿佛下一秒就能徹底消失繼而轉為沉寂的黑夜。
一處靜謐的墓園里站著兩個筆直的人,最后的夕陽將二人的身影拉長,直到被斜前方排排矗立的墓碑截成不完整的兩半。
穿著立領制服的中年男人轉身,將脫下端在左臂上的警帽重新帶回頭頂,對著淺海彌霧緩緩開口:“嵐,走吧。”
“走吧。”
兩個字被男人說得不輕不淺,即使此刻躺在面前狹小盒子里的骨灰在不久前還可能是與他出生入死的同事戰友。但淺海彌霧卻能感受到男人面無表情的神色下,潛藏和盡力壓抑的波瀾。
“是……九三大叔。”
淺海彌霧點頭,跟著也將剛才敬禮取下的帽子戴回頭上。金色的徽章在光線的映射下發出一抹亮光,隨后一閃而逝。
面前被淺海彌霧稱作大叔的中年男人叫做金田九三,是如今淺海彌霧作為國際對策小組的副局負責人,同時也是“栗川嵐”在成年前的監護人。
栗川嵐,資料現實孤兒院出身,在中學和大學接受金田九三的資助和監護,大學畢業后就讀警校,各項成績優異,極其擅長爆炸處,并經特招加入國際對策課組。
【這個身份是特別安排的還是……】
淺海彌霧在徹底了解到卡牌身份的信息后有問過系統,得到的回答是:【是根據宿主前期表現隨機捏造的,據說是根據論壇數據反饋,集齊了很多“美強慘”人設要素,對于人氣值提升是很大助力哦!宿主上吧,拿捏觀眾,我為你打Call!】
【美強慘?】
對于系統不著調的回答,淺海彌霧感覺真的變化很大,現在說話明顯智能了不少。
【對!沒錯,就是美強慘!百看不厭的人設最容易戳中XP,優秀的外表,擁有強大的素質卻因為自身悲慘環境更讓人揪心,魅力飄飄~】
【就比如,孤兒院出身?】
聽到系統簡單粗暴但又沒錯的解釋后,淺海彌霧緩緩皺起眉頭。
【當然!聽說孤兒院出身的主角都會福緣加5的!】
系統很自豪地回答,顯然對于此次身份的隨機安排很滿意。
【但是……】
淺海彌霧壓低聲音,提出了一個建設性建議。
【我能只要中間那個,不要美和慘可以嗎?】
【啊?】
系統可能被淺海彌霧突如其來的要求打得一時間運行不過來,在屏幕上淺淺扣出來一個問號。
【就是,我天生比較好強。】
淺海彌霧想了一秒,這樣回答系統。
然后得到的回答是三天沉默。
淺海彌霧:“……”
Fine,看來沒辦法了。
被系統屏蔽的淺海彌霧只能繼續投入訓練,現在需要為接下來的行動作一些臨時準備。
“栗川,你——”
前面走著的男人頓下步伐,轉身看向淺海彌霧,喊出一個稱呼又停下來,隔了兩秒后,才繼續開口。
“準備好了嗎?”
金田九三盯著淺海彌霧的眼睛突然問出一句話,語氣低沉,把之前帶有親昵性的稱呼變成了單調的姓氏,隱隱透出一股嚴肅的味道。
就仿佛等著青年人的最終回答,不管對他,還是自己,都有著莫大的意義。
與男人對視的淺海彌霧愣了一秒,立馬挺直了身板,神色跟著嚴肅起來:“是的,時刻準備著。”
他聽懂了金田九三的意思,也給出了自己毫不猶豫的答復。
其實栗川嵐雖然成績優異,但他在對策組待的時間不久,跟組里一些年長的同事比起來,特別是跟面前的金田九三相比,那完完全全是一個新人。
這次安排的臨時潛入有很大風險,但課組里并不想放棄這次機會。爆破犯L已經落網,通過追查,他跟調查對象之一的國際組織似乎有著微妙的合作關系,對面有意招攬,卻不知道在這次任務中被他們組給秘密截住了。
這次的結果沒有向公眾公布,那邊的組織并不能知道其實L已經死亡了。而平時L只在暗網中撒網釣魚,雖然作風高調但關于他本身的隱私身份則是很少透露。甚至之前都有人冒充過L的身份,不過最終都證明不是。
甚少人見過或者知道L的真實身份信息,而他們這次任務又是秘密進行,L確認在交戰中死亡的信息只有他們組里內部知道,恰好栗川嵐又參與進這次任務,能破解L的拆彈思路,學習并模仿對方的風格并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那也就是說——
直接替代掉原本的L,繼而搭上組織這條線,是一次操作性很強的嘗試。
當然,風險也很大。所以金田九三即使沒有反對,但仍然持不贊同的立場。
“哼,你小子!這么有自信?”
聽到淺海彌霧正經的回答,即使從少年時期就一路陪伴面前人走過來的中年男人,也忍不住在這句“時刻準備著”的話音后愣滯一刻。
“您知道的,在組里我應該是最優人選。”
淺海彌霧彎下眼角,語氣變得柔和起來。
“哼,那可不見得!還沒進去就開始翹尾巴了,看來我需要跟他們重新評估一下人選。”
雖然在爆炸物這方面最擅長的,的確是這小子。
金田九三在心里默默補完,剛才嚴肅的神情消失不見,蹙起的眉毛緩緩恢復原狀,像是為了掩蓋什么東西,伸手帽子擋住了大半張臉的表情。
金田九三半側對著淺海彌霧站立,埋頭間發出悠悠的一句低語,說的不清,但淺海彌霧仍然分辨了出來。
“你還年輕……”
因為年輕,具有更多精力活力與創造的可能性。
因為年輕,沒有過多經驗卻去直面深淵的怪獸,永遠停留與無法回頭的概率同樣是最大的遺憾。
“九三大叔,不用擔心。我們現在是并肩的狀態,而且我經過了特訓,不是嗎?”
淺海彌霧淺淺笑出一聲來,想要安慰面前沒有流露過多感情但實際一直擔憂的中年男人。
“特訓不是實戰,以后的戰場才是真正的。”
金田九三抬起頭,向前邁近兩步靠近淺海彌霧,伸出雙手舉向青年人的腦袋,而淺海彌霧也順從般地微微埋下了頭。
“訓練時間不長,下周可能就會直接‘登臺表演’,做好你的臺前準備。”
淺海彌霧靜靜地站著,任憑金田九三給自己帽子,隨后是衣領,接著是肩膀上的垂紋。
“與組里商量是原則但要靈活處,關鍵時候保證自己安全是最重要的,L做事是瘋子,但你只是模仿不是成為……”
中年男人足足收拾了半分鐘,嘴里冒出一條又一條囑咐。
淺海彌霧保持不動的姿勢,垂下眼眸,順著金田九三手指的方向移動視線。直到最后,金田九三左看右看沒有漏掉的地方,這才收手轉身背對淺海彌霧。
“最后再看這里安息的同事一眼,然后再摸摸你的警服,下周以后就沒機會了。”
淺海彌霧站在金田九三身后,并不能看清男人的神色,但卻從這平淡的語氣中聽出了一份風霜之意。
“……嗯。”
淺海彌霧瞇起眼睛,迎著最后的夕陽光線看向身后矗立著的一排墓碑。即使一個月前已經來過一次,但這次的環境卻靜默得多。
“9個人……”
淺海彌霧壓低帽子,對著墓碑發神。
一次九個人,這樣的任務犧牲率就算在他們以前的爆處組都很難看到。
L的確是一個很難纏的瘋子。即使現在已經確認死亡了,但能干出這樣的事情,他本身就是一個不適合正常世界的“出格者”。
淺海彌霧又想起上個月臨時給他回溯的時間段,剛好卡在了任務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由于對策組的包絞,原以為該束手就擒的L卻堅持魚死網破,半棟工廠在化學物與易燃危險品的加持下瞬間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火葬場。
加上在開始行動中重傷死亡的兩名同事,這次任務,他們總共損失了九位同事,大半都是對策組內部的。
“走了。”
前面傳來金田九三的聲音,淺海彌霧回頭應了一聲,重新扶正警帽,迎著最后一抹夕陽的光線向前邁步走去。
左胸前的警徽被映射出一閃的金光,淺海彌霧伸出右手用大拇指和食指卡住徽章,一朵金色櫻花被周邊的穗紋包圍。
“那么,就暫時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