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精神狀態(tài)
“報告!這里是b小組,拆卸已完成!” “收到!這里是a小組,確認沒有遺漏。” “收隊!”
“是!”
淺海彌霧收到通訊器中的信息,吐出一口氣,之前懸著的心落到實處。
“看來,真是要變雙星了……”
淺海彌霧想起辦公室的傳言,不禁輕輕哼笑出一聲。
松田陣平,萩原研二,新人雙星。
短短四個月變成為主排爆手,這兩周淺海彌霧分別給他們當過一次副手,雖然不是由他們直接帶小隊,但是在操作技術(shù)上已經(jīng)能完全勝任主排爆手的位置。
而高橋坂田已經(jīng)批準他們下個月起就可以獨立帶小隊任務,這樣的成長速度除了五年前的淺海彌霧,幾乎沒有新人能趕得上。
“滴滴——”
手機里傳來信息提示音,淺海彌霧埋頭去看。
『一顆卷毛星』:話說今天的任務好簡單,簡直是虛驚一場。
『兩顆萩萩星』:沒事就最好了,想拆炸彈就回來拆模型吧。
『一顆卷毛星』:好吧,話說今天晚上吃什么?上次的外賣都吃膩了,換個口味吧還是怎么樣?
『一顆卷毛星』:@兩顆萩萩星,@三顆大海星,你們說說!
『兩顆萩萩星』:好誒,那我們晚上去吃烤肉吧?上次聽交通課的沙醬說的,味道很不錯,距離也不遠。
『三顆大海星』:我都可以。(淺淺微笑)
『一顆卷毛星』:那好,就這么定了!我等會還要寫任務報告,可惡的很!
『兩顆萩萩星』:加油啊~小陣平,我上周也是報告寫到吐了。(憤怒打拳)
『三顆大海星』:可以翻翻我之前的模板,應該有些作用。
淺海彌霧單著左手飛快地打字回復,看到一串同樣格式的群信息昵稱不禁發(fā)笑。
視線往上一瞥,群聊頂頭上還標著題目——【爆處最亮三顆星】,文字不夠,取名的人甚至還花哨地加上了幾顆閃閃發(fā)光的星星符號。
總之……很花哨。
【額,就挺,符合萩原的風格】
本來淺海彌霧沒有什么感覺,當時松田陣平不喜歡這種風格,但無奈群主是萩原研二,強行給他加了稱呼。
于是乎,每次一有人說話,名字后綴上的星星就異常閃亮。
“真是……”
淺海彌霧把手抵在額頭前壓住嘴角笑意。
“淺海隊長?”
頭頂上傳來人聲,淺海彌霧抬首發(fā)現(xiàn)是才回來的紀野道一。高高的褐發(fā)青年似乎才忙完任務,臉龐上還掛著幾滴細小的汗珠,褐色的頭發(fā)微微散發(fā)水蒸汽。
被悶得臉紅。
“紀野,今天的任務還順利嗎?感覺怎么樣?”淺海彌霧收起手機,扯過一把旁邊的椅子示意對方坐下。
“謝謝,”紀野道一點著頭道一聲謝,就著淺海彌霧的椅子坐下:“今天的任務很順利,沒有什么危險,也沒有隊員受傷。”
雀斑青年說話的聲音又輕又柔,引起邊上人的低笑。
“……淺海……隊長?怎么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看見淺海彌霧伸手擋嘴,眼角的笑意卻十分明顯,紀野道一感到一陣怪異,眉頭皺起來疑惑詢問。
“啊……沒有,沒東西。”淺海彌霧咳咳兩聲,連忙擺手加搖頭。
“真的嗎?老師還在笑……”褐發(fā)青年的眉頭皺得更緊,顯然對于淺海彌霧敷衍式的回答不相信。
“咳咳,真的,我現(xiàn)在沒笑了。”淺海彌霧重重咳嗽一聲,神色恢復正常。
“只是有時候還覺得你像個沒出社會的學生,很單純。”
還像個比較內(nèi)向的孩子,帶社恐屬性那種。
“啊……是這樣嗎?”
聽到淺海彌霧的形容,紀野道一睜大眼睛,淡褐色的眸子閃過詫異,隨即又埋下頭來。
“知道了,我平時沒什么存在感……交際沒有萩原君半點技能,拆彈也完全比不上松田君……還有好多好多要學習我……”
“不是——”淺海彌霧截停紀野道一的話,神色逐漸變得復雜起來。
這話題怎么會轉(zhuǎn)到這里?
對方還開始自我檢討起來了!
“我是說你很真誠,像是學校里的孩子。不是說你其他方面。”淺海彌霧解釋。
“像孩子……”紀野道一看著眼前并不比自己大幾歲的青年說自己是孩子,才松開的眉頭皺得更緊,望著對方的眼神顯得迷茫起來。
淺海彌霧:“!”
“嗯,不必跟其他人比較,每個人都不一樣,萩原擅長交際,松田擅長拆卸,而你——”
聽見淺海彌霧的話,紀野道一抬起頭認真盯著面前的人。
“而你……而你——”
一雙淡褐色的眼眸緊緊盯著自己,似乎期待著從淺海彌霧的口中聽到一些夸獎。淺海彌霧突然感到一陣頭皮發(fā)麻,連說著兩個“而你”后沒有后續(xù)。
他,詞窮了。
“其實不必勉……”紀野道一像是知道了什么,扯出一抹勉強的笑容正要開口,下一秒便被淺海彌霧打斷。
“為人真誠,學習努力,上周的體能訓練相比才來的時候成績提升了很多,進步很快。”
“操作意識一流,在本月初的拆卸報告里面提到的新思路很好,也被我們例會采用了。”
“……”
淺海彌霧一開頭,后面的話便源源不斷地流出,從大到小,從工作到生活,把細節(jié)說了個遍,也夸了個遍。
“綜上,紀野同學的優(yōu)點很多。”
像是在正式回答問題,淺海彌霧分條羅列完能說的,再看向紀野道一的方向,對面的青年已經(jīng)呈現(xiàn)呆滯的狀態(tài),嘴巴張了一半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
見對方幾乎快放空腦袋的呆滯神情,淺海彌霧彎下眉毛,語氣跟著變溫和:“所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yōu)點,不是嗎?”
“……是。是的。”
愣了好幾秒后,紀野道一連忙點頭,幅度大的讓淺海彌霧有些擔心他會不會閃了脖子。
您說的對!
這些形容詞就連當事人自己都不知道。
原來我真的有這么優(yōu)秀嗎?!
紀野道一睜大眼睛,猛地站起身,神色嚴肅地對淺海彌霧說道:“淺海隊長,謝謝你的鼓勵,我想以后還會有很多進步空間,今天先去體能訓練了!再見!”
看著同手同腳的褐發(fā)青年匆匆跑向訓練場的方向,淺海彌霧陷入了無聲沉默。
所以,自己的話還能給人打雞血嗎?那跟三森說下次就多夸夸小組的成員吧。
這樣,大家就更加有活力了。
越想越覺得這個操作有可行性,淺海彌霧掏出手機尋找聯(lián)系人,目光落在一欄上。
『淺海彌霧』:三森,有空嗎?
『三森333』:怎么了?
沒過幾秒,手機收到回復的信息。
『淺海彌霧』:我貌似找到了給組里成員打雞血的方法。
『三森333』:哈,什么方法?
……
*
“你們來了,歡迎!”
賽車場館外,一個黑色頭發(fā)的男人朝淺海彌霧三人招手。
大概二十四五歲的樣子,面部輪廓溫和。身上穿著一件紅黑相間的賽車服標志外套。
“古里,好久不見。”
淺海彌霧率先打起招呼,后面的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也跟著揮手。
“古里君,上午好!”
“松田君,萩原君你們好!現(xiàn)在跟我進去吧,等會會有一場非常規(guī)比賽可以看看。”
古里英樹,職業(yè)賽車手,三森由紀子隊長的男朋友,經(jīng)常會在下班時間來接對方,與爆處組的幾名成員也認識。
其中自然包括了三森常年搭檔——淺海彌霧,還有人情交際花——萩原研二,連帶著松田陣平也跟對方混熟悉了。
上周恰好碰上古里英樹提出會舉行賽車比賽,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兩個賽車發(fā)燒友一聽,立馬拍板同意,趁著這個周末的短暫休息時間趕來。
淺海彌霧也被兩人邊勸邊擠,跟著來了。
三人跟著古里英樹進入,酷炫的大屏幕上正播放著職業(yè)賽車選手的介紹視頻——讓觀眾們更了解他們的背景和成就。一張張人臉和文字閃過,淺海彌霧抬頭一掃剛好看見古里英樹的介紹。
24歲,連續(xù)三年獲得東京賽區(qū)錦標賽組冠軍,兩次國際級別賽事特別獎項。
很不錯的職業(yè)成績。
“古里君三連貫啊!厲害,那邊居然有模型區(qū)!看的我都想開開賽車了……”萩原研二觀察著四周的環(huán)境,不禁發(fā)出贊嘆。
這里的俱樂部的確財大氣粗,裝潢與場地都很大。
主辦方舉辦了各種看展活動來增添觀賽樂趣。最吸引注意力的就是在場館中設(shè)置了賽車模型展示區(qū),由于離進口地方距離很近,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一眼便看見了模型展區(qū)。
古里英樹被兩人眼里的火熱逗笑,很熟練地介紹起來:“那里可以近距離觀看各種賽車模型,了解不同賽車的設(shè)計和技術(shù)。D展區(qū)那邊還有電子競技區(qū)域,等會你們可以去玩玩。”
“我們這里有特別設(shè)立的VIP觀賽區(qū),可以近距離觀看比賽。有沙發(fā)和小吧臺,等會可以坐在沙發(fā)上一邊享受飲品和小吃,一邊看比賽。”
“好酷!”萩原研二把手搭在淺海彌霧肩膀上激動地拍著,然后被對方一臉“溫和”地抓住手放下。
“待遇這么好了?這兩年行業(yè)發(fā)展得很快啊。”
松田陣平抬頭看去,大屏幕各個機位上的超清錄像播放著先前比賽的過程,配上超燃的打擊樂,即使是隔著大屏幕,外面的人都仿佛能被刺鼻的汽油味道和激烈的賽車聲包圍。
火花四濺和引擎的轟鳴聲在空氣中彌漫。
沖擊人的神經(jīng)。
可惡,拆彈還不如來開賽車……
“的確,這幾年發(fā)展得很快的。”古里英樹點頭回答。
“古里可以說說自己最喜歡的賽車類型,他們兩個對這方面都挺感興趣的。”淺海彌霧插話。
“看出來了,萩原和松田君一進來視線就全放在各種模型上了……”古里英樹笑著說,白皙的臉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僅我自己來說,最喜歡的一款是凱里斯T2000——它的懸掛系統(tǒng)和轉(zhuǎn)向響應比較精準,改造后的渦輪增壓技術(shù)很強,輕量材料制造,在動力性能和操控性能方面的平衡最好。底盤很平,適合用來彎道超車。”
一說到自己專業(yè)方面,古里英樹眼底的柔意更甚,連帶著語氣更加緩和。
“我和小陣平還挺喜歡馬自達賽車系列的,對古里說的這一款不是很了解。”萩原研二認真聽著對方講解,一邊回應。
“馬自達系列里面的確有幾款也適合比賽的,不過我本人沒有很喜歡的,那邊的模型區(qū)應該有這系列的,等會可以去看看。”古里英樹點頭回答道。
手機傳來鈴聲,古里英樹接起講了一句后掛斷,然后朝三人露出歉意的微笑:“抱歉,隊里那邊需要幫忙一下,我先過去。觀看席已經(jīng)開放了,等大屏上開始預告比賽時就可以去看了。等會我再過來!”
“沒關(guān)系,我們會自己安排的。古里君有事就先忙。”淺海彌霧補充。
“我們都沒問題的!”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同時回答。
“告辭。”
年輕的賽車手笑著點頭,轉(zhuǎn)身離去,外套豎起的領(lǐng)口上金色徽標閃出一抹亮光。
“哎……突然感覺古里君他們俱樂部的衣服都好酷,還能天天開車,這么多——寶貝賽車!”
等人一走,萩原研二忍不住吐槽起來:“相比我們只能干巴巴寫數(shù)不完的報告與可憐的薪水,我覺得自己應該去當賽車手!”
“對,賽車手!”
為了增強語氣,萩原研二很自信地強調(diào)兩遍,似乎還帶著一絲復雜的憤怒。
“開飛車嗎?”
有幸在上個月坐過萩原研二專屬司機的服務,淺海彌霧想起那次如同過山車般的旅途,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沒毛病。”松田陣平跟著點頭表示贊同,一時間不知道是附和萩原研二的“工作不如去開賽車”還是同意淺海彌霧所說的離譜“飛車”。
“啊?……咳咳,不是。”萩原研二被淺海彌霧突如其來的詢問嗆到,下垂眼彎下,池面的臉因為不可置信和委屈皺成一團。
“你們怎么都這么想?當然是在地上的賽車啊!我的車技應該還行吧!……應該?”
看著淺海彌霧一副復雜和松田陣平幸災樂禍的表情,萩原研二的聲音慢慢弱了下去。
然后,淺海彌霧在萩原研二的目光中,緩緩張口——
“萩原同學,爆處組還是很缺少你這樣的人才的。”
所以,最好不要去開賽車。
為了安全,也為了同隊車手的精神狀態(tài)著想。
第52章 飛馳秘密
按照預想,今天本來應該是一次觀看比賽的放松機會,但是當失控賽車撞向圍欄時,隨后引發(fā)的觀眾驚呼還有刺耳的救護車鳴笛似乎預告了——
今天或許并不是簡單的休閑假期。
“檢查狀況怎么樣?”
“外殼嚴重撞毀,前半部分在翻滾過程中受到重大變形。左前輪胎破裂、磨損嚴重,右側(cè)脫落。”
“發(fā)動機在撞擊中受了沖擊但推測是沒有問題的,其他機械部件的損壞比較常見。剎車盤和剎車片有變形痕跡,估計是這里的隱患。”
萩原研二彎腰從摔落在彎道下沿的賽車上出來,帶上的白色手套因為摩擦染上灰黑的汽油痕跡。
半個小時前還在炫酷飛馳的黑色賽車此刻孤零零地躺在路邊,從外觀嚴重的撞損可以看出它現(xiàn)在基本已經(jīng)是半報廢的狀態(tài)。
“有可能是提前有人蓄意動手腳嗎?”
松田陣平平靜地問出一句,卻瞬間讓并不安靜的空氣凝滯起來。既像是一句簡單的推問,又在無形中施加心壓力。
“這……我們在正式比賽前都有例行檢查的,從來都沒出過問題!”
旁邊一位微胖的中年男人抽出手帕擦汗,口里連忙否認。
奇怪了,明明現(xiàn)在的溫度也不高,但面前這個高高的黑卷發(fā)青年的眼神卻異常讓人想要流汗。
聽到派來的代表一口咬定,松田陣平冷冷哼出一聲,鳧青色的眼睛像是銳利的箭矢射向?qū)Ψ剑旖浅冻鲆唤z弧度。
“這么確定?還是通知鑒識課同事過來……”
沒等松田陣平的話說完,中年男人連忙打斷:“警官先生,我們還是先自己查查,如果只是常規(guī)意外,也是浪費更多的警力了不是嗎?……”
中年男人欲言又止,還是硬著頭皮把話說完。
他們俱樂部的對外形象一直都很好,今天比賽的時候卻突發(fā)了一場意外。
一名賽車手在本該減速的彎道沒有剎車,直接撞出了圍欄,而剛好那里是比較危險的地段。不知道當時車內(nèi)具體的情況,賽車主人非但不減速,反倒加速一下子沖出來,差點引發(fā)后續(xù)的連環(huán)撞。
在一般比賽中,意外和事故是常見的情況。有可能由于技術(shù)故障或駕駛失誤而失控,導致碰撞或撞墻。主辦方的應急計劃也算是很有系統(tǒng)化操作,第一時間就安排了救護人員和路段疏散。
由于出事的地方也只是長賽道的一個點,沒有受到影響的參賽人員仍然在比賽,目前應該到了尾聲。
這種意外說大也不大,也算是職業(yè)里的“常規(guī)事件”;但說小也不小,被緊急送上救護車的那個賽車手目前還沒有情況反饋。
不管是重傷甚至是……死亡,傳出去都不太好。現(xiàn)在更別說有疑點顯示什么“蓄意動手腳”。
不好。
要是鬧大了,對他們俱樂部或者贊助商,以及以后的比賽名聲都有一定的影響。最好的方法就是盡快暗下調(diào)查清楚,不要到達報警的程度。
“內(nèi)藤先生,我們是機動隊的,平常不怎么處這方面的事情。”
像是知道中年男人心里的糾結(jié),萩原研二半笑著開口,煙紫色的眸子閃過一絲微光。
“不過,如果內(nèi)藤先生你們能配合,應該很快會找到一些線索。”
“沒問題的,沒問題!”內(nèi)藤連忙點頭,一回頭看見古里英樹和淺海彌霧一起走來,皺起的眉頭稍稍舒展開,朝著兩人方向揮手。
“古里,你跟幾位警官先生熟,接下來帶他們一起,有比賽相關(guān)的問題就回答。我現(xiàn)在去跟老板匯報一下!”
話才說完,中年男人帶著滿臉的歉笑一邊彎腰一邊離開,走的時候還不忘攥著手帕再擦擦額頭上的小汗珠。
“有這么熱?”松田陣平收回視線,不禁疑惑,但看到淺海彌霧的身影又立馬回神,變回嚴肅的表情。
“你們那邊的監(jiān)控有看到什么嗎?”松田陣平詢問道。
不是他們小題大做,剛才在那輛出事的賽車上檢查了一遍,剎車片乍一看沒有問題,但重新啟動就能看出毛病來。
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呈半報廢的狀態(tài),但是從小就跟汽車打交道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明顯能感到一絲奇怪。雖然主辦方已經(jīng)說明了“比賽前一一完成了賽車手和車隊的身份驗證,并對所有參與者進行了全面的車輛檢查,以確保沒有其他安全隱患或異常。”
但——
靜止狀態(tài)的檢查,跟啟動后達到一定速度和閾值后的結(jié)果還會一樣嗎?
不一定。
雖然操作起來挺麻煩,但這里的賽車手俱樂部應該不缺對車身零件構(gòu)造很專業(yè)的人物。
“我們剛才找了一位離得相對最近的觀眾錄像,結(jié)合路段的攝像頭,的確發(fā)現(xiàn)挺有問題的。”
古里英樹說著,將手機掏出,打開一段下載的路線圖。三個人一起圍過來觀看。
“你們看,這里是標志和標記的直道,在這段路一直都沒看出問題。”
古里英樹拉動進度條,視頻里幾輛炫彩的賽車奔馳而過,在中靠后的位置出現(xiàn)黑色賽車的影子。速度保持穩(wěn)定,暫時沒有看出哪里有故障。
“然后接下來就是在這個彎道,這里是漢密爾頓式彎道——比較特殊的一個開放式彎道,它允許車手在不減速的情況下獲得更高的速度,并給予更多線路選擇,但因為路段特殊,我們都會在這里減速。”
“等等,這里是有減速的痕跡嗎?”松田陣平伸出手指按停屏幕,拖前一秒然后繼續(xù)播放。
“的確有,但是后面就加速了。一般來說不應該,本江他的作風一向是很穩(wěn)的,幾乎不會冒這個風險……”古里英樹分析著,眉頭緩緩蹙緊。
視頻里的關(guān)注目標還在加速,但已經(jīng)有偏移的預兆。
“方向是……碎石區(qū)?是發(fā)現(xiàn)有異常了嗎?要回避,還是在找近道?”盯著賽車運動軌跡的萩原研二低語。
碎石區(qū)——
又稱跑出區(qū)。這些區(qū)域通常是用于車手緊急情況下離開賽道,以避免撞擊固定障礙物或其他車輛。
但是過了幾秒后,黑色賽車的便“失控”般撞向護欄和安全障礙物,接著在連續(xù)彎道的層高翻滾下來,另一輛跟在后方的賽車與它險之又險地擦過,然后擺了半圈繼續(xù)前進。
“本江君平時性格怎么樣?有沒有討厭他的人?”
松田陣平可謂是一針見血,問的話又直又狠,明顯已經(jīng)偏向蓄意傷害的推斷思維。
被問到的古里英樹露出略微尷尬的表情:“這個……隊里的人際關(guān)系也是比較復雜的……據(jù)我平時的觀察和相處,本江他應該沒有什么值得招人嫌的缺點,賽車成績也很不錯。”
“不過——”古里英樹停頓下話語,搖了搖頭。
“但是在私人關(guān)系這方面就不是很了解了,我跟本江之間只是很普通很普通的朋友,不是很熟。誰知道這次會……下半年還要參加聯(lián)賽的,哎,這下基本上不可能了……”
不只是參賽資格,但凡有一點身體殘疾,那他的職業(yè)生涯很可能就此止步了。現(xiàn)在,更別提對方還沒脫離生命危險呢!
說到這里,古里英樹俊俏的眉毛趴了下去,神色憂郁。
作為職業(yè)賽車手,俱樂部的各位隊員都是朋友兼對手關(guān)系,大多數(shù)都不想聽到這樣的消息。不管是惺惺相惜還是想到自己以后可能有這樣的意外。
一次意外足以徹底顛覆一個人的命運。
看到古里英樹沉默的感嘆,萩原研二勉強扯出一絲嘴角弧度,但詢問還在繼續(xù)。
“進行檢查的工作人員有認真檢測過嗎?他們可不可能存在問題?”
“今天的比賽車輛是經(jīng)過提前例行檢查的,檢查的人員都是有機器記錄的。”古里英樹搖搖頭繼續(xù)說,“而且他們之間也沒有利益沖突,等會的記錄應該可以找內(nèi)藤先生拿出來。”
“本江君平時有什么愛車的偏好嗎?”萩原研二沉下眼睛,默默盯著屏幕里黑色賽車的影子低低問出聲。
“選擇偏差。”淺海彌霧簡單接話補充。
他們?nèi)齻人都注意到了,這次的非常規(guī)比賽是臨時由參賽者自己選擇的。
如果是針對特定的人蓄意動手腳,可能會有選擇的偏差意外。
但如果謀劃人員就在參賽者里面,提前了解對方的偏好并且進行微妙的操作……
三人一起抬頭,都在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猜測的光芒。
他們的思維碰到一起了。
“嘶——”古里英樹也明白了三人是猜測方向,眼睛一睜,呈思考狀:“本江他平時經(jīng)常開威德控R系列和嘉杰系列的,這兩款發(fā)動機都很強,今天他的車就是威德控R3000,另一款嘉杰KX-800是小里君開的,當時……”
“他們兩個都先選了KX,后面本江就選了另一輛,你們的意思是小里君他……”古里英樹緩緩皺起眉毛。
“不,我們接下來得看看具體情況了。”
淺海彌霧搖頭:“能讓當時距離出事時離得最近的那兩位來問問嗎?你說的小里先生開的這輛應該是在本江君后面的灰色車吧?還有另一輛差點跟著撞的。”
“沒問題,他們現(xiàn)在結(jié)束了,在終點那邊。內(nèi)藤先生提前打了招呼,我們可以先過去。”古里英樹收起手機起身,溫和的眼睛射出一絲少有銳利的寒意。
“沒問題,接下來就來看看吧。”
萩原研二笑出一聲,煙紫色眸子露出微不可察的探查。
來看看,這飛馳車速下掩藏的秘密。
第53章 不會缺席
“這難道不是一場意外事件嗎?搞得好像有誰在故意謀害一樣,請問我說完了這些,現(xiàn)在能離開嗎?等會還有事呢!”
沙發(fā)上,一名穿著褐色短袖的短發(fā)男子掏著耳朵,面露不虞。
男子大約23、24歲的模樣,脖勁右側(cè)有個英文字樣的刺青,脫下的外套隨意搭在沙發(fā)邊緣,頭上又紅又紫的顏色很是吸引目光。
現(xiàn)在因為陌生人的問話,臉上盡量壓抑的不爽呼之欲出,要不是知道了對面的身份,或許早就直接走人了。
看來脾氣很火爆,并不是溫和的一類人。
“繼谷先生,我們只是例行詢問,盡快把事情搞清楚了對大家都好。”
面對男子頂撞式的語氣,淺海彌霧直接略過,霧藍色的眸子平靜地看著對方。
繼谷涼太,本次比賽的參加者,跟古里和本江都是賽車俱樂部的成員。也是出事時離本江最近的賽車手。
“都說了我也不知道本江他今天有什么毛病,轉(zhuǎn)彎還不減速,差點讓我跟著撞……真是倒霉,本來想破紀錄的都被打斷了。”
男子越說越來勁,臉色跟著變差,絲毫沒有因為自己同俱樂部的成員出車禍而感到半點傷心。反而更關(guān)心自己的比賽成績也沒有破紀錄。
同情心比較低,說話直率,撒謊的幾率會變低嗎……
淺海彌霧將目光收回,垂下眼眸沒有展示出情緒。
看到淺海彌霧沒有動靜,被問的早已不耐煩的男子撈起外套起身,“反正剛才問的兩個問題都回答了,我肯定是沒有問題的!要查你們繼續(xù)查,我先走了。”
急匆匆說完的繼谷涼太埋著頭,正準備轉(zhuǎn)身就走,一道黑影抵在自己面前,還一動不動的,火氣一下子上來,抬起頭剛想開口卻撞進一片鳧青色的寒冬。
“……你,讓開。”
繼谷涼太退后一步,發(fā)現(xiàn)眼前的黑卷發(fā)男人跟自己也差不多一樣的身高,但毫無表情的面孔卻莫名有威懾力。
眼睛里射出的寒光直接令人發(fā)毛。
“咳咳,請讓開!”
被對方盯得一陣不爽,繼谷涼太還是繼續(xù)保持臉上不輸氣勢的“不耐煩”惡人顏,但說出的話卻快過腦子,不自覺加上了敬詞的后綴。
看著面前的復雜體男子,松田陣平?jīng)]說什么,默默擦過繼谷涼太的肩膀走向淺海彌霧的方向。
“繼谷先生可以先行離開了,如果后面想到什么請及時告訴我們,也請保持聯(lián)系通暢。”
淺海彌霧收起隨帶的記錄手冊,從座位上站起補充。
“真是……知道了!”回頭一看,又被松田陣平的神色給卡到聲音的繼谷涼太匆忙說了一句轉(zhuǎn)身就走。
“陣平,那邊檢查完了嗎?”
“不用檢查,結(jié)果出來了。”松田陣平搖頭回答。
聽到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的淺海彌霧眨眨眼睛,神色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研二那邊直接詐出來了,是小里提前動的手腳。”松田陣平扯出嘴角,看起來他也很不可置信的樣子。
“這么快?”
淺海彌霧微微張開嘴巴,然后默默合上。
剛才的詢問是分開的,淺海彌霧負責繼谷,萩原研二負責小里,松田陣平則是再到賽車和出事點檢查一遍。
這才十幾分鐘到功夫,萩原研二那邊居然就直接出結(jié)果了,淺海彌霧也沒有想到對方能這么快。
跟著松田陣平的腳步,淺海彌霧朝另一個臨時的會議室走去,遠遠地就看見一個中年男人在匆忙地踱著步,站在一遍的萩原研二應該在打著電話。
不遠處的沙發(fā)上坐著一個同樣穿著賽車服的男人,在遠處看不清臉,但雙手抱著頭,似乎一副很沮喪的模樣。
最先看到前來的松田陣平和淺海彌霧的是古里英樹,他揮手朝兩人示意。
“淺海君,萩原君正在那邊聯(lián)系警視廳呢,破案了。”
說到這里,古里英樹露出了一抹復雜的神色。
淺海彌霧朝萩原研二那邊看去,還沒來得及上去打招呼,就看見原本坐在沙發(fā)上的男子猛地站起來,在兩個穿著相同賽車服外套的隊員的陪同下離開。
而旁邊同樣是一臉復雜的中年男人彎腰向萩原研二點頭,然后隨行離開。
“研二,這個情況是怎么樣的?”一行人匆忙消失了身影,淺海彌霧問出口。
“額,差不多就結(jié)束了。”萩原研二收起打完電話的手機,朝淺海彌霧和松田陣平攤開了手,面色看起來似乎也覺得很離譜。
“剛才通過古里了解到小里君也是開汽車廠的,就順便問了一下剎車系統(tǒng)。但是只說了基本的一個表面情況,沒找到對方就一下子說漏嘴了。”
萩原研二停了一秒后,眉眼彎出一個弧度:“其實才見到小里君的第一面,就感覺到他情緒上很緊張。悄悄跟古里商量了一下,我們就準備詐一下。沒想到他很快就直接自爆了!”
淺海彌霧看向古里英樹,對方贊同地點點頭:“差不多就是萩原君說的這樣,當時萩原君說了一句以后,我還覺得有些疑惑,跟他交換了幾個眼神順著說下去了。其實也沒想到居然就是小里他……只是為了一個聯(lián)賽的參賽機會……”
“看樣子他心里面應該是很慚愧的,剛才也是準備馬上去自首,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跟刑事局那邊的同事提前通知了,內(nèi)藤先生不想事情鬧大。”萩原研二補充道。
“好吧,事情就這么解決了。”松田陣平轉(zhuǎn)身坐在沙發(fā)上雙腿交疊,單手撐著側(cè)臉有些無奈地說道。
他們今天誰也沒想到會發(fā)生這種事情,而且還是以這種十幾分鐘就結(jié)案的結(jié)果。
離譜中帶著一點邏輯,但也不是不能解。
“那我們接下來是跟著回警局,還是繼續(xù)在這里?”松田陣平詢問道。
“刑事局那邊的同事已經(jīng)知道了,內(nèi)藤先生會處之后的事情,我們可以不用管后續(xù)。”萩原研二搖頭回答。
“內(nèi)藤先生說的為了表示歉意,你們可以一人選兩個模型回去。”古里英樹開口。
“啊,是嗎?”松田陣平眉梢一揚,對內(nèi)藤經(jīng)非常有交際經(jīng)驗的舉動感到好笑。
“那——我們就不客氣啦!”萩原研二拍定手,眼睛里射出一道喜悅的光芒。
“那就等內(nèi)藤先生回來,替我們給他道聲謝吧。”淺海彌霧點頭說道,眼角的笑意淺淺。
剛才看的模型的確有一個很符合他的審美。
事實證明他們?nèi)齻的確沒有客氣,直接把模型展區(qū)最好看的“一洗而空”。
直到三人個個揣著自己挑選的模型,滿臉帶笑準備離開時,古里英樹極其少見地吸了一口氣。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眼光的確很不錯,而跟著選的淺海彌霧調(diào)走的模型更是古里英樹也很喜歡的那一款。
還好,這里的模型不是他家的。
否則會哭死的。
內(nèi)藤先生,希望你回來還能保持平靜的心態(tài)。
“哈哈,那淺海君你們路上小心,以后有時間再來看比賽!”古里英樹扯出嘴角的笑容道別。
“古里君下次見!”萩原研二揮著手道別,“以后會常來的,以后你和三森隊長的婚禮我們也來!”
“咳咳咳……不是……”被萩原研二一句話激起咳嗽的古里英樹瞬間臉紅,連帶著說話也變得磕磕絆絆:“還沒有到那種時候啊……我和紀子還沒有向這方面思考過……哎。”
一提到三森有紀子,溫和的賽車手一下子變得不知所措,連忙擺手。
“但是三森有說過。”
古里英樹聽到淺海彌霧也跟著打趣,臉上更加無奈,剛想解釋卻看見青年人霧藍色的眼睛居然十分認真。
“到時候不會缺席的。”
淺海彌霧揚開嘴角。
第54章 驚喜門票
“叮咚——” “叮咚——” 當房門敲響第三聲的時候,鐵制的大門終于被人從里推開。
開門的人是一個八九歲的男孩,穿著毛茸茸的恐龍連體睡衣,少年盯著門外一襲黑色外套的高壯男子,藍色的上挑狀眼睛微微睜大,然后——
“砰!”
房門被重重地關(guān)上。
站在門外正準備張口說話的松田陣平:“……?!”
怎么回事,這小孩又把門關(guān)上了?
“哎——小陣平,怎么回事?不會把小悠介嚇到了吧?哈哈哈……”
“咳咳……h(huán)agi!”被萩原研二一點出,松田陣平有些無語地摸了摸鼻頭,露出半月眼。
“果然在小朋友面前還挺有威懾力的嘛……”淺海彌霧鎖好門,一邊朝兩人走來一邊說道。
“你也是!可惡!”松田陣平扯出嘴角的弧度磨了磨牙,針對面前兩個人接連打趣自己感到既憤怒又無奈。
“好了,我來敲門——”淺海彌霧將松田陣平的情緒放到一邊,微笑著伸手按門鈴,隨即開口:“悠介,今天跟我們一起去游樂場吧。”
“砰——”
不知道是聽到淺海彌霧的聲音還是游樂場三個字,房門再次被大力打開,戴著睡衣兜帽的男孩把頭抵在門邊小心謹慎地問出口。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現(xiàn)在我們?nèi)齻人都準備好了,小悠介可以快點去換衣服,等會兒我們就出發(fā)!”
先于淺海彌霧回答的是萩原研二,他從口袋里掏出三張薄薄的票,蹲在澤城悠介的面前伸手揚著票券。
在看清了萩原研二手中的游樂場票券以后,男孩藍色的眼睛猛地一睜,徹底把門推開。
“昨天晚上澤城先生臨時找了我們,因為說臨時加班很忙,我們剛好周末有空,可以帶你一起去游樂場。”淺海彌霧在邊上補充。
“切,他們?nèi)甓荚诩影啵髅魃洗握f的陪我一起去,拖到今天又有借口……”
聽完淺海彌霧的解釋,男孩沒有一開始的高興模樣。但身體還是很誠實地朝臥室走去,飛速將外面的毛絨絨睡衣脫掉,套了一件短袖加小小的外套,重新回到了三人的視野里面。
“小悠介的速度這么快嗎?看來很期待,那我們現(xiàn)在就走吧!”
“咳咳……也不是很期待了,就是怕占你們時間。”男孩視線一飄,還在嘴硬。
“噗呲——”
站在一邊的松田陣平不禁低笑出聲,看到男孩疑惑地朝自己看來,馬上又恢復了正常的神色。
呵呵,就是一小孩的模樣,還裝什么小大人!
雖然表情很平靜,但松田陣平卻能察覺到男孩平靜動作下莫名掩蓋著的喜悅情緒。
“好了,悠介還需要帶些什么東西嗎?沒有的話那我們現(xiàn)在就走嘍?”淺海彌霧注意到松田陣平和男孩間微妙的互動,岔開話題詢問。
“嗯……沒什么拿的,等等!”澤城悠介思考了一下叫停,然后像是想到什么跑到客廳邊緣的小籠子邊彎下腰。
淺海彌霧跟著向前,看到男孩手底上正忙給灰色的團子狀生物撫摸。
“小介,今天你自己在家好好呆著,等我回來再給你買吃的。”
似乎聽懂了小主人的道別,灰色的花枝鼠抬起頭在澤城悠介的手邊蹭著,過了幾秒又聽話一般地跑回了自己的窩里。
“好了,現(xiàn)在可以走了!”澤城悠介站起身回答,剛走到門邊突然腳步一頓,想起一個問題:“淺海哥哥,我們只有三張票吧?”
一張兒童票,兩張成人票,那還有另一個大人怎么辦呢?
澤城悠介在面前三個高壯的青年身上瞟來瞟去,緩緩皺起了眉頭。
“哎,這個小悠介就別擔心了!我們昨晚就已經(jīng)加購一張票嘍,不用擔心~”萩原研二看見男孩柔順的頭發(fā),忍不住伸手在對方頭上摸了一把。
嘿嘿,好柔順,跟小陣平毛茸茸的發(fā)質(zhì)觸感不一樣。
倒像是男孩養(yǎng)的那只小花枝鼠一樣。
“……”
被突如其來一只大手襲擊的澤城悠介愣在原地,腦子里緩沖一秒才舒展開眉毛。
“走吧。”男孩無聲地瞥了一眼萩原研二,把視線放到淺海彌霧的身上。
“那就出發(fā)吧。”淺海彌霧伸手著天藍色襯衫前的皺紋,聽到澤城悠介已經(jīng)準備好的回應,抬頭笑道。
“還有——”隔了一秒淺海彌霧想起還沒有正式介紹邊上的兩個人,便伸手給澤城悠介介紹。
“這兩個大哥哥都是我的同事,一個是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瞇起下垂的眼睛,露出笑意:“可以喊我研二哥哥哦~”
“嗯,研二哥哥。”
“這位是松田陣平——”
黑色卷發(fā)的青年沒像同伴一樣露出對小朋友很溫和的笑容,只是很帥氣地提了提自己黑色的外套領(lǐng)子,手一揮:“隨便叫,叫松田也行!”
“哦,松田……哥哥。”
澤城悠介停了半秒,抬頭望見松田陣平天然自帶的氣場,黑色外套配上黑色墨鏡——決定在最后加上哥哥兩個字的稱呼。
“哎,小陣平你真是……哈哈哈!”這次看到兩人互動表現(xiàn),萩原研二覺得異常有趣,不禁笑著彎腰。
“哎……現(xiàn)在就正式出發(fā)了。”淺海彌霧發(fā)出和萩原研二同樣的感慨,走在最后關(guān)好門。
三個大人加一個小孩,就這樣朝著目標方向前進。
*
來的這家米多奇游樂場是這片市區(qū)才開半年多的游樂場,設(shè)施都很新,今天碰上周末游客也不少。
淺海彌霧三個人帶著澤城悠介取完一張現(xiàn)場的成人票后,就順利進入了游樂場內(nèi)。
離入場口最近的游樂設(shè)施是旋轉(zhuǎn)木馬,歡樂的音樂和五彩的燈光混合在一起飛翔,上面大多數(shù)都是家長帶著孩子快樂地笑著,伸展開雙臂,仿佛化身成飛翔的小鳥。
因為周末的原因,游樂場游客大部分的組合都是家長和孩子,雖然淺海彌霧三個人也算是帶家長帶孩子,但三個高高壯壯的池面青年,加上一個小孩的組合卻異常顯眼。
排了兩個項目以后,總能感覺到周圍若有若無的目光,都是善意的,但卻讓人莫名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然后就在萩原研二的倡導下給所有人配上里松田陣平同款黑墨鏡。
“好了,現(xiàn)在可以擋住一部分視線了!”萩原研二把墨鏡架在自己臉上,與松田陣平并肩站著,瞬間像是在拍電影。
回憶起在警校論壇里看到的“便利店英雄案”的兩個當事人也差不多是這副樣子,詞窮的淺海彌霧暫時保持沉默。
“……”
這怕不是更顯眼了吧!
“哦,還不錯!”
低頭一看,澤城悠介已經(jīng)接過萩原研二專門挑的小款墨鏡,戴在鼻梁上左右張望著,似乎很滿意。
淺海彌霧:“……”
好吧,這下不戴,倒顯得自己格格不入了。
于是乎,三個戴著墨鏡的成年人外加一個小孩,在眾人更多的目光中游玩了一上午。
*
“嘶——”
萩原研二拍著衣服外面濺的水珠道:“沒想到劃水道濺起的水這么大,衣服都快濕了,現(xiàn)在我們就先去餐廳吧。”
淺海彌霧替澤城悠介用紙擦著頭上的水珠,點點頭:“估計下午的過山車人比較少,先吃飯了再休息一下玩。”
“沒問題!”因為位置關(guān)系而躲過水花攻擊的松田陣平一口拍定,走在最前面引路。
剛建不久的游樂場里面,餐廳還有很多。淺海彌霧一行人選擇了其中一家類似于快餐店的地方。
館內(nèi)還有一些家長和孩子,不過因為錯過了午飯的高峰,不算太擠。
“吃什么呢?”
澤城悠介坐在餐桌上看著菜單,看見幾個大人都還沒有準備點餐的動作,疑惑地問出口。
“當然得先吃——”
萩原研二拖長聲調(diào)引起小孩抬頭,然后在對方的注視里揚起一抹笑容:“蛋糕啦啦啦~”
還沒搞清楚情況的澤城悠介放下手中的菜單,轉(zhuǎn)頭看去。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店內(nèi)的廣播響起生日歌,松田陣平走向三人的餐桌,跟在后面的是一個店員,手里居然還捧著一個大大的雙層蛋糕。
“是這里的,謝謝了。”松田陣平點頭向幫忙的店員道謝。
而圓臉的店員也是很高興的模樣,將蛋糕小心翼翼地放到餐桌上,對著澤城悠介開口:“小朋友生日快樂!這是你幾個哥哥特意定制的生日蛋糕,過幾分鐘有一碗長壽面會端上來。”
被突如其來的蛋糕和生日歌驚到的男孩愣愣地坐在椅子上,過了好幾秒才吐出一聲“謝謝”,把頭埋低,不讓旁邊的人看清臉色。
但很快,男孩又把頭重新抬起,藍色的眼睛閃過幾絲光芒。
“謝謝你們,淺海哥哥,研二哥哥還有陣平哥哥。”
“不用客氣,現(xiàn)在準備吹蠟燭吧。”淺海彌霧把九根顏色各異的奶油蠟燭插到蛋糕上層,偏頭朝邊上的澤城悠介笑道。
看到男孩又呆滯又平靜的復雜模樣,淺海彌霧不禁想到昨晚他父親來找自己時的情景。
昨天晚上他們?nèi)齻都在家里,正在思考著第二天能干些什么,要是太閑,本來都打算在家里躺。
結(jié)果沒想到接近11點時房門被敲響了。
來者是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頭發(fā)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出幾根白發(fā)來。
“澤城先生是有事嗎?”
淺海彌霧認出了中年男人正是同層樓澤城悠介的父親,站在門口認真詢問。
“淺海啊,抱歉這么晚打擾了……你明天是不工作有空的嗎?”
中年男人詢問著,但似乎一想到接下來的請求,聲音跟著降下去。
“是,我明天都在家。有什么事情嗎,需要照看悠介嗎?我這邊很方便。”淺海彌霧點頭。
“啊……是有關(guān)小介的,”被淺海彌霧點破,中年男人徹底放松語氣,“明天是他生日,我們本來打算這一次去游樂場的,也訂好了票。但是今天我妻子一直在忙,然后現(xiàn)在我也接到了一個緊急加班的通知,所以……”
“所以讓我?guī)в平槿幔繎摏]有問題。”淺海彌霧很快同意。
“謝謝了!每次都麻煩你……小介也很喜歡你,我們兩個實在太忙了,再過半小時我就得去機場了,估計明天晚上或者后天早上回來。雖然剛才跟那孩子說了,他也沒說什么話,但明顯感到不開心……哎。”
一提起自家孩子,中年男人嘴角揚開一抹無奈的微笑:“那就麻煩淺海了,這是我們的票——已經(jīng)提前買好了,明天直接去就好了。”
中年男人將口袋中的三張票全部遞給淺海彌霧,再次道謝:“還多了一張,可以讓朋友一起來。”
“好的,沒有問題,澤城先生路上小心,明天悠介就交給我們吧。”
淺海彌霧目送著中年男人離開,剛一關(guān)門轉(zhuǎn)身,回頭差點撞上萩原研二的鼻尖。
“是誰啊?……!”
由于距離太近,兩人的鼻梁幾乎是擦著過去。
被身后突然冒出的人嚇到,淺海彌霧一個退步,后腦勺直直與房門來了個親密接觸,然后皺緊眉毛雙手摸向腦后。
“抱歉抱歉!”始作俑者的萩原研二也被搞蒙了,連忙道歉,左瞅右看不知道該怎么辦。
誰知道啊!
他本來只是看到淺海彌霧開門跟人說話,順道過來問問有什么事情,沒想到淺海彌霧轉(zhuǎn)身動作這么快,一下子把兩個人都嚇到了。
“……沒事,沒事了。”淺海彌霧揉著后腦勺慢慢站起,擺手推開萩原研二。
“剛才是悠介的爸爸,明天是悠介生日本來打算去游樂場的,結(jié)果澤城先生和澤城夫人都很忙不能陪他去——”
“所以,澤城先生就請你明天帶小悠介去嗎”萩原研二快速接話。
“啊,是的。”淺海彌霧將手里的游樂場門票展示出來,“還多了一張。如果你們想去也可以去。”
萩原研二接過印著可愛圖標的票券,嘴角一揚:“我明天也沒事,可以一起去。”
“那我呢?”
身后傳來一陣涼森森的詢問,萩原研二被人扳過肩膀,回頭一看就是松田陣平的“笑臉”。
“嘶哈——嗯,在網(wǎng)上去買一張!就現(xiàn)在!”萩原研二眼珠子一轉(zhuǎn),馬上把門票塞回淺海彌霧手里,匆忙跑向臥室。
“對了,我順便定一個生日蛋糕,小悠介八歲還是九歲來著?”
“九歲。”
淺海彌霧回答一聲,無奈地收起門票,抬頭向松田陣平看去:“如果不想去也不必勉強。”
“不,我喜歡游樂場!”
差點只剩一個人在家的松田陣平扯開嘴角,擲地有聲道。
惡
第55章 魔低語(二合一)
午飯以一個蛋糕加一頓快餐結(jié)束。 當吹完蠟燭,萩原研二將手撐在桌面上笑著詢問澤城悠介:“小悠介生日快樂,剛才閉著眼睛許什么愿望,以后想當什么?”
藍色眼睛的男孩眨著大大的眼睛:“以后或許會當一個小說家。”
“是嗎,或許是很好的一個職業(yè),具體是哪方面的?”淺海彌霧收拾著東西準備離開,聽到萩原研二和澤城悠介的對話不禁插嘴道。
“恐怖小說家!”男孩很平靜地說道。
“啊?”同樣在一旁聽的松田陣平被驚訝到,眉梢一挑。
“嘶……這個嘛,嗯……或許很棒哈哈哈!小悠介果然很,嗯……”萩原研二點頭,露出微妙的笑容。
想到第一次見面的那天晚上,澤城悠介看的就是恐怖的東京詭事錄。他不僅不害怕,甚至打算自己以后也來寫。
沒想到現(xiàn)在的小學生都這么猛了嗎?
跟萩原研二幾乎同樣心態(tài)都淺海彌霧也露出復雜的微笑,但還是秉持支持的態(tài)度,淺海彌霧點點頭:“那平時就多觀察觀察現(xiàn)實吧,畢竟真正的恐怖可能更多來自人性。細思極恐是很不錯的走向風格……”
“喂……”松田陣平嘆出一口氣,看到澤城悠介還在認真聽著淺海彌霧的“建議指導”,不禁有些懷疑——
這些內(nèi)容是真的能跟小朋友說的嗎?!
“哈哈哈,小陣平別擔心了,小悠介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子哦~”看到松田陣平欲言又止的模樣,萩原研二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著回應。
“不是擔心……”松田陣平把鼻翼上的墨鏡往上一推,重新恢復酷哥的樣子,“就是挺新奇的。”
不僅是澤城悠介,甚至淺海彌霧也陪著說話。
這樣一看,小孩倒是成熟的可怕,但大人也莫名得顯出一份幼稚來。
“好了,休息一下就接著去玩!”松田陣平看著一大一小的互動,嘴角無聲勾起一抹愉悅的弧度。
“好誒,等會去排過山車,超刺激!”
萩原研二分外捧場,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四個人里面的“小孩”。
“沒問題,現(xiàn)在去排隊吧。”淺海彌霧說完,將墨鏡戴上。
看到淺海彌霧的動作,澤城悠介也跟著把掛在胸前的兒童款墨鏡戴在臉上一推。
這下四個人又恢復了之前墨鏡組合的樣子,在店內(nèi)游客中的注視中浩浩蕩蕩地離開。
*
新設(shè)備的過山車的確很刺激。
刺激的讓人在空中俯沖的時候腎上腺素激升,尖叫與歡呼還有風聲充斥在耳邊,狂風將頭發(fā)吹的亂揚,然后猛烈地拍擊在臉上。
“嗚呼——”
“好——刺——激!”
一下場就腿軟頭暈想吐,淺海彌霧咳嗽了兩聲,神色不是太好,估計著自己臉色也有些蒼白了,回頭一看澤城悠介居然頗為嚴肅地遠遠觀望著過山車。
“怎么了悠介?”淺海彌霧彎下腰詢問,沒發(fā)現(xiàn)男孩哪里有不適的癥狀,這才放下心來。
抬頭一看邊上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儼然也是一副面色不太好的樣子,心里不禁涌上一抹復雜的感受。
這年頭小孩子的身體素質(zhì)還真行啊!
“沒什么……”澤城悠介慢慢地搖頭回答,“只是突然想到剛才在黑短時間的隧道里面可以發(fā)生一些恐怖故事,比如人腦袋因為速度太快掉下來之類的……”
“咳咳……”
在一旁正準備喝水的松田陣平被男孩一語驚人的話給嚇到了,差點被礦泉水嗆到。
“啊,小悠介真是實地取材啊……”萩原研二同樣也是震驚。
一個小時前,淺海彌霧跟他說的小說來源于生活,這么快就用到了?
“嗯,也不是很恐怖吧。如果人為謀害的話,那就只是一點技術(shù)活了。”澤城悠介繼續(xù)搖著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作案過程和工具呢?過山車速度的確很快,不過要是在車上動手腳還是很困難吧?”萩原研二跟著分析。
“喂,hagi,你還說上癮了!”松田陣平啪地一下將手拍在頭上,不贊同的眼光看向萩原研二。
你家伙,聽聽這是能跟九歲小孩說的話嗎?
“那要提前對隧道附近的環(huán)境做踩點,至于工具的話,就用一些日常物品,比如鋼絲類鋒利的細線——”
“女士項鏈或者提前把小提包上的裝飾換掉?就算不是金屬類的東西,只要有一定的柔韌度在過山車的高速運動下猛烈的撞擊,對類似人體脖頸這種脆弱的地方還是很致命的。”淺海彌霧順著萩原研二的話說下去。
“嘶——好像挺專業(yè)的。”澤城悠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后看一下邊上沉默的松田陣平:“陣平哥哥你怎么看,有更好的提議嗎?”
松田陣平扯了扯嘴角:“……”
抱歉,他想起來了。
之前萩原研二就說澤城悠介不是一般的小孩,這下看來果然還真是不一般。
“還是去玩其他項目吧,回家再談這件事!”萩原研二敏銳地注意到路人聽到他們幾個人的談話,莫名露出震驚的目光然后匆匆移開。然后萩原研二很有自覺性地轉(zhuǎn)移開話題。
“可以。”澤城悠介回答。
“那我們就去排隊吧,那邊的碰碰車人比較少。”淺海彌霧向遠處望去,回頭同意道。
“呼——”
松田陣平松了一口氣。
聽到幾人結(jié)束的話題,他竟然莫名有一種放松感。
*
下午的時間過得很快,三個大人帶一個小孩的全抹凈組在4個人習以為常嗯,目光已完成了接下來的游樂項目。
等到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看到一個射擊游戲贏獎品的展攤,萩原研二提出要玩玩。
“你別說是悠介想玩,自己想玩就直說!”松田陣平推了一把鼻梁上的墨鏡,但對于萩原研二的提議也表示了贊同。
“哎呀,小陣平看樣子難道不是也想玩嗎!”萩原研二熟稔地搭在松田陣平肩膀上,一半的重量都放在對方身上,像一只大型無力考拉。
“嘶,你別扒拉我!”松田陣平嫌棄地將萩原研二從自己身上撕開,“要扒就找淺海去!”
“要比一比誰的準確率更高嗎?”淺海彌霧帶著澤城悠介走在最前面,轉(zhuǎn)頭對兩人提議,顯然略過了松田陣平“歹毒”的提議。
“那當然了!”松田陣平哼笑一聲,快步跟上前面一大一小的腳步。
“哦,看來大家都很認真,那這樣的話研二醬就也要加油了哦~”萩原研二揚開一抹微笑跟著向前。
“老板,四人各十發(fā)。”
淺海彌霧跟店老板交流,接過四把狙擊玩具槍,從里面特意挑出了一款較輕的遞給澤城悠介,然后把剩余兩個幾乎沒有重量變化的給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
“誰開始?”松田陣平將玩具槍械拿在手里檢查著,埋頭詢問一聲。
“一起吧,剛好靶位足夠。”淺海彌霧回答。
“等等——要不我們加個賭注怎么樣?”萩原研二插嘴,將玩具槍械掂在手里感受重量。
“賭什么?”
淺海彌霧同樣也在翻看著店家提供的玩具槍械,重量感十足,外表的金屬感也很仿真。
如果被一些人特意拿到外面假裝槍械威脅,那也不一定能被認出來。也算是能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了。
嘶,想遠了,現(xiàn)在還是回到比賽當中來。
一般來說像游樂場或者專門用來贏獎品的射擊玩具槍,都在所難免地會在暗地里面調(diào)整彈道出口,這樣微妙的調(diào)整會讓槍口發(fā)出來的子彈偏離航道,即使在很近的距離上面也會大大增加斜偏的幾率,這也是一些店家的經(jīng)營手段。
淺海彌霧瞥向身邊蓄勢待發(fā)的兩人,都在對方的眼里看到了一絲不約而同的興奮。
“這個距離會不會太近?要不咱們增加點難度?”松田陣平還沒說完賭注,率先提出要增加射擊距離。
“哎小陣平,很自信嘛~連具體賭注都還沒出來,就想著先增加難度嗎?”萩原研二聳聳肩膀,彎下眉毛打趣:“如果輸了,那可能就慘了哦!”
“嘁,誰輸誰贏不一定呢!說吧,下什么賭注?”松田陣平把玩具槍在手里轉(zhuǎn)了一圈后,抬起槍口調(diào)整高度呈射擊狀。
“讓我想想……要不就今天晚上的吃飯錢吧,成績最好的不用給,輸?shù)膬蓚人平攤。”
淺海彌霧點頭表示同意。
他們今天晚上本來也打算隨便吃點什么都,想到澤城先生可能很晚才回來,那澤城悠介的晚飯自然得他們負責。
三個外賣俠沒一個能做飯的,最好的選擇就是出去吃!
“行,你們兩個就等著平攤吧!”松田陣平偏頭同意道。
“呵呵,小陣平都說了不要提前自信啦~還是等著給錢吧,今天的天氣很適合研二醬的勝利!”
看著旁邊提前杠上的兩人,淺海彌霧沒再參與對話,有些無奈地舉起槍口,就看見邊上不遠處的澤城悠介悄悄張開嘴巴對他說話。
淺海彌霧辨認出男孩無聲的嘴型,隨即露出無奈的笑容,搖了一下腦袋但馬上又改變?yōu)辄c頭——
“他們平常都這么幼稚嗎?淺海哥哥?”
澤城悠介的話大致如此。
“砰——”
膠質(zhì)子彈從手中的玩具射擊槍出,帶著輕微震動。對于警校時期用過真槍的三人來說,聲音并不大,手感也微妙地有差異。
“嘖,果然偏了。”松田陣平對于自己打偏了的目標并不感到意外,剛才這一槍只是試試具體的偏移度,現(xiàn)在他算是了解了手里這把槍的精度。
下一次絕對不會再掉靶。
“哎哎,果然第一槍也打偏了,這偏的還真是有點厲害……”萩原研二轉(zhuǎn)著槍托,看向恰好擦過目標靶子的痕跡哼笑一聲,卻全然沒有半點受挫的樣子。
“是嗎?那我的運氣還很好。”淺海彌霧仍然保持射擊的動作,視線移到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兩個人的靶子上,笑著開口。
“嘶——贏在起跑線上了,小陣平看來我們得加油了!”萩原研二看見淺海彌霧第一槍邊直接正中靶心,吹了一聲輕快的口哨。
“嘖,我可不想請客。”
上個月工資一般買了模型,現(xiàn)在一整個月光族。
松田陣平咧開嘴角,露出一抹桀驁又自信的笑容,“后面連發(fā)吧,開槍間隔不準超過兩秒。”
“哎,又加難度!不要太自信了小陣平。”萩原研二半瞇著眼睛瞄準目標,嘴里不忘打趣。
“兩秒嗎……”淺海彌霧嘴里重復起松田陣平提出的新難度,然后欣然接受,甚至再度加碼。
“換成一秒間隔吧,要連發(fā)就連發(fā)。”
“也行,這可是你說的!”
聽到淺海彌霧也往上加難度,松田陣平握緊手中的玩具槍械,語氣夾帶興奮,眼里微微移動的靶子紅心似乎變成無比吸引人的東西。
“砰砰砰——”
……
三個人幾乎是同時連發(fā),每次轉(zhuǎn)移目標都沒超過一秒間隔,一陣啪啪啪啪的玩具槍響將邊上還在試玩的游客目光吸引過去,在結(jié)束后,人群里爆出一陣喝彩。
“好準啊,還這么遠!”
“不會是職業(yè)的吧,連發(fā)這么快!”
“小伙子,你們幾個打的不錯啊!”
面對響起的喝彩,萩原研二很自然地轉(zhuǎn)過頭跟旁邊的游客們打招呼:“謬贊了,謝謝……”
“嗯哼,看結(jié)果吧。”松田陣平把槍械轉(zhuǎn)了一個圈抵放回攤位,朝淺海彌霧揚起下巴。
全程目睹三人比賽的澤城悠介也抱著手里的槍,好奇地朝靶位看去。
萩原研二,九分中。
松田陣平,九分中。
淺海彌霧,九分中。
打平!
“嘖,居然是一樣的。”松田陣平皺起眉毛。
“哎,淺海老師居然連發(fā)漏了一槍哦~”萩原研二貼近淺海彌霧的肩膀,眨著大大的眼睛說道。
此時喊出的“老師”二字卻莫名讓淺海彌霧感到一陣輸?shù)舯荣惖膶擂危芸煺{(diào)整過來露出無奈的微笑。
“行吧,今天我請客。連發(fā)漏了一槍,第一次也只是運氣好,算起來是我輸了。”淺海彌霧搖著腦袋說道。
一頓晚飯的錢他還是不缺。
“都是平分誒,還是我們?nèi)似椒职桑 比c原研二伸出食指搖晃否定。
他和松田陣平兩個人已經(jīng)占夠淺海彌霧便宜了,要是這次還讓對方請客就有些“過分”了。
“那就平分!”松田陣平重新檢查著槍托,偏頭附和到。
“好吧。”淺海彌霧哼笑一聲,看來這下請客也沒機會了。
“剛才是因為淺海哥哥后面有人把他撞到了才會打偏的。”澤城悠介插話。
剛才因為三個人都加長距離退到了后邊,在連發(fā)的時候淺海彌霧后邊剛好過了一個人,把他的肩膀撞了一下。澤城悠介站在邊上看得很清楚。
“也是我沒注意到后面有人,那這次比賽就算打平了。”淺海彌霧回答,然后笑著看向身邊的男孩:“悠介也去試試吧,這個槍應該是有點偏左,瞄準的時候稍微傾斜一下。”
“對,我這個也是有點左偏。”萩原研二接話,朝澤城悠介揚起嘴角:“接下來就看看小悠介的實力嘍!”
“對,我這個也是有點左偏,看起來應該是統(tǒng)一都左調(diào)了。”松田陣平點頭道。
“好。”
澤城悠介端起玩具槍械學著剛才三人瞄準的模樣,神色逐漸變得嚴肅起來,盯著目標的藍色眼睛緩緩下沉。
看著動作還有模有樣的澤城悠介,淺海彌霧不禁彎下眼角。
僅僅只是在旁邊看了幾眼,男孩居然學的這么快。
“小悠介加油哦!我們剛才都沒有全中目標,接下來這個任務就交給你——”
“砰!”
隨著萩原研二的話,澤城悠介按下扳機射擊出第一枚子彈,出膛的聲音在周圍嘈雜的人聲與音樂聲中不是很明顯。
“好!”
松田陣平率先喊出一聲好。
澤城悠介的第一槍完美正中目標。
“啊,第一次就中了,小悠介實力這么強的嗎?”萩原研二瞪大眼睛,語氣夸張,眼睛發(fā)出贊賞的目光。
“行了,別管他們,專心射擊。”淺海彌霧伸出手指點點男孩的肩膀。
澤城悠介一偏頭就看見淺海彌霧的眼睛,跟自己差不多的藍色瞳孔帶著笑意。
“嗯。”
男孩輕輕地回應一聲,轉(zhuǎn)頭繼續(xù)瞄準。
第二槍、第三槍……第九槍,男孩保持基本不動的射擊動作,依次命中。
這下不僅連萩原研二瞪大眼睛,包括淺海彌霧和松田陣平在內(nèi),三人全在一瞬間提起了全部注意力。
“砰——”
背對著人的男孩沒有注意到身后三個大人的復雜眼神,仍然在專心瞄準目標。
隨著第十槍完美落幕,澤城悠介轉(zhuǎn)身放下手中的玩具槍,將目光投向三人。
“全中,小朋友很厲害!”檢查成績的店老板發(fā)出贊揚的聲音,“可以在全中目標的貨架上選禮物。”
“酷啊!”萩原研二高興地吹起口哨。
“很厲害。”淺海彌霧點頭給出表揚。
“以前學過?”松田陣平把視線從靶子目標處收回,很感興趣地問道。
“沒有,就是學著剛才你們的動作瞄準射擊。”澤城悠介搖頭。
“那小悠介可真是厲害!”
萩原研二伸手摸上澤城悠介的腦袋,下一秒就被男孩迅速躲過。澤城悠介向后退兩步,躲在淺海彌霧的身后,在腰間處露出半個腦袋。
“別摸頭了,以后長不高。”男孩面無表情地說道。
“噗嗤——哈哈哈!”松田陣平笑出聲來,明明之前淺海彌霧也摸過對方的腦袋,現(xiàn)在輪到萩原研二就不行了。
“好吧。”被婉拒的萩原研二故意皺起眉毛露出傷心的模樣,“雖然被拒絕了有點傷心,但還是希望小悠介以后長高點。”
看著“憂郁”模樣、只差把傷心寫在臉上的萩原研二,澤城悠介遲疑起來:“如果實在……”
“不用管他。”松田陣平一個胳膊肘抵在萩原研二胸膛上,進行了正義制裁。
“小陣平你力氣好大,研二醬好疼~”萩原研二還在一邊插科打諢。
澤城悠介看著不著調(diào)的兩個大人再次露出復雜的目光,淺海彌霧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們來這里照相吧,紀念一下!”萩原研二看見遠處有人正在照相,眼前一亮轉(zhuǎn)移話題。
“可以,用我的手機來照。”淺海彌霧掏出手機打開攝像頭,朝
澤城悠介點頭,“要拿著玩偶嗎?”
剛才射擊目標挑的禮物有一只很大的倉鼠玩偶。澤城悠介搖頭,然后將掛在胸前的黑墨鏡戴起來:“我戴這個!”
淺海彌霧:“……”
Fine,看來小孩成功被安利了黑色墨鏡。
很酷炫。
幾個人找了一個空曠的地方,身后的摩天輪作為背景,淺海彌霧舉起手機找角度。
兩個大人一個小孩都戴著黑色墨鏡,風景異常吸引人。
松田陣平抱胸透過墨鏡看向鏡頭,萩原研二舉起兩只剪刀手,澤城悠介站在中間面色平靜。不過三只墨鏡倒真是稀奇。
淺海彌霧低笑著拍照:“準備好了,我拍了!”
本來只打算照兩張就結(jié)束,結(jié)果萩原研二又提出要淺海彌霧也進來,找了一個好心游客幫四人拍了,還覺得不過癮,淺海彌霧又被拉著單人拍、雙人拍、三人拍。
萩原研二的拍照激情如同他整個人,熱烈又閃耀。
翻看手機里多出來幾十張的照片,松田陣平湊過來看:“等會挑幾張也給我發(fā)過來吧。”
話音一落,淺海彌霧手一劃剛好停在最新的照片,掃了一眼后差點手抖匆忙劃走,卻被松田陣平叫停。
“等等,你別劃走,我還沒看清這張!”松田陣平伸手把手機屏幕按停。
“哎呀,小陣平你別看了!回去再發(fā)給你就行!”沒等松田陣平仔細看,一張寬大的手掌覆蓋住手機屏幕。
萩原研二眨著亮晶晶的眼睛,試圖攔下松田陣平的查看,但松田陣平一看到對方這幅模樣就猜測到不會有什么好事,迅速搶過手機。
“額,其實也沒什么的……”被一把奪過手機的淺海彌霧無奈搖頭,不再掩飾。
“哼,你看hagi這幅模樣,有好事我就跟他姓了!”松田陣平不會萩原研二的阻止,劃開手機翻看剛才一閃而過的照片。
黑色卷毛青年站在中央,腦袋上從后方多出來兩只剪刀手,乍一看還像長出來的一雙小耳朵。邊上是笑得合不攏嘴的萩原研二,淺海彌霧的表情看得出來還是克制過的,但還是能看出打趣的笑意。
難怪剛才給三人拍照的澤城悠介面色復雜,原來你們兩個在后面偷偷摸摸背著我做小動作!
“看起來很可愛,像小介的耳朵。”澤城悠介適時插話。
“嘁,你們兩個真是!……”
被男孩夸贊可愛的松田陣平嘴一抿,臉色臭臭地把手機甩回萩原研二懷里。
眼不見心不煩!
“可是真的好可愛的誒……”萩原研二低聲笑著把手機遞給淺海彌霧。
“你別說了……”淺海彌霧小聲提醒道。
否則可能挨揍。
*
晚上回家的時候天還很早,三個大人帶著小孩去了一家餐廳,四人大吃一頓然后摸著圓滾滾的肚子回家。
反正三個外賣俠是不可能做出一頓完整又好吃的飯。
現(xiàn)在還帶一個澤城悠介,秉持自己吃不好也不能讓孩子吃差的念,四人算是大搓一頓。
晚上的澤城先生還沒有回來,淺海彌霧幾個人帶著澤城悠介在家里玩了一會游戲,等到快十點才送澤城悠介回了同層樓的家里洗漱睡覺。
“悠介睡覺吧,時間不早了。”淺海彌霧將一杯溫水放在桌子上,對著坐在床上的男孩說道。
“嗯。”澤城悠介戴著睡衣的兜帽埋頭,悶悶地哼出一聲,腳懸在床沿邊晃動。
“怎么了?”察覺到男孩低沉下來的情緒,淺海彌霧走近床邊詢問。
“因為爸爸媽媽沒在身邊嗎?他們的確很忙……”淺海彌霧突發(fā)詞窮。
如果是因為這個緣故,那的確沒有辦法了。雖然今天看小孩也玩得很高興,但一直期待與父母去游樂場的愿望落空,直到現(xiàn)在也趕不回來,澤城悠介失落的心情也能解。
畢竟白天再開心,淺海彌霧他們也始終不是對方的親人,更是替代不了父母的角色。
“沒有,我沒有不開心。”澤城悠介晃頭,用手逗弄懷里的花枝鼠。灰色的團子貌似睡著了,一動不動蹭著男孩的手臂。
“相反,我今天很高興,謝謝你們。剛才爸爸打電話說下一周會帶我們一起去旅游。”澤城悠介抬頭道謝,“謝謝淺海哥哥,還有……研二哥哥和陣平哥哥。”
“那就好。明天也可以來找我們玩,基本上都有空。”聽到男孩的話,淺海彌霧松了一口氣。
“那么,走之前再說一句生日快樂,還有——”
“晚安,好夢。”
淺海彌霧剛一回來,便看見客廳外面的陽臺玻璃門后有兩個隱隱約約的人影。輕聲走近,推開門便被一團撲面而來的煙霧襲掃。
“咳咳……”淺海彌霧伸手在面前拍散煙霧,皺起眉頭:“你們兩個又抽煙了。”
淺海彌霧平時并不抽煙,家里一點煙味也沒有,更不用說煙灰缸了。但自從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兩個“老煙鬼”來了,家里面就出現(xiàn)了兩個煙灰缸。
鑒于房東本人不抽,兩人很自覺地減少了在家抽煙頻率,而且還都跑陽臺外邊,趁著風好消散煙味減少味道。
“彌霧要不要試一試?”
淺海彌霧抬頭,一雙煙紫色的眼睛在玻璃門透過的光線下熠熠生輝,沉沉的嗓音宛如專門引誘世人的低語。
第56章 偶爾嘗試
本來松田陣平也不想抽煙的,趁著淺海彌霧去送澤城悠介的空檔,萩原研二掏出了一盒香煙。 一看到就心癢癢,兩人對視一眼,立馬行動。
匆匆擠到陽臺外面,萩原研二摸出打火機點燃煙頭吸了一口,隨后將它扔給松田陣平。
“嘶——他回來應該不會生氣吧……算了,不管了!”
先抽為敬!
松田陣平熟練地摁下打火機,躍出的火苗在黑夜里一閃而逝,隨即轉(zhuǎn)移到煙頭處的微弱火星上。
吐出的煙霧被晚風吹散,一部分吹到松田陣平的臉上,一時間感覺到竟無比愜意。
“哎,小陣平,咱們快速抽完一只就行……不過偷偷摸摸的,的確沒有正大光明好。要是我們能一起抽就好了。”萩原研二修長的手指夾著香煙抵在邊上的簡易煙灰缸上磕煙灰,感概發(fā)言。
“你別忘了,人家是煙酒都不碰!別帶壞了。”松田陣平勾起嘴角哼笑一聲。
不過說來也很神奇,爆處組里大多數(shù)男性成員都會抽煙,因為腎上腺激素飆升的工作,香煙的確能成為空閑時間放松神經(jīng)的娛樂活動。
包括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在內(nèi),兩個人都是老煙鬼了。
當初在警校沒怎么抽,這半年來倒是把之前的都補了回來。一想到上次淺海彌霧嚴肅說明抽煙有害健康,他們兩個都不約而同地感到發(fā)笑。
淺海彌霧的作息與生活習慣都很好,除了經(jīng)常點外賣,既不抽煙也不喝酒,被組里公認健康生活的標桿人物。自從松田陣平兩個人來了,沒想到在家抽煙卻成了一個難題。
不過他們還是非常自覺地跑到陽臺上來抽。
“喂喂,小陣平!你這話說的好像我要誘騙未成年一樣了,他可都是比我們都大的成年人,抽一抽沒關(guān)系的吧,怎么就是帶壞了呢。”萩原研二咳嗽一聲,把香煙放在嘴前輕輕吸了口,隨即吐出半個煙圈。
“嘁,好像也是……”
被萩原研二這么一提醒,松田陣平反應過來,居然自己在下意識間還把淺海彌霧當成了小孩子——
煙酒均不沾的好孩子乖寶寶。
“你說,他以前在學校不會一直也是這個樣子吧?三好學生,行為標桿?”松田陣平猜測著問出口,完全不能把“刺頭”的標簽與淺海彌霧聯(lián)系在一起。
想想自己才上初中就跟萩原研二偷喝啤酒、學大人抽煙外加教訓一群煩人的小兔崽子,淺海彌霧在比較下竟然是如此的優(yōu)秀?!
“也說不定呢~要不等會兒教唆他也來抽一抽?不知道會不會像新手一樣被嗆到。”
“Hagi你還真是惡趣味……”聽見萩原研二的打趣,松田陣平翻了個白眼。
萩原研二手里的香煙幾乎燃到了盡頭,他把煙頭摁入煙灰缸內(nèi),眼睛輕輕一眨,下一刻就看到了玻璃門邊的動靜。
“咳咳……你們兩個又抽煙了。”
黑發(fā)青年一邊推開陽臺玻璃門,一邊用手扇著。微微蹙起的眉毛彰顯出當事人并不是很贊同這項活動。
松田陣平把視線投向萩原研二,輕挑的眉毛似乎在說:
這不,機會來了。
萩原研二接受到松田陣平的目光,揚開嘴角朝淺海彌霧走近。
還說我惡趣味,小陣平你也不是一樣?
“彌霧要不要試一試?”
經(jīng)過無數(shù)次練習,保證最大限度展示聲線魅力的萩原研二張開嘴巴,緩沉又酥麻的聲音從喉嚨底下滑出。
陽臺的空間并不大,現(xiàn)在三個大男人擠在一塊,萩原研二還特意朝淺海彌霧湊近,一時間兩人的距離變得很近。隨著晚風,萩原研二身上的煙味都能淡淡地被對方聞到。
而距離稍微遠點的松田陣平看到萩原研二的動作,神色不禁緩緩變得復雜起來,連掉下的煙灰火星都沒注意到。
Hagi你家伙擺出這幅要孔雀開屏的模樣是要干嘛啊!
特意壓低的嗓音叫人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嘶——”松田陣平移開視線,不想再看見幼馴染這幅“做作”的歹毒樣子。
而下一秒,淺海彌霧的詢問成功讓兩人破功。
“……研二,你這是——嗓子都抽啞了嗎?”
淺海彌霧的眉毛皺得更緊,直盯盯掃著面前親切邀請自己加入的萩原研二,語氣既擔憂又疑惑。
“其實香煙還……咳咳,額,我不是!我沒有抽啞!”
萩原研二被淺海彌霧問的措不及防,本來想要繼續(xù)“誘惑”的話術(shù)卡在嗓子里,一時間聲音變得更低沉,咳嗽好幾聲也沒恢復過來,像是突然一口老痰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
聽起來,還真像抽煙抽啞了的狀態(tài)。
“行了,你別抽煙了,這下連嗓子都不行了——快去喝點溫水,我去燒水。”淺海彌霧搖頭說著,轉(zhuǎn)身準備離開,似乎已經(jīng)非常無奈了。
“等等——咳咳,咳咳——我好了!你別走!”
萩原研二連忙拉住淺海彌霧的手臂,嗓子在一瞬間破音。
滑稽,實在滑稽。
“噗呲——哈哈哈!”
撤到一邊的松田陣平實在忍不住大笑出聲,甚至笑的直接彎下腰,眼角被憋出來兩顆晶瑩的生淚水。
“咳咳咳——hagi你咳咳,不是……我怎么也……咳咳咳!”
所謂風水輪流轉(zhuǎn),松田陣平還沒笑話兩聲,居然也被煙味嗆到肺部,一時間咳嗽停不下來。
兩人輪流咳咳咳的滑稽場面著實太有戲劇性,讓淺海彌霧神色再次復雜起來。
“你們,還是進來吧,喝口水。”淺海彌霧試探地提出建議。
“不用管我們,我們好得很!”萩原研二使勁搖頭,伸腳輕踢邊上的松田陣平。
“啊對!只是突然嗆到了,絕對不是抽煙抽啞了!絕對!”松田陣平直起身,忍住咳嗽的沖動大聲解釋,卻不知道這番話莫名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哎,行吧。還是早點進來吧,記得把煙灰缸清了。”
淺海彌霧面無表情地說道,他已經(jīng)不想再無奈搖頭了。
今天的次數(shù)有些多了。
“等一下,我剛才的提議,彌霧不考慮一下嗎?”萩原研二往后揚倒,背部抵在外墻欄桿上,順勢摸出一根香煙遞向面前的青年。
“……我不抽煙的。”淺海彌霧搖頭不接。
“我知道,只是讓你嘗試一下,不是抽整根。”萩原研二往前俯身,腦袋快抵到淺海彌霧的額頭前,但恰好停在一個不冒犯的距離。
“人生很長,偶爾嘗試一下新的東西有時候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
或許是對方的眼神太過認真,淺海彌霧回過神的時候,手里已經(jīng)接過了一支香煙。
淺海彌霧手指夾著煙身,愣在原地。過了兩秒側(cè)頭看遠一點的松田陣平,黑卷發(fā)的青年正愜意地背抵欄桿,吐出的煙霧將半張臉籠罩住,在外面的黑夜里更不可顯見。
“嘗試一下也行。不想抽也不用慣著他,萩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看見淺海彌霧的目光,松田陣平偏過頭看向外面馬路上的燈牌。
“……好吧。”淺海彌霧妥協(xié)了。
畢竟眼前萩原研二灼熱的目光實在讓人忽略不了。
“打火機在我這里,我來點!”
得到淺海彌霧的同意,萩原研二立馬掏出打火機,一束底部幽藍半身橙黃的火苗躍現(xiàn)在淺海彌霧和萩原研二之間。
因為怕晚風吹熄,萩原研二小心用手護著,淺海彌霧夾著引燃煙頭,吸了一口。
入口有些干澀,淺海彌霧輕輕咳嗽了兩聲,淡淡的煙霧從嘴里和鼻子處溢出,眉毛皺的有些緊,不過卻沒有馬上熄滅煙頭。
“嘶——”萩原研二挑挑眉頭,語氣似乎有些疑惑:“嘖,真的是新手啊……”
“大學的時候嘗過幾次,后面覺得不是很好,加上對身體不是很好就沒有碰過了。”淺海彌霧說著,把手里的點燃的香煙翻過,露出一聲笑聲。
“這款煙還是比較柔和醇厚的,掌握一下技巧就不會被嗆到了。”萩原研二重新點燃一根煙,在淺海彌霧面前做起示范。
“首先要正常呼吸,先吸后呼,氣呼完了撮一口煙,這時候嘴巴要盡量閉緊點,不要嘴巴鼓的大大的,腔內(nèi)不要留太多空間……”
“——這樣的目的是為了盡量保持煙的濃度,以及方便接下來送煙入肺。然后保持嘴型,雙齒咬合吸氣,就好像在發(fā)英語“S”音,把煙像空氣一樣吸進肺里。但不是真的吸到肺部里停留,所謂煙不過肺也差不多這樣了。”
萩原研二的教學很認真,邊說邊示范,引起旁觀的松田陣平一陣低笑。
有一說一,這場面還真是像不良學長偷偷帶壞三好學生一樣。
“輕柔、緩慢的吸氣動作,避免過快或過深地吸入煙霧。同時,注意不要將煙霧直接吸入到喉嚨或肺部,可以嘗試通過吐煙圈等技巧來減少煙霧直接進入呼吸道。”
這樣說著,萩原研二吹出一個橢圓的煙圈,搖搖晃晃地漂浮上沒過幾秒便被晚風吹散。
“知道了。”淺海彌霧點頭,學著萩原研二的教導技巧進行,比剛才初次的嘗試好了不少。
“哈,上道了啊。”在淺海彌霧學習期間,松田陣平已經(jīng)抽完了手中的煙,就這么靠在欄桿上看著自己兩個友人忙活,不知覺間嘴角已帶起了愉悅的弧度。
“果然彌霧老師學什么東西都快!”萩原研二笑瞇瞇地歪頭鼓勵,“這下拆彈天才的學習技能也要用到抽煙上嘍!”
淺海彌霧:“……”
這都什么話啊。
“你別藏著了,上次高橋都跟我們說了,從小學習能力就超強還跳級讀大學的拆彈——天才——”
松田陣平把天才兩個字拖得極長,任誰聽了都知道在打趣。萩原研二還跟著起哄:“是啊,我和小陣平可是在奮力追趕也沒有超過您的記錄啊……”
“你們兩個也不賴,爆處雙星,嗯哼?”
淺海彌霧將手中的煙頭摁滅,只是一次嘗試也不用完全抽完。
不過,的確浪費了。
淺海彌霧一語反擊,成功把對面兩人逗笑了。
“得了,都在這里自吹了!”松田陣平揚手,把煙灰缸端起準備進屋。
“對了,剛才小姨發(fā)了一條信息,她下周末會回日本。到時候我去接她,當天晚上一起去外面吃飯。”淺海彌霧跟著進屋,重新翻看手機消息。
“哎,那好啊,周末的話我也去,一起去機場接阿姨。”萩原研二關(guān)好陽臺玻璃門,轉(zhuǎn)身提議道。
“我也可以一起去。”松田陣平也點頭。
第57章 驚喜期待
傍晚,東京機場。 人流量很大,機場內(nèi)人來人往。航站樓等候大廳內(nèi),三個英俊的青年人站在一起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而當事人卻沒有過多注意,淺海彌霧拿起手機對照等候分廳的字母序號。
“應該是晚點了,不過現(xiàn)在應該也快到了。”
“喂,小陣平,你看看我造型亂了沒有?”穿著休閑西裝的萩原研二起自己半長的頭發(fā),一邊向身旁的松田陣平尋求建議。
“沒有。”松田陣平盯著過往的人群,眼睛沒有朝自家幼馴染投去一眼。
“你倒是看了再說呀!”萩原研二了領(lǐng)口前的紐扣,不知道的還以為要接見什么重要人物。
“研二,放松一點,小姨人很親和的,不用見外了。”淺海彌霧嘴角揚起淡淡的弧度。
“這不是見外,這是初次見面的禮儀,留下一個好的印象不是嗎?”萩原研二完自己的著裝,笑瞇瞇地看向淺海彌霧。天生下垂的眼瞼顯得溫柔又深情。
活生生一副要上演深情劇的男演員模樣,仿佛下一刻就要紳士般地進行一個優(yōu)雅的吻手禮。
“你別他了,hagi從小時候就愛打扮,比班上一大半的女生都懂呢!”松田陣平忍住翻白眼的沖動。
你這家伙,等會兒對面來的可是比他們輩分大一個層次的小姨,而不是可以隨便搭訕的女性啊!
“交際花,我知道。”淺海彌霧哼笑一聲,做出簡單的總結(jié)。
“謝謝夸獎。”萩原研二揚開嘴角,下一秒眼神一轉(zhuǎn)望向遠處出站的人群,嘴上的笑容變得更大:“那是阿姨吧!”
淺海彌霧順著視線望去,看清人影后點頭邁開腳步。
混在人群中的長波浪卷黑發(fā)女人蹬著一雙高跟的皮質(zhì)短靴,黑色大衣隨意披在肩上,淺灰的連衣裙直至膝蓋下,拉著一個銀色金屬行李箱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看到三人的身影,女人揮了揮手,取下大框的墨鏡,露出一抹笑容:“小霧!”
“小姨,歡迎回來。”淺海彌霧走向前,熟稔地接過女人腕間的提包。
“千秋阿姨您好,我是松田陣平。”松田陣平點頭向面前的女人示意。
“千秋阿姨初次見面,我是萩原研二,飛機上累嗎?先回去休息還是吃晚飯?”萩原研二禮節(jié)性地伸出手,替女人接過行李箱。
“你們好啊,小松和小萩!不用介紹我也能認出你們,小霧都跟我說的很清楚了。”
女人歪頭展開一抹明媚的笑容,跟身邊青年極其相像的藍色眼睛彎成淡淡的月牙狀。
明明快上四十多年紀,歲月卻仿佛格外恩寵她,滄桑與年老的痕跡鮮少留在面部,加上明艷的妝容反倒更像是淺海彌霧的姐姐而非小姨。
果然,跟照片里彌霧的母親很像。
萩原研二拉著行李箱偏頭看去,女人的眉眼跟淺海彌霧很像,跟家庭合照里的女人更是幾乎一模一樣。
千秋羽花,國際演奏團,首席小提琴手。千秋羽美的妹妹,也就是淺海彌霧的小姨。
“現(xiàn)在去吃飯吧,今天航班臨時晚點了,你們應該等很久了吧?今天晚上隨便吃,我請客!”
千秋羽花豪氣地說了一聲,萩原研二跟著捧場。
直到走出航站樓前往地下車場,淺海彌霧和松田陣平跟在后面也沒插上幾句話。
沒機會當勞力的松田陣平看向淺海彌霧,眼睛似乎在疑惑到底誰是千秋羽花的侄子。
萩這家伙可真是婦女之友!
這么快就把千秋阿姨的注意力吸引去,一路上幽默的俏皮話,涉及小提琴問題的專業(yè)問題甚至連化妝的問題——
萩原研二都侃侃而談,長發(fā)女人在頻頻的交談中笑容幾乎就沒消失過。
縱使平時已經(jīng)對自家幼馴染交際能力有了解的松田陣平都暗暗咋舌。
合著昨天晚上不睡,是在惡補小提琴知識啊!
提包的淺海彌霧看見身前還在快樂交談的兩人,也跟著露出一絲苦笑。
交際這方面,他自愧不如。
“去郊區(qū)那邊的銀座吧。記得三年前的味道還很好,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樣了。”坐在后排的千秋羽花脫掉大衣,提議道。
“可以,之前有同事去嘗試過,說環(huán)境好,菜品也不錯。因為在郊外邊人流量卻不大,應該不會有很多預約,今天晚上可以去。”
駕駛位上的淺海彌霧緩緩啟動車輛,駕駛著匯入大道。
本來走之前萩原研二特別高興地提出自己要當免費司機,但是松田陣平和淺海彌霧想都沒想就一口拒絕了。
他們可不想在低空飛行器的折磨后帶著一臉菜色去見千秋羽花。而且也不想回來的時候,讓小姨見識到什么叫做真正的“車技”。
關(guān)愛長輩,從拒絕萩原研二開車做起。
所以這次的司機變成了淺海彌霧。
平穩(wěn)又安全。
被無情拒絕的萩原研二現(xiàn)在也完全沒有半點喪氣,反倒跟后排的千秋羽花談的火熱。
前排繼續(xù)保持沉默,只有在空隙能插兩句話的淺海彌霧和松田陣平:“……”
Fine,只要小姨開心就好。
“小姨這次會在日本待多久?”淺海彌霧停車等著紅燈,想起詢問。
“差不多兩個月吧,在這邊會留一段時間,不過年后又要回去了,美國那邊新舉辦的演奏團事情挺忙的。明天晚上我會去北海道那邊一次,過兩天再回來……”千秋羽花回憶著自己的事情,突然感覺到一陣勞累。
“忙完這半年就清閑了!到時候就去全球旅行!”越說越激動一般,女人灰藍的眼睛射出亮光,宛如剛出社會的女大學生一般期待未來生活。
“哈哈哈,阿姨真是活力十足!”萩原研二笑著回應,“不過我們那時候估計還只能天天在加班嘍!”
“沒事,要加三個人一起加。到時候阿姨寄明星片就行,就當我們也跟著去旅行了。”副駕位上的松田陣平回頭說話。
“沒問題!到時候給你們科普各種美食和風景。”千秋羽花笑出一聲,伸手挽起被風吹散的長發(fā)。
淺海彌霧在紅燈換燈后掛檔重新啟動車輛前行,透過中央后視鏡看向后排,耳朵里傳來三人的對話,眼角不禁彎起小小的弧度。
真好。
如果,時間停在這一刻也不錯。
*
銀座店餐廳的確環(huán)境不錯,四人要了一件包間,還沒等吃上兩口,淺海彌霧的手機鈴聲就響了。
“組里有個急事,我得馬上去一趟。”淺海彌霧站起身推開木椅,拿起外套,“你們先吃,如果處快的話我再回來,總之你們先吃不用管我,太晚了就先送小姨回去。”
“怎么回事,要我一起去嗎?”萩原研二跟著站起來詢問。
“不用,我自己處就行,你們在這里先吃,然后再休息一會兒。我打個車回去。”淺海彌霧搖頭,檢查口袋里的鑰匙和手機以及錢包,確認沒有少帶東西。
“那行,晚上要是趕不回來,我們給你打包,小姨的話就我來開車送,保證安全送到家門口!”松田陣平跟著點頭。
“小霧,等等——”
女人站起身叫停,擺了擺裙子然后朝淺海彌霧張開雙臂,下一秒淺海彌霧就像無數(shù)次熟練的動作,朝千秋羽花走去。
千秋羽花給了黑發(fā)青年一個輕輕的擁抱,順便摸了一把頭:“路上小心,別太著急。”
“好的。”
萩原研二看見淺海彌霧揚起笑容,一時間被青年極少乖巧的表情愣神,思緒回過來的時候淺海彌霧已經(jīng)出了包間。
隨著青年的身影徹底消失,萩原研二笑盈盈地收回視線,嘴角的弧度卻放不下來。
“我們繼續(xù)吃吧,小霧估計一時半會也回不來。”千秋羽花替面前兩個青年夾菜。
“謝謝阿姨,你自己吃就行,我們自己夾。”萩原研二道謝,眉毛一挑。
“沒事,這段時間也麻煩你們照顧小霧了。”女人笑著搖頭,下彎的眉角異常溫柔。
“哪里的話,都是彌霧老師照顧我們。”萩原研二眨眼,俏皮地回應,“老師”一個單詞咬得又輕又飄。
“對,輪不著我們。”松田陣平替千秋羽花倒上熱水,順著桌面推到對方面前。
“哈哈哈,上次小霧跟我說了,沒想到畢業(yè)好幾年還能回去當老師,真是不能想象當時讓老師傷腦筋的搗蛋鬼也能反過來當老師,回憶一下也是很感概了……”
女人一提起剛離開的青年,笑意更甚。
“哎,真的嗎?沒想到彌霧以前也這么……搗蛋鬼?”
一想起上次在陽臺隨意提起的話題,萩原研二眼睛一亮,而跟萩原研二對視的松田陣平也是同樣眉梢一抖。
有趣了,聽這語氣,難不成淺海彌霧以前還真是像他們一樣的令老師頭疼的“刺頭”?
這畫面,實在美妙。
“你們不信嗎?哈哈哈,這幾年小霧變化的確挺大的,你們別看他現(xiàn)在在外人面前很客氣,他小時候可是個讓我們傷透腦筋的小孩……”
千秋羽花輕輕啜了一口熱水,看見面前兩個青年人一臉八卦的期待模樣,不由得分享欲望大發(fā),開始濤濤不絕地講述。
也幸虧當事人不在這里,說起來就更沒有顧忌。在萩原研二壞心眼的引導下,短短半個小時他們兩個就從千秋羽花口中得知了不少關(guān)于淺海彌霧的“人生事跡”。
包括但不限于,小學拆掉家里電視機、中學因為別人送錯的情書誤會到請家長交談、高中因為吃了單身父親愛心便當最后雙雙進急診、甚至警校時期因為獨自拆彈上了有為青年報紙但被教官猛批等等大大小小事跡。
哦,還有,小時候由于千秋羽花送了一把小提琴的緣故,所以每年淺海同學都要“自愿”表演一下才藝。
“噗嗤……哈哈哈!我的天,真是沒想到!”
得知跟他們也不差幾個樣的淺海彌霧的往事,松田陣平實在憋不住笑,這下當事人也沒在場,笑的更大聲。
而萩原研二同樣也是強忍著關(guān)掉了半途錄音的手機,看著二十多分鐘由千秋羽花“親口處刑”的歷史證據(jù),萩原研二非常滿意地保存下來。
并命名為【想象不到的驚喜】
這個黑歷史,屬于是可遇不可求。
他已經(jīng)能想象到后面在淺海彌霧面前公然播放錄音時,當事人傻眼和呆滯的模樣。
嗯,就當一個小小的“把柄”了!
“還有下一個月初,7號,是小霧生日,我到時候會提前從北海道那邊回來,你們先別跟他說,到時候來個驚喜!”千秋羽花單手撐在桌子上,向兩人提議。
“那沒問題,我看看……7號還是工作日,下午我提前請假回家布置房間!”萩原研二邊翻看手機日歷邊說。
“那我負責拖住他,保證準備好了讓他回家。”松田陣平跟著參與計劃。
“那我來挑蛋糕,上網(wǎng)訂好彩帶……”千秋羽花笑著點頭。
“不過送什么禮物呢?”萩原研二定下初步計劃,又開始思考禮物問題。
“禮物都是小事,心意到了就好。到時候提前把窗簾拉上,我和小萩從門后面冒出來放彩帶,小松到時候隨機應變,盡量不讓他知道了……差不多能想到小霧的表情了哈哈哈,還要不能忘記錄像,變成幸福快樂的永久回憶!”千秋羽花越說越起勁,點開手機挑起了蛋糕和彩帶。
“……”
好吧,阿姨的惡趣味也不輸他們兩個了。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雙雙對視,從對方眼里看到笑意。
“那么——”
“就期待那天晚上了。”
第58章 白日煙花
“刺啦——” 窗簾被一雙手猛地扯開,露出外面的晨光。 淺海彌霧把頭抵在玻璃窗上,早上的玻璃表面涼涼的,火燙的額頭接觸到的一刻,身體不禁也跟著顫抖了一下。
“吱——”
淺海彌霧伸手推開玻璃窗,一陣微風撲面而來。
窗外面的風景是市區(qū)的車水馬龍,即使是在清晨,路上各種車輛的鳴笛聲、廣告牌的音樂聲混雜在一起。
一座晚夜稍稍消停的年輕城市正從小闔中漸漸蘇醒。
被風一吹,淺海彌霧的背部連同胸膛處傳來嗖嗖的涼意,涼得讓人止不住要打顫。
淺海彌霧關(guān)上窗戶走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開始洗漱。
抬起頭看向鏡子,里面的黑發(fā)青年臉上是打濕的水,一些水漬濺到領(lǐng)口,本來柔順的黑發(fā)亂成一遭,這下子沾了水以后,碎發(fā)凌亂地貼在額頭上。
淺海彌霧湊近鏡子,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也有了淡淡的黑眼圈,但是很淺,遠看并不能看出來。
“噗嗤——”
鏡子里的青年不禁低笑出一聲。
“真是……糟糕的噩夢啊。”
淺海彌霧順手在邊上抽出一條毛巾搭在頭上擦著,走向臥室換掉被汗浸濕的衣服。
這兩天居然連著晚上都做同種噩夢,夢里自己好像是在參加組里的送別儀式。時而是爆炸的模糊大樓,時而又是烏泱泱的黑西裝人群。
淺海彌霧感覺自己的身體在夢里似乎不能控制,他有預感這只是一場夢境,但怎么也醒不過來。
他從烏泱泱的人群前面緩緩走去,撥開邊上的人,映在眼前的竟然是一片荒涼的墓地。
再一轉(zhuǎn)身,身后的人群都已消失不見。
頭頂上無形的力氣迫壓著他低下頭,一雙滄桑的手遞來張黑白色的報紙。
頂頭大大的“訃告”兩字猛地將心臟揪起,明明是黑白的字跡卻莫名鮮紅的刺眼。
心口忽然像是被壓了一塊重重的大石頭,又仿佛坐了很久的過山車,胃里一陣翻涌,連同著暈眩一道襲來,面前的報紙看不清字跡。
淺海彌霧使勁揉著眼睛,試圖看清上面的內(nèi)容。
字跡在飛速地滾動,快的像是閃影,淺海彌霧瞇起眼睛捕捉躍動的字符。
好像有……以前殉職的前輩還有同事。
還有,還有——
萩原研二。
不對,不是!
淺海彌霧伸手去抓報紙,但是脆弱的紙張瞬間被風吹走,飄飄悠悠地飛向天空,還在打著旋兒,似乎地嘲笑著底下混沌的人。
是他的名字嗎?
淺海彌霧使勁回想著剛才一閃而過的畫面,好像是,好像也不是。
“哇——哇——”
一陣粗劣的嘶啞低叫從淺海彌霧的耳邊掠過,眼前閃過一抹黑色的影子。
是一只純黑色的烏鴉。
發(fā)著難聽的叫聲,黑色的鳥類生物緩緩降停在一塊青石的墓碑上,然后張開翅膀偏頭梳著自己的羽毛。
淺海彌霧一步一步走向墓碑,低沉的太陽從地平線上射過來的亮光剛好被高高矗立的石碑擋住,前面刻著的字跡隱在陰影里。
正準備伸手撫開灰塵,淺海彌霧被上方站著的烏鴉發(fā)出的聲音驚到,一抬頭恰好跟它火紅的眼珠對視。
流動的暗紅把淺海彌霧的模樣映在里面,而在同一時刻——
淺海彌霧啪地一下睜開眼睛,從床上醒來。眼前是純白的天花板。
伸出食指揉太陽穴,淺海彌霧掀開被子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服被汗浸濕了大半。
換好衣服后,淺海彌霧收拾著東西準備出門上班。
昨天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都在值班,晚上沒有回家。早上家里也只有淺海彌霧一個人。
明明這周也輪不到萩原研二值班,但是他卻特別熱心地跟同事?lián)Q了班。
淺海彌霧拿起手機,頁面上有一條新發(fā)的信息,發(fā)信的是一個很熟悉的名字。
【竹子】
【生日快樂,不過我現(xiàn)在還在大阪趕不回來,過年見!】
是佐川竹霜的祝福。
淺海彌霧把視線落在生日二字上不禁發(fā)笑,他自己都忘了今天是生日了。
【謝了,回來我請你吃飯。】
淺海彌霧快速編輯好信息回復,披上外套出門。
家里與警視廳距離很近,在便利店買了個三明治后,不到20分鐘淺海彌霧就已經(jīng)站在了警視廳大樓前。
才出的太陽被建筑物擋了大半,將樓前的一大塊地面蒙上陰影。淺海彌霧抬頭,眼里閃過一瞬的暗光。
“……”
希望只是多想了。
*
“接到報警,神古鎮(zhèn)街道出現(xiàn)可疑爆炸物!”
“吉岡三丁目附近別墅同樣出現(xiàn)可疑爆炸物!搜查課請求爆處支援……”
接到通知,辦公室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松田,你帶小隊去第一現(xiàn)場!”
“萩原,你帶隊去第二現(xiàn)場!”
“了解!”
被下達命令的成員迅速行動起來,呼嘯而出的警車已經(jīng)是演練過無數(shù)次的工作日常。
“等等,研二!這次帶隊換我了。”
淺海彌霧截停了正要離開的萩原研二,跑過來的時候樣子還很著急,黑色的碎發(fā)被風吹散。
“怎么了?”萩原研二停下手中的動作,皺起眉毛。
“第二現(xiàn)場接下來由我負責,剛才已經(jīng)報告給高橋前輩了。”淺海彌霧招呼著邊上的同事上車。
“換人了?”萩原研二退后一步,限于時間緊迫沒再多問。
“是,你昨天值班了,今天這個處很費精力,由我來。”
淺海彌霧匆匆說完,跟著同事上車。快得讓萩原研二還沒來得及多說兩句,就要出發(fā)了。
臨時換人也是很常見的,萩原研二彎下眉毛勉強吐出一口氣。
“那行,注意安全。”
“沒問題,走了!”
警車拉著警報飛速駛了出去,留在原地的萩原研二看著遠去的影子,眉心不禁一跳。
怎么回事?
萩原研二轉(zhuǎn)過身,抬頭望見天空,上午十點的太陽已經(jīng)完全升起掛在天上散發(fā)熱量。
但他卻莫名感到一絲涼意。
【小陣平,你小心哦!】
萩原研二抽出手機往置頂?shù)穆?lián)系人發(fā)去消息,過了半分鐘收到回復。
【你在干什么?沒去現(xiàn)場?】
松田陣平的回復語氣帶著疑惑。
【我們這邊臨時換人了,彌霧去第二現(xiàn)場帶隊。】
【那行,我馬上到現(xiàn)場了,等結(jié)束再說。】
【沒問題,下午我還要回去偷偷布置房間,你記得別露餡了哦~】
【當然!】
對面?zhèn)鱽泶掖业幕貜停缓鬀]再繼續(xù)。
萩原研二收起手機,再次吐出一口濁氣,抬起紫色的眸子看了一眼淺海彌霧離開的方向。
沒事的,別擔心。
只是一次平常的任務。
萩原研二暗暗在心底說道,重新露出一抹微笑朝樓里走去。
*
“警局呼叫各單位!”
“警局呼叫各單位!”
“第一現(xiàn)場于10點35分,解除交通管制。第二現(xiàn)場淺井別墅區(qū)廣場,交通管制持續(xù)中。”
“管制周遭地區(qū)已針對可疑人物和可疑車輛進行盤問,以上情況,報告完畢!”
“再通知一遍,目前第一現(xiàn)場……”
耳機里傳來通報信息,連帶著也能聽見街道上嘈雜的人聲和各種警車的呼叫聲。
【10:40】
淺井別墅區(qū)附近圍滿了各種警車,直升機呼嘯而過監(jiān)視著地面情況。大批居民在廣播喇叭的指導下進行緊急疏散。
而在22層高樓公寓上的淺海彌霧小隊,則是暫時放松了緊繃的神經(jīng)。
“目前下面還在疏散,估計三分鐘左右會疏散完畢,淺海隊長!”
“了解。”
沉重的防護服下發(fā)出一聲低悶的回答,淺海彌霧暫時坐在地面緩解疲憊的身體。
“淺海,你不舒服嗎?去那邊休息,接下來的交給我吧。”
淺海彌霧抬頭,面前三十來歲的中年同事隔著厚厚的防護服說道。
“……好,我在旁邊看著。”淺海彌霧啞著嗓子回應,拖著快有四十公斤的防護服退到邊上。
今天的任務的確很費精力——兩個現(xiàn)場,還有精密的炸彈都在人群扎堆的地點,歹徒幾近囂張的談判語氣讓整個警視廳都如臨大敵。
外面的直播還在實時報道著,樓底疏散的人群像是螞蟻一般大小在有序分散。
淺海彌霧不由得再次目眩,靠在墻邊由兩位同事幫忙把頭盔摘掉,防護服內(nèi)悶熱的空氣被驅(qū)趕了一些。
“呼……”
淺海彌霧拿出手機,屏幕倒影出自己狼狽的模樣。他感到嘴里一陣干澀,嗓子有冒煙的感覺,心里也惶惶的。
奇怪。
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感受。
五年的拆彈任務中,有過腎上腺激素飆升的刺激,有過拆彈的緊張,但他從來沒有今天這般煩躁。
對的,煩躁。
不知道心底到底是怎么了,淺海彌霧今天感覺異常煩躁,連拆彈的時候都不能保持絕對冷靜。
再看向蹲在截停的炸彈前,正在觀察的前輩與兩個同事,淺海彌霧抓了抓頭發(fā),強逼著自己打起精神。
沒事的,保持冷靜,等會拆完了就好。
淺海彌霧重重地深呼吸,拿出手機一邊等待著疏散完畢的通知,一邊看向屏幕。
打開聯(lián)系人的頁面,淺海彌霧手指在松田陣平的名字上摩挲著。
他們那邊的第一現(xiàn)場應該拆得差不多了吧?
繼續(xù)再向下一滑,又看到了萩原研二的名字。想到早上的噩夢,淺海彌霧似乎知道了自己心緒不定的來源。
手指一抖便撥通了對面的電話。
“呼呼……”
大約三秒,對面好像剛一接通,淺海彌霧就快速掛斷了電話。
“淺海隊長,下面說人群已經(jīng)疏散完畢了,允許接下來的拆卸。”
“沒問題,我來了。”
淺海彌霧收起手機,站起身走向放置炸彈的柜子邊。在兩位同事的幫助下,淺海彌霧重新戴上頭盔蹲下身觀察面前的炸彈。
“你今天很緊張啊,這很少見。”蹲在一邊的扇田晴斗哼哼一笑,驅(qū)散了一些緊張的氣氛。
他也算是組里的“老人”了,不過面前的青年比他還有經(jīng)驗。但是今天卻鮮有地看見對方緊張和心不在焉的樣子。
“好吧,的確是有點慌了。”淺海彌霧活動著手指,慢慢搬開外殼觀察。
“這么多年都過來了,還怕今天?現(xiàn)在準備拆吧。”扇田晴斗說。
“可以。”淺海彌霧點頭,分析起面前的裝置,“把前面的感光裝置換下,加上光電管……”
“叮鈴——”
“淺海隊長,是你的手機!”在最邊上的同事提示道。
“不用管了。”
心里猜著是萩原研二的回電,淺海彌霧仍然在慢慢打開籠罩在外面的金屬殼,在看到里面具體纏繞在一起的線條,隨即停下動作蹙眉道:“不好辦了,他們這次重點估計放在這里了,里面陷阱很多。”
“叮鈴鈴——”
電話聲音再次響起,但很快又掛斷了,淺海彌霧偏過頭去。
“是……萩原隊長的電話。”還有空閑的同事幫著看了淺海彌霧放在遠處的手機,遲疑說道。
“萩原估計在催我們呢!”扇田晴斗幫著淺海彌霧打下手,一邊觀察一邊打趣。
“現(xiàn)在把信號干擾器重新準備好,詢問那邊能否開啟。”淺海彌霧埋頭對著邊上的同事下達命令。
“明白!”
“別太緊張……”
隔著厚厚的防護服,扇田晴斗都能感受到淺海彌霧逐漸緊繃的神經(jīng),剛想要開口,下一秒?yún)s被突然跳動的倒計時震驚到,所有的聲音被卡在嗓子里。
“滴——”
【0:06】
本該靜默的裝置重新跳動起來,刺眼的紅色倒計時秒表出現(xiàn)在淺海彌霧面前,跟夢里最后暗紅的眼珠一般,讓他瞬間暈眩。
【0:05】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同樣離得最近的扇田晴斗,他幾乎是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氣迅速喊出話來——
“跳秒了!快跑!”
“啊,怎么回事?”“快跑啊!——”
小隊成員在一剎那間變得驚恐起來。
【0::04】
所有的同事都在往后跑,淺海彌霧卻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定在了原地,深深扎根,不能跑動。
“跑——”
仿佛暫時耳鳴,耳邊傳來的人群驚呼聲都降噪處。他甚至能看到對面扇田晴斗的嘴型和撤退動作。
【0:03】
“淺海——”
嘈雜的空中傳來名字的呼喊,淺海彌霧甚至來不及回頭。回神的時候身體已經(jīng)抱起了核心炸彈裝置奔跑。
人在極限下往往能突破身體的上限,即使是身著近四十公斤的防護服,此刻的淺海彌霧卻仿佛沒有任何阻礙,抱起裝置朝著反方向跑去。
快得甚至都有殘影了。
【0:02】
“呼……呼呼”
耳邊已經(jīng)完全不能再聽到其他聲音,血液逆流直沖大腦。
淺海彌霧的心臟猛跳,腦海里被無數(shù)的畫面炸開,像是老電影一般快速散放。
有最近晚上跟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下班的談話,有他們兩人和小姨一起哈哈大笑的模樣,有高橋前輩交給自己報告資料的場景。
還有……
遙遠地仿佛上個世紀的手術(shù)室晚上,慘白的走廊和凌亂的字條、警視廳樓前的宣誓、組里方隊的送別儀式。
混亂的場面拼接在一起,卻絲毫沒有任何邏輯。
【0:01】
淺海彌霧的心口兀地一窒,所有飛散的畫面合成在一起,最后化作暗紅色的倒影。
跟夢里墓碑上的人物恰好合上,黑白色的照片主人正微笑地看著淺海彌霧。
眼神像是無邊的海洋,平靜著暗藏洶涌。
他看清了。
他看清了,隱在陰影下的名字——
淺海彌霧。
【0:00】
“砰——”
巨大的轟響將整座樓房震得一顫,在白日里發(fā)出如同怪物般尖銳的吼叫,貢獻出一場——
名為死亡的燦爛煙花。
第59章 遲來祝福
【本月7號東京市內(nèi)發(fā)生了一起十分惡劣的歹徒爆炸勒索案件。當日上午九點五十警視廳接到勒索信息,神古鎮(zhèn)一號大街附近和吉岡三丁目淺井別墅區(qū)兩處現(xiàn)場均派出大量警力部署。
其中神古鎮(zhèn)街道炸彈成功拆除,未造成人員傷亡。
第二現(xiàn)場的淺井別墅區(qū)域于當日上午十點四十五分爆炸,據(jù)透露是歹徒電子遙控重新啟動炸彈,爆炸源在22層別墅公寓。
警方已發(fā)布警情通知,其中四名爆炸物處班警察當場殉職,兩名重傷,一名輕傷,無居民傷亡,公寓大樓經(jīng)濟損失正在評估當中。
一名歹徒在別墅區(qū)域二號街道車禍死亡,另外一名歹徒逃亡,目前警方正在大力抓捕部署。以下是殉職警察名單……】
手機上的大差不差的新聞報道,萩原研二在這兩天已經(jīng)看過無數(shù)版本。此刻干澀又緊繃的神經(jīng)管道讓他眼前一眩,微微顫抖的右手差點拿不住手機。
短短五十來個小時,他卻覺得像是走過好長的時間。
漫長的,磨人的——
可怕。
“別看了,先回去睡一覺!”
手機一把被邊上的人奪走,萩原研二整個人宛若僵住了,腦袋保持不動,眼珠子慢慢地滑過看向身旁的人影。
黑色的卷發(fā)和俊臉,即使現(xiàn)在有些蒼白和黑眼圈,但仍然擋不住池面臉的帥氣殺傷力。
是,松田陣平。
他熟悉的,幼馴染。
“小陣平,你的,黑眼圈好重啊。”
萩原研二盡力扯起嘴角,但凝滯的面部肌肉活動起來卻異常艱難,此刻嗓子里的沙啞的比那夜更多,同時低沉得可怕。
“還說我呢,你自己不也是一樣!”松田陣平蹙起眉頭,只差把一句“你要不要在鏡子里看看你那副鬼樣子?”說出口。
松田陣平的眉心又開始疼了,他費力地伸出手指揉著太陽穴。
誰能知道這兩天他已經(jīng)重復這個動作不下二十余次了。松田陣平已經(jīng)快一天沒怎么合眼了,現(xiàn)在眼睛一陣干澀。
但他面前的萩原研二更是快兩天沒有睡覺,面色蒼白得讓人懷疑是要變成害怕太陽的吸血鬼。
今晚上勢必得讓他睡一覺。
“是嗎?”
被反駁的萩原研二慢悠悠地轉(zhuǎn)頭看向車窗,車外的天空已經(jīng)暗下來,街道上是紅綠相間的霓虹燈和廣告牌,車窗玻璃倒影出他的面孔。
半長的頭發(fā)散在肩膀一側(cè),缺少平日的光澤,又亂又毛糙。而發(fā)白的臉差點讓萩原研二心下一驚,他自己都認不出來面孔的主人。
東京這片的城市街道萩原研二都很熟悉,前面標志性的紅綠燈預示著馬上到家了。
不,不是。
不是他的家。
是“他”的家。
毫無由來地,萩原研二忽然一陣心慌。他快速地轉(zhuǎn)頭看向松田陣平,微微發(fā)顫的手指已經(jīng)不自覺間握上了對方的手掌。
“你……”
被突然抓住手的松田陣平身體一愣,瞥了一眼面前的萩原研二,鳧青色的眼睛望進對方視線。
車窗外投進來的光線把半長發(fā)青年迷茫的表情隱去一半,半張臉匿在陰影下。
松田陣平暗下目光,只在手上用力,縮緊的手指將僅有的熱量傳遞給另外一頭的人。
“地方到了。”
駕駛位上的司機停車說道,松田陣平率先回過神,拉著萩原研二下車順便給錢,然后關(guān)上車門。
“回去睡覺吧,我就不上去了。千秋阿姨那邊還需要人。”松田陣平緊緊一捏對方的手指,放大的力度成功讓人清醒過來。
“……哎,好。你,路上小心點,讓千秋阿姨別……”
別傷心過度。
萩原研二后半句話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在松田陣平的視線下半天擠不出來。
“行了,我知道了。你今晚上就好好睡覺,要是我知道你沒休息,就等著挨揍吧!”松田陣平松開萩原研二的手臂,朝著遠方的出租車揮手。
很快,一輛車就停在了路邊。
萩原研二靜靜站在邊上,等松田陣平回頭看的時候,嘴角揚上一抹淡淡的弧度。
“好了,小陣平再見。”
松田陣平掃了一眼身后的人,發(fā)現(xiàn)路邊站著的萩原研二并沒有什么異常的表現(xiàn),走向車輛拉開車門。
而手撐在車門上停刻了一秒,松田陣平忽然埋身對著駕駛位上說了一句話。
萩原研二站的距離有點遠,沒聽清他們在說什么,而下一秒就看見松田陣平返回跑回自己身邊,還沒有反應過來,一雙有力的臂膀便伸開將他環(huán)抱住。
萩原研二向后仰頭,面前毛茸茸的卷發(fā)抵在自己脖頸間引起一陣細細的觸癢感,但對方身上熟悉的氣息卻仿佛在一瞬間讓他有了力氣。
“好好睡覺,知道嗎?”
低抑又柔和的嗓音混在晚風中,然后飄散進萩原研二的耳朵。
萩原研二敢說,松田陣平能這么溫柔地說話的次數(shù),絕對從小到大不超過一只手就能數(shù)清。
他想笑出聲,然后說——
“哎呀呀,小陣平怎么說話這么溫柔啦~一點也不像你啊。”
“你這么溫柔,研二醬都被嚇到了!”
如果是平時,他絕對會這么說。
但是現(xiàn)在,萩原研二只能聽見自己的無限沉默。
兩秒以后,才從鼻子里悶出來一句聲音。
“嗯。”
松田陣平很快松開了懷里的人,轉(zhuǎn)身匆匆坐上出租車消失在夜幕中。
身前突然一陣空蕩,萩原研二被吹過的涼風引起一個打顫。他抬起頭望向暗沉的夜空中。
明明前兩天還沒有轉(zhuǎn)涼啊,今晚竟這么冷。
“吱呀——”
推開房門,萩原研二在黑暗中摸上墻壁的開關(guān),熟悉的室內(nèi)亮起。
匆匆洗漱了一遍,萩原研二癱倒在臥室的床上,一偏頭卻看見床頭柜上放的模型玩具。
銀色的模型被主人小心翼翼地裝在透明的塑料盒內(nèi),外面打著七彩又精致的蝴蝶結(jié)。
貼在邊上的是一張小小的卡片,上面寫著清秀的字跡,角落處畫了三個小巧的簡筆漫畫人物,各個戴著黑黑的墨鏡露出上揚的嘴角。
“……”
萩原研二伸手觸碰塑料盒,尖銳的棱角竟然在一瞬間劃開手指,露出淡淡的紅色劃痕。
因為太淺,滲出的細密血珠甚至不能連成一條完整的線條。
萩原研二撐起身體,不再關(guān)注手指的痛感拿上禮物盒出門,隨即推開另外一間房門。
“啪嗒。”
沒有直接開燈,萩原研二摸到床邊打開柜邊的臺燈,暖黃的光線照亮了小半個房間。
被刺到眼的萩原研二瞇著眼睛放下手中的禮物盒,反光的玻璃相冊將眼睛一晃。
萩原研二伸手扶正相冊,手指碰到玻璃的一剎那再次看見照片中藍色的眼睛。
跟年輕女人幾乎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人,今天中午萩原研二還見過面。
沒有一周多前的艷麗瀟灑,聽到噩耗后的女人直接在一夜之間滄桑下去,終于露出四十歲中年女人的風霜與衰老。
此刻的上帝不再恩愛從前的寵兒。
還有好多畫面在一瞬間襲來,萩原研二終于感覺自己的腦袋和精力應該到了極限。
從7號上午接到爆炸通知的那一刻,他的心就一直沒有放下來,始終懸在半空。
到后面緊急后備處和救援和打電話給尚不知情的千秋羽花,再到看到警視廳的警情通報與送別儀式,臨時安排家屬簽字,定好墓碑的地點。
烏泱泱的人群中,他看到了黑色連衣裙的長發(fā)女人差點被階梯絆倒,面如土色的高橋前輩匆忙打著電話,神情呆滯的紀野道一定在原地不加動彈,面色蒼白的三森由紀子抱住匆忙趕來的古里英樹。
今天早上的墓園外,一面之緣的佐川前輩壓低帽檐從他邊上擦過,還有好多熟悉的面孔也來了。警校的教官老師、幾個部門的同事……
然后是松田陣平蹙緊眉頭的側(cè)臉,還有——
倒影在車窗外的、他自己的慘白面容。
晃眼看到整齊的床鋪上,床單居然沒有半點皺紋。枕頭工工整整地壓在疊成方塊的棉被上方,即使在舒適的家中,床鋪主人依舊保持著在警校的日常習慣。
“咕隆咕隆……”
寂靜的房間響起一陣悶悶的響聲,萩原研二張望四周,回過神發(fā)現(xiàn)是自己肚子在叫。
從今天早上開始,他幾乎忙的只吃了半個三明治和一點水,胃里七上八下。隨著一聲咕隆的響叫,萩原研二突然感到手腳發(fā)麻,手心甚至冒出來虛汗來。
反胃一般的惡心,是兩天連軸轉(zhuǎn)不休息的身體反饋。發(fā)虛的四肢告訴他,現(xiàn)在萩原研二必須得馬上回去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放空大腦,然后睡覺。
但是,他又怎么能睡得著。
閉上眼睛,他們在餐廳討論生日驚喜的場面就浮現(xiàn)在腦海中。
“嘔——”
胃里的翻涌感再次襲來,萩原研二猛地埋頭,哇地一聲吐出來。
他睜開眼,連忙在抽屜里抽出兩張衛(wèi)生紙擦地板。木質(zhì)的地板上沒有想象中惡心的嘔吐物,仍舊干干凈凈的,只有一滴口水。
胃里似乎沒有可以嘔吐的東西,最多只有胃酸混合的口水。
不該是這樣的。
不該是這樣的。
他應該在下午提前請假回家,然后細心的同事會問“萩原君怎么請假啦?”
然后他會眨眼笑著說:“因為要給某人一個驚喜。”
回到家里跟趕過來的千秋阿姨一起布置好房間,在快下班的時候手機通知小陣平,悄悄地把房間所有燈光和窗簾關(guān)上。
“嘔——”
反胃是一連串的反應,再一波干惡的感覺讓萩原研二撐不起身體來,勉強抵在床邊,他伸出止不住細微抖動的手掌捂住嘴巴試圖制止。
而接觸到臉部的那一刻,手指尖段竟然是濕潤的液體。順著滑入嘴巴內(nèi),觸到的舌蕾反應出咸澀的味道。
不該是這樣的。
應該在等到進門的時候,松田陣平會故意走在后面,等淺海彌霧疑惑著去開燈,房間會突然亮起來。
千秋阿姨在門邊放彩帶,萩原研二會從桌子底下鉆出來大喊一聲“Surprise”然后掀開遮住的蛋糕。
然后松田陣平提前在后面放上生日歌,只留當事人被驚到呆滯的模樣。
同樣“壞心眼”的千秋阿姨可能會飛速拍照,隨后再一起點蠟燭、唱生日歌、切蛋糕,還會趁著不注意往對方臉上抹奶油,最后還可能會演變成一場蛋糕大戰(zhàn)……
萩原研二使勁捂著嘴巴,鼻子大力呼吸,整個俯下的弓背跟著聳動,連胸腔都在用力。吸入的冷空氣刮過喉嚨,刺得又干又癢。
是的,本來該是這樣的。
所以,千秋阿姨不該是穿著奔喪的黑色連衣裙面色慘白,松田陣平不該眉頭皺得能把蚊子夾死忙上忙下,他不該此時一個人在家里對著空曠的臥室發(fā)神。
萩原研二啪的一下閉上眼睛,暖黃的臺燈實在刺眼,干澀得讓人睜不開眼。眼角邊還帶著生淚水,稍稍濕潤了苦澀的眼球。
萩原研二緩緩地埋下腦袋,額頭抵在冰涼的塑料盒上。伸手撫摸臉龐,居然還是濕濕的。
好燙啊。
他分辨不出來是臉太燙還是手太冷,一瞬間的溫差快要把人的思緒凍住。
里面的模型他親手拼了四天,在辦公室太過入迷差點被對方發(fā)現(xiàn),然而如今卻再沒有機會送出手。
他,甚至——
連一聲“生日快樂”,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泛白的指頭把尖銳的塑料盒子抓得更緊,在燈光下都能看清手背上鼓起的青筋和血管。
萩原研二使勁咬著牙齒,渾身跟著顫抖起來,像是用盡了全部力氣,全然不顧被揉壞的禮物盒子和指尖傳來的疼痛。
良久。
半跪在床頭地板上的青年才卸下力氣,松開皺皺巴巴的塑料盒子,一道影子搖搖晃晃地站起。
沉寂的房間再次響起沙啞的嗓音,似乎還裹挾著一絲解脫的釋然。
“生日快樂。”
“還有——”
晚安。
第60章 適格瘋子(萬字更)
美國紐約,第七大道東側(cè)881號。 一座意大利文藝復興式樣,用磚和棕色砂石建成的音樂大廳正坐落于這座繁華的城市。
艾薩克斯特恩禮堂,共有5層2804個座位。主廳頂棚極高,觀眾到頂層觀眾席臺需經(jīng)過105級臺階,寬闊的大廳內(nèi)音效溫暖又真實。
臺上來自世界級別的管弦樂隊正在表演,極致悠揚的樂器聲將坐在底下的觀眾徹底吸引。
從廳內(nèi)右側(cè)的三號門出來,穿過精致的走廊,然后在洗手間處右轉(zhuǎn),再直走不到五十米會看到后臺的休息廳。
“您好,這是送給selena女士的禮物,請幫忙代轉(zhuǎn)一下。”
負責巡場的工作人員抬起頭,面前身著黑色大衣的人有著半長的頭發(fā),戴著口罩。
更引人注目的是左眼上還纏著白色的繃帶眼罩,但另一只露出的眼睛卻笑成一條彎彎的弧線,眉宇間投出一陣莫名的柔意,聽聲音是很年輕的男士。
“好的,我會轉(zhuǎn)交給S女士的。”
工作人員點頭,接過來的是一束包裝精致的紫色蝴蝶蘭,很新鮮,像是才從花店里買回來的。
工作人員抬頭,看向青年的眼睛一亮,不經(jīng)意地問出口:“是selena女士的海外粉絲嗎?我也是,在日本那邊的。”
居然送了她最喜歡的花束,看樣子應該是亞裔,末梢英文似乎還有東京地區(qū)特別的口音。
他是亞裔的音樂演奏團后勤人員,跟千秋羽花這位出自日本的國際級別小提琴手還算熟悉。沒想到這次在紐約的巡演居然也會收到本國粉絲的禮物。
“……算是吧,謝謝轉(zhuǎn)交,再見。”
黑衣青年伸手調(diào)整著臉上的口罩,右半只藍色眼睛在快速瞥了一眼休息室大門后,立刻收回視線。
禮節(jié)性地道聲謝后轉(zhuǎn)身離開,沒再過多停留。
“好奇怪,怎么看到了一絲……”
工作人員收回視線,將懷中的蝴蝶蘭抱緊,能聞到稀稀淡淡的香氣。淡紫色的小花似乎在綻放著全部生命力。
跟送花人眼里閃過的一抹憂傷卻十分不搭。
算了,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故事呢。
“selena女士,這里有您的……”
推開休息室的門,抱著花束的工作人員朝著目標主人走去。
*
【今天的音樂有什么好聽的嗎?要是不錯,我以后也可以來哦!】
“滴——”
手機靜音被重新打開聲音,一條來自陌生人的無備注號碼以熟稔的口氣朝收信人提出詢問。
很快一條信息就被編輯回復。
【貝爾摩德,雖然是在你的地盤,但我并不希望隨便一次出行都被人關(guān)注,懂嗎?】
發(fā)信人的語氣還算平和,但真正懂得的人卻可以直接看出這句話的內(nèi)涵——
不要把手伸太長,走狗與眼線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再追究。
如果觸碰到底線,不分敵我的拔除后可不要來找麻煩。
【哈哈哈,什么叫做我的地盤啊,紐約這么大,我可是不能全部都觀察到的……】
【只是恰巧看到了,沒有惡意,下次或許可以請你去音樂會?】
【不必了,音樂會很無聊。】
簡短又直接的拒絕成功將對方假裝熟稔的對話打斷。
【有沒有人說過一句話】
【你很沒有紳士風度,里卡爾?】
“嗤——”
手機屏幕前低低傳出一聲悶笑,一根修長的手指快速按著屏幕回復,隨即被手主人扔回大衣兜里。
【惡棍的紳士風度只針對善意的美麗女士。】
街道一陣風穿過柱內(nèi)走廊的建筑空隙吹來,將青年人搭在肩膀邊的黑色發(fā)梢卷起。隨后又很快被頭發(fā)主人按壓下,一只沒被繃帶眼罩攔住的藍色眼睛回望遠處棕紅色音樂大廳,閃過一絲暗光。
青年人定在原地沉默著待了近十秒,然后才像如夢初醒般回神轉(zhuǎn)身離開,身后大風將單薄的黑色風衣吹得獵獵作響。
今天是該回去的時候了。
那里……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回去過了。
淺海彌霧伸手裹緊身上的衣服,呼出一口寒氣,跟著嘴角悄悄揚起微不可查的弧度。
“看來在別人的視線范圍內(nèi),還是注意點吧。”
剛才因為暫時放松,特意沒有壓制變化的口音被人識別出來,淺海彌霧并不感到意外。即使現(xiàn)在只是遠遠地送上一束匿名的花朵,他都感到無比的高興。
她還在演奏,正如那張字條——
好好生活。
不因為過多的牽絆被困在昨日,難道不是很好嗎?
現(xiàn)在,淺海彌霧算是徹底了解到在寫下這句話時動筆者的良苦用心。
不過,既然處于時刻可能被監(jiān)視的地盤,他也會保持距離。遠遠地看著就好了。
不過就算特意調(diào)查,估計對方也并不能將毫無聯(lián)系的兩人綁定在一起。
一個國際演奏團的首席小提琴手,一個國際犯罪組織的“邪惡”成員。互不認識,毫無交集。誰又能異想天開地創(chuàng)造出一種特定聯(lián)系?
甚至說,還有血脈上的關(guān)聯(lián)?
兩個多月前,淺海彌霧從無邊的夢境中醒來。本該是前一秒爆炸的裝置,而醒來后自己卻躺在了一間特殊的單人病房。
實驗室爆炸、差點變成植物人、受傷的左眼,組織爆破手、代號里卡爾,還有……
一張奇怪的卡牌。
隨著思想可以在腦海里調(diào)出,宛若游戲界面的人物卡牌懸在半空,外框被黑色鴉羽的裝飾點綴,一明一暗地閃著純白的光線。
【姓名:?或許可以叫做里卡爾。
性別:當然是男了!
年齡:隨便啦!
性向:什么怪問題啊?!
力量:差不多大猩猩吧,不過現(xiàn)在debuff
敏捷:動如脫兔
體質(zhì):目前是獨眼俠
智力:難說,有些抽象
精神:還是很抽象
成就:八個蛋之父33-100】
“還真是……”
奇怪的風格。
淺海彌霧嘴角彎彎,伸手撫上左眼的繃帶。
這是他醒來以后因為爆炸感光影響,到現(xiàn)在還不能拆除。腦海里的聲音告訴他自己的世界是一個平行漫畫的世界,而他——淺海彌霧,則是個普普通通的路人角色。
但因為特定角色的羈絆與劇情線,自己可以再以一種全新的身份出現(xiàn)。
簡稱計劃性“復活”。
【宿主新的身份是隨機創(chuàng)造的,前期需要自己摸索并補足人物屬性。期待在觀眾面前的精彩表演哦!】
明顯死板的機械聲硬要學著俏皮的語氣,活生生顯出一陣詭異感。
“里卡爾”——用茴香油和蒸餾酒配制而成的酒,法國烈性酒市場的老大品牌。
同時也是組織的代號成員,主要在北美和日本一帶活動,擅長爆破和機械后勤,行事風格比較神秘,在組織地位似乎還挺高,沒有拉幫結(jié)派算是中立派別。
這是經(jīng)過兩個多月的實踐,淺海彌霧對自己身份作出的側(cè)寫。說來也怪,他現(xiàn)在居然也要對“他自己”進行陌生人的推測和扮演。
手機屏幕倒映出的影子,除了那只霧藍色的眼睛沒有變化,變化的整張面孔直到現(xiàn)在,淺海彌霧都沒有徹底接受過來。
有時候看到鏡子,也會有片刻的遲疑。
但是想來其實也并不是不能解,看了二十多年的面容在一夕之間大變樣,還是完全不一樣的身份,是個正常人都要震驚好久。
不過震驚歸震驚,接下來的路還是要走。
“親愛的旅客,此次航班的終點站——東京機場已到站,感謝乘坐本次航班,祝您旅途愉快。”
耳邊傳來廣播女聲,淺海彌霧咻然睜開閉闔休息的眼睛。
終點到了。
提著簡單的金屬小箱,淺海彌霧向外走去。很快便在場外的道路上見到了一輛黑色豐地,還沒有走近車旁,后排的車門便被一把推開。
鉆出來的是一個淺金色頭發(fā)模樣的少年,穿著青春的兜帽大款衛(wèi)衣,稚嫩的臉龐仿佛正在上學的學生。
“里卡爾大人!您終于回來了,我們等您好久了!”
金發(fā)少年快步走到淺海彌霧面前,碧藍的眼睛發(fā)出光亮,連帶著聲音開始激動起來。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刻意,少年下一秒擺手補充:“沒有等多久,回來就好!”這樣說著又伸手去取淺海彌霧手中的金屬小箱。
“不用了。”
淺海彌霧提著行李箱往后撤退一步,繞過面前的金發(fā)少年上車坐到后排。被婉拒的少年身體一僵,但迅速回神跟著上車擠到淺海彌霧的邊上。快得讓人根本察覺不到一瞬的僵硬。
“里卡爾,歡迎回來啊!”
駕駛位上的墨鏡男人打了聲招呼,透過中央后視鏡,淺海彌霧能看到前排男人方款的面龐與壯碩體格。
“……伏特加。”
在腦海里快速搜索了一圈,淺海彌霧低低地喊出一聲算是回應。
在才醒來的第二周,他在美國見過兩個代號成員。一個是這個壯碩的黑墨鏡男人,似乎是混血,但不知道到底是哪國人,代號叫做伏特加。
而同時出現(xiàn)的還有一個黑色大衣的白發(fā)男人,戴著黑色禮帽,幾乎除了這一頭長至大腿的銀白色頭發(fā),似乎整個人都隱匿在黑暗中。
僅僅只是當時匆匆見過一面,但無形的壓迫力卻讓淺海彌霧記憶很深。
在平時的工作中,他不是沒有見過罪大惡極的犯人,但淺海彌霧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隱形殺意。宛如冬日發(fā)自地底下,沿著腳底而上被寒意籠罩縈繞,直至把人全部包裹挾持。
只單單站在那里,就能成功讓人頭皮發(fā)麻。
“本來是我打算開車的,但是這邊機場好像查的很嚴,證件沒有辦好,只能讓伏特加順道送您了。”
淺金色頭發(fā)的少年再次插話,試圖將同排位置上青年的注意力聚焦在自己身上。
“你還沒有成年,塔那托斯。”
自從見面開始就下意識忽略對方的淺海彌霧,終于以一種無奈似的語氣喊出來金發(fā)少年的“名字”。
“馬上就到時間了,就算沒到,隨便開張證件就好了。不過就是這張臉太小了,容易被人誤會,被一些沒事找事的條子看見可能會造成麻煩。”
少年伸手捧起自己的臉龐,顯然對于自己過于年輕的面孔和年齡很有自知之明。但說出的話卻是這般老油條似的習慣話術(shù)。
聽到“條子”二字的淺海彌霧不禁眉心一跳,撫上右眼擋住半邊復雜的視線。
面前這個金發(fā)碧眼、外表幾乎跟外國電影里的演員沒有過多區(qū)別的少年,也是組織的成員。在這兩個月來回穿梭于美國和日本,即使非常年輕,但在組織里貌似混得不錯。
其中對于淺海彌霧,不,應該說是對于“里卡爾”這個代號成員有一種超乎尋常的——
親密。
“里卡爾大人,您的眼睛……”
少年碧藍的眼睛彎下,眉毛跟著主人擔憂的語氣蹙起,湊得過近的距離讓嘴里的熱氣接觸到冷空氣固態(tài)化形成肉眼可見的白霧,幾乎快要撲到淺海彌霧的臉上。
距離過近了。
淺海彌霧輕輕蹙起眉毛,把腦袋往后稍稍一仰拉開兩人的距離。
“下個月能拆除,不用擔心。”
淺海彌霧并不能對于這個新造的身份拿捏太準,系統(tǒng)只是告訴他在一定限度內(nèi)創(chuàng)造人設(shè),有些東西處于“已有但未知”的狀態(tài)——
說的哲學一點,就像是“薛定諤的貓”。
通過基本側(cè)寫,淺海彌霧選擇以這種不遠不近的社交距離進行交流。
“那就好,大人漂亮的眼睛可不能因為一次小小的失誤就蒙塵了~”
甜膩的聲音讓前面開車的伏特加手一頓,但多年的優(yōu)秀司機經(jīng)驗讓他很快緩神,繼續(xù)平穩(wěn)開車。
只能暗自慶幸自己戴了墨鏡,不至于將無語的表情泄露在外。
“……”
看著面前一臉關(guān)心樣子的少年,再次眉心一跳的淺海彌霧覺得——
接下來,還是遠離一陣子吧。
(二更)
“喲,這是哪陣風把里卡爾這位大人從美國吹回來了?聽說您重金申請的實驗室炸了,還躺了好久病床,眼睛還好吧?”
組織基地內(nèi),一道拖長又尖銳的男聲在空曠的大廳響起,雖然表面在故作關(guān)心,但諷刺的意味早已彌漫出整句話。
夾槍帶棒的,實在令人討厭。
“卡薩尼,管好你自己吧!別在里卡爾大人面前故意挑釁。”
一道清脆的少年聲率先強硬回應,搶在淺海彌霧話前站出來,淺金色頭發(fā)主人半擋在身前,讓他后面坐著的淺海彌霧只能通過小小的間隙看清對面發(fā)言的男人。
陰郁至慘白的面孔扯著嘴角,上挑的眼睛半虛,正在不懷好意地打量眼前人物,干瘦得像根干竹桿的身形很難不讓人懷疑:
難道組織里的伙食并不好,連代號成員都吃不起飯了?
這樣想著,淺海彌霧已經(jīng)在不知覺間說出疑問。
“伙食費不好……哈哈哈!里卡爾大人說的好像不錯,卡薩尼需要大人幫助申請額外伙食費嗎?哈哈哈……”
被戳中笑點的金發(fā)少年開始抖動肩膀,露出尖尖密密的牙齒,整張臉漸漸變得紅潤起來。
“塔那托斯。”
身后傳來低沉的呼喊,金發(fā)少年止住放肆的笑聲,但彎下的眉毛仍然在透著挑釁的笑容。
塔那托斯收回視線,轉(zhuǎn)頭看向身后雙腿交疊而坐的淺海彌霧。
“呵呵,還沒有獲得代號就這么狂了嗎?就算是有主人在邊上,狗也不至于搶在主人前狂吠吧?”
被成為“卡薩尼”的陰沉男人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勉強略過自己被攻擊的身形問題。
“有勞關(guān)心,我現(xiàn)在很好了。”
淺海彌霧站起身,不緊不慢地拍了拍大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塵,一步一步走向面前干條條的代號男人。
“眼睛好的差不多,但有時候手會抖,所以可能會爆炸……”
一只精細如拇指般大小的圓形貼片被淺海彌霧夾在指尖翻轉(zhuǎn),上一秒還神色悠閑的卡薩尼瞬間變臉,皺著眉頭連忙往后撤退到距離淺海彌霧兩米開外的地方。
“你居然隨身帶炸彈!”
炸死人不償命是吧!
男人尖銳的嗓音和在一瞬間暗下的臉色成功把淺海彌霧逗笑,嘴角悄悄揚起一道弧度:“你難道不知道嗎?我可是專門搞爆破的,隨身帶兩個炸彈不是很正常嗎?別緊張,現(xiàn)在是不會爆炸的。”
“……”
被淺海彌霧好心“安慰”的卡薩尼明顯沒有放心,仍然保持著遠超兩米的距離,本就陰沉的面孔因為淺海彌霧幾乎近瘋狂式的舉動變得更加難看。
“哈哈哈,難道你還怕這點炸彈?里卡爾大人都說了現(xiàn)在不會爆炸——而且就算要爆炸,你現(xiàn)在的距離也避不開的。”
塔那托斯悄悄地走到淺海彌霧邊上,在卡薩尼的狠毒視線中與邊上的人比肩而立,眉毛故意挑著打趣。
“瘋子……”
男人低聲咒罵一聲,不想再跟面前兩個炸彈瘋子談下去。
要是被誤傷到,那完完全全就是倒霉到家了!
瘋子的世界就是這么不講道,組織這段時間都在傳自己幸好沒有去美國實驗室或者跟里卡爾搭檔,否則一個不小心被炸了,連哭冤的機會都沒有了。
而這個新晉成員塔那托斯更是跟他一丘之貉,兩人混在一起簡直能把一半的爆破包完了。
都怪今天實在氣憤,差點忘記兩個人都是炸彈瘋子。眼睛滑過一絲低抑的精光,卡薩尼哼笑一聲,準備撤退。
“今天不奉陪了。”
“里卡爾大人~你看卡薩尼真是好慫,一聽到炸彈就害怕,這種心素質(zhì)真不知道是怎么混進朗姆大人派別的。”
遠看卡薩尼夾著尾巴匆忙離場還要硬裝面子的塔那托斯偏頭說道,碧藍的眼睛睜得大大,似乎想要得到淺海彌霧贊同的回應。
不過被盯著的“大號瘋子本人”淺海彌霧則是默默收回視線。
雖然說一聽到炸彈,他的確不會害怕。
但,像這種隨身帶著不可控炸彈的瘋子行為,淺海彌霧表示還是太過瘋狂。
把圓形電子貼片拋起收回口袋中,淺海彌霧發(fā)出低低的哼笑。
全靠嘴皮動一動就可以。手中的沒有安裝核心電源,不管是否有信號干擾,它都根本不會爆炸。
隨時帶著一個會爆炸的東西,即使拆了這么多年炸彈,淺海彌霧也只感到頭皮有些發(fā)麻,搞不好就會因為某個小差錯GG了。
得不償失。
但拿出來嚇唬人還不錯。
也幸好自己對炸彈裝卸非常熟練,短時間經(jīng)過練習已經(jīng)直接從曾經(jīng)的拆彈專家變成現(xiàn)下大名鼎鼎的爆破犯罪分子。
還好沒有露餡!想到在上兩個月安裝的33個炸彈,甚至能安裝用不到的,以此卡BUG增加進度條,淺海彌霧突然覺得一千個的目標數(shù)量好像也不是很多。
“里卡爾。”
一道低沉的男聲將淺海彌霧思緒拉回,抬眼一看,黑色禮帽和大衣占據(jù)大半的視線。
明明有很大的氣場,但出現(xiàn)得卻悄無聲息,時隔兩個月的強烈壓迫力再度襲來。
“……Gin。”
淺海彌霧右眼微閃,被罩在繃帶下的左眼皮跟著一跳,從嗓子里喊出對方的代號。
GIN,行動組重要成員,在組織里的地位也十分重要,處于代號成員中的高層階段。
“Gin大人……”
才出聲的塔那托斯還沒說完就被對方一道眼神示意,隨即很自覺地離開。
有些話,沒有代號的成員并沒有資格參與。
“明天晚上的爆破,你去給波爾多他們掃尾。”
在塔那托斯飛速離場后,銀發(fā)男人扯開大衣底擺坐下,從口袋里摸出伯萊塔慢慢擦拭著。
一時間不知道是隨意的擦拭,還是故意的震懾。
“你這次申請的實驗沒被批準,老家伙只給撥了后勤幾個人員,你自己去挑。這種事情以后不要把申報轉(zhuǎn)到我這里。”
銀發(fā)男人還在說著,不過淺海彌霧的注意力卻不能完全集中。腦海里一閃一閃的卡牌界面實在晃得人眼睛發(fā)疼。
【重要角色嗎?果然是逃不過白毛的國民愛好?】
被晃得心煩意亂的淺海彌霧閉上眼睛,心里不禁暗想。
通過基本摸索,系統(tǒng)所說的重要角色關(guān)聯(lián)性應該就是這樣提示了。美國的貝爾摩德也有,初次見面的Gin和伏特加也有,只不過今天看見的反應更猛了。
與重要角色的互動能增加人物屬性的扮演進度,同時也可以提高所謂的“角色出鏡率”增加人氣,是這樣說的沒錯吧?
淺海彌霧回想著系統(tǒng)的提示,腦袋不住一陣眩暈。
“……里卡爾,你的腦子是被炸沒了嗎?”
見半天沒有反應、反而在面前把眼睛閉上的淺海彌霧,琴酒蹙起眉頭,語氣更帶寒意。
“沒有,腦子還在。我知道了,申請資金會自己解決的。”
啪地一下睜開右眼,淺海彌霧終于對著面前已經(jīng)開始不耐煩的琴酒發(fā)話。
“哼,別在日本也搞出爆炸的笑話,那位先生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不僅報廢了一個工程實驗室,申請資金全部打了水漂,還把自己給炸飛躺了兩個月植物人病床,這經(jīng)歷說出去都不像是一個合格代號成員的作風。以至于出事后,里卡爾的事跡已經(jīng)成為組織里成員私底下的飯后談資。
但目前看來,這位大難不死的當事人似乎還很自由自在的樣子。
琴酒暗下眸子,繼續(xù)擦拭著手中武器,早已重復無數(shù)遍的動作熟練又輕巧。
“不用提醒,這種事情不會發(fā)生第二次。”
淺海彌霧伸出左手罩住額頭,一時間讓人看不清臉上情緒,但語氣同樣帶著寒意。
“呲——”
像是聽到一個笑話,銀發(fā)男人勾起嘴角從鼻腔里哼出一聲嗤笑,墨綠的銳利眸子從手中的武器移到面前站著的半長發(fā)青年。
半散的頭發(fā)隨意搭在肩膀邊,沒有先前的柔順與長度。
“在發(fā)生第二次之前,我會先崩了你。”
這樣說著,琴酒手中的伯萊塔已經(jīng)擦拭完畢,在主人手掌間靈活地轉(zhuǎn)了一圈后直直瞄準對面的人。
同一時間,轉(zhuǎn)瞬間就被黑黢黢槍口對準的淺海彌霧表面卻沒有任何變化。反倒在銀發(fā)男人的槍口下,十分自在地摸出手機看屏幕。
“明天的任務我會好好完成的,你沒事就走吧。我也就不奉陪了。”淺海彌霧仍然盯著屏幕,宛如網(wǎng)癮青年一般,邊說邊轉(zhuǎn)身離場。
沒想到先被對方忽略的琴酒沒有惱怒,起身擦過淺海彌霧的身邊朝另外相反的方向離開。
“看來,明天是一次不錯的表演機會了。”
淺海彌霧眨眨眼睛,借機緩解眼球上的干澀。黑色屏幕上倒影出戴著眼罩的青年,面色似乎還有些蒼白。
但微微上揚的嘴角卻投射出主人微妙的心情。
表演時刻,專屬“里卡爾”的煙花爆破。
*
“砰轟——”
接二連三的爆炸聲響起,巨大的沖擊力攜雜著晚風將身上的大衣后擺吹動,獵獵作響。
一個身著黑色大衣的青年從爆炸的倉房邊上緩緩走出,氣定悠閑地伸出半只灰色手套揮揮空氣中飄到肩膀上的余灰。
完全不顧身后一波又一波的爆炸,宛如魔術(shù)師優(yōu)雅的退場儀式。
“哎,不愧是煙花大師嘛?搞這么大陣仗?好刺激!”
一名高壯的混血黑發(fā)男人發(fā)出驚呼,顯然對于這場蓄意的爆破清尾很滿意。
“靠,我這邊還沒完全撤退呢,差點炸到身上了!”
耳麥里傳來一陣氣急敗壞的粗獷男聲,隨即另外一道男聲回應。
“我已經(jīng)提前確認過了,是你沒有上報。”
淺海彌霧著手中半長的手套,一邊說道。
“哈哈哈,你難道不知道里卡爾的風格嗎?剛才早就在提前打招呼了,加諾你可是運氣很好的哦~”
沒有缺胳膊短腿,被“瘋子”隊友誤傷。
混血男人半英半日語再加上刺啦啦的笑聲,混在四周起伏的爆炸聲里異常刺耳。
“波爾多,等會要來人了,不想被當做嫌疑犯抓進去就趕緊走。”
淺海彌霧抬眼,打量起面前高壯的混血男人。
波爾多,又一個組織代號成員,行動組,擅長格斗和短程狙擊。
“哦,沒想到條子來的這么快,我還以為都是一群廢物呢!看來我得趕緊撤了!”
波爾多挑眉,放眼已經(jīng)看見遠處拉著警報鳴笛的藍白條警車在朝這邊緊趕,嘴里吹了聲俏皮的口哨,按緊手中的手槍隱退在黑暗中。
站在高處的建筑上能把腳底下的事物看得很清,郊外漆黑的夜晚被爆炸出的煙花光亮照的一白,幾輛警車正在急速趕來,紅色回轉(zhuǎn)警燈呼啦啦地旋轉(zhuǎn)照射。
但淺海彌霧還沒忙著撤退,只靜靜借著建筑物掩蓋身形觀察下方的情況。
“里卡爾,你怎么不撤了?難不成要跟條子來個碰面?”
耳麥里戲謔的男聲讓淺海彌霧跟著一笑,霧藍色的眼睛在看到下面熟悉的警車標識后微微下彎。
穿過無數(shù)次、沉重的深藍色防護服和頭盔再次出現(xiàn)在視線下,淺海彌霧的手指跟著蜷縮起來。
只有外層爆破,里面沒有其他裝置,量度被他保持在確定的精準范圍內(nèi)不會造成建筑整體坍塌,沒有危險的化學用品,很大限度減少進入人員的潛在威脅……
腦海里飛速閃過分析,直到看見人群中沖在最前面的身影,即使被完全籠罩在防護服中和黑夜中,但淺海彌霧還是很仔細地注意到對方的習慣性動作。
好像,是他們。
“啊喂喂,里卡爾你不會真在看那群條子們吧,奇了怪……”
從耳麥里捕捉到淺海彌霧的一聲不知何意的低笑,波爾多繼續(xù)詢問。
“呵呵,有本事就拐一個條子進來啊……”
頻道內(nèi)又傳來不知誰的嘲諷,淺海彌霧眉心一挑。
“是個很不錯的提議。”
“哇塞,你認真的?我的天哪,夠瘋的……嘖嘖,但是別玩脫了哦~”
波爾多或許是個天生的樂子人,聽到組織里一個隨意爆破的瘋子成員居然開始對條子感興趣,立馬來勁添油加醋還不忘善意提醒。
都有搞炸彈把自己炸飛的前例,去搞個條子把自己送進局子也不是不可以。
神奇地跟波爾多思想同頻的淺海彌霧也在一瞬間想到這種實在滑稽的下場,不禁笑出聲。
真是想想也覺得有趣。
但是現(xiàn)在還沒到時候——
純白的烏鴉也并不適合在白日出現(xiàn)。
(三更)
“里卡爾大人,這就是昨天抓到的叛徒,嘴硬的很,沒吐出兩個字。但看他情況估計堅持不住了,螺絲刀大人很擅長這方面審訊。”
一間審訊室外,淺海彌霧站定,抬眼看見單向玻璃窗內(nèi)的場景。耳邊恭敬的上報聲像是被糊上一層厚厚的膜片,顯得模模糊糊。
“嗯,我只是來看看。你過去吧。”
淺海彌霧壓低聲音,打發(fā)走邊上的下屬。靠著冰冷的玻璃窗將額頭抵近,透明的玻璃能讓外面的觀賞者看清室內(nèi)的裝置。
惡趣味一般的表演。
淺海彌霧埋下頭,霧藍色眼睛隨著暗下光芒來。
玻璃窗另外一面,從頭皮上滲出血跡劃過慘白的臉龐,因為時間過長,血跡已經(jīng)凝固干涸成一灘暗紅的痕跡,頭發(fā)被浸濕又干涸的血跡凝固在一起,成了一團一團的。
距離有點遠,淺海彌霧暫時沒有分辨出被審訊者的具體模樣,但目測是一個30多歲的中年男人。
因為過于麻木,中年男人斜著抬頭隔著單向的透明玻璃與淺海彌霧對視一眼。
一瞬間,淺海彌霧覺得對方的臉冷漠嚴峻的讓人毛骨悚然,仿佛身上沒有半條血管,甚至內(nèi)臟,好像從頭到腳就是一個堅硬的固體。(1)
但因為長期的束縛,又像一灘無力的軟泥跪在地上。
淺海彌霧睜大眼睛,在不知覺間已經(jīng)屏住了全部的呼吸,他看向?qū)Ψ降膬H存的半只眼睛,越覺得雖然會呆板地轉(zhuǎn)動,但卻像畫上去的一般,就如同《所羅門王》中的非洲神偶雕像。
抽象,滑稽,又麻木不堪。
“咳咳……”
通過精準的聲導傳播器,半跪在地上的人影虛弱地傳出咳嗽聲。從一開始的死寂變得有力起來,但淺海彌霧卻仿佛能從對方沙啞不堪的聲音中聽到。
接近死亡的絕叫。
“哼,你可是很勇敢呢,這么久也不說出兩句話,看來是不喜歡另一只殘存的眼睛了……先這樣吧,給你先來點猛藥。”
傳播器里傳出一聲清脆的男聲,淺海彌霧轉(zhuǎn)眼去看發(fā)現(xiàn)坐在燈光陰影下的男人正在手中推射著注射器,悠閑地調(diào)試完畢,男人站起身走向跪在地上的半死人。
皮靴與地板摩擦的聲音被傳播器擴大,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人的神經(jīng)上。
“螺絲刀……”
淺海彌霧瞇起眼睛,雖然在此之前沒有見過這一號人物,但對方善于審訊的魔鬼名聲倒是跟自己炸彈瘋子的惡名相差不少。
沒有被外面的淺海彌霧打擾,螺絲刀熟練地抬手扎在男人脖子上,給羔羊般無力反擊的人注射藥物。跪在地上的男人被高高在上的審訊者一把粗魯?shù)刈テ痤^發(fā),淺海彌霧注意到對方被巨大的扯力拉得整個身體一顫,但很快又沒有了動靜。
“期待哦,等會再來跟你好好談哦~”
審訊者甜膩膩的嗓音放到這陰森的審訊室似乎格格不入,但無形中又增添一份過分的詭異。
“我……不……”
只剩半只眼睛的臉和一張一合的下巴組合在一起,會有一種非常奇特的感覺。
感覺到對方好像并不是一個真正的人,算是一個假人。不是大腦,而是喉嚨在控制聲音。
明明是單行玻璃窗,應來說,里面的人并不能看到外面的東西。但淺海彌霧卻莫名覺得正面朝向自己的中年男人在死死盯著外面的他。
從嘴里冒出的東西,乍一聽有字也有細細碎碎的詞,可那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講話,而是無意識狀態(tài)下發(fā)出的噪音——
就像鴨子的嘎嘎叫聲。(2)
“嗨,里卡爾,你居然來了?”
審訊室的房門被人從里推開,一頭粉色頭發(fā)的青年人用白色手帕擦拭自己的雙手,抬眼看到淺海彌霧露出一抹淡笑來。
“隨便看看。”
淺海彌霧強制性地從玻璃窗內(nèi)的場景抽回視線,聞到手帕中混合的血味和酒精味,忍不住喉嚨一陣翻涌。
“嗯嗯,這次的小羔羊還算是只硬骨頭呢,會等到過一會兒他就堅持不住了。”這樣說著,螺絲刀伸手在玻璃窗上敲擊,重新把淺海彌霧的注意力吸引回去。
淺海彌霧順著看回,果不其然,里面剛才還算冷靜的中年男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癱瘓滾在地上,甚至已經(jīng)雙手揪住自己的腦袋往地板上死磕。
重重的撞擊聲混著分辨不出來的低吼不禁讓人心下一驚。
“新出的藥物,效果看來的確很快。”螺絲刀似乎對藥物的效果很滿意,露出一抹更大的笑容來,“要留下來一起看,我等會兒的審訊嗎?應該挺精彩的,哈哈……”
“不了,沒空。”
淺海彌霧轉(zhuǎn)身不再看向室內(nèi)的人,冷冷哼出一聲,算是拒絕了對方的觀賞邀請。
“哎,那就遺憾了,好不容易抓到一只小老鼠,多幾個人一起來看不是很有意思嗎?”
被拒絕的螺絲刀一聳肩膀,顯然已經(jīng)把這場慘烈的審訊當做一次打發(fā)時間的小戲。
“沒興趣,走了。”
不管螺絲刀還在繼續(xù)邀請,淺海彌霧快速離開,只留給對方一個無情背影。
盡量壓著想要邁快的步伐,淺海彌霧揣在大衣口袋中的手指已經(jīng)被捏的發(fā)白。
面無表情地穿梭在走廊里,徹底走出審訊的房間,然后坐上車輛直到回到安全屋。
淺海彌霧打開水龍頭,雙手還沒來得及伸出去清洗,胃里邊便像一陣無法控制的翻涌。
“嘔——”
淺海彌霧埋下頭,就著底下的洗手池嘔吐出來。
青黃的小顆粒混在口水中迅速被水沖散,沒有過多氣味和殘留。
重新抬起頭,淺海彌霧在鏡子里看到了半邊被繃帶蒙住的眼睛,嘴角沒被清干凈的地方窩著水漬。
白刺的燈光將鏡子中的人臉映襯得更加可怕,白皙皙的臉色直至慘白。
“噗呲——”
良久。
在盯著鏡子中的自己發(fā)神后,淺海彌霧噗嗤一聲笑出來,嘴角掛著無奈的弧度。
即使已經(jīng)提前做過心準備,他也沒想到“簡單”的一次小小審訊會讓自己接受不住。
“看來,成為真正的瘋子還有很遠的距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