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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再說一次

    “是打算明年開初回東京嗎?”  “差不多,但是也可能還要在這里多待半年,大阪挺好的,不過我父親那邊希望我早點回去……”

    “淺海……老師?!”

    兩人的對話被一聲略帶驚訝的稱呼打斷,淺海彌霧抬頭看去,警局前的馬路上竟然是萩原研二,還有站在他后面的松田陣平和伊達航。

    淺海彌霧眼前一亮,半露出驚喜的神色:“萩原同學你們居然也在這里?”

    視線一掃觀察到三個年輕學生休閑的服裝,淺海彌霧想了兩秒,像是反應過來什么然后彎下眼角:“是來畢業旅游的嗎,大阪的確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嗯嗯,我們打算趁著最后幾天空閑一起旅游一下,畢竟以后機會就少了。”

    萩原研二看見淺海彌霧的眼神仿佛還在尋找什么,立馬意會到對方的疑惑回答道:“降谷和諸伏同學也來了,不過現在沒在一起——我們三個剛才抓到一個小偷送警局來了,剛好碰上淺海老師。”

    “嗯,年輕人的見義勇為嗎?”

    沒等淺海彌霧開口,一道淳厚的男聲傳進來。

    松田陣平三個人視線越過淺海彌霧的肩膀,看到了站在他背后的一個青年。

    對方大概二十八九的年齡,身姿挺拔,跟淺海彌霧并肩而立時居然還稍稍冒了個頭的高度。

    鼻梁高挺勾出流暢的線條,雖然此時微微笑著,但卻莫名給人威嚴和壓迫的感覺。

    “這是……你的學生,淺海——老師?”

    男人從喉間溢出低低的笑聲,微微揚起嘴角,拖長的尾音帶著熟稔與打趣。

    “忘了介紹,這是我的同期,現任大阪警署刑事局,佐川警部——明年或許就是警視廳的警視了。”淺海彌霧退后一步,為萩原研二三個人介紹起來。

    “淺海你真是……”

    被打趣的年輕男人被同伴打趣,無奈地碰觸淺海彌霧的手臂,然后正身朝著三人揚起禮貌的笑容:“鄙人佐川竹霜,初次見面,幸會——”

    男人輕巧地取下右手的白手套,率先向眾人伸出手,俯身的弧度恰到好處。

    “……伊達航,東京警校本屆畢業生。”

    “松田陣平,同樣。”

    “萩原研二,幸會佐川前輩。”

    三人輪流跟著佐川竹霜握手,眼神卻暗下打量。面前的青年人雖然看著年輕但卻很有壓迫力,同時根據剛才淺海老師的說法,明年很快會升到警視銜位——

    30歲以下的年齡,升到警視廳的警視職位屬實還是很少見。

    【第一感覺跟小諸伏的哥哥有些像,但卻像是更的竹子,想低調但掩不住鋒芒……跟淺海老師的感覺也很不一樣,但兩個人卻很熟悉……】

    煙紫色的眸子垂下,萩原研二的嘴角揚出微不可察的弧度。

    或許是感受到三人的目光隱隱帶有驚訝和灼熱,佐川竹霜灰色的眸子一閃,無聲地看向淺海彌霧。

    淺海彌霧被同期莫名其妙地一看,開口打破沉默:“我是來大阪進行爆炸工程技術交流的,預計下周回去,很期待與萩原和松田同學的見面。”

    “嗯,這兩位同學已經確定去爆處組了嗎?看來很巧,怪不得剛才握手的時候,繭巴位置和力度都跟你很像……”佐川竹霜眉峰微揚,顯出略微的詫異。

    “他們兩個可是特招哦,比你當年的單項成績還高一點。”淺海彌霧揚起下巴,顯然對于自己的學生兼未來同事充滿自信。

    “那還是后生可畏。”

    佐川竹霜點點頭笑出聲來,恰逢手機消息鈴聲響起,看了一眼后向眾人欠身告辭:“現在有事,鄙人先告辭。希望各位在大阪有一次愉悅的經歷。”

    看著男人快速但仍舊從容的離開步伐,包括萩原研二在內的三個人一時間都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真是……”

    松田陣平感覺剛才怪異的被觀察感隨著男人的離開消失,不禁對這位名叫“佐川”的前輩升起一陣好奇。

    雖然自己平常大多不會在乎他人的眼光,畢竟從小時候父親的事情開始他已經能屏蔽大部分目光,要是實在感到不爽就上去一頓揍人。但今天對方的眼神卻讓松田陣平莫名感覺自己被人看透了一樣。

    男人的視線并不冒犯,但卻帶著若有若無的侵略感,像是下一秒就能根據觀察所得說出來人的信息和身份。

    什么嘛……又不是福爾摩斯,不過——

    嘶,真是有點不爽。

    “那淺海老師,我們三個先回去了?”伊達航伸出雙手搭在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肩膀上,向淺海彌霧道別。

    “路上小心,晚安。”

    淺海彌霧點頭,雖然是三個壯小伙外加警校生身份,但還是習慣性向三人囑咐一句注意安全。

    “那再見了,淺海老師,下周見!”松田陣平一揚手,心情很不錯地回應。

    到組里正式拆炸彈而不是上課時用的模型,還能跟淺海彌霧直接切磋,真是想想都覺得很興奮。

    “我也是,很期待正式和淺海老師成為同事哦~”

    萩原研二邊走邊側頭跟路燈下的淺海彌霧揮手,霓虹燈照在青年人的側臉上分出明暗兩線,在看到萩原研二的回頭后也揚起一抹笑容跟著揮手。

    青年人的聲音順著晚風飄向三人的方向,隨即消散在夜空里。

    “畢業快樂,祝未來工作順利,生活順遂。”

    *

    兩天半的旅游時間過得很快,但也幸虧后兩天沒發生什么倒霉的案子,五個人玩得還算盡興。

    不對,他們怎么把出門遇到案子當成家常便飯了?

    可惡!

    為了除去這學期以來莫名其妙的案子觸發運氣,在伊達航的帶領下,五個人成功各自得到了一只御守。

    “哎,真的有這個必要……”松田陣平用手指捏著一個淡粉色的御守絲帶,在空中半晃著,面色有些嫌棄,然后對著伊達航說:“班長,能不能申請換個顏色啊!”

    什么鬼啊,給自己抽了個粉色的!看看他酷哥的外表,這種女孩子風格的粉色真的合適嗎?!

    這玩意還不如給萩這個家伙。

    “啊呀,小陣平這只是一種心暗示和祈福的形式,不要較真啦。”萩原研二幫松田陣平把快要被主人嫌棄死的粉紅色御守收回包里,一邊安慰。

    “就是,不過粉色也挺適合你的風格,松田,嗯?”降谷零在一邊挑眉弄眼,挑逗似地將自己抽到的金黃色御守在手里晃著。

    “zero你別……”

    諸伏景光剛想扯扯自家幼馴染的袖子讓他收斂點,但一想到以后就沒機會再見到這樣的場景,晶藍色的眸子微微沉下來,默默收回了阻止的動作。

    “好吧,的確挺合適的。”

    諸伏景光面不改色地順著降谷零的話改變說辭,上挑的貓貓眼透出一股笑意。

    “景老板,你跟金毛混蛋學壞了?”松田陣平眉毛一摒,語氣一半不可置信一半痛心疾首。

    “怎么是跟我學壞了?我哪里壞了!”降谷零把御守收回口袋不滿地開口道,轉頭看到諸伏景光笑瞇瞇的臉,吞了一口唾沫,默默把“難道不可能是我跟hiro學的”想要補充的一句咽回喉嚨。

    “好啦,只是一個顏色啦,最重要的是祝福的寓意。”

    作為長期“一家之主”的伊達航開口結束了眾人的爭論,伸出拳頭笑道:“碰個拳頭,希望我們五個以后也有機會像今天一樣再聚在一起!”

    或許是伊達航的神情太過堅定,又或許是離別的情緒上頭,四個人默默收了聲,眼神互相打量著對方,然后齊齊爆出大笑聲。

    “噗噗噗噗”

    四只堅定的拳頭齊齊碰上伊達航在中間的拳頭,發出響亮的聲響。

    “當然!以后也會聚在一起!”

    *

    “萩原君,麻煩把昨天的入職信息表重新上交高橋警部那里。對了,還有松田君的,你們特招的信息有一些地方要重新改動。”

    “好的我馬上去,謝謝!”

    上午,爆處組,警局辦公室內。

    似乎是因為新人的到來,最近兩天一向比較清閑的工作室內倒是人來人往,氛圍熱鬧。

    萩原研二微笑地向一名同事道謝后,回到自己的辦公桌上資料,剛想通知邊上的松田陣平就被辦公室里響起的歡迎聲打斷。

    “淺海!終于回來了,好久不見!”

    “是淺海隊長,恭喜回來啊!”

    “三個月沒見了……”

    本來在各自忙碌的眾人因為推門而進的一個人影紛紛停下手上工作,向他投去目光。

    “好久不見,大家近段時間辛苦了。”

    萩原研二昂首看去,黑發青年穿著整齊的西裝走向角落的工位,臂間夾著簡潔的公文包。

    “淺海隊長才辛苦吧,受傷以后也沒說給人放個長假,還被調去兼職老師……才回來就先跑大阪交流。”

    一個青年看著跟淺海彌霧關系不錯,把椅子滑到邊上朝著他誠懇詢問:“隊長,你的傷完全康復了嗎?高橋警部給你提工資沒?要是沒有的話就太摳了!”

    “咳咳,我什么時候摳搜了?”

    一道低沉又嚴肅的男聲插進來,正趴在椅子上跟淺海彌霧閑聊的青年被背后突如其來的聲音差點嚇得滾下來,好不容易穩住身體,站起身看到來者的面孔,臉色立馬復雜起來,嘟嘟囔囔地解釋:“啊……這個……剛才有誰說什么了嗎?”

    看著年輕人開始裝傻的模樣,中年男人哼出一聲:“小林同學,上周的報表分析你準備什么時候上交?”

    被上司Q到的小林瞬間拉下臉,嘴巴喔出O形,面如土色地退回到自己工位。

    鬼知道淺海隊長暫時離開的三個月內,一周一次的報表分析在他們一隊幾個同事里你推我辭,誰寫誰頭禿。

    果然這事情得“專業人士”來,畢竟天才不管是在哪方面都是天才!

    淺海彌霧自然不知道隊員心里居然這么多獨白,將公文包里的一疊資料抽出,朝面前的中年男人開口:“高橋前輩,這是在大阪分析的資料,下周討論例會可以用。”

    高橋坂田接過厚厚的一疊資料,彎起眼角,側高的顴骨輪廓跟著語氣柔和起來:“辛苦了。”

    “沒有,我也受益匪淺。”

    淺海彌霧搖頭,眼神一飄注意到對邊的工位上已經換人。

    萩原研二,還有松田陣平。

    爆處組的,兩個新新的年輕面孔。

    高橋坂田順著淺海彌霧目光看去,半長發的青年快速站起朝兩人點頭示意。而一直埋身在桌上,仿佛置身事外的卷發青年也跟著站起,在看清不遠處的人臉后,鳧青色的瞳孔發出一道悠悠的光芒。

    “高橋前輩,還有淺海……前輩。”

    萩原研二喊出稱呼,停頓半秒,把“老師”兩個字改成了“前輩”。

    “萩原,松田,恭喜入職!”

    淺海彌霧向兩人頷首,面露喜色。

    “是萩原和松田啊……”高橋坂田注意到兩人,順勢揮手把人叫來,“你們下周也來參加例會吧,多學習點成為咱們爆處組的中流砥柱,就小林他們說的……嗯,爆處雙星?”

    “咳咳,高橋前輩過獎了,我們才進組,學的還有很多,接下來會努力跟上高橋前輩還有其他前輩的腳步。”

    松田陣平被高橋坂田一句“爆處雙星”差點驚到,嘴里沒喝完的水勉強咽回喉嚨,好在旁邊的萩原研二及時開口岔開話題。

    聽到萩原研二滴水不漏的謙順回答,高橋坂田不禁笑出聲。

    這兩個年輕人是今年特招進來的學生,在校成績都十分優秀,甚至還參與了兩起實踐拆彈的案件。不管是應變能力還是論基礎,都是十分不錯的苗子,在畢業前一個月他們組里就去招人了,得虧兩個好苗子沒跑。

    這樣想著,高橋坂田的神色越發緩和起來,看著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的眼神也變得溫和慈愛。

    感受到上司微微變化的情緒,萩原研二硬著頭皮另找話題,心里卻想到昨天才報到后眾人的打趣。

    小林同事的話傳這么快嗎?

    因為這兩年特招和進爆處組的新人都很少,憑借優異的成績和出色的外表,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一來就引起了眾人的關注。

    雖然有幾個同事比較惋惜居然沒有一個女生,但還是十分歡迎。像小林同志這種超級會交談的成員,更是直接和交際達人萩原研二混熟了。

    以至于后面不知道誰說了一聲即將升起的“爆處雙星”來形容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今天居然還傳進了高橋上司的耳朵里。

    萩原研二久違地感到一絲被夸贊后的不好意思,看到淺海彌霧的臉后,突然升起一股想法。

    嘶,難道夸人的端水水平是爆處組的傳統交際技能?

    “那就一起努力!以后的大梁就得你們年輕一代來挑了。”

    高橋坂田一錘定音,拿著資料高興離場。

    “呼——”

    等中年男人離開,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互相對視一眼,同時松了肩膀。

    “爆處雙星嗎?很不錯的稱號。”淺海彌霧慢慢念著稱呼,語氣里有若隱若現的笑意。

    “啊,淺海老師你別跟著打趣了,我們很害羞啦~”萩原研二嘆出一口氣,坐回自己的座位。

    “是嗎?好吧。萩原和松田以后直接稱呼我淺海吧,可以不用敬稱。”

    淺海彌霧看著面前面不改色的松田陣平和微笑的萩原研二,一時間倒是沒有看出兩人哪里來的“害羞”。

    “還有——”

    淺海彌霧朝眼前兩個年輕人伸出手,霧藍色眼睛彎成月牙狀。

    “再說一次,恭喜加入我們爆處班。”

    第42章 遇見神了

    “哎,什么時候才能當主排爆手啊……”  松田陣平費力地脫下沉重的防護服,黑色卷發被汗水濡濕正貼在主人的鬢角,幾滴晶亮的汗水珠子從發際線處滲出,然后順著清晰的臉部輪廓滑下。

    這是松田陣平入職的第十天。

    幾乎快兩周時間過去了,期間也跟著出了兩次任務,不過都是穿著厚厚的防護服進行排檢和跑腿,一次都沒摸到真實的炸彈。

    本來想見識真貨的期待心情在只有無限跑腿的粹磨下終于變得不耐煩了。

    無聊。

    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正經出任務啊!

    這幾天看淺海彌霧都已經拆了好幾次,而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還像剛出新手村的小菜雞。

    雷打不動的只有寫報告表。

    “松田君你別急啊,新手保護期你知道吧。過了這段時間,以后的危險程度可是大大提升哦……”

    “嘖嘖,果然是我們老了啊,現在年輕人沖勁兒都這么強的嗎?哈哈哈!”

    兩個一起出任務的拆彈同事看見這次的新人眼里對炸彈的“狂熱”,不禁一起笑起來。

    “……新手保護期?什么時候才能過去啊……”

    松田陣平聽到旁邊的兩位前輩一講,鳧青色的眼睛射出一道亮光。

    “主排爆手嘛,這還是很需要功力的。先把技術證拿到中級以上,先從副手做起,然后實踐很久才能變成帶隊的。一步一步來就行。”

    近江敬太說完又無奈地擺擺頭,心想著像松田陣平這么喜歡拆彈的新人,或者說在整個爆處組的同事,都很少有像他這般純粹的人。

    爆處組的傷亡率是眾所周知的。

    一個小小的鐵皮炸彈能毀掉一棟大樓,也能毀掉一個家庭。他們干這行也算是把腦袋全拴在自己手上了。一個不注意,缺胳膊少腿的都不算少見,更甚一點的直接上天。

    到時候連棺材錢和火葬錢都不用了。

    這是組里一些同事的“地獄笑話”。

    所以近幾年新人來得也少,一些老人沒干幾年的也有申請調職的。要說一直堅持在一線崗位,天天跟炸彈倒計時賽跑的同事還是很少。

    即使有一些同事的確很喜歡拆卸,但當手底壓著生命的重量,這份純粹的感情也會變質。或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新來特招的兩個青年,特別是面前的黑卷發新人——

    真是讓人感到久違的新奇。

    “那組里最快成為主排爆手的記錄是幾個月?”松田陣平盯著兩個前輩開口,銳利的眼睛閃過自信和堅定。

    “這個嘛,一般來說都得快一年吧,要是實在熟練至少也得半年……入木你說是吧?”近江敬太朝邊上一位同事揚起下巴。

    “嘶……差不多,不過只有一個例外,才來三個月就能獨立帶隊的,直接跳過副手觀察期。”一個蓄著胡子的中年同事點頭接話。

    “是誰?”

    松田陣平聽到三個月的時間,立馬挺直后背,直直望向回答的中年男人。

    被青年人灼熱目光緊緊盯著的入木田勝一時間笑出聲:“這樣的例子還是很少的,不過也有,他本人你應該還挺熟的——”

    【淺海彌霧】

    20歲特招進入爆處組,兩個月取下中級技術認證,三個月成為主排爆手獨立帶隊。

    被譽為難得的“拆彈天才”。

    *

    “阿嚏——”

    此時,尚不知道自己又被同事拿到新人面前吹噓的淺海彌霧正結束了今天的任務。

    拿起紙巾擦拭頭發滲出的汗水,淺海彌霧吐了一口濁氣坐到椅子上。

    難道是太久沒出任務,體感還上不來

    偏頭一看發現半長發的青年正在自己位置上埋頭苦寫,淺海彌霧站起身走向對方。

    “萩原,在寫材料嗎?”

    萩原研二被身后的聲音叫醒,手里的筆差點在紙上劃破,猛地抬頭才發現是淺海彌霧,被驚到的身體又放松下去,半皺眉毛露出艱難的苦笑。

    “是的……哎,現在我忙著寫報告呢,真是苦惱誒,哎——”

    萩原研二的眼瞼天然是下垂的,要是仔細注視一個人,看起來的確會比一般人深情。加上此時因為苦于寫材料而彎下的嘴角,讓整個人更加像只可憐巴巴的毛茸茸狐貍。

    淺海彌霧忍住嘴角的上揚弧度,轉移視線,將目光投向桌面上的報告表格:“定期報表是嗎?新人前兩個月經常會寫的,熟練以后就好了。”

    “啊!兩個月?!”

    萩原研二瞪大了眼睛,兩只眼左眨右眨,顯出五雷轟頂的滑稽表情。

    簡直太可惡了吧!

    來了兩周,出次任務只有跑腿,連炸彈的模樣都沒看到。每天的材料寫的倒是不少。

    “會覺得本末倒置嗎明明這些材料也沒有什么實質內容。”淺海彌霧問出口。

    看著霧藍色的眼睛盯著自己,萩原研二一個激靈。

    好家伙,這不會是上司專門安插的隨機調查吧!

    “啊嘶……其實也還行吧……有時候寫材料也能——”

    還沒等萩原研二胡編亂造完,就聽見面前的淺海彌霧的答復。

    “其實我也是這樣覺得的。”

    “可以鍛煉我們……啊?!”

    “噗呲。”

    淺海彌霧似乎在萩原研二眼里看到一絲難以置信,對方可能也沒想到他會這么說,臉色閃過瞬間的呆滯。

    萩原研二停下口中打胡亂說的鬼話,馬上反應過來跟著改口。

    “好吧,其實我也不是很能解。”

    “我這里有專門的模板可以給萩原和松田借鑒。”淺海彌霧走回辦工位置打開底層的柜子,在里面翻找起來。

    沒過一會兒,萩原研二面前便多了一疊厚厚的資料。

    萩原研二快速瀏覽一眼發現是各種工作報告的模板答案,被主人分門別類歸好在文件夾里,顯然對于模板這塊是非常有經驗。

    “五年精華,差不多在這里了。”

    淺海彌霧把文件夾放在萩原研二的桌子上,重新回到座位上端起水杯,嘴角咧開微笑。

    要說這個辦公室最會寫報告資料的,淺海彌霧排第二,那也沒人排第一了。倒不是說他在這方面多有造詣,只是爆處組的成員們幾乎傳統就是資料苦手。

    要是出次任務回來輪到誰寫材料,那這位幸運的“倒霉蛋”絕對沒有笑臉了。而在淺海彌霧的小隊里,幾乎每次都是他在負責,所以很多同事都想和淺海彌霧組隊。

    拜托!那可是全包啊!

    淺海彌霧:“……”

    終究是獨自一人擔下了所有。

    也幸好自己比較在行這方面,五年來不管是任務材料、例會資料、拆彈分析、專家交流記錄,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行政報告。

    淺海彌霧的模板已經在爆處組流傳了很久,打趣地被人稱作“辦公室文書救世主”。

    多說一句,其實高橋警部有時候也在使用。

    “謝謝mikuro老師啦~簡直是及時雨!我和小陣平會好好使用的!”萩原研二把文件夾小心翼翼地夾入自己的桌面,然后朝淺海彌霧道謝。

    “嘿,萩原君,你們的房子找好了嗎?”

    一個同事路過詢問。

    萩原研二抬頭,熟練打著招呼:“下午好小林君!我暫時還沒找好呢……警局附近的房價都很高,看的價錢還可以的有兩套,不過距離有些遠。”

    說到后面,萩原研二的嘴角又無奈地彎了下去。

    以前住家里和學校的時候不知道外面住房居然這么貴,現在要找一個跟工作地點距離近點、環境稍微好點、價錢還能承受的租房簡直比登天還難。

    反正這兩周來,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在私下翻了好久的出租信息都沒找到一個合適的房子。

    東京的房地產飄啊飄,連出租的房間價錢都一個比一個離譜。

    到底是誰啊?才畢業就要貸款上班了!

    “哎……”萩原研二無力地趴在桌面上,心想果然還是學生時代比較舒服。

    出了社會,當窮光蛋社畜簡直是對人類精神狀態的一個巨大考驗。

    “萩原和松田在找租房嗎?要不要看看我家?”淺海彌霧將水杯放下,提議道。

    “嗯?”萩原研二把疑問的目光投向淺海彌霧。

    “我家只有我一個人住,就在外面那條街交匯點上,早上到辦公室最多十五分鐘,四室兩衛一廳一廚,水電氣可包,價格可以隨便商量。”

    淺海彌霧說話利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專門銷售。

    “真的?”萩原研二興奮地拍案而起。

    這條件誰聽了不激動!簡直是瞌睡時有人送枕頭,而就目前窮的不能再窮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來說,淺海彌霧的房子那就是雪中送炭。

    得到淺海彌霧肯定答復的萩原研二馬上掏出手機跟松田陣平聯系。

    【小陣平,咱們的房子有著落了!!!我今天遇見神了!(激動大叫)(興奮跳起)(飛出地球)】

    【啥?】

    還在任務回來途中的松田陣平看著幼馴染的信息轟炸,默默地打出一個字。

    第43章 合租室友

    周日,下午四點,小區門前。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拉著行李停在小區里,望著天邊正呈下降趨勢的太陽。  【萩原和松田到了嗎,我馬上下來。】

    手機里傳來一條信息,末尾顯示的聯系人正是淺海彌霧。

    三個人的效率非常高。自從前天淺海彌霧提出了合租建議,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立馬敲定主意,在商量好價錢——市場價的一半不到。

    說實話他們有些不好意思,但這機會可遇不可求,一天的準備時間后,趁著周末的空閑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兩個人帶著自己的行李就來了。

    “你們的東西這么少嗎?”

    淺海彌霧下樓看見等待的兩人,兩個又高又俊的池面臉帶著墨鏡拉著行李箱,不知道的還以為又是哪個模特或者小明星。

    也幸虧現在小區人不是很多,沒引起過多關注。

    “嗯,差不多就這些,就一些換洗衣服和小零碎的東西。”

    松田陣平將一個很大的黑色行李箱拉到面前立好,取下墨鏡。

    他和研二兩個人的行李都很簡陋,衣服幾套夠換就行,大不了以后再買。其他的東西由于淺海彌霧的家里很齊全根本不需要多帶。

    “兩把鑰匙給你們。”淺海彌霧將手中的鑰匙串遞給兩人。

    萩原研二拿起一看自己的這串上面還掛了一個紫色的小動物掛件,湊近仔細一觀察,似乎是只小狐貍。

    “狐貍是嗎?好可愛,小陣平的鑰匙是什么動物?”

    萩原研二側頭看松田陣平的小掛件卻發現對方已經把鑰匙串揣進了口袋里,現在正拉著行李箱準備跟淺海彌霧上樓。

    “什么動物?”

    松田陣平騰出一只手,重新把鑰匙串摸出來。剛才淺海彌霧扔給他,他就直接順勢放回兜里,還沒怎么看清邊上的掛件。

    拎出來一看,居然是一只墨綠色的小熊模樣,最外邊鑲嵌的金屬邊反射出微閃的光線。

    “咳咳,只是一個裝飾的小掛件罷了,如果嫌麻煩可以取下來。”走在前面的淺海彌霧轉頭說道。

    “不麻煩,挺好看的。”

    松田陣平把鑰匙串拎在手里搖晃,掛件與金屬鑰匙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顏色跟兩人的眼睛居然意外合得上,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主人有意為之。

    “我的天,房間好大!”

    推開房間的大門,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放下行李不禁為寬闊的空間發出驚嘆。

    前天他們只是路過小區看了一下位置,結果今天進來才發現房間是真的大的可以。

    淺海彌霧為兩人收拾出來的兩個房間既寬敞又簡潔,旁邊的一個房間被改造成小書房,里面的書架擺滿了各種書籍,最多的還是爆炸物與機械工程類的。

    不過最吸引人眼球的當屬一個滿滿立柜的模型。

    “我的天……好多好多……我要暈了,小陣平!天堂吧,我在天堂是嗎?”

    萩原研二撲在玻璃柜前,目不轉睛地盯著里面各式各樣的模型道具,嘴里念念有詞,眼睛的精光快要把罩在外層的玻璃擊碎。

    “嘶……這個,我也不知道……”

    松田陣平沒比萩原研二好到哪里去,雖然沒有直接撲在玻璃上,但頭已經抵在了柜子邊,眼睛甚至來不及多看一眼旁邊的萩原研二和淺海彌霧。

    “滋啦——”

    淺海彌霧把手摁在旁邊的按鈕上,透明玻璃柜發出一聲響聲,隔離三人與模型的防護玻璃下放下去。

    “松田和萩原感興趣的話,可以直接過來看。因為里面是一些比較年老和經典的版本,為了更好的保護就弄了個柜子保護。客廳的柜子還有很多新的,喜歡的話都可以用。這里面的小心一點就好。”

    淺海彌霧抱胸抵在一邊的門框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果然,模型的殺傷力對他們這類人還是超級大的。

    “真的嗎?現在能看看嗎?”松田陣平挺直背,看向淺海彌霧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而底下的手已經準備伸向柜子里。

    “沒問題。”

    得到主人肯定的答復后,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眼疾手快,馬上抽出心儀的一個精巧模型,想要仔細觀察但又怕弄壞,只得一邊小心翼翼一邊興奮不堪。

    “這是前年年掛在網上那個絕版吧?當時被炒得超貴的!可憐我只是窮苦大學生根本買不起,只能干巴巴看兩眼。”

    萩原研二將模型拿在手里觀察著,越發確定這是自己“高攀不起”的死貴模型。

    有人說買這玩意就是敗家,但是架不住它是真的經典和精巧,還絕版!

    當時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還在大學,兩個人把兩個月的生活費湊出來都買不起。

    但是他們兩個人就是不死心,天天關注一下,結果過了兩個月就被人買走了。

    好了,眼不見心不煩。

    結果沒想到現在兜兜轉轉又看到了這個模型,居然當時買走它的是淺海彌霧,可以說是很巧了。

    “是的,當時在網上看到的絕版,就趁機買下來了。”

    淺海彌霧說的輕巧,但當時的價錢也是快抵得上兩個月工資了。

    “啊,沒想到老師您居然是隱藏的富豪,以后我和小陣平就要抱住您的大腿了~”萩原研二依依不舍地將模型放回柜子里,揚起嘴角開玩笑道。

    淺海彌霧怔了一下,然后“噗呲”一聲輕笑出來:“萩原,獨立自強是美德。”

    “哈哈哈,hagi你就沒出息!聽見別人說什么了嗎,要獨立自強知道嗎?”

    松田陣平勾起唇角哼笑,眉梢跳動著打趣。

    “但是小陣平,我們就算獨立自強也是買不起這個模型的。”萩原研二補充。

    “……”

    兩秒鐘后,松田陣平揚起的嘴角緩緩落了下去,很快變得面無表情。

    “……”

    看見松田陣平凝滯的面孔,萩原研二好像也發現了這悲哀的現實,本來還在調侃的嘴巴默默閉上,不再說話。

    四目相對,盡是沉默。

    痛。

    太痛了。

    “不過也不介意一些腿部掛件……”

    淺海彌霧適時開口打破房間里的沉默堪堪讓兩人回神。

    “啊……哈哈哈,開玩笑而已……”

    萩原研二把照著淺海彌霧先前的動作把柜子門關上,扯出一絲搞笑又苦澀的微笑。一時間竟然比哭起來還怪。

    “晚上在家里吃飯還是出去?”

    松田陣平率先轉移話風,他已經不想再談這個令人傷心的話題。

    “嗯,我平時都準備一些速食,今天沒有特意買菜,要不出去吃?”

    淺海彌霧微笑著眨眨眼睛,顯然不像是會做飯的樣子。

    “好吧,出去吃!就慶祝我們成為合租室友了,要不要問問班長今天晚上有沒有空?”

    萩原研二一拍手掌,決定晚上的吃飯問題。

    “那我打個電話。”松田陣平掏出手機給伊達航打電話。

    “那我來附近找一家。”淺海彌霧也掏出手機在網頁上尋找店面信息。

    “那就感謝房東大人啦~今晚我和小陣平請客!”萩原研二湊到淺海彌霧邊上跟著挑選店鋪,一邊高興說道。

    “你們確定?工資還沒發吧?”淺海彌霧的眼睛跟著手指在屏幕上滑動,嘴里的話再次擊中兩人痛點。

    “哎……別說人痛處啊……這頓飯還是請得起的。”

    被淺海彌霧不知道有意無意的“語言攻擊”,萩原研二興致沖沖的神情立馬又換上無奈,兩條眉毛隨著主人的情緒耷拉下來,毛茸茸的半長發搭在一邊竟然顯得無比可憐。

    淺海彌霧憋住笑,偷瞟的眼神重新回到手機屏幕,點進一家評價不錯的餐廳。

    “就選這里了。”

    *

    晚間,等三人再次回家時已經將近九點。

    因為伊達航晚上還要值班,四個人只在餐廳匆匆見了一面,沒吃兩個菜就離開了。

    “哎,看樣子,班長在刑事部那邊真的好忙啊,晚上還要值班。才開始就這樣了,后面有空的機會或許更少了。”萩原研二嘆息。

    “放心好了,我們后面爆處組也會定期排夜班的。”淺海彌霧認真補充。

    “啊,不是說排班問題啦!只是感慨以后大家各奔東西,一年的見面機會很少……也不知道小降谷和諸伏去哪里了,畢業后直接消失人影了,上次給他們發的信息沒一個回的。”

    萩原研二擺手,一邊說一邊對淺海彌霧抓重點的能力感到神奇。

    仔細想想,好像每次他都能說出一些讓萩原研二意想不到的話,怪幽默的。

    “哼,那兩個家伙一畢業就不聯系了是吧,下次要是見了面,直接當場錘一拳!”

    松田陣平握緊拳頭,嘴角扯出一抹令人心寒的弧度。

    “晚上還有時間,不知道該干什么了。”萩原研二癱在沙發上,伸手在肚子上打著圈,權當消食了。

    “家里有游戲機,要玩一會兒嗎?”

    淺海彌霧想起自己還有游戲機,趁著這下有人能一起打,直接從臥室柜子里翻了出來。

    “現在就玩!”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眼前一亮,連忙幫著在客廳組裝。游戲機屏幕連著電視的大屏,手柄還像新的一樣,手感十分不錯。

    三個人在沙發上排排坐,隨機點入一個游戲。

    “《XX廚房》?看樣子是合作做菜的小游戲,應該挺簡單的吧?”

    第二天的萩原研二為自己晚上的“口出狂言”付出了代價。

    周一工作日,早晨的辦公室內。

    爆處同事看見三個帶著熊貓眼的人依次進入,面部表情出奇一致的呆滯。

    同事關心道:“啊,你們都怎么了?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萩原研二:“切菜。”

    淺海彌霧:“洗盤子。”

    松田陣平:“救火。”

    一頭霧水的同事:“哈?”

    第44章 感覺微妙

    其實昨天晚上三個人打開的第一個游戲不是《XX廚房》。  三個人先是玩了一會飛車比賽,結果萩原研二的車技簡直帶到了游戲里面,各種卡Bug直接開出了“飛車”。

    淺海彌霧看著萩原研二手里的操縱桿幾乎快磨出火星子,忍下了打斷他的話。

    眼神重新回到游戲大屏幕上,淺海彌霧的車輛已經被萩原研二創飛出去了,摔在一邊又被跟上來的松田陣平徹底創出了賽道。

    “……”

    或許萩原研二真是個車技天才。

    這個游戲淺海彌霧沒玩過兩次,也沒記住一些特別道路。結果現在萩原研二的操作直接刷新了他的見識。

    還沒兩輪,萩原研二已經把能卡的bug都用上了,加上道具的使用,超過一半時間,賽車的輪子都沒有落在地上的賽道路面。

    很好,現在賽車全變飛車了。

    結束了眼花繚亂的賽車,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兩個人還很興奮。隨機刷到一個休閑的做飯游戲,準備先來試一試。

    結果沒想到這一試就是一晚。

    “我的天,廚房著火了?我的菜糊啦!急急急!”

    萩原研二剛放上鍋的食材直接在屏幕上變成一團黑糊,游戲界面的火苗使勁跳躍著,遙控操作桿給手里帶來的震動感十足,就像真的手被燙傷一樣晃個不停。

    “松田快救火!”

    淺海彌霧忙著洗游戲人物的盤子,匆忙抬眼一看,從萩原研二那邊蔓延開的火苗一連燒了好幾個灶臺。

    “什么玩意兒?我這里飯還沒煮完,你菜沒有了?”

    松田陣平放下游戲人物手里的鍋,看到被燒糊的黑團與聯排火苗直接震驚。

    “滅火器在哪里?”

    松田陣平開始在能活動的場所亂竄尋找滅火器,看了一圈沒找到圖標,因為著火傳來的震動感晃得他幾乎拿不穩手柄。

    “額……不知道,剛才好像看到過?”

    萩原研二被一圈火苗圍在中間動彈不得。操作桿震得不行,感覺現在整個廚房都要因為他這一鍋菜燒沒了。

    “在紅色辣椒的箱子上!”

    淺海彌霧終于把盤子洗完卡著時間送走上一撥的生菜,眼神快速掃著,突然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見了滅火器。

    “怎么在那里?!好遠,我馬上去!”

    松田陣平皺著眉頭操縱小小的人物避開快成火場的廚房灶臺,奔向角落的滅火器。

    “小陣平快快快!我那邊的鍋要燒完了!我的鍋和菜啊!”

    被困在一圈火焰里的萩原研二急的不行,分出一只手急忙拍著松田陣平的肩膀,就差直接上手扯著對方搖晃了。

    “停停停!你別碰我手臂,走不穩路了!”

    被萩原研二使勁拍著的松田陣平立馬從沙發一邊移開,放在游戲屏幕上的眼睛卻半點沒有移開。

    在繞了大半個廚房后,松田陣平的廚師人物終于帶著滅火器跑回了萩原研二身邊,通通一頓噴,飛出的白沫直接把兩個人的人物掩蓋了大半。

    讓萩原研二周圍一遭的火苗熄火后,松田陣平還在繼續噴著把余下的火焰澆滅。

    而一邊的淺海彌霧則是忙著把糊掉的食材倒掉,結果沒想到手一滑連菜帶鍋進了垃圾桶。

    “……”

    “話說這么搞出來的東西能吃嗎?”松田陣平放下滅火器,發出靈魂質問。

    “或許……應該……”萩原研二徹底放棄了行動。

    看著一片白沫的廚房,食材燒成一團黑糊的鍋,滾在地上被他們踢過來踢過去的食物與屏幕上變紅的倒計時,耳邊的訂單扣除提示音不斷響起,短短一分鐘不到他們就把之前好不容易賺的金幣扣光了。

    現在,還變成了負數!

    “重開吧。”

    淺海彌霧看著已經擺爛的兩人,手里面的動作跟著停下。然后索性把鍋全部扔進了無限垃圾桶。

    糊成一團的東西,不想再看一眼。

    “幸虧不是真的人來吃,否則馬上送醫院。”萩原研二無奈地搖頭。

    “直接送殯儀館好吧,救不活了。”

    松田陣平騰出一只手做伸握狀放松手部肌肉,聽到萩原研二的嘆息,直截了當地補充。

    這玩意兒放到現實來根本就是黑暗料了吧!

    鍋底燒糊,食材落在地上滿場踢,鍋里還有滅火器的白沫。真是想想都覺得黑暗。

    “我們以后還是多點外賣或者在廳里食堂……算了。”

    淺海彌霧把后面一句警視廳食堂的選項默默咽回肚子。

    “額,我還是會煮一點東西的。”萩原研二看向淺海彌霧認真點頭。

    “至少不會把廚房炸了。”

    松田陣平見縫插針,不放過萩原研二剛才毀掉大半進程的失誤操作。

    “算了,我們還是在外面吃吧。”

    淺海彌霧一錘定音。

    三個“外賣俠”組合正式成立。

    “現在重開,等下注意不要著火,一旦失火馬上救火,盤子主要由我來洗,注意看訂單順序,見縫插針不要擠在一起……”

    淺海彌霧邊總結剛才這盤慘不忍睹的游戲經驗,一邊重新啟動。

    然后接下來的一晚上,三人再次梅開幾度。

    “救火救火!”

    “盤子在哪里?”

    “快快快,切好的菜扔給我!”

    “讓一讓,要上菜了!”

    ……

    直到第二天出門走向警視廳,淺海彌霧的腦子里還飄蕩著萩原研二不斷重復的“菜要糊”和松田陣平的“讓開我來救火”,兩股聲音混在一起最后沖向自己。

    “你洗好的盤子呢?”

    “嘶——原來是這樣啊……還是很少見到淺海隊長帶著黑眼圈來工作呢。”

    得知事情原委的同事深深地吸了口氣,看向三人的眼神帶著不知名的情緒。

    而突然被人說到的淺海彌霧則是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也不說話,直接走向工位坐到辦公室座椅上,喝了一口水才壓下了昨晚的精神后遺癥。

    看來第二天是工作日的話,還是不要玩這種容易讓人血壓升高的游戲了。

    所以,不愧是《XX廚房》嗎?一起玩的人也算他們三個人脾氣還算好,不然可能真到為游戲合作分配爭吵起來的地步。

    “淺海隊長,今天是第二組輪訓,三森副隊讓你過去一起看。”

    另一個同事路過傳話,看向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的目光隱隱帶有擔憂。

    “好的,我馬上過去。”

    淺海彌霧點頭,拿起邊上最新的排序名單出現的名字,嘴角緩緩勾起,視線一轉跟著看向兩人。

    “現在有個好消息,想聽嗎,松田還有萩原同學?”

    “什么?”

    松田陣平剛才還在看著旁邊的同事神色,對方眼里似乎帶著一抹……憐愛?

    真是離譜。

    松田陣平聽見淺海彌霧的話轉過頭,發現淺海彌霧的臉上也隱隱帶上了同樣的神色,頓時感覺心里不妙。

    “什么好消息?”

    萩原研二打開工位上的電腦,聽到淺海彌霧的話后也感興趣地湊過來詢問,但是在看清對方只勾起一半嘴角的笑容時,不由襲來一陣不太妙的感覺。

    而淺海彌霧的下一句話也成功應驗了兩人的猜想。

    “九點,訓練場一輪體能訓練,參與名單——”

    “松田陣平,萩原研二包括在內。”

    *

    九點四十,警視廳訓練操場。

    升起不久的太陽本不該這么灼熱,但在近五十斤防護服和工具包的加持下,一丁點陽光都能讓人燙的飛起。

    “咳咳。”

    萩原研二艱難地吞著口水,扎在后腦勺的小辮子已經快散開,大顆大顆汗水從頭皮滲出滑入領口,白皙的面龐變得通紅。

    而一邊的松田陣平也癱坐在地上,肉眼可見的水汽從黑色卷發冒出來,好像會噴出蒸汽的黑蘑菇。看樣子也沒比萩原研二好到哪里去。

    兩人身邊都是在暫時休息的同事,個個面色難看。要不是蒼白的像張紙隨時要yue出今天的早飯,要不就是臉蛋紅的像蘋果。

    萩原研二都能感受到地面和身體散發出熱氣,一低頭就能被撲到,連呼吸都逐漸困難起來。

    這次新的排序名單是周末定出來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這兩天忙著搬家,再加上昨天晚上沉迷游戲直接把今天的訓練忘了。

    現在才訓完一輪,兩個人就覺得強度的確很大,比在警校時的早訓和專業程度都上升了好幾個檔次。

    果然當時鬼冢教官說的沒錯。

    現在他們到這個部門來,這樣的體能訓練強度在警校里面就沒有幾次。

    “這個月才開始就不行了嗎?快點準備下一輪了!別癱在地上,站起來休息。”

    一眾癱倒的人群里傳出中氣十足的女聲,松田陣平側頭去看,是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女生,大概二十幾歲,面容姣好,甚至涂上了顯眼的口紅,讓整個人更顯得精神煥發。

    跟在女生后面的是拿著記錄表的淺海彌霧,看到松田陣平的視線掃過來,淺海彌霧偏頭,輕輕揚了一下手中的表單算是回應。

    “三森,你別站著說話別腰疼啊……上次你訓完也不是當場吐了嗎。”

    “救命啊淺海隊長,再這樣訓下去,我就要死翹翹了。”

    累倒在地上的兩三個同事直接開擺,有氣無力地嚷嚷著。

    “各位辛苦了,不過堅持下去就是勝利。在訓練場上多一分鍛煉,也是為現場作業的安全提供多一分保障。”

    淺海彌霧把不知道說了多少遍的話術再次翻出來,不緊不慢安慰眾人。

    “哎,以后多一分安全保障,現在就多一分送命風險……”

    一個方臉同事哭喪著臉嘟嘟囔囔。

    “現在還有一個方法能不那么辛苦。”

    在人群中精神煥發的女生開口,引起眾人注目,眼睛跟著發亮——

    “是什么?”

    第45章 兩個酒鬼

    “是什么方法?”  眾人被三森由紀子的話吸引到,紛紛側目看向她。  像是提前猜出結局的樣子,淺海彌霧輕輕哼出一聲,將手中的記錄表抵在嘴前遮擋住揚起的弧度。

    “很簡單——現在寫個調職申請書,調到旁邊的交通課或者資料室就不用訓練了。”

    三森由紀子揚開一抹明媚的笑容,好像真的在說一個可以減負的方法。

    “……”

    聽到回答的同事們默契地收回視線,面色比剛才還要呆滯。

    抱歉,他們剛才是真的在期盼能有個輕松的方法。

    “呵呵。”三森由紀子一轉燦爛的笑容,揚起的嘴角瞬間落回原處,“還想在這里待的就繼續訓練。”

    “……”

    眾人面面相覷,抽動著嘴角東倒西歪地重新站起。

    果然,剛才他們就不該抱有一絲希望。

    萩原研二跟著人群回到出發點,眼神卻放在遠處并肩而站的一男一女身上。

    “嘿,話說我感覺三森和淺海隊長站一起真是養眼,兩個又年輕又好看,技術還好。”

    邊上一個同事邊穿起防護服,嘴里一邊調侃。

    “但是三森副隊好像有男朋友了……”另一個同事小聲補充道。

    “那好吧,淺海隊長跟我們一樣了,都是單身漢嘍~”

    還在打趣的同事看到一邊的萩原研二,不禁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萩原君還適應這樣的訓練強度吧?如果實在堅持不住可以向隊長提出來。”

    “沒事,我還行,謝謝田京前輩的關心。”

    萩原研二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視線迅速轉回然后笑著回應道。

    “在看三森嗎?”同事注意到萩原研二的目光詢問。

    “嗯,感覺三森隊長很精神,以前很少見過她這種爆處組的成員。”

    萩原研二點點頭。

    “的確很少見哈哈哈!雖然是女生但體力差不多比我們都好,年輕還精神。今年還升了警部補,估計再過兩年會變成警部嘍!”田京搖著頭感嘆。

    “是嗎,三森前輩果然很優秀呢。”萩原研二接著田京的話繼續:“跟淺海……隊長,他們兩個看起來很熟悉。”

    萩原研二的直覺一向很準,今天看到兩個人站在一起覺得意外默契。

    “哈哈哈,三森和淺海小隊長以前是經常的搭檔了,副手和主排爆手輪著做,后面分隊時把三森調到b隊了,不過也只是隔開一個辦公室,其實根本沒差別。”

    “還是有差別的,比如某個上司就喜歡搞兩個隊的比較,體能訓練要比,上次連個友誼籃球賽都比,這是要我們把kpi都刻NNA里了。”

    聽到兩人的談話,旁邊還在準備的一個同事冷不丁插進一句。

    該死的攀比欲!

    還要和年終小獎金與免費大餐掛鉤。

    爆處組的同事們承認,這玩意兒的確很有吸引力。所以就演變成一旦有可能涉及攀比的時候,表面都一副大家和藹可親的模樣,實際一開始就往死里拼勁。

    一段時間來,同事們精神氣一下子高漲,個個像是打了雞血,直接上升成為【最積極】部門。

    招數很爛,但很有效。

    果然,人有了壓迫力才會激發更多可能性。

    “哈哈哈……”

    萩原研二被插話同事欲言又止的一臉苦相逗笑,伸手掩住上揚的嘴角,順在肩邊的小辮隨著身體抖動徹底散開。

    還想繼續閑聊,遠處卻傳來一聲尖銳的哨音。遠遠望去,是淺海彌霧在吹哨,這也意味著短暫的休息時間結束。

    “好了,大家再堅持一輪吧,加油!”

    剛才還一臉苦相的同事重新露出笑容,向萩原研二伸出拳頭。

    “大家,加油!”

    *

    “淺海……老師。”

    淺海彌霧聽到身后的聲音,收起填完的記錄表轉身。

    棕褐頭發的青年正彎起眼角,含帶笑意看著淺海彌霧。因為訓練的原因,臉變得通紅,此刻的頭發還在冒著熱氣。

    “紀野,剛才的成績貌似還……”

    淺海彌霧剛想夸人的話在翻開記錄表后卡在喉嚨里,但沒過一秒又接著說:“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再接再厲!”

    這是真的不好說,紀野道一的成績就是墊底,再怎么夸也得看基本事實。

    “老師不用這么說,我的體能成績以前一直是墊底的。”

    紀野道一看出了剛才淺海彌霧臉上閃過的詫異,自己也很有自覺地承認了不足。

    “不過,進步空間的確很大!”紀野道一馬上又點點頭,回應了淺海彌霧艱難的“夸獎”。

    都倒數第一了,進步空間能不大嗎?

    “對了,紀野是這一周新加入的吧,b隊辦公室在下一層,前兩天沒碰上。”淺海彌霧招呼著紀野道一坐下,順手遞過一瓶礦泉水。

    “謝謝老師……”

    褐發青年小聲道謝,跟著坐在淺海彌霧旁邊看他繼續剛才的記錄表。

    “現在是同事了,不用喊老師,直接叫我淺海吧,我沒比你們大兩歲,前輩這些也不必喊了。”

    淺海彌霧拿筆勾畫著手中的記錄表,一邊抽出注意力跟邊上人說話。

    “好,淺海……隊長。”

    紀野道一輕聲喊出淺海彌霧的姓氏,說完又覺得不妥,在后面補上“隊長”兩個字。

    “這個也行,放松就好。”

    淺海彌霧側首瞥了一眼褐發青年,對方正坐得很端正,仿佛還在警校時期上課的乖學生模樣。

    “還沒恭喜你呢。”淺海彌霧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把手里的紙張放到座位上,朝紀野道一伸出右手:“歡迎加入我們爆處組,以后就是一個大家庭了。”

    “嗯。”

    跟黑發青年霧藍色的眼睛對視上,紀野道一愣了一秒,隨后立馬回神握住了淺海彌霧的手。

    跟溫和的外表不同,黑發青年的手指有力且充滿痕跡。

    紀野道一才觸碰到這雙手掌就能感受到溫熱,虎口的繭巴與指尖上截的略微變形默默訴說著主人這五年來的工作經驗。

    如果不是長期從事拆彈和精準操作的工作,一般人的手并不會這樣。

    均勻,但有力。

    溫熱,也干燥。

    寬大的,平靜的。

    紀野道一跟淺海彌霧握手的時間很短,不到兩秒就各自收回了手,但手里的溫熱卻好像沒有徹底消散。

    “今天晚上好像有部門的聯誼,紀野也去嗎?”淺海彌霧重新拿回記錄表,不經意地詢問。

    “……我還沒有準備。”紀野搖搖頭。

    “直接去就可以了,大家一起聊天而已,不需要什么準備的。”淺海彌霧聞言,看向略顯局促的雀斑青年,不禁暗想:

    這孩子不會真的是社恐吧。

    “好吧……晚上我會去的。”

    紀野道一遲疑的回答讓淺海彌霧微微抿嘴:“不是強迫的,放松一點,大部分是我們組里的人可以增加一點熟悉度,如果實在不想也沒有關系。大家都很友好,就一起吃吃喝喝,唱唱歌而已。晚上我也會去,萩原和松田他們也應該在,像萩原那樣放輕松就可以。”

    “好的,我晚上會去的。”

    聽到淺海彌霧的補充,褐發青年認真地點點頭,貌似作出了很鄭重的承諾。

    “晚上見。”

    淺海彌霧起身道別。

    “晚上見!”

    *

    晚上的聯誼的確很熱鬧,大大的包廂里不僅有爆處組的很多同事,交通課、刑事課的幾個同事也來了。

    因為是定期的“公款吃喝”,同事們都挺高興,酒水點了一大堆,有的在唱歌,有的則是三五成群聊得火熱。

    “松田,在角落里一個人嗎?”

    淺海彌霧到場的時候大部分人已經到了,跟兩個同事打了聲招呼,穿過人群,淺海彌霧看到了角落一邊喝著啤酒的卷發青年。

    角落里的光線比較黯淡,走近一些才能看清人影。

    此時的黑卷發青年人正后仰在單人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單手抵在臉側,悠悠地喝著啤酒罐頭。

    看到淺海彌霧走過來才換了姿勢,端著啤酒向來人揚了揚。

    “萩那家伙已經跟別人聊沒人影了,一到這種場合就看不到人。”松田陣平聳肩說道。

    萩原研二,從小學時期開始就展現出超強的交際能力,并一直延續到現在,而且能力還在與時俱增。

    警校時期的聯誼會是一次沒缺席,一半以上的同學都有聯系方式,每個班都有認識的人。

    現在才來爆處組半個多月,組里的人已經差不多混熟了,當下估計還在擴充交際列表。

    聽到松田陣平的吐槽,淺海彌霧淺淺笑出一聲,跟著在一邊坐下。

    “萩原這種性格挺好的,能交到很多朋友,只要處得當,不會過多的人際焦慮,在任何地方都能適應。”

    天生的交際者,如魚得水。

    “話說,你怎么不喝酒,要來點嗎?”松田陣平把一瓶新的啤酒罐遞給淺海彌霧,眼睛盯著對方手里的果汁發出疑問。

    “我不喝酒的,上次說過了。”

    而且等會估計也要給一些走不動的酒鬼打出租。

    淺海彌霧心里默默吐槽著搖頭,接過松田陣平的啤酒罐頭然后放在一邊的桌子上。

    “啊,我還以為是隨便說說的,原來真的不喝啊……”

    松田陣平沒想到上次淺海彌霧說自己一般不喝酒只是口頭說說,接過沒想到對方是真的不喝一點。想起昨天晚上喝酒的時候,淺海彌霧好像也是只喝了一點飲料而已。

    “好吧,那就不喝。”松田陣平嘆出一口氣。

    還想拉對方一起跟自己喝酒,好了,現在是沒機會了。

    淺海彌霧喝著手中的橙汁,不禁發笑,端起杯子遞到松田陣平面前。

    “雖然是橙汁,但也干個杯吧!”

    “行!”

    松田陣平拿起沒喝完的啤酒罐頭跟淺海彌霧利落碰杯。

    玻璃杯和鋁制罐頭輕輕碰撞在一起,在嘈雜的包廂發出清脆又微不可聞的聲音。

    *

    后面清場的時候,淺海彌霧就知道是這副樣子。

    在把第四個沾滿酒氣還嘴里嚷嚷吵鬧的同事架上出租車并安排好囑咐后,淺海彌霧無力地蹲在馬路一邊。

    “嘶——酒味真大。”

    淺海彌霧側頭在自己脖子邊和領口間聞到各種酒味,剛才幫忙送人的時候被人蹭上去的。

    淺海彌霧脫下外套在路上甩著,希望能散掉一些味道,結果湊到鼻尖一聞,味兒更重了,還把整件衣服都浸透了。

    “……”

    好吧,只能慶幸剛才沒人把彩虹吐到他衣服上。

    酒味什么的就忍忍吧。

    嗯,忍忍。

    淺海彌霧皺起眉頭,嫌棄般地把外套搭在臂間準備往自己的摩托車方向走。

    可惡,還是忍不了一點。

    為什么每次都得他來送人。

    這些酒鬼!

    還是跟高橋前輩商量一下加點體能訓練吧。

    第46章 三人摩托

    “哎感覺好酷炫,我也想開開!”  “hagi你讓開,是我先看到的!”  “但是是我先到的,要開也是我先開!”

    “你別耍賴,我先來的……”

    看著面前喝醉酒開始小學生互啄式爭吵的兩人,淺海彌霧覺得自己雖然沒有喝酒,但腦袋已經開始痛了。

    “你們兩個能先讓一讓嗎?”

    淺海彌霧扯出勉強的笑容,把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兩只搭在自己摩托上的爪子移開。

    再不動作,他就快穩不住車身了。

    “啊……哦。”

    被淺海彌霧一說,萩原研二悠悠地收回手,眼睛卻一直盯著摩托車,旁邊的松田陣平也是一樣。

    停在路邊的摩托在夜晚的霓虹燈下異常吸引眼球。

    整體設計以藍與黑為主題色彩,車身上的藍色涂裝簡潔卻酷炫,在夜晚的暗色環境下顯得格外炫目。

    車身造型線條流暢,線條之間散發著一種動感十足的能量,仿佛在夜晚中躍動的一道閃電。

    如果仔細觀看,可以發現黑色的車架和輪圈與藍色的車身形成鮮明的對比,黑色車座簡潔而大方。車身上的細節處也十分考究,黑色的油箱與藍色的車身形成了完美的視覺平衡,令人過目難忘。

    很適合——

    夜晚中的狂熱馳騁。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心里同時想著。

    “能讓我開開嗎?感覺應該很爽。”松田陣平說出要求,聽到這話的萩原研二也跟著使勁朝淺海彌霧點頭。

    “你覺得可能嗎?酒鬼先生?”

    淺海彌霧抿嘴,把摩托車板正。剛才差點被兩個人扒拉倒在地上。

    “額……好像不行。”神色呆滯的松田陣平后知后覺把手伸在腦后撓著。

    喝酒,不開車。

    開車,不喝酒。

    剛才聯誼的同事好像還有交通課的,要是被抓到了可能就是面面相覷。

    “交通課的小井和櫻美醬都喝酒了,他們管不了的。”

    雖然已經喝得醉醺醺的萩原研二說話還很利落,順著松田陣平的話反駁淺海彌霧,乍一聽還挺有道……

    個鬼啊!

    “我說的很對,是不是?嘿嘿嘿……”

    萩原研二左右晃著頭,一邊露出傻笑。

    淺海彌霧嘆出一口氣,想到剛才自己幫忙架人的時候好像還真有一個交通課的同事,又看到面前兩個因為酒精而略顯降智的人,面色瞬間更加復雜。

    “你們今天不能開,喝酒不開車。”淺海彌霧用手撣著摩托車坐墊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語氣無奈。

    “嗚嗚……好——可——惜~”萩原研二拖長尾音,整張臉皺成一團。

    “hagi你別這么說話,好惡心——嘔……”

    松田陣平拉扯過萩原研二,正戲謔地說到惡心,剛好腹里因為酒精反胃,連忙捂住嘴彎腰干嘔一聲。

    “哈,小陣平你好可惡!研二醬這么可愛,才不會惡心,快說我可愛!”

    萩原研二東倒西歪地撲到松田陣平身上使勁晃著對方領口,被晃個不停的松田陣平胃里更加難受掙扎著說“別晃了別晃了”。

    兩個池面男人在路邊互相扒拉對方,要是在白天人多的時候勢必能引起不少關注。

    即使是在晚上,淺海彌霧也擔心他們現在像上演喜劇般的場景會引來路人觀看,而且他們兩個還攔在自己的車前面。

    默默掏出咔咔照了兩張相,而手機發出的相機聲也成功吸引兩人的注意力,齊齊朝淺海彌霧投來疑惑的目光。

    “只有一個頭盔,現在可以帶一個人走,誰要坐?”

    淺海彌霧巧妙地移開兩人注意力,跨坐在摩托車上側身開口。

    “我!”

    “我!”

    兩人同時舉手,聽到對方的聲音后相互盯起來,腦袋快要碰到一起。

    “小陣平,今晚我先坐吧,以后有機會的。”萩原研二露出白白的牙齒。

    “憑什么你先,我也要坐!你上次開小灶也是背著我!”松田陣平咬牙切齒,露出“不滿”的神情。

    “怎么扯到那時候啦……小陣平也去找淺海老師的好吧!”

    “……”

    淺海彌霧看著眼前兩個又要快爭起來的“小學生”感到再次頭疼,帶上頭盔轟動油門。

    “我還是先回去,你們打個出租一起回來……”

    “吧。”

    淺海彌霧的尾音還沒有徹底說完,肩膀頓時傳來重量,接著背部又是一陣身體的熱量。

    “?”

    轉頭一看,居然是萩原研二直接一個眼疾手快,修長的腿跨過摩托車身坐到了淺海彌霧身后。

    還沒等淺海彌霧開口,車身又是一動,還好淺海彌霧已經提前穩住重心,否則可能就一邊倒了。

    是松田陣平。

    跟著坐在后面。因為淺海彌霧呆滯的動作,黑色卷發的青年伸手越過夾在兩人中間的萩原研二,碰到淺海彌霧的手臂扯了兩下。

    “不用擔心我,后面擠一擠還坐得下。”

    “……”

    淺海彌霧沉默。

    “沒關系的,開慢一點不帶頭盔也可以。”

    像是為了打消淺海彌霧的顧慮,松田陣平蹙起眉毛,語氣很認真地解釋道。

    “……”

    淺海彌霧依然沒有說什么,只默默地轉過頭。

    “哈哈哈……去兜風……”

    淺海彌霧感受到背后的人與自己靠得更近,青年人的胸膛像是一團火貼在背上。

    而且現在半長發的青年還雙手輕輕搭伏在淺海彌霧的肩膀上,因為笑意顫動的身體帶著淺海彌霧的肩膀微震,一撮小碎發梢掃進脖子引起癢癢的感覺。

    淺海彌霧緩緩搖著頭,騰出手把萩原研二“越界”的頭發掃到后面,然后說了聲:“抓好,開車了。”

    夜里響起摩托的油門轟動,雖然已經刻意減速,但晚風襲撲在臉上仍然能感受到速度。

    “蕪湖!兜風!”

    萩原研二將腦袋側過,在晚風中大喊,吵得淺海彌霧只有一個念頭——

    下次得換個隔音好一點的頭盔。

    “兜風!”

    坐在最后面的松田陣平跟著喊,剛才還反胃的感覺被晚風吹散,變得十分愜意。

    “你們坐好別亂動!”

    淺海彌霧也忍無可忍地跟著喊。

    你們兩個家伙,坐在后面倒是舒服了,感情是一點不管開車人的死活是吧?!

    “咳咳咳,知道了知道了……”

    還在放飛自我的兩人瞬間噓聲,萩原研二壓低聲音道歉。但沒過幾秒鐘,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又雙雙止不住笑出聲來。

    今天晚上真好!適合兜風!

    *

    “干杯!”

    順著港灣沿開的公路邊,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一人拿著一瓶小罐的啤酒碰杯。

    而站在一邊的淺海彌霧則是取下頭盔,任憑帶著水汽的晚風吹過發梢。

    他們現在沒有急著回去,反倒在偏離回家路線的一個港灣公路上。

    夜空中的月亮格外的圓,白銀般輕灑的月光照在港灣水面,溫柔得讓人沉迷。

    前十分鐘,兩個后排乘客吵著要去兜風,淺海彌霧只好中途改道駛向最近一片的港灣公路。

    人少,夜景也還不錯。

    才下車的松田陣平從口袋里魔術般地掏出兩瓶啤酒罐頭遞給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接過發現沒有淺海彌霧的份,一時間呆在原地。看著直挺挺站在面前的淺海彌霧,萩原研二試探性伸出手里的罐頭。

    “要喝嗎?……”

    “他不喝酒,你自己喝!”

    松田陣平擰開罐頭框框喝起來,順道替淺海彌霧拒絕了。

    “好吧,那我喝了。”萩原研二收回罐頭,跟松田陣平一樣框框喝起來。

    因為不喝酒而在此時顯得格格不入的淺海彌霧:“……”

    “你們別喝了,剛才在聯誼喝得夠多了,明天還得上班。”淺海彌霧開口勸誡。

    “誒,為什么不喝酒呢……”萩原研二跟松田陣平坐在地上相互抵靠著,顯然略過了淺海彌霧的勸誡。

    “……因為我一直不喝,所以就不喝。”

    淺海彌霧說完,又覺得自己好像在說廢話,只好又補充一句:“家里都不喝酒,也不抽煙,久而久之變成習慣了。”

    “那看來淺海在學校肯定是個很乖乖的學生~”

    “嗯。”

    松田陣平點頭,贊同萩原研二的推論。

    聽著萩原研二疊詞的稱呼,淺海彌霧不由一陣牙酸,然后轉移話題:“你們都挺喜歡車的嗎?”

    “當然!”

    賽車發燒友萩原研二率先回答,“有一次鬼冢教官讓我幫他停車,銀色馬自達開起來超級舒服和酷炫的!”

    “哦……那次啊。的確很酷炫,然后后面就到修車廠了。”

    淺海彌霧若有所思,想起有次鬼冢老師在辦公室抱怨小崽子連幫忙停個車都能出意外,雖然不是自己的車,但同樣心疼欲裂。

    “額……啊……總之馬自達很酷啦,性能也好……”

    被淺海彌霧一嘴提起的回憶重新浮現在腦海,萩原研二尷尬地眨眨眼睛,支支吾吾轉移話題。

    “對,馬自達很好!”一旁的松田陣平聽到車輛名字,連忙跟著插話。

    顯然又一個車迷發燒友。

    “前段時間我還在看一款經典車型——馬自達MX-5。它搭載的引擎超級棒,還配合了優秀的懸掛系統和精準的轉向,敞篷的,特別輕巧靈活,有純粹駕駛感受。”

    松田陣平說起型號來,萩原研二也開始補充:“還有一款車型是馬自達3。比較緊湊,同時兼有出色的燃油經濟性和動力操控。設計念還融合了馬自達獨特的“魂動”設計語言。”

    淺海彌霧點頭,表示認真在聽:“看來你們的確很喜歡。”

    松田陣平放下手里的啤酒罐頭,被突然激起的愛車欲一路高漲:“如果是尋求更多空間和實用性的,馬自達CX-5是一個絕佳選擇。中型SUV,寬敞的內部空間和舒適的乘坐體驗簡直一流。而且在動力和平衡懸掛系統方面也不差。

    還有馬自達6和馬自達CX-9它們兩款……”

    兩個人簡直是如數家珍,把馬自達賽車的各種款式說了個遍。淺海彌霧也坐了下來靜靜聽著,眉目彎彎。

    真像是兩個小孩子在分享自己喜歡的玩具。

    “不過此生可能是真買不起了。”

    最后,萩原研二以感嘆式的總結為對話畫上最終句號。

    “能不能有點志向啊!”松田陣平瞇起眼睛抵在自家幼馴染身上。

    “話說這輛ConfederateB120Wraith是自己買的嗎?看起來好貴,得我一年不吃不喝的工資了……小陣平,我們真的好窮!”

    萩原研二望向停在路邊的藍黑雙色摩托,欣喜之余又感到沮喪。

    “是家里長輩送的成年禮物……最近兩年都忙于工作,加上家與工作地方太近,很少用到。”淺海彌霧解釋。

    很少用到是真的,加上受傷和警校教學這段時間,淺海彌霧幾乎是半年沒碰過這輛車了。

    “那以后多用用!”松田陣平插話,鳧青色眼睛在夜里發出亮光。

    “車鑰匙我一般放客廳電視下的抽屜里,平時要開的話就自己拿。”

    淺海彌霧把車鑰匙串勾到指尖旋轉,在寂靜的夜里發出清脆的響聲。

    “好誒!謝謝大善人啦~來世做牛做馬,在所不辭!”萩原研二說完俏皮話,還順帶做了個不規范的舉手禮。

    “哼,hagi你這家伙就喜歡這種時候獻殷勤……”

    松田陣平扒拉開萩原研二的肩膀,朝車主人淺海彌霧道謝:“那就謝了,我會小心使用的,不給你剮蹭什么的。”

    “沒關系,想開就開。”淺海彌霧站起身朝兩人伸手,“現在走吧。”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握著淺海彌霧的手被拉起,三人又以來時同樣的姿勢回去。

    夜風吹在臉上,腦袋暈暈的萩原研二伏在開車人的背上,居然還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真奇怪。

    果然是喝醉了吧。

    第47章 他的秘密

    “你們兩個還能走路吧?”  停好車的淺海彌霧轉身,看著兩個醉熏熏的青年東倒西歪擠在一起,企圖在對方身上找到支撐點。

    “額……啊,走得動!”

    被詢問的松田陣平挺直身體回答淺海彌霧。而還靠在松田陣平身上的萩原研二突然失去依靠點,一個趔趄差點倒在地上。

    憑借下意識的直覺,半長發的青年踉踉蹌蹌找著平衡,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打醉酒拳。

    腳下一個打滑,居然直接撲到了前面的淺海彌霧身上。

    “?!”

    淺海彌霧費力地把萩原研二從身上扯開,偏頭聞到自己的襯衫上已經全部粘上了酒味。

    像是被酒味浸透的淺海彌霧:“……”

    “我抱歉……嗝——”

    萩原研二往后一仰又差點摔倒,還好被淺海彌霧眼疾手快拉了一把,等稍稍回神才覺察到剛才失禮的表現,打著酒嗝道歉。

    “算了,先回去。”淺海彌霧看兩人還能走路,率先邁開步子走在前面。

    等快到家門口,淺海彌霧突然想起自己的外套還在樓底的車上,匆匆說了句:“你們先進去,我把外套忘在下面了。”然后直接下樓。

    “哎……好像今天的酒喝得真有點多了。”

    萩原研二摸著腦袋把長發梳往腦后朝著門口走去,頭一抬發現走廊邊的燈光下居然還坐了個人影。

    仔細一看是個穿著黑色衛衣的小男孩,正坐在走廊盡頭的一把椅子上埋頭看著手里的書,因為椅子過高,男孩的的腳尖還沒夠到地面,一搭一搭地晃著腿。

    “小朋友,太昏暗的燈光下看書對眼睛不好哦~”

    萩原研二蹲下來把頭歪在一邊,輕輕揚起嘴角。

    “謝謝提醒,不過我的視力還可以。”

    男孩聽到萩原研二的聲音,抬起頭望著蹲在自己面前一米外的半長發青年。

    像是聞到了萩原研二身上的酒味,小小的鼻翼蹙起來,但卻沒有捂鼻子的動作。

    “抱歉抱歉,味道有些大。”萩原研二連忙用手拍打著衣領試圖消散一點酒味。

    大概八九歲的模樣,男孩神色平常地看著萩原研二,完全沒有與陌生人交流的畏怯感。藍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倒有點像小諸伏。

    萩原研二想到同期的藍色貓貓眼,眼角笑意加深。

    “怎么不在家里看書?”

    萩原研二感覺身上的味道短時間也消不了,往后移了兩步,雙手撐在腮幫子上,對面前一點也不畏生的小孩感到好奇。

    “家里老爸老媽太吵了,我先出來看書,等會進去。”

    男孩啪地一下將攤在大腿上的“書”收起,書封在眼前一晃而過,萩原研二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本——恐怖書。

    詭異的骷髏圖和長發女人占據封面的大半,旁邊像是刻意打造恐怖風格的字體帶著血跡歪歪斜斜。

    《東京詭事錄》

    看清題目的萩原研二:“……”

    好家伙,現在小朋友看書的尺度都這么大嗎?

    男孩子看到萩原研二因為震驚睜大的眼睛,面色不改,像是已經很習慣他人的這種目光。

    過了幾秒,男孩側頭看向抱胸抵在墻邊的松田陣平,很平靜地轉移話題:“大哥哥和那邊的哥哥不進屋,是在等淺海哥哥嗎?”

    “哎?——”

    “悠介,這么晚了怎么沒進去?”

    萩原研二驚訝的呼聲與淺海彌霧的聲音同時響起。

    “馬上進去了,淺海哥哥,晚安!”

    被稱作“悠介”的男孩說罷,站起身,大大的兜帽里鼓起,男孩伸手將一只毛茸茸的團子掏出來放在椅子上,淡灰色的毛團還在聳動,轉了一圈后露出圓滾滾的眼睛來。

    居然是一只花枝鼠。

    剛才藏在男孩的衛衣兜帽里沒有動靜,現在隨著小主人的起身,圓滾滾的小鼠跟著轉悠起來。

    “是花枝鼠嗎?好可愛。”萩原研二發出贊美之詞。

    聽到萩原研二的贊美,男孩眼睛一亮,將手伸向椅子,毛團順著小主人的手臂爬上去,男孩一把攬過將小鼠圈在懷中,另一只手輕輕給自己寵物順著毛。然后抬起頭給面前的幾個青年介紹:

    “花枝鼠有很多分類,比如普通耳與飛象耳花枝鼠,又可以細分為蝶耳、郁金香耳和花椰菜耳。如果根據毛發的卷曲情況可以分為單卷花枝鼠和雙卷花枝鼠,另外還有一種無尾花枝鼠。[小介]是普通耳雙卷花枝鼠。”

    男孩清脆的童音響起,敘述起來卻毫不含糊。介紹了自己寵物的基本情況后,用手帶著花枝鼠的小爪子假裝朝三人揮手:“小介,跟哥哥們說晚安。”

    男孩手中的小鼠很有靈性地吱吱兩聲,仿佛真聽懂了主人的話在向萩原研二幾個人說“晚安”。

    被順毛了幾下后,淡灰色團子又跳上男孩肩膀窩進了后面的兜帽里,消失蹤影。

    “再見。”

    男孩推開不遠處的一家房門,端起差不多跟自己一樣高的大椅子往回走,在門口縫隙又看了一眼走廊上的人影。

    “小朋友,晚安!”

    “小介早點睡覺,晚安。”

    得到回復的男孩徹底關上房門。

    “哈哈哈,真有意思的小朋友……”萩原研二笑著看向淺海彌霧,“剛才他好像叫你哥哥,認識的鄰居嗎,很可愛~”

    “是,這層里面那家的孩子,叫作悠介。有兩次周末他爸爸媽媽太忙,我順道帶了一下孩子,就認識了。”

    淺海彌霧想到萩原研二剛才說到的一句“有意思”,不禁揚開一抹柔意的笑容:“悠介的確……跟其他同齡孩子不一樣。”

    明明是小孩子,但很多時候的情緒卻很平靜,像是小大人一樣。

    “先進去吧。”

    淺海彌霧掏出鑰匙打開家門,一坐到沙發上疲憊感就上來了。

    “我先洗澡,你們休息一下再洗。”淺海彌霧抬手聞著襯衫上的味道。

    果然,兩個酒鬼在身邊,都快腌入味道了。

    “好,你先洗……”

    松田陣平半癱在沙發上,暫時不想行動,懶洋洋地回答。

    “去吧去吧~不然腌入味道了!”始作俑者之一的萩原研二很有自知之明,歪倒在沙發一角朝淺海彌霧揮手。

    等淺海彌霧帶好衣服進了浴室,萩原研二瞇著朝自己房間走去,準備先把換洗的衣服拿好。

    在昏黑的房間摸索著,萩原研二推開衣柜去扯衣服卻撲一個空。

    往后退一步,差點被后面的床角撞到。在地板上摸了兩下終于按到床頭柜上的臺燈,萩原研二使勁一睜眼,終于發現自己好像進錯了房間。

    “真是……醉了。”

    萩原研二嘖嘖嘆氣一巴掌拍在頭上,正準備退出來,忽然看見床頭臺燈下撲著一個相框,背面也是玻璃板,夾著一張皺巴巴的紙。

    即使被主人盡力壓平但還是揉成一團的曲皺,連邊角都缺了一角。

    萩原研二湊近一看,在燈光的映射下辨別起來。泛黃的紙張歪歪斜斜地畫著線條,好像是文字又好像是圖案。

    分辨不出來。

    好奇心促使萩原研二伸出手相冊框翻過來,里面是很普通的家庭照。一對夫妻正蹲在兩邊,中間的男孩子差不多八九歲的樣子,伸出手環在父母的脖子上。

    朝向鏡頭的稚嫩面孔勾起彎彎的嘴角,霧藍色的眼睛讓萩原研二一下子認出了照片中的男孩。

    “萩!你的衣服拿好沒有,幫我也拿一下……”

    客廳里傳來松田陣平懶洋洋的聲音,萩原研二沒來得及仔細再看相冊,把相冊重新撲回柜臺,關上臺燈,應了一聲離開臥室。

    關門的一瞬,客廳的光線照進了一些,讓萩原研二看到臥室墻上還掛著一把小提琴。

    棕黃的小提琴似乎還很新,輕巧地掛在放在木盒里掛在墻上。半束光線射在锃亮的盒面,反出不一樣的光芒來。

    “還會拉小提琴嗎……”

    萩原研二彎下眼角,腦袋里似乎多了一些想法。

    “hagi你聽到沒有?……在哪里?”

    “別催啦,我幫你拿!”

    外面傳來松田陣平的催促,萩原研二應聲回答,然后無奈地擺擺頭緩緩關上房門。

    相冊的紙面寫的是什么呢?

    萩原研二暫時辨認不出來,出來也沒有打算過多詢問。

    或許每個人都有點自己的秘密。

    然而萩原研二卻想不到一個多月后的晚上,他會知道這凌亂字跡背后的故事。

    在此之前,連同松田陣平一起,不管是警校時期還是工作以來,他們都還未曾見過黑發青年的那副表情。

    第一次的,既熟悉又陌生。

    霧藍色的眼里沒有任何感情,像是被蒙上薄紗的海面。

    毫無波瀾下,壓抑著的洶涌。

    第48章 平靜無浪

    今天的爆處辦公室似乎格外安靜。  一半的人都不在,留在室內的同事也大都面無表情,只有鍵盤的敲擊聲和沉悶的腳步聲。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一回到辦公室,見到的就是這副模樣。

    “……”

    松田陣平張開嘴巴不知道該說什么,然后悄無聲息地閉上,疲憊地回到座位上揉著太陽穴。

    跟在后面的萩原研二臉色同樣不好看,煙紫色的眼睛像是蒙上一層暗紗,腦海里再次浮現出上午見到的眼睛和黑色的烏鴉。

    今天是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入職的第三個月開初,他們兩個現在已經考過了初級證,下個月可以準備中級證。

    兩個人的拆彈技術應該是新人里最好的,比起一些有經驗的成員來也是毫不遜色。

    才過了兩個月,他們就可以在小隊出任務時當副手了。

    組里的同事前輩還打趣:“這下怕不是真成了爆處雙星了哈哈哈!這么快就能當副手,估計不到半年就可以單獨領隊了,或許還真能趕上當年淺海的記錄……”

    松田陣平自信地表示很有可能,而萩原研二只是一笑帶過,不過心里也差不多有些比較了。

    “拆彈天才”——

    淺海彌霧的領隊記錄和訓練成績,兩個人已經一清二楚。

    要想追上他的腳步,那的確需要天賦和努力的雙重加持。

    這個月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分別也和淺海彌霧配合過當副手,跟教學和練習完全不一樣的氣質,現場作業的淺海彌霧似乎更有“支配性”。

    注視炸彈的目光跟萩原研二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包括松田陣平。

    平靜得毫無波瀾。

    但暗藏的洶涌卻在今天上午的對視里讓萩原研二,心下一驚。

    A.M9:30

    警視廳大樓底下,一群身穿正式制服的警察同事正齊齊站成方隊。他們將頭上的警帽取下端在左手上,背挺的像竹子一般挺直,神色嚴肅。

    等樓下大門終于走出一個十七八歲、臉色慘白的少年,一道肅穆的聲音響起。

    “敬禮!”

    眾人齊刷刷地舉起右手向面前抱著盒子的少年行禮致意。

    上午的天還是陰天,灰蒙蒙的云層低垂在頭頂,阻擋陽光的透射。連一絲微風都沒有。

    遠處的天空漸漸顯露出更加濃重的陰霾,像是即將下一場更大的雨,籠罩了大樓底下的世界。

    空氣快要凝滯,壓抑得讓人窒息,仿佛時間也凝固了。

    “嘎——”

    天邊傳來一聲刺耳的鳥叫暫時打破凝滯的空氣,站在方隊后排的萩原研二微微抬頭望去。

    竟然是一只黑色的烏鴉飛過。

    黑色羽毛的蹤影沒有久留,留下兩聲突兀的叫聲后,展翅飛向遠處的天邊,越飛越遠。

    直到徹底消失蹤影。

    面色慘白的少年也像飛走的烏鴉,在高橋警部的陪同下匆匆離開,擦過后排的時候,萩原研二側眼瞥見了男生無神的眼睛,但很快就消失了。

    等兩人完全離去后,方隊的同事們沉默著散開,幾個年齡大一些的則是盯著少年離去的方向,眼神充滿了憐惜和傷感。

    “可惜這孩子還在上學,父母都沒了……”

    這是萩原研二進入爆處組以來,第一次參加殉職同事的敬禮禮儀。

    一個成員在任務中殉職,當家屬來警視廳取走留存物時,以完整的制服和行李以表示敬意和悼念。

    還在警校的時候,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已經知道了爆處組的危險程度。當他們簽下特招書協議時,也有考慮到死亡這方面的問題。

    或許是才進組的這兩個多月太過平靜,今天第一次看見殉職后面色不詳的家屬,一股暈眩的不知所措感襲上萩原研二的心頭。

    方隊的同事們散得差不多,萩原研二側頭看去,站在最前面的黑發青年一動不動,還站在原位。

    就像一棵樹,深深扎在了地上,不能邁出一步。

    “淺……”

    萩原研二靜靜地走到淺海彌霧身邊,剛想開口,卻突兀地對上了青年人的眼睛,溢出的稱呼一瞬間卡在喉嚨里。

    黑色的碎發垂下半擋住霧藍的眼睛,在看到萩原研二出現在面前后,淺海彌霧的眼珠子只輕輕轉動了一下,然后靜止。

    仿佛灰藍的海洋表面底下蘊著旋渦,這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眼睛。

    萩原研二屏住呼吸,微張的嘴巴凝滯保持不動,良久才扯動嘴角發出干澀的嗓音。

    “走吧。”

    走吧。

    身穿全套制服的青年此刻仍然還把帽子攤在左手臂上,聽到萩原研二的聲音,過了好幾秒才緩緩回應。

    “嗯。”

    聲音幾乎是微不可察,青年人這才像終于回過神來,將帽子重新戴回頭上,抬起頭看了一眼萩原研二。

    霧藍色的眼睛比剛才掃過的那一眼有了點多余的光彩。

    “回去吧。”

    聲音消散在空中,淺海彌霧率先邁開步伐,擦過萩原研二的肩膀,往大樓里面走去。

    明明應該是跟平常幾乎沒有差別的樣子,但跟在后方的萩原研二卻莫名覺得面前的背影像是被套上了一副腳銬。

    走得艱難,既沉重不堪又假裝輕松。

    萩原研二無聲地跟在后面,等終于要走進大門的時候看見淺海彌霧又忽然往外看了一眼,但很快又轉過頭,快得讓萩原研二不知道對方在看什么東西。

    不過,天生直覺系的萩原研二卻好像有一種預感。

    或許有個秘密將要揭曉。

    *

    “萩原還有松田,你們上次的認證成績很不錯,估計下個月可以考中級證了,自己好好準備一下,知道了嗎?”

    單人辦公室內,坐在辦公椅上的高橋坂田翻看著名單記錄,對著面前兩個新人青年說道。

    “了解了。”

    “是,高橋前輩。”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同時回答道。

    “就是這些了,你們回去吧。”

    高橋坂田放下名單表繼續寫著材料,過了五六秒沒聽見腳步聲,余光瞥見眼前的兩個人影仍然矗在辦公桌前,似乎沒有要離開的打算。

    中年男人眉梢一抬,放下手中的工作,將背部抵上座椅,微笑著開口:“怎么了,還有什么事嗎?”

    “高橋前輩,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想問一下……”萩原研二張開嘴回答。

    “今天淺海的狀態很不對。”松田陣平一句話概括,直接又利落。

    “嗯。”

    聽到這話的高橋坂田沒有意外的表情,反倒認同地點點頭,回答:“我知道,所以下午給他放假,先回去休息了,你們應該知道。”

    “我們想問的是……”萩原研二瞇起眼睛拖長尾音問道:“很少見過他這副樣子,高橋前輩可以說說嗎?”

    說說隱藏在無浪海面下的波濤秘密。

    “你們可以自己去問,現在不都是室友了嗎?”

    高橋坂田將雙手抵在下巴前,哼笑一聲,微笑打趣。

    這一個多月來,淺海彌霧三個人每天差不多都一起來的,他自然是知道三個人合租在一起。

    “……不好直接詢問本人。”萩原研二扯開嘴角,露出為難的表情。

    “沒關系,過兩天就好了。你們不用過多擔心了。”

    高橋坂田看著面前兩個欲言又止的青年人,嘴角無奈地勾起一抹弧度,語氣溫和地安慰。

    “你們對于死亡怎么看的?”

    沒等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回答,高橋坂田話鋒一轉,深邃的眼睛微微瞇起注視面前的兩個人。

    意料之外又情之中的問話讓兩人眼神一沉,辦公室內一時間陷入了寂靜。

    爆處的殉職概率是明擺著的高,一旦出意外,不死就是殘。

    今天送行致敬的就是B隊一位前輩,根據同隊成員的報告是在昨天晚上緊急拆彈時因為連帶裝置誤觸了開發器,后幾秒拆卸的手中炸彈直接當場爆炸了,造成一名成員中級受傷,而主要拆彈手的那位前輩則是還沒挺到救護車到就犧牲了。

    今天上午的男孩子是他的兒子,為父親取走留在爆處組的遺物。

    “呼……”

    萩原研二腦里閃回今天的信息,重重呼出一口濁氣后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旁邊的松田陣平,然后轉頭直視桌子面前正等待他們回答的中年上司。

    “如果無法避免,那我們就接受。”

    “為了公眾的利益。”

    “……”

    “哈哈哈,果然你們還是很像,怪不得會玩到一起去……”

    中年男人失笑,從喉嚨里溢出笑聲來,眼尾的皺紋跟著面孔顯現,莫名有一種久經風霜的感嘆。

    “是說淺海嗎?跟我們像。”

    松田陣平敏銳地抓住高橋坂田話中的指向對象,鳧青色的眼睛向對方投去認真的目光。

    “是,沒錯。很久以前我也問過他類似的話,你們的回答都差不多。”

    高橋坂田無奈般地搖搖頭,一說起這個話題,連眉眼都更加溫和起來。

    第49章 血色警報(二合一)

    五年前。  高橋坂田還是警部補,不過也快升成警部了。  “高橋,上次的資料我幫你完善了,這次不用寫了。”

    背后傳來一道醇厚的男聲,高橋坂田轉頭看向身后的人影。

    面前的中年男人大約四十出頭的樣子,黑色的短發利落干凈,挺直的鼻尖上,一雙藍色眼眸像是一灘蔚藍的湖泊。

    男人穿著深灰色工作西裝,即使已經上了四十的年齡,但西裝下隱隱凸顯的肌肉線條卻展示出男人強健的體魄。

    干練,但說話卻溫和。

    一種復雜的混合印象。

    “學長,你這是要把我們組的報告都包完啦!”

    高橋坂田既無奈又高興地揚開一抹笑容,擺著頭接過男人手中的資料,看到底部簽名欄上鋒利又清秀的字跡。

    【負責人:淺海明司】

    “沒關系,這段時間你不是忙著升警部嗎,報告這些繁瑣的內容幫你減負了。”

    淺海明司一揚手,熟稔地拍在高橋坂田的肩膀上:“一起走吧。”

    “行,我剛準備下班呢。”高橋坂田收起資料單,與男人并肩走出大樓。

    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夜幕被黑色籠罩,遠處五彩的霓虹燈牌卻異常明亮。

    “哎,還是在外邊吃飯吧,小霧不在家,也不想多麻煩做飯了——今天我請客,當做你升職慶賀了。”

    高橋坂田聽到邊上的男人一臉正經說出這番話,不禁失笑打趣:“學長說的好像小孩在家就會做飯……話說彌霧他們這屆警校生還有兩個月就畢業了吧,看樣子他也要來咱們爆處組嗎?”

    被問到的淺海明司一愣,點點頭:“這隨他的興趣就好,干什么都好。不過開學的時候沒說興趣方向,上個月給我打個電話說可能要改變。”

    說到自家孩子,黑發中年男人的眼角多了份笑意:“他要來就來,我們家保持民主的行事風格。”

    “哈哈哈,到時候組里出任務還真是應了那句,叫什么來著?哦——上陣父子兵!”高橋坂田實在憋不住笑聲。

    “估計不會。”淺海明司搖頭,“前段時間我已經交了調職書,得轉到后線去,出任務應該很少。”

    “是嗎,終于決定調職了嗎?那以后彌霧就只能跟我一起去了。”高橋坂田對男人的決定感到一陣驚訝,眉梢挑起,但很快又落回原處。

    隨即抬眼去看面前跟自己說話的男人,高橋坂田似乎看到對方黑發中露出的一根白絲。

    現在跟熟人談話放下了平時工作的干練,反倒增加了一種滄桑感。

    “你老了。”

    高橋坂田盯著對方的臉說。

    “那你也快老了。”

    淺海明司微笑回應。

    “好吧,我們都老了,真正的年輕還得看彌霧他們一輩了。”

    高橋坂田笑得彎腰,等笑夠了才起身搖著頭唏噓:“你還是早點從一線下來,省得那孩子擔心……”

    說到一半,高橋坂田又覺得搞笑。

    好不容易,父親還沒下崗,兒子又來替上。

    他們一家人都得輪著來。

    “知道了,過段時間也是時候退下來了。”

    夜里的霓虹燈把中年男人的臉分成陰影與光亮的一半,投過來的蔚藍色眼睛跟那天晚上的目光竟然有幾分相似。

    不過高橋坂田卻不是與現在一樣的姿態跟男人平視,幾乎是同樣的夜晚,鮮活的人卻躺在救護車的擔架上。

    沒有往日的游刃有余,反倒狼狽不堪。

    *

    “患者目前血壓下降明顯,很可能馬上陷入休克狀態。右臂大動脈止血困難,腹部……”

    在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后,一輛白色救護車不到兩分鐘已經準備開動。車頂緊急地閃爍晃眼紅燈,烏拉烏拉的救護車響聲響徹夜空,顯得刺耳無比。

    警戒線,槍聲,爆炸聲,救護車的烏拉聲,嘈雜的尖叫人聲,隨行醫護人員焦急的吶喊。

    警車與救護車頂部快速閃動的紅燈比五彩的霓虹燈刺眼得多,高橋坂田回過神已經在飛馳的救護車上了。

    “近距離沖擊太大,包括脾臟、肝臟、肺部破裂損傷程度目前沒有檢測,必須馬上到達醫院。內出血處于可控狀態,呼吸系統出現功能障礙,把氧氣罩拿過來!”

    逼仄的救護車內,穿著白色醫生服裝的男人飛速檢查情況,在隨行助手的協助下給躺在正中間血跡斑斑的人戴好臨時氧氣罩。

    “通知直系家屬了嗎?”

    白衣醫生隔著醫用口罩,冷冷飛出一句詢問,頭卻沒有半點機會抬起。白色手套被底下受傷的人血液沾紅,濕噠噠地滴落粘稠的液體。

    本就不大的空間里充斥著血液特殊的鐵銹味和消毒液水的味道。

    高橋坂田迅速回答“通知了”,身體朝躺在擔架上奄奄一息的男人靠近。

    受傷的人被醫生臨時緊急處了傷口,但本該是右手臂處卻空空如也,肩頭包裹著厚厚的止血紗布,但暗紅色的血液卻像是迫不及待掙脫韁繩的野馬奔騰,要全都從一處動脈處洶涌而出。

    視線往下一掃,帶血的厚重防護服在才上車時已經被脫下,此時露在外面的黑色襯衫潤濕成一團,不知道是汗水更多還是血液更多。經過短暫風干皺巴巴貼在主人身上。

    高橋坂田張開嘴巴卻不知道說什么,現在醫生已經進行了緊急止血和包扎,但情形一點都不樂觀,血壓值機器上刺眼的紅色數字跳動著呈現下降趨勢。

    高橋坂田蹲在擔架旁邊,顫顫巍巍地伸出已經被汗水濡濕的手去握男人的左手指,高橋坂田感到指尖冰到可怕的溫度,跟著不由肩膀一抖。

    今天晚上是一次很少見的緊急任務,炸彈犯人居然有兩個,事發地點還是鬧市,危險程度一下子飆升。

    同時還夾帶了劫持兒童、不明藥物運輸,此次警視廳出警十分迅速,刑事課與特襲小隊外加爆處組同時出動。

    像是專門報復一樣,歹徒要求極多,前期交涉十分不順利,帶隊的淺海明司報告后順著暗道摸進去準備先拆除一部分炸彈,后面是怎么發展的高橋坂田目前還不是很清楚。

    今天晚上不是高橋坂田值班,等收到緊急通知后,他的太陽穴止不住跳動沖擾神經,連忙趕往現場。

    他才到不久就出現了爆炸和槍擊聲,兩名歹徒被當場擊斃,而一顆小型炸彈也被引爆了。

    穿著沉重防爆服的成員拖著一個人影出來,高橋坂田還沒看清楚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連同著后面給親屬打電話,安排現場疏通和隨行上了救護車,他的神經都處于一種緊繃狀態。

    “咳咳咳……”

    擔架上的男人隔著氧氣罩發出微弱的聲音,高橋坂田看見他的嘴巴好像在嚅動,但因為呼吸實在困難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別動,保持正常呼吸,不要睡著了。”

    白大褂往注射器里灌注醫用液體,熟練地打到淺海明司左手臂上。

    “臨時增加活性,你可以跟他說話,盡量讓患者保持清醒狀態,現在昏迷過去會引發過度休克,后面不好處。”白大褂一邊忙活手中的東西,一邊對隨行的高橋坂田發出指令。

    “好——”高橋坂田壓低身體伏到男人耳邊,企圖讓對方保持精神清醒。

    “學長,別睡著了,馬上就到醫院了,很快就可以……”高橋坂田試圖壓制住顫抖的嗓音,但說出的句子還是斷斷續續。

    他的牙齒居然少見地在打顫。

    “剛才已經通知彌霧了,你挺住,等他來。”

    或許是聽到這個名字,男人快閉上的眼睛又費力地睜開,里面的血絲在醫用探燈照射下異常駭人。

    “霧……小霧……”

    “什么?”

    高橋坂田聽到淺海明司微弱的聲音,將耳朵湊得更近以方便聽清楚對方的話。

    “筆。”

    “筆?”

    高橋坂田看見男人費力地抬起還能勉強活動的左手,似乎是想要筆和紙。他掏出自己習慣性隨身攜帶的鋼筆,掃視一圈,然后快速在邊上的病例白本上快速撕下一張遞到男人手中去。

    不知道是救護車內空氣太悶,還是高橋坂田太過焦慮,汗水珠子順著額頭滑到睫毛,然后滴落進眼睛讓他干澀的眼珠子得到濕潤。

    “咳……給他……小霧。”

    男人歪歪斜斜地拿著筆在白紙上滑動,紙張邊角甚至粘上了淡淡的血液。

    上面的字跡,或者說是圖案,亂成一團,讓人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內容。

    高橋坂田勉強聽到一個名字,反應過來男人是在給自己的孩子寫東西。沒有持續幾秒,男人很快卸下力氣,鋼筆從他手中脫落。

    他已經沒有力氣再控制一支筆的重量。

    救護車在路上飛馳著,一個急剎車,黑色鋼筆就著這一股慣飛出擔架邊,滾到地上。

    高橋坂田猛地抬頭,向車窗外看去,紅色十字架懸掛在樓前建筑,竟然已經到了醫院門口。

    “快快快!患者現在陷入休克,馬上抬下去!”

    后車門被人大力推開,幾個穿著白色大褂的醫護人員飛速把救護車上的男人抬下,往醫院大樓里推去。

    高橋坂田一個踉蹌,把凌亂字跡的紙張抓起塞到衣服前面的口袋,跟著疾跑起來。

    他有不詳的預感。

    這次,或許真是一場注定的悲劇。

    *

    P.M10:50

    重癥急診救護室外。

    白熾的燈光照在醫院的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極重。

    高橋坂田皺著眉頭來回走動,皮鞋在地板上摩擦出焦躁的聲音。打開手機看到時間已經過去超過半個小時,等待的人影仍然沒有出現。

    而病危告急書已經在短短半個小時發了兩道。一想到這里,高橋坂田的眉宇皺的更緊,似乎都到能把蒼蠅夾死的程度。

    “呼——高橋叔!”

    背后傳來一聲焦急的喊聲。

    高橋坂田咻地一下轉身,看見一個滿頭大汗的黑發青年喘著粗氣跑來,帶著一陣急速的風撲面而來。

    青年人似乎走得匆忙,身上還穿著松垮垮的警校制服,黑色的頭發被風吹得凌亂,因為太過著急現在滿臉汗水,脖子上若隱若現的青筋都能看見。

    “他現在怎么樣了?!咳咳——”

    黑發青年急切地問出口,而下一秒則是慘白著臉,彎下腰捂著腹部呈現反胃的樣子。

    跑得太快引起身體反適。

    “還在里面急救。”

    高橋坂田替青年輕輕拍著背為對方順氣,壓下了自己的擔心,語氣盡量保持平和。

    “他……不會有事的,對嗎?”

    青年白著臉抬頭看高橋坂田,跟中年男人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臉龐似乎更加稚嫩。

    此刻,霧藍的眼睛把目光全部聚到高橋坂田的臉上。

    像是一道利箭,如此銳利又迷茫。

    灼熱的,擔憂的,渴望的。

    只渴望對方告訴他已經“沒事”了。

    “……”

    高橋坂田在青年人的目光中默默地張開了嘴巴,但卻發不出一絲聲音來,嗓子里像著了火,干得不行。

    抱歉,彌霧。

    他無法在此刻,像是欺騙性地說一句“沒事,不用擔心。”,即使是善意的。

    剛才醫生催了兩次的病危書和沒有徹底說透的話外意思,無不在預示著接下來的結局。

    “高橋叔?……”

    青年人的尾音似乎帶著無助般的請求,霧藍色的眼睛在無聲的對視里越發灰暗下去。

    “直系親屬來了嗎?——”

    兩人的沉默被一聲清脆的喊聲打斷,一個白大褂匆匆從救護室出來。

    “咳咳——在,我是!”

    淺海彌霧回過神,迅速站起身卻因為沖擊力頭暈目眩,差點沒穩住身體。

    “是需要簽字嗎?我來!”

    見白大褂沒有說話,黑發青年連忙上前詢問,眼睛卻忍不住往緊閉的救護室房門看去。

    “是……”

    口罩下的醫生被青年的急切驚到,隔了兩秒才埋下頭,發出一聲淺淺的道歉。

    “抱歉……節哀。”

    “……”

    五雷轟頂。

    應該可以說。

    高橋坂田的呼吸在聽到一句節哀的話后瞬間停滯,愣在當場。他把視線投在旁邊的青年身上,只能看見對方的動作僵硬起來,連同伸在半空中的手臂懸停。

    時間在此刻凝固,不再向前。

    宛若老舊的機器人被主人強行舒展開肢體,高橋坂田緩緩地望向淺海彌霧。青年人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挺直背部,還在詢問的著急在一刻之間轉成了死寂。

    一陣牙酸突如其來,高橋坂田感覺自己快要幻聽了,聽到一股老舊機器與齒輪摩擦的沉默尖叫。

    “我能進去嗎?”

    凝滯的空氣被青年人平靜到可怕的聲音打破,白大褂醫生似乎也被淺海彌霧異常的情緒轉變詫異到,但很快點點頭,默默站到一旁為人留出通道。

    “咔噠——”

    房門把手被擰開,青年人握在把手上面的手指緊緊攥緊,高橋坂田能感受到他的片刻停頓,但不到兩秒時間,青年人推開房門輕輕走向里面。

    重量感應讓房門自動關上,再次發出咔噠的關門聲,徹底將里面的場景與走廊外隔絕。

    高橋坂田側過頭,眼睛在光滑的墻面一瞥,被自己倒影出的慘白臉龐嚇了一跳。

    “呼呼……”

    走廊里又傳來一陣腳步聲,高橋坂田斜眼一掃,竟然也是個穿著警校生制服的青年,跟淺海彌霧差不多的年齡模樣,同樣因為奔跑而喘著粗氣。

    青年人停下腳步,手臂間還搭著一件外套,眼神在急救室和高橋坂田之間不動聲色地來回掃視。

    高橋坂田能感受到青年人無聲的打量,率先伸出手臂開口:“是彌霧的朋友嗎,他在里面。我是爆處組高橋,淺海父親的隨行同事。”

    被人探出身份,青年人收起打量,騰出右手禮節性回握:“高橋前輩好,鄙人佐川竹霜,淺海同期,晚上緊急陪他來醫院的。”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青年人臉色一變:“淺海……父親他……”

    先于高橋坂田回答的是門牌上熄滅的紅燈,以及推開的房門——

    才在里面待了一分多鐘的淺海彌霧出來了。

    相比之前慘白的面孔沒有更大變化,黑發青年只是面無表情,又靜默得死寂。

    “彌霧你……”

    高橋坂田被青年人突然抬起的一雙藍色眼睛驚到,再次把話語卡在了喉嚨里。

    死水一般的,仿佛冬季極寒的厚冰。

    “……佐川……謝謝你陪我來,今晚上先回去。我會自己聯系教官的。”淺海彌霧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行。有問題及時聯系我。”

    佐川竹霜似乎還想說什么,眼神在黑發青年與救護室門口間穿梭,像是猜到了結局,神色迷茫。但最終還是沉默下來,將手臂間的外套遞給淺海彌霧后,只把手拍在同期的肩膀上重重一握,然后像細風一般沉默地消失在走廊盡頭。

    “彌霧……”

    看完兩個青年人的沉默互動,高橋坂田艱難地開口喊出一聲名字。默默把口袋里的紙條拿出,高橋坂田勉強地再次張開嘴巴。

    “他,留下的。”

    皺巴巴的白紙邊緣還帶著干涸的血斑,凌亂的字跡像是鬼畫符一般難以辨認。

    青年伸手接過,無神的眼睛在掃了兩秒后,泛白的指尖驟然攥緊,但一剎那間又松了力氣。

    工工整整地把紙張展開,對折,再對折,然后輕輕放進胸膛前的襯衫口袋,埋頭熨平衣服皺紋。

    高橋坂田注意到青年微妙的動作,指尖在胸口的第二顆紐扣處打轉。

    離心臟最近的距離。

    用來裝留下的字條。

    “高橋叔,今晚麻煩你了。我現在通知美國那邊的小姨,明天請把今晚的行動過程報告給我看看。”

    青年的聲音不再沙啞,耷拉的肩膀逐漸挺直,像是初寒的細草抖落壓在身上的堆雪,連帶著眼睛都變得平靜起來。

    不對勁。

    高橋坂田想。

    不對勁,不該這么平靜。

    高橋坂田的眉毛緩緩皺了起來,對視的霧藍色實在無風無浪,瞬間讓他回到幾乎是十年前的下午。

    *

    25歲的高橋坂田才進爆處沒兩年,到了周五下班那段時間大家都想著趕緊回家休息,他卻不是很想。

    單人辦公室里,黑發的男孩正坐在新增的板凳上拼裝魔方。沒有晃動,也不哼歌,只是發神般地動著手指。

    9階魔方不斷被打亂,然后恢復原狀,然后再打亂,再恢復。花花綠綠的顏色和快得有閃影的手指動作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嘶——”高橋坂田靜靜地盯了半分鐘,眼睛有些發澀。

    “……高橋——叔叔。”

    男孩放下手里魔方轉過頭,面色不變。差不多十歲的模樣,平靜的樣子卻意外不像小孩。

    “啊……不能叫哥哥嗎?”

    高橋坂田苦著臉熟稔開口,扯過一把椅子坐下,甚至還在光滑噌亮的桌子上捧臉左右觀察。

    “……哥哥?”男孩試探性開口,小巧的眉毛卻悄悄皺了起來。

    “好吧,叫叔叔也行。變成社畜沒兩年就老了,哈。”高橋坂田試圖打趣,但一想到打趣的對象是自己,滄桑的臉又垮了下來。

    “嗯。”男孩很贊同地點頭。

    “……彌霧你拼魔方挺快的,對我們的練習模型感興趣嗎?”高橋坂田湊近男孩詢問。

    “簡單類的我都拼過了,難一點的——爸爸說以后再拼。”

    高橋坂田聽見男孩子的回答,嘴角不禁抽了抽。

    沒想到學長已經卷到連自己孩子都不放過嗎?這么小就開始培養拆彈技巧了?那長大以后還了得?

    “咳咳咳……額,看來彌霧對這方面很有天賦啊,以后想不想來我們爆處當拆彈警察?”高橋坂田伸手撐著腮幫試探。

    “不想。”

    男孩的回答干凈利落又簡單,幾乎是毫不猶豫就拒絕了。

    “啊?”跟預想大相徑庭的答案讓高橋坂田卡住了接下來的話。

    “會死人。”

    男孩轉過頭繼續把玩起桌上的魔方,嘴里飄出一句解釋。

    “……”

    高橋坂田看著男孩的側臉,神色開始變得復雜:“嘶……好像是會死人……不過也可以救人!”

    “但是沒人救你。”

    男孩仍然轉著手里紅紅綠綠的魔方,語氣不帶一點感情。

    高橋坂田眼神緩緩沉下來,男孩的半張面孔讓他想起今年年初時隊里殉職的成員。

    千秋羽美。

    淺海彌霧的母親。

    “你怎么看待死亡?”還沒有回過神,高橋坂田就問出口。但才一脫口又覺得不合適。

    太小的孩子應該回答不了。話題不該這么正經的。

    “死亡?”

    男孩抬起頭,霧藍的眼睛蘊著沉默,他平視高橋坂田。

    “無法避免的只能接受。”

    10歲的爆處組成員家屬淺海彌霧這樣說。

    而在相隔十年之久后的辦公室,亦如現在,高橋坂田再次收到相同的回答。

    不過結尾卻多了一句——

    “或者為了公眾的利益。”

    21歲的爆處組小隊成員淺海彌霧這樣說。

    第50章 好好生活

    “原來是在這里嗎?是個散心的好地方。”  晚風掠過港灣湖面帶來一陣清新的水汽,萩原研二提著塑料袋在斜坡的草地上找了位置坐下,揚起嘴角偏頭朝邊上的人打招呼。

    “……萩原,你怎么也來了。我等會就回去了。”

    黑發青年側頭看向萩原研二,眉毛微微下彎,露出有些無奈的表情。

    “當然是來陪你啦~一個人看夜景應該挺沒趣的。”萩原研二朝淺海彌霧眨眨眼睛,打開懷里的袋子掏出兩瓶飲料罐頭,然后遞向對方。

    “……松田呢?”

    淺海彌霧接過飲料翻過來一看,居然是啤酒。

    “小陣平今天晚上值班呢,就沒一起來了,但他說要讓我把他的份兒也喝了!”

    萩原研二擰開罐頭大喝一口,側身去跟淺海彌霧碰杯,結果發現對方甚至都還沒打開。

    “我一般不喝……”淺海彌霧剛要推辭,但卻被萩原研二半途攔話:“這種酒精含量很低的,偶爾嘗試一下也是可以的哦~”

    偶爾嘗試一下暈眩與放松的感覺。

    淺海彌霧被紫色眼睛一直盯著,投射過來的目光異常灼熱,又帶著溫和的笑意,一時間也不再拒絕。

    “好吧,那謝謝了。”

    淺海彌霧埋頭打開罐頭,夜色讓他看不清液體的顏色,舉起鋁制的罐頭,淺海彌霧淺淺抿下一口。

    沒有想象中的苦澀,麥芽香味與酒精酵母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若有若無的香味縈繞在鼻尖,輕輕地滑過喉嚨,然后在口腔里似乎沒留下過多的痕跡。

    “……”

    或許嘗試一下是沒錯的。

    夜空透出零散的星光,點點繁星如鉆石般閃爍。皎潔的月光灑在平靜的灣水湖面上,波光粼粼,宛如銀河倒映其中。

    淺海彌霧挺直背部,提高視線高度,把目光投到湖灣對面。

    遠處若隱若現的燈光還在閃爍,將一大片港灣映照得熠熠生輝。霓虹燈淺淺勾勒出城市的輪廓。

    絢麗的光彩。

    淺海彌霧眼睛微微瞇起,發現遠處的湖面上似乎還有兩三艘小船,點點火光映照在灣區的水面上,像是一條流動的明鏈。

    “……果然很好看。”

    聽到一聲低笑,萩原研二抬頭向邊上的淺海彌霧看去。

    黑發青年還穿著上班時經常性的襯衫,外面套了一件單薄的灰色大衣,蓬松的晚風輕拂過臉龐撩起額頭前的碎發,在空中飄飄揚揚。

    或許是看了不錯的晚景,萩原研二微妙地注意到淺海彌霧揚起了嘴角,明明說不喝酒,剛才抿了一口后就直接喝了起來。

    “很好喝。”

    感覺到有目光正在注視著自己,淺海彌霧將手中半瓶啤酒伸向萩原研二。一雙霧藍色的眼睛宛若面前的湖灣,寧靜又溫和。

    “來吧。”

    來吧,碰個杯。

    “……沒問題!”

    萩原研二愣了一秒,回過神將手里罐頭舉高跟淺海彌霧碰杯,跟著笑出一聲。

    “這是我在來的路上臨時買的,跟黃啤味道有些像,不過沒它好喝。”

    “嗯。”

    淺海彌霧點著頭繼續喝。

    “一般來說,黃啤以色淡為佳,色深為次。酒體光潔醒目,清亮透明、晶瑩,酒液不渾濁,沒有沉淀或者懸浮物。瓶蓋壓得牢固,不漏氣。這樣倒出來的泡沫好看。”

    萩原研二單手撐在身后的草地,放松身體介紹起來。

    “好啤酒的泡沫潔白、細膩、均勻——當然既不全是大泡,也不全是細沫。啤酒入杯,泡沫應占容量的三分之一或者二分之一,俗稱泡沫站立得高。”

    “嗯……”

    淺海彌霧將啤酒罐頭抵在嘴前,聽著旁邊“專業人士”的介紹,眼角緩緩彎下。

    雖然腦袋有些暈乎乎的,但還是很細心地附和。

    “泡沫持續時間要求3-5分鐘才見到杯中酒液。當泡沫消失,杯壁上應掛有花邊樣泡沫和滯物。開瓶泡沫突涌的啤酒不能視為好啤酒。”

    “而對于味覺來說,好啤酒應該是香氣純正,酒花香、麥芽香突出,口味醇厚、新鮮、爽口,二氧化碳氣足,入口有清涼感,如果殺口或者刺舌那就不好,像是老化、氧化及其它異味雜味就更不好……”

    萩原研二說著,已經喝了兩罐啤酒。開頭還能聽見淺海彌霧在邊上附和,到后期就逐漸沒有聲音了。

    偏頭一看,發現黑發青年已經快暈乎乎的狀態,坐在草地上抱著雙膝,灰色大衣裹成一團,喝完的啤酒罐頭歪歪斜斜地抵在大腿邊上。

    被風吹散的頭發有些凌亂,倒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灰熊。

    萩原研二一想到這個比喻,不禁哼出一聲笑音。

    “房東大人~喝醉了嗎?現在要回家嗎”萩原研二伸手去戳人卻被淺海彌霧躲了過去。

    不知道是否有酒精的作用,霧藍色的眼睛在夜色下蒙上一層薄紗般的水汽,就這么直直盯著萩原研二。

    “……謝謝研二今天晚上的啤酒,我現在的心情很好了。今天讓你們擔心了,抱歉。”

    沒想到對方直接打直球,萩原研二詫異地眨了眨眼睛,然后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不用客氣。”

    從高橋前輩那里知道了淺海彌霧的過去,萩原研二沒有直問,剛才的對話里甚至沒有提一句相關話題。

    只當一次再平常不過的陪友人喝酒聊天看晚景。

    但是現在,淺海彌霧卻主動提起了話題,連帶著稱呼都變得更加親切。

    這一雙眼睛沒有上午如死水般寂靜,此刻竟無比真誠又溫柔。

    “如果有煩惱,可以跟小陣平和我說,我們會是你堅強的后盾!”

    “噗呲——”

    被萩原研二“后盾”一言給說笑,淺海彌霧歪過頭將臉埋在雙膝之間掩藏自己的神色。

    但萩原研二卻從對方聳動的肩膀看出了淺海彌霧的歡笑,嘴角跟著揚起來。

    好嘛,有些肉麻了。

    “但是,我說的是真的。”萩原研二忍下笑意,抬頭對著夜空說道。

    “嗯……嗯……”

    埋頭的人發出支支吾吾的回應,還帶著鼻音。

    “不會醉了吧?”萩原研二在淺海彌霧的面前揮著手吸引對方的注意力,心里有些奇怪。

    才喝一瓶,3.5°的含量也能醉嗎?

    答案是因人而異。

    淺海彌霧抬起頭,似乎對自己面前揮舞著的手指感到困惑,眉頭皺在一起,使勁盯著運動軌跡,但瞳孔卻沒有完全對焦。

    “啊……看來真的有些醉了,那我們回去吧。”

    萩原研二撿起喝完的瓶瓶罐罐放進塑料袋,剛好看見路邊不遠處有垃圾桶。扔完垃圾回來,發現淺海彌霧還坐在地上不動,半瞇著眼睛盯著地上。

    手上還握著一把剛揪下來的——

    新鮮小草。

    萩原研二:“……”

    “咳咳,還走得動嗎?”

    萩原研二問完,對方沒有反應似地繼續拔草。

    好吧,看來是不行了。

    “那我來背小彌霧嘍~”像是哄小朋友般,萩原研二拖長尾音在淺海彌霧面前蹲下拍拍肩膀。

    沒感覺到后面的動靜,萩原研二直接上手把淺海彌霧的手臂打開環在直接肩膀上,身體前傾連同兩個人的重心一起前移,萩原研二及時勾起身后人的膝蓋窩,一個借力穩穩站起。

    “放心,今天沒有下雨。”

    雖然背上的人可能并不能聽見,但萩原研二還是不由自主地補了一句。

    沒下雨,也不是山路,所以不會腳滑。

    想起幾個月前的經歷,萩原研二突然覺得一陣感慨。

    同樣是類似的夜晚,相同的人背著不變的人。

    沒有多大變化,也有變化。

    港灣的晚風很清涼,迎面吹在臉上感覺一陣神清氣爽。不過背上的人卻仿佛陷入了沉睡,沒發出多余的聲音。

    萩原研二也不說話,只靜靜地走著路。背后的重量與熱量傳來,他似乎都能聽見對方微弱的心跳聲。

    好好睡一覺吧。

    *

    回到家的時候,淺海彌霧已經完全睡著了。也虧得萩原研二也分屬于“五只猩猩”之列,否則把一個體重正常的成年男人背個半小時,還不把對方吵醒,這一般人還做不到。

    把人放回臥室的床上,脫掉大衣和鞋子,萩原研二輕輕揮著手臂緩解酸疼感。

    湊近青年人一聞,酒精的味道已經被晚風吹散得不剩幾絲,況且本來酒精含量就低,還沒喝多少。

    “反正明天請假就行。就這樣睡吧……”

    萩原研二點點頭,輕聲輕腳把床頭的臺燈調到最低的亮度。眼睛再次瞥到床頭柜上的木相框。

    翻過來一看,凌亂的字跡跟一個多月前見到的一樣。但這一處,萩原研二湊近研究起來。

    “M……K,O?”

    萩原研二艱難地辨認著字跡,拼出幾個字母。

    “M,K,O?……mikuro,mikuro”

    似乎是淺海彌霧的名字拼寫,聯想一下當時高橋前輩所說的情景,萩原研二覺得這樣的擴寫是正確的。

    但是下面的幾個字是什么?

    萩原研二湊近頭,在微弱的暖黃臺燈下仔細辨認。長時間的觀察讓他眼睛有些發澀,萩原研二伸出手揉了揉眼睛,瞥見床上的青年已經改變了睡覺的姿勢。

    從剛才的正躺變成側睡,但眼睛卻沒有睜開。額頭前的碎發默默貼在主人臉上,仿佛跟著一起在夜里沉睡。

    淺海彌霧的眼睫毛睜開時看起來并不長,這下閉上眼萩原研二才看出長度也不短。

    像是突然的靈感一發,萩原研二轉頭重新看回鋪開的字條。

    “生活……好的……好好……”

    萩原研二在桌子上劃字模仿,突然手上一停。

    他好像知道內容了——

    【好好生活,小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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