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開小灶嗎
今天的辦公室或許真的很神奇。 早上，淺海彌霧推開門碰見聽墻角的萩原一行人。 晚上，淺海彌霧自己又在門外聽墻角，結果被人發現。
風水輪流轉。
一分鐘前。
準備返回辦公室拿資料的淺海彌霧剛把手搭在門把手上，辦公室里面就傳來自己的名字。
下意識睜大眼睛，淺海彌霧停止了推門而入的動作，輕輕悄悄地將頭抵在門縫邊聽起來。
“沒錯，就是淺海，說起來還是你們學長了……”
房門的隔音效果不錯，淺海彌霧只能聽見中保老師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出，但不連貫。
“嘶——”淺海彌霧輕輕吸了口氣，眉毛變得靈動起來。
中保老師，希望你能給我留點面子。
淺海彌霧忍不住擔心，不會把自己以前一些黑歷史翻出來吧？
要不現在自己先發制人？
還沒等淺海彌霧行動，門邊突然傳來一陣響動，“啪嗒——”一聲，房門猝不及防地被從里拉開，露出半長發青年驚訝的樣子。
淺海彌霧：“！”
萩原研二：“？”
感覺被抓包一樣的尷尬氣氛漸漸升上來，但好在淺海彌霧立刻反應，從嘴角扯出連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樣的形狀。
“額，晚上好。”
說出一句問好以后，淺海彌霧瞬間覺得很正常，態度重新變得從容起來。
一雙霧藍色的眼睛微微垂下，有神地望向面前的萩原研二。
“萩原。”
眼神越過青年人肩膀，淺海彌霧發現跟在他身后還有個黑色卷毛同學，“還有，松田同學？”
“是來找中保老師的嗎？他應該跟你們說了答卷模板了吧？”
很好，現在自己的表現很正常，我只是恰巧回來拿資料的，絕對沒有像小偷一樣在外鬼鬼祟祟竊聽！
淺海彌霧在心里為自己豎起手指，面上卻不顯異樣。
“是的，已經說完了，我們正準備回去呢！”
萩原研二也回過神，笑著點頭回答，順便將門拉的更大，禮貌地為淺海彌霧讓出道。
“謝謝。”
淺海彌霧走進辦公室，邊進邊向邊上給自己拉門的萩原研二道謝。
松田陣平跟在萩原研二身后出去，淺海彌霧走到自己位置上拿上東西，抬頭便看見中保槙圭正笑著看自己。
“中保老師。”
淺海彌霧點頭打招呼。
“淺海，剛才我們正好講到你，當時的成績讓松田和萩原很驚訝呢！”中保槙圭發出爽朗的笑聲。
“是嗎？過獎了。”淺海彌霧臉上的淡笑快要變形。
“哎，一說起你，又想到佐川那小子了。同樣是警校第一，降谷同學跟佐川很不一樣呢。”
中保槙圭抬頭道：“話說他現在還是在刑事局嗎？之前你們班退休的巖久教官還在問呢……”
“竹霜他現在在大阪，昨年調去的，可能今年年底會回東京來。”
淺海彌霧聽到詢問，站直身體回答。
佐川竹霜，五年前當屆綜合第一。
也是淺海彌霧的同期。
“別嚴肅，放松放松。”
中保槙圭一看到眼前的青年認真回答問題的樣子仿佛還像當年是警校生做報告的模樣，不禁笑起來揮手示意對方坐下放松。
被中保槙圭這么一說，淺海彌霧才反應過來，背部放松，繃緊的眉毛微微緩下連帶著一絲笑意。
“好的。”
“下周關西那邊要來師生交流學習，又得忙起來嘍！”中保槙圭搖著頭辦公位上的資料，嘴里發出感嘆。
“今年來嗎？”淺海彌霧眼睛一眨。
“是，還得好好管，發生前兩年那種惡性斗毆事件還被媒體爆出去，簡直丟臉丟到家，這次要是再發生同樣事件，后面就可以不用再來了。”
鬼冢八藏皺起眉毛開口，說完感覺一陣火氣又升了上來，端起水杯猛喝一口。
“嗯。”
淺海彌霧似乎想起了那件事，當時還在組里說過，后面被平息了下去沒有引發更多事情，但說起來也是一件丑聞了。
被添油加醋，從【警校生惡意斗毆未來警察人品如何】到【警視廳警察是否辜負納稅國民的信任】等等之類。
要是發酵過猛，警視廳公關部的同事們又得無限加班、破口大罵，集體發際線向上提一個海拔高度。
“算了不說了，這次哪個小兔崽子要是率先挑釁，非得把他扒層皮。”
鬼冢八藏輕輕啜一口熱水，一臉平靜地說出“恐怖威脅預告”。
“啊……嗯。中保前輩，鬼冢前輩，那我現在就先回去了。”
淺海彌霧舉著資料歪頭一揮，看著鬼冢八藏的臉，嘴里一陣牙酸。
“好。”
得到回答后，淺海彌霧推門而出，輕輕吐出一口氣，心里不自覺地放松。
走了兩步，淺海彌霧腳步一滯，心里緩緩升起陣怪異感。
額，不對。
為什么我還會緊張？
淺海彌霧神色逐漸變得復雜起來。
“淺海——老——師！”
昏黑的角落里突然傳出壓低的拖長喊聲，淺海彌霧被吸引注意力順著聲源看去，花壇邊上一團毛茸茸的黑影搖晃著。
走近兩步，看清是躲在花叢后邊的萩原研二。
“嗯哼？萩原同學沒和松田同學一起回去嗎”
淺海彌霧的語氣就仿佛萩原研二跟松田陣平是形影不離的連體嬰兒，分開來見還有些奇怪。
“啊……嘖嘖，”萩原研二天生下垂的眼瞼此時再次彎了下去，透露出一股無奈。
“淺海老師，我們兩個又不是時時刻刻在一起的啦！”
“咳咳……”
被人讀出心里話的淺海彌霧將手抵在唇邊假裝咳嗽兩聲，隨即又問道：“那萩原同學是找我有事嗎？”
聽到快要進入主題的問話，萩原研二嗖地一下從花壇后跳出，一下子貼近的距離差點把淺海彌霧嚇得往后退。
但所幸萩原研二先反應過來這樣距離有些冒犯，連忙往后撤開一步，臉上浮出尷尬的歉意：“抱歉抱歉！”
“沒事。”淺海彌霧穩住身形，也往后退一步，隨后面色平常地回答。
“就是聽說老師你當時的爆炸物處論實踐課全都滿分，我想學習一下技巧！”萩原研二飛快把請求說完，停下等待淺海彌霧的反應。
“嗯。”
淺海彌霧點頭。
萩原研二看到淺海彌霧竟然同意地這么爽快，煙紫色的眼睛猛地睜大，眼底迅速劃過一道興奮的亮色。
“可以在你空暇的時候來討論，你們不上課的時候我一般都有空，晚上的話可以來四樓，我也住在學生宿舍。”
淺海彌霧本來是應該在教職工宿舍的，結果來的時候那邊剛好沒安排出來，恰巧學生宿舍也有空位，就暫時給他安排了四樓的單人間。
淺海彌霧住的很習慣，畢竟以前也在這里住過。
看著幾乎與五年前沒什么區別的宿舍樓，他想——
“改建新宿舍”的學校口號估計還得喊五年才可能會有變化。
“好！”
萩原研二一口答應，上揚的嘴角快扯到耳邊，最后實在止不住，連忙捂著嘴揮手告別，倒退的時候差點一個踉蹌。
“謝謝淺海老師！我有空就來！先走了，等會還有一節課。再見再見！”
看著弓著身體、悄悄消失在夜幕里半長發青年的背影，淺海彌霧不禁哼出一聲悶笑。
“真是很青春呢……”
還沒走進另一棟教學樓，樓道邊傳來的聲音再次吸引淺海彌霧的注意力，向里面看去。
定睛一瞧，竟是半抵靠在墻邊的黑色卷毛。
一看到青年教師望自己投來視線，松田陣平將交叉在胸前的手臂放下，挺直背部朝對方打招呼。
“嗯，淺海老師這么巧啊？”
“不是松田同學特意在等我嗎？”淺海彌霧反問。
“我也沒想到……額，哈？！”
松田陣平一下子被人說穿，事先準備好的下一句話突然卡在喉嚨里，面色漸漸復雜。
“有什么事嗎？”淺海彌霧問出面對萩原研二時同樣的問題。
“沒什么吶……就是今天聽說老師你以前也是警校的，論課還全滿分，挺厲害的哈哈哈……”
松田陣平越說越尷尬，后面豎起大拇指點頭，不知道該繼續說什么。
“謝謝松田同學，不過準確來說只是爆炸物這一門課程。松田同學等我是有什么事情嗎？可以直說。”淺海彌霧神色平靜地回答。
不過，話說回來，松田同學和萩原同學兩個都非要分開來夸我嗎？
想一想，淺海彌霧又感到一陣不好意思。
“額就是那個……最后一題想問問怎么可以得到滿分。”松田陣平被人看出來意后也不在說其他有的沒的，直入主題。
“哦？這次的綜合題是開放性的，一般來說老師們都不會給滿。”
淺海彌霧聽到松田陣平的問題后有一瞬的詫異，但很快回神認真回答：“從整體來說，松田同學你這次的答卷應該是最完美的。”
“后面用的幾個例子特別是大小版塑料C4，看得出來平時的見識很廣，改卷老師們都挺驚訝。可以說是最近幾屆來看過最好的一份答卷……”
“咳咳咳——”
松田陣平被淺海彌霧愈發夸張的表揚刺激頭腦，突然咳嗽出聲，白皙的池面臉上漸漸浮上一絲紅暈，不過在燈光的背影下卻不明顯。
“就……還行吧。”
卷發青年最后只支支吾吾地應了句，盡力顯示出很平常和意料之中的語氣，但微紅的耳朵還是暴露了他內心愉悅的心情。
“那兩個例子隨便是在雜志上看到的。”松田陣平重重咳嗽清好嗓子說道。
“《爆處月刊》31期最后一章節內容對嗎？不過今年又更新了，松田同學可以繼續關注。”
“嘶——淺海老師你也看這個期刊？”
還這么清楚，甚至連章節位置都沒錯。
松田陣平聞言，眉毛蹙起來，看向淺海彌霧的眼神更具一分探究。
而下一秒對方的回答成功突破防線，只見年輕的教師帶起笑容緩緩開口：
“不好意思地說，那期內容后半部分主要是由我負責提供的。”
Fine。
徹底解疑。
連稿子內容都是自己提供的，那還能不熟嗎？
“行。”
松田陣平哼出一聲，讓淺海彌霧不知道他此時到底是什么心態。
但接下來，卷毛青年問出的一句卻讓淺海彌霧陷入沉思。
“晚上下課后能來找淺海老師討論題目嗎？還有實操比試。”
松田陣平撇去剛才的不正經，正了正神色，鳧青的眸子透出認真，毫無旁騖地射向淺海彌霧。
淺海彌霧：“……”
這是——
都要我開小灶的意思嗎？
第32章 妄自菲薄
“喂喂同學！你們學校這屆第一是在哪個班？” 課間，走廊。 一名高高壯壯的寸頭青年率先張口，中氣十足，口音還帶著明顯的關西腔。
被攔下的淺海彌霧將手中的筆記本換個手，后退一步，抬起頭觀察面前語氣不善的青年。
與本校學生不同條紋裝飾的制服，和略微奇怪的口音證明他是這周新來的關西交流生。
“你好，同學。”
淺海彌霧禮貌性問好，沒有因為對方略顯無禮的態度生氣。
“嘖嘖，就問你們第一名在哪個班，聽說好像是個外國人還是混血什么的……”
寸頭青年聽見淺海彌霧回答緩慢，變得一絲不耐煩，皺起的眉毛和壯實的身體讓他看起來顯得更具威懾力。
“抱歉，這位同學，但我們本屆的第一名同學的確是本國國籍，外表不是值得被非議的談資。”
“等等，晴人你語氣緩和點行不行！”
看見淺海彌霧愣滯半秒，霧藍色眼睛微微垂下透出不明情緒，寸頭青年身后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連忙鉆了出來打圓場。
他帶著嗔怪的語氣把人說了一句，隨后轉向淺海彌霧笑著道歉。
“抱歉同學，晴人說話比較直。我們是關西警校的交流生，我叫前坂小成，他是平形晴人。”
前坂小成向淺海彌霧點頭介紹，微妙地略過剛才似乎帶有火花碰撞的話題，棕色的眼睛含著淺淺笑意。
“淺海彌霧。”
淺海彌霧說出自己姓名，沒有直接反駁他們口中的“同學”之稱。
“那淺海同學再見？我們還有事。”
前坂小成用小手臂碰碰旁邊的平形晴人示意趕緊走人，后面也不顧自家同學口里嚷嚷的話，推推擠擠地拉著對方離開。
“小成你別拉我！還沒問到他們第一在哪個班……”
“別在外面惹人小心找打！”
“切，誰能打得過我？要是跟他們第一名打那我就同意……”
兩人人一個拉一個扯地離開，聲音漸漸變小消失在轉角。
淺海彌霧吐出一口氣，默默看著離開的兩個同學背影，霧藍的眸子不見波瀾。
“老師……淺海老師？”
“怎么了？紀野同學？”
淺海彌霧眼珠一轉，回神看面前的褐色頭發的雀斑青年。
“啊啊……我沒有事，淺海老師。”
紀野道一露出青澀的笑容，撓了撓頭，對于這個才帶他們班半天的老師還記得自己名字，感到一絲驚訝又喜悅。
然后腦袋一抽，竟然把心里想的說出口：“沒想到老師還記得我……”
看著靦腆的大男孩，淺海彌霧低笑一聲：“紀野道一——”
“是！”
突然被喊到名字的青年人腦袋猛地一揚，雙手夾緊垂在褲縫邊大聲喊到，然后馬上壓低聲音怕打擾其他同學。
反應得像班上點名習慣性動作，就差向淺海彌霧敬個禮。
“……上周我看了你們班花名冊，大部分同學還對的上臉。”淺海彌霧解釋。
“嗯嗯。”
紀野道一不好意思地點頭。
“而且——”
淺海彌霧話鋒一轉，語氣更加緩和：“上次論測試紀野同學也得了優秀吧？很不錯，年級上就沒有幾個得優秀的，繼續加油哦！”
“啊？哦……嗯……謝，謝謝老師！”
淺海彌霧的話成功讓紀野道一耳朵變紅，白皙的臉上連帶脖子漸漸滾燙起來，說起話來更加磕磕絆絆，眼神斜著瞟向眼前人，卻不敢直視。
現在的同學們——
真的有些不經夸啊。
淺海彌霧又想到那天晚上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
很明顯，現在的紀野道一比他們的閾值還低。
“老師！你下午的實踐課，我會坐前排的！”紀野道一睜著大大的眼睛，對淺海彌霧承諾，表明自己的支持。
“好的。”
淺海彌霧偏頭，彎起眼眸淺笑回答。
“那，淺海老師，下午見！”
“下午見。”
雀斑青年得到老師的回復，離開的步伐邁得輕巧，仿佛腳底踩云，輕飄飄的。
紀野道一只感覺自己的腦袋跟著發燙的臉一起變得灼熱，使勁甩了甩頭，把手放在面頰上，仍然熱熱的。
“加油！”
他回看一眼身后的青年教師，然后轉過頭在心底為自己加油。
*
下午是淺海彌霧例行的合班實操課。
卡著上課鈴聲，淺海彌霧邁步走進教室，把自己的工具包擺放好，按著流程讓同學們操作起來。
抬眼看去，在最前排的果然是紀野道一，淺海彌霧向他輕輕一點頭。
眼神看向左側，眼睛不禁一怔，但隨后又快速移開。
是上午那兩個同學。
與淺海彌霧平靜的態度不同，底下坐著的前坂小成和平形晴人都一臉詫色地望著對方。
“這……上午那同學說他叫什么……？”平形晴人瞇起眼睛，手肘戳了戳旁邊的前坂小成。
“好像是淺海來著……”
“哈？”平形晴人嘴角一抽，“那剛才講臺上的說他叫什么？”
“沒錯了，就是我們認錯了。”
面面相覷。
前坂小成心累似地閉上眼睛，過了兩秒后睜開，看向講臺上還在講課的淺海彌霧，眼神帶起復雜的、不能描述的情緒。
他當時怎么不說自己是任課老師啊！
差點就無禮了。
前坂小成只能慶幸當時平形晴人還沒有口出狂言，要是太過分，現在這場面也太尷尬了。
“呼——”
前坂小成輕輕呼出一口氣，再抬頭就聽見臺上傳來青年教師的聲音。
“那就第一排左側三位同學和第五排最右側三位同學上臺直接實操吧。”
被點到名的同學紛紛起立，往臺上走去。
等等，我們是在哪一排？
前坂小成眼睛飛速數著，二、三、四……
第五排，右側。
很好，就是他們兩個了。
“我去……”寸頭青年發出一聲低低的吐槽，面上也有些復雜，但看到其余四名同學都快準備好了，只能硬著頭皮從座位上站起上臺。
剩下的還剛好是離淺海彌霧最近的一個測試位。
平形晴人：“……”
淺海彌霧看見了眼熟的寸頭青年，嘴角淡淡揚了一下，眼神略過平形晴人向場下的同學們繼續講述。
“現在六位同學準備就位以后，接下來會合力拆除，因為這次的模型比較特殊，對配合默契性要求很高，那我們會有更多的技巧要求……”
平形晴人偏過頭，跟另一邊的前坂小成快速對視一眼，不再說什么，只能認認真真觀察起面前的模型。
看老師樣子，應該不記得我們吧……
哼，接下來該自己露一手了。
今天下午的課程是合班公教，里面還有很多跟平形晴人一起從關西警校來的交流生，雖然也不是很看得來對方，但此時在東京來，關西和關東的學生似乎自發地有抱團偏見。
平形晴人趁著空隙抬頭，聽見前排的一個同學在為場上最邊上的褐發同學加油：“紀野加油……給他們關西那邊的一點震撼！”
后一句話壓得很低，但聽力極好的平形晴人還是聽得很清楚，不禁眉毛起跳冷哼出聲。
十足的不屑。
“晴人，我們似乎被人看輕了呢～”前坂小成朝平形晴人眨眨眼睛，語氣有些俏皮，但卻全無怯場之意。
“切，你等會給我配合好，直接完爆他們東京的！”平形晴人不屑地收回視線，把手中的長鉗轉了個圈。
“沒問題。”前坂小成痛快答應，神色輕松，似乎對于自己和同伴的手速很自信。
很自信。
淺海彌霧退到一邊，注意到兩人的互動，眼里閃過一絲亮色。
有點像萩原和松田同學。
不過有些可惜，他們鬼冢班今天不上實操課。
隨著屏幕上的倒計時開始跳動，六人分三組迅速行動起來。
淺海彌霧在三組間轉著，對操作要領進行實時口述。
最快的應該是平形晴人和前坂小成一組。
才過一分鐘就將前半段棘手的外殼感應拆除，兩人配合熟練得像是一個人的左右臂。
而紀野道一那組則是慢了半拍，差不多十秒時間，但也很快進入了下一段操作。
“抱歉，我的速度慢了……拖后腿了抱歉……”
跟紀野道一同組配合的是位瘦瘦高高的青年，才拆到一半，額頭已經冒了不少汗，此時嘴唇都在發抖，手上的動作明顯比隊友慢了兩拍。
“沒事，繼續以這種速度就可以，剩下主要部分我來操作。”
紀野道一沒時間抬頭，輕聲說了一句，手里毫不停歇。聲音很輕，卻足以給配合的同學一劑定心丸。
“好，好的！……”高高瘦瘦的同學連忙應道。
正在繞場的淺海彌霧聽到聲音，講述的話毋地停頓，看向低頭忙著操作的紀野道一。
褐發青年此時似乎已經進入了極致的狀態，不同的工具絲滑般換手，竟然跟第一次淺海彌霧在實操課上的演示相差不多。
沉著，冷靜。
還有自信。
貌似跟平時展示出青澀的樣子很不同。
計時器在3分12秒被平形晴人一組率先按停，最快拆完。
3分27秒，紀野道一這一組按停；3分41秒，第三組按停。
看到成績后，平形晴人揚起了下巴看向淺海彌霧，一雙黑眸透出自信，似乎是在向對方宣告你們學校的同學們不行哦～
淺海彌霧有些無奈，開口宣布最后的獲勝者。
“哎，都沒遇見對手，什么時候跟第一名來一場比試啊。”平形晴人聳聳肩，雖然是在朝著自己同伴說著，但言外之意卻明顯的不行。
“他們是關西交流生吧……”
“應該是……不過語氣好沖……”
人群里竊竊私語。
淺海彌霧拍了拍桌子讓大家安靜，“接下來兩兩一組可以自行選擇搭檔練習。”
底下的同學按下非議聲，陸陸續續排著隊到測試臺。
淺海彌霧叫住準備下場的平行晴人兩人，微笑開口：“平行同學和前坂同學今天配合的很好。”
“嗯……”平行晴人聽到淺海彌霧居然記得他們兩個，眉毛緊緊蹙起來，但下一秒又蹦出真的很“沖”的回答——
“也就一般，主要是他們太慢了。”
“晴人，你應該說是我們配合的比較默契，另外兩組同學也很努力的。”前坂小成糾正同伴的說法。
言外有意，不要拉踩。
但是努力歸努力，最后還是他們第一。
如果是有心人，或許會聽出其雙重語意。
淺海彌霧不禁眉毛一彎，“如果下次還想比試，可以去找1班鬼冢教場的松田和萩原同學，他們兩位在這方面也很擅長。”
“啊？那行！”平行晴人一聽說有對手，眼前發亮。
“好的老師，有機會我們會找他們切磋的。”前坂小成不像同伴興奮，但也勾起了愉悅的嘴角。
兩人才下場，淺海彌霧注意到一邊還在擦汗水的紀野道一。
“剛才紀野同學表現的很不錯。”
淺海彌霧夸人，一碗水端平。
“……沒得第一……我不是很好……”
紀野道一本來沒覺得這次成績有多差，畢竟是雙人配合比較少見。但現在一聽淺海彌霧夸自己，突然又一陣失落，淡褐色的眼睛垂下，眉毛干巴巴地趴在兩邊。
“有第一就會有第二，紀野同學的操作意識很高，他們兩位同學勝在配合默契度更高，這只需要一段時間磨合就可以達到。但是意識能力卻很難訓練，所以紀野同學不必妄自菲薄。”
淺海彌霧走近一步，伸出手拍在雀斑青年的肩上，揚起一抹真誠的笑容——
“你很棒。”
你很棒。
所以不用妄自菲薄。
第33章 特殊寶物
“哎——今天真是累啊，搞這么久還被別的班撿漏了，真是太慘了……” 萩原研二伸了伸懶腰，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也沒想到……現在zero和松田應該被叫到鬼冢教官那里去了。”
諸伏景光順著萩原研二的話說下去，一邊脫下外套拍打著上面的灰塵。
今天警校進行了一次很少見的集體外營拉練，選了離學校最近的一座山林，來回路程差不多兩個多小時。
白天以班為單位，進行任務排練。
不少同學因為還能在這里駐扎一晚，自從上周末知道要來野外訓練，個個都很期待，什么烤肉架，野餐布什么都快準備好了。
結果今天快累死人的訓練后，大家只想快點回帳篷呼呼大睡。
此時天已經暗下來了，大家也算迎來了休息時間，外面零星地有人在散步。
萩原研二和諸伏景光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不過卻不見松田陣平和降谷零以及班長的身影。
“班長是在幫忙清人，小降谷他們不會是在挨批吧？”萩原研二語氣唏噓。
本來今天他們班的任務進程應該是遙遙領先的，結果沖在前面的降谷零和松田陣平也不知道是干了什么，被后面緊追的班級趕超上來。
而兩個班爭著據點的時候，沒想到另一個班的同學早已摸到了關鍵地點，直接偷家成功。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鬼冢班一向綜合成績是最好的，這次卻馬失前蹄，貌似有點掉面子。
鬼冢教官應該心情不太好。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但正所謂情緒是可以轉移的，自己不高興，就讓別人不高興，然后自己就不會不高興了——
所以首當其沖的就是松田陣平和降谷零。
“真是好可憐的小陣平和小降谷……”
萩原研二無奈地搖搖頭，向諸伏景光拋去瓶礦泉水，語氣卻莫名帶著一絲幸災樂禍。
“嗯，今天聽班長說你們昨天中午跟關西的同學比試了一次？我當時剛好不在場。”諸伏景光接過礦泉水喝兩口，停下說道。
“啊，這個嘛，就是那兩位同學找到我們班上，提出要跟我和小陣平比拆彈課實操手速，然后我們就友好地比了一場啦！”
萩原研二笑瞇瞇地回答，將手臂枕到腦后偏頭望向諸伏景光。
準確來說，是兩位同學指明帶姓要求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來應戰的。
萩原研二關于昨天的記憶仍然很新。
“你是松田陣平？聽說是黑卷毛的，拆彈第一名？”
人聲嘈雜的課間，走廊上。
一位寸頭青年和另一名瘦瘦高高的男生攔在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面前。
寸頭的男生來勢不小，他直接對著松田陣平下戰書，才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足以引發矛盾的摩擦。
“嘖，你們誰啊……”
松田陣平皺起眉毛，顯然對于面前莫名向自己下戰書的兩人不滿。
不知道是內容太直接還是關西腔實在蹩腳，對方說的話在松田陣平耳朵里異常刺耳，簡直比第一次見到金毛混蛋還要煩。
“抱歉，我們兩個都是這次關西警校來的交流生。我是前坂小成，他叫平行晴人。我們只是想跟兩位同學比試一次，畢竟交流一次的機會還是很少，能找到優秀的對手可以學到更多知識——”
瘦瘦高高的青年率先站出，友好似地伸出手：“這次也是淺海老師推薦的，聽說萩原和松田同學在拆彈實操這方面很擅長，所以我們也希望有機會跟兩位切磋一下。”
“哈？淺海老師？”
一聽到前坂小成的補充，松田陣平蹙起的眉毛更加扭曲，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沒問題，我們也很榮幸，請多指教。”
萩原研二同樣伸手握上前坂小成的手，兩人的眼神一瞬間對上。
雖然在一邊打著圓場，但萩原研二卻能從他的言語間卻感受到不亞于平行晴人的自信。
沒有平行晴人直接的外露，隱隱的自信卻能從眼睛里射出。
呵，有意思。
“就等會中午的時候，在三樓實操演練室，可以嗎？”
前坂小成試探性提出建議，帶著淺淺的笑容望向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品，等待兩人的回應。
“可以嗎？小陣平？我中午的時候有空。”萩原研二眉梢一挑，側頭詢問松田陣平的意見。
“呵，當然。”
松田陣平哼哧一聲，嘴角揚起桀驁又惡劣的弧度，鳧青色的眼睛射出銳利的光芒。
“那好，就中午12：30在三樓實操演練室，請多指教。”
萩原研二得到松田陣平肯定的回復，嘴角上揚，語氣溫和，但也同樣自信。
“請多指教。”前坂小成同樣回以微笑。
萩原研二感受到手掌里收緊的力度，但下一秒對方便收回。
仿佛剛才的那股較勁在一瞬間煙消云散。
“小陣平～看來這兩位同學真的很有挑戰性哦！還是淺海老師推薦過來的，要是我們輸了可真有一點丟臉了……”
兩人一走，萩原研二垂下眼簾不禁笑出聲來，說到后一句，又斜著眼看向松田陣平。
“你覺得我們會輸？”
松田陣平一臉疑惑，撇著嘴反問萩原研二，仿佛就自己就根本沒有考慮過輸的可能性。
“啊哈哈……當然不會輸啦！”
*
“所以最后結果是你和松田贏了？”
諸伏景光將喝完的水放在地上，順勢坐下來問道。
“嗯，不過那兩位同學的成績也很好啦！只比我和小陣平差了15秒，看來淺海老師推薦的同學還真的實力挺強。”
萩原研二背抵在樹邊放松，邊說邊望向漆黑的天空。
“意料之中。”
諸伏景光眨眨眼睛，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來。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的確在他們班，不，是在這一屆所有的學生里來說，拆彈這方面的成績的確是屬于數一數二的。
就連綜合第一的五邊形戰士zero，也是比不上他倆的天賦。
15秒，聽起來時間差并不大，但在行家內部與實踐中來說，多一秒都是不一樣的檔次。
有時候，關鍵的一秒就可以決定全部的命運。
“啊……小諸伏對我們評價這么高嗎？哈哈哈！”
萩原研二聽到諸伏景光“意料之中”的簡單評價，雖然簡短，但語意里面已經充滿了極大的信任，突然不好意思地笑出聲。
將頭一偏，眼神忽地掃到不遠處走動的人影。
“淺海老師——”
萩原研二喊出聲來，一旁的諸伏景光順著方向看去，米外正是背著一個大布袋的青年。
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正在趕路的青年停下腳步，朝萩原研二和諸伏景光的方向看來，隔了幾秒認清人影以后就揮手打招呼。
“是……萩原同學？”
萩原研二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走向對面，諸伏景光也跟在后面走過去。
“還有諸伏同學？你們在外面休息嗎，晚上好。”
淺海彌霧把左肩上的長條背包換向右邊，對著面前兩人微笑。
“晚上好，淺海老師。”諸伏景光眉眼一彎，禮貌回應。
“晚上好，淺海老師這背的是……”萩原研二漾開一絲笑容，眼神越過，好奇地看向淺海彌霧背后的背包。
“是小葉老師的天文鏡，因為下午有急事先回學校，就把設備交給我了。現在打算順道去山上看一看。”淺海彌霧回答道。
“看星星嘛，很有意思！”萩原研二睜大眼睛。
“要一起去嗎，萩原還有諸伏同學？”淺海彌霧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然后向兩個人發出邀請。
“啊，我可以的！”萩原研二快速點頭，欣然接受。
“你呢，諸伏同學？”得到萩原研二肯定回復的淺海彌霧又微笑地看向另一邊的諸伏景光。
“嗯……沒問題，我也去。”
在兩人等待的目光中，諸伏景光利落點頭。
抱歉了，班長，zero，還有松田。
你們下次還有機會。
這次我們先去了。
*
上山的路程并不遠，過了差不多40多分鐘，淺海彌霧一行人來到了一處較寬敞的小山頂平臺。
“呲——”
萩原研二放下身上的背包，蹲上身體拉開拉鏈，露出里面的中型三腳架天文望遠鏡，順道快速地組合起來。
“辛苦了，萩原同學。”
淺海彌霧幫著固定三腳架，歪頭向萩原研二道謝。
“沒關系，我體力很足的！”萩原研二擺頭。
“辛苦了萩原，等會下山的時候我來背。”諸伏景光笑著插話，“淺海老師不用擔心，萩原力氣很大。”
“嗯，好。”
淺海彌霧愣眨眼睛，隨即露出一抹半無奈的微笑。
剛才準備上山的時候，萩原研二提出讓淺海彌霧把背包交給自己來背，本來淺海彌霧還準備推辭，結果萩原研二一個眼疾手快，直接把他手上的背包搶過來背在自己身上走起來。
近五十分鐘的上坡，四十來斤的鏡架，沒有大口喘氣，也沒有臉紅，甚至連兩滴汗水都沒冒出來。
像……
大猩猩。
淺海彌霧心底冒出一個比喻，又不禁感覺發笑。
“好了，安裝完畢！”
萩原研二退開一步，拍了拍手開口：“淺海老師調試一下鏡片就行了。”
“沒問題。”
淺海彌霧點頭上手，開始調試。
今晚的夜空有些黑，星星不多，發出黯淡的光芒。
露水滴在樹葉上，散發出淡淡的幽香。一陣微風拂過，空氣里帶來泥土的氣息。
“感覺好久沒有這樣看過星星了，忘掉繁忙喧囂，感受宇宙的廣袤與寧靜。不過感覺自己無限微小，就像是億萬宇宙中的一顆小星星，哎～”
萩原研二在草地上席地而坐，雙手撐在身后望向天空。
“地球上的貴金屬元素大都來自超新星爆炸，也就是說，我們身上穿戴的貴金屬飾品，其實是宇宙報廢掉一顆至少比太陽大八倍以上的恒星換來的。”
“我們不過是宇宙中的塵埃，而我們佩戴的卻是璀璨的星辰。”
“太陽是宇宙的廚房和融爐，組成世界的千萬種物質，包括生命元素，都是在恒星里烹飪融煉出來的，從這個意義上說——”
“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在烈火中誕生，都是久經烤驗，千錘百煉而成，故顯珍貴。”
聽到萩原研二感慨的聲音，淺海彌霧從望遠鏡邊抽離身體，對著面前兩個青年人揚開淡笑。
“佩戴璀璨的星辰嗎……淺海老師說的很符合《宇宙》那本書里面關于宇宙起點——大爆炸。我也覺得這樣的描述很溫柔。”
諸伏景光聞言，上挑的貓貓眼睜大，沒想到淺海彌霧會引用這么長一段描述。
“是的，因為覺得很適合回答萩原同學的話。”淺海彌霧點頭道。
“每個人都很珍貴……”
萩原研二低語重復，轉頭卻忽然望進身后青年教師的眼神里，一時沒移開眼。
霧藍色的眼睛，像是大海一般，在黑夜里靜靜流淌。
剛才那句話再次響徹耳邊。
每一個人都是在烈火中誕生，都是久經烤驗，千錘百煉而成。
故顯珍貴。
第34章 不速之客
“哎，怎么快下雨了？” 萩原研二伸手摸向自己的臉，感受到一絲涼意，抬頭看向夜空，似乎比剛才更黑了，連不少星星都黯淡了光芒，月光被遮去大半光。
“估計馬上要下雨了，先走吧。”
諸伏景光也伸出手在空中感受，一陣晚風吹過，將山里的樹木枝葉吹得唰唰作響，攜帶著悶熱的氣息。
下雨的前兆。
“好，現在離開吧，等會雨大了不好走。”
淺海彌霧拍手，敲定最后決議，快速收拾起三腳架與天文鏡放進背包。
“看樣子最多十分鐘就要下大，要不走那邊的小路吧，也可以下去，比來的路程少一半。”
萩原研二幫著將背包背在諸伏景光身上，指向另一邊的小路樹林。
“可能路有些陡，不過稍微注意一下應該沒問題。”
“行。”
諸伏景光和淺海彌霧同時贊成應和。
等會雨下大把衣服淋濕的感覺不太好受。
“不過話說怎么突然下雨了，明明白天還是大白天，哎……”萩原研二打著手電筒走在前面，轉身向兩人說著。
“沒有關系，老師會把你們安全帶回教官那里的。”淺海彌霧走在后面，不禁插嘴，打趣般應道。
“哈哈哈！小諸伏，淺海老師把我們當小學生了誒。”
聽到淺海彌霧回答的萩原研二瞬間笑出聲，關鍵對方還很認真的語氣，仿佛他和諸伏景光兩個成年人真會在這小路上迷路。
“哎，淺海老師應該還很年輕吧，怎么搞的我們像小孩子啊……”
諸伏景光在萩原研二的笑聲里也不禁揚上嘴角，上挑的貓貓眼彎出無奈的弧度。
“今年我25歲，在爆處組已經工作五年了，對于你們來說應該是成熟的大人。”淺海彌霧認真解釋，“嗯對，成熟的。”
“比我們大三歲……等等，老師是20歲就進的爆處組嗎？這么早？”
諸伏景光計算著年齡，意識到邊上的青年教師實際并不比他們大幾歲，工作年齡卻不少。
“只是跳了兩級，后面一直對拆彈這方面很擅長，加上剛好有特招就進去了。”淺海彌霧繼續走著，一邊閑聊。
“今天晚上沒看見伊達同學他們呢，平時你們經常在一起吧？”淺海彌霧問出一個問題。
“班長他們應該還在接受鬼冢老師的親切教育吧，今天的訓練成績沒得好，被人偷家了……”
聽到淺海彌霧的詢問，諸伏景光聲音變弱，有種無可奈何的味道：“不過淺海老師貌似對我們幾個很……我有點好奇……”
“有些疑惑我都認識你們？”
淺海彌霧把諸伏景光沒說出口的話補充完：“你們在學校很出名的，我來第一天就聽說了，后面到你們班上也就認識了。”
“哎——很出名？”
夜晚的小路上，萩原研二和諸伏景光同時瞪大眼睛發出驚訝的呼聲，最前面的萩原研二更是停下腳步，差點叫后邊的淺海彌霧踩到他的腳。
“嗯，很出名的。”
淺海彌霧后退一步繞到邊上，“開學第一個月在學校便利店聯合制止搶劫犯、攔截意識昏迷的司機卡車、還有配合救下鬼冢教官……”
“停停停……老師別說了。”萩原研二被淺海彌霧一一數過他們的事跡震驚到，連忙出聲叫停。
平時沒怎么在乎，這下被人一提，才意識到自己這才半學期就遇到了不少案子和事件，還被淺海老師一一夸起，突然有點不好意思。
中間的諸伏景光也是如此，跟萩原研二兩人面面相覷。
事跡的確不少，打掃的廁所與澡堂也不少。
“鬼冢老師經常提起你們呢，我能感受到他對你們的關心和自豪。你們還是警校生就已經能處這么多緊急事件，以后肯定在工作崗位上也會十分優秀。”淺海彌霧揚起嘴角，對著面前兩個年輕人給出誠摯的夸獎。
“謝謝老師……”諸伏景光面子薄，耳朵邊不禁漸漸變得粉紅。
“淺海老師才優秀吧，上次聽小陣平說我們兩個看的那個雜志案例是由你供稿的，出來的時候大概是兩年前吧。”
萩原研二沒怎么害羞，反倒反端水夸了回去。
兩年前，淺海老師應該是23歲，卻能在專業的爆炸物處期刊上供稿，其他很多作者都是業界很有名的專家。
“……過獎了，只是當時組里前輩有事，才由我臨時——”
淺海彌霧后半句話沒有徹底說出口，聲音戛然而止，臉色突兀一變。
諸伏景光沒聽到后續，剛要側頭看，就被淺海彌霧猝不及防地撲倒。
而也是一瞬間功夫，一道巨大的聲音在諸伏景光耳邊爆開，震得他有兩秒發愣，等回過神來已經趴在地上，被淺海彌霧用手臂半壓護著。
是消音的槍響。
射在了諸伏景光背后的天文鏡上，撞擊到其中的金屬桿架，還擦擊打碎了玻璃鏡片。
子彈定位很準，即使在黑夜里也十分精準。
如果不是淺海彌霧剛才突然的動作，那顆子彈真的……
很可能擦到臉上或者脖子。
諸伏景光在腦里閃回幾秒前的場景，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寒意從腳底升起，血液加速沖向腦子，直教人頭皮發麻。
“別動。”
耳邊傳來淺海彌霧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夾攜著謹慎。
諸伏景光不再動作，屏住呼吸，瞇起眼睛在黑夜里掃視。
現在看不清萩原的身影，但應該是在剛才順勢躲在了邊上不遠的位置，此時應該和他們一樣在等待著不敢反應。
手電筒掉在地上朝一個方向射去，在黑色的樹林間照出一絲光亮。
現在的雨下大了，淅淅瀝瀝滴在樹葉上都能聽見聲音。手電射出的一束白菑光線里，雨絲和灰塵在飛揚著，空氣中傳來潮濕的氣息，還有……
血液的鐵銹味道？
諸伏景光按下目光，鼻子里的味道沒有消失，若有若無地環繞在鼻間。
于此同時，耳朵邊一股熱流滑過，順著耳背沿慢慢劃向后脖頸，引來一陣瘙癢感。
這是？
諸伏景光以及其輕微的動作偏移自己的腦袋，鼻尖在旁邊人手臂上擦過，一陣明顯的血味撲來。
是淺海老師的手臂受傷了！
諸伏景光瞳孔驟縮，整個身體僵硬起來，但很快就被淺海彌霧捏緊了手臂，傳來的溫熱力度既是沒事的示意，也是警告諸伏景光不要亂動。
感受到手臂間學生點頭的輕微動作，淺海彌霧松了口氣，但很快又瞇起銳利的眼睛，沒有多管臂上流淌的血液細流。
這只是剛才撲倒時被地上鋒利的石子尖端劃到的，并不嚴重。但眼下最棘手的是——
對面襲擊埋伏的人。
這條路按來說在現在時間不應該有人，這座山未開放捕獵許可，但就算有人偷偷打獵，那也不會在黑夜里隨意對打著手電的人開槍。
射擊的距離猜測在20米之內，開了一槍后同樣快速埋伏自己的位置，沒有再次試探，但也絕對沒有遠離。
不管對方是什么身份，剛才那一槍明顯是沖著人來的，而且槍法還很精準。
危險仍然存在。
還很大。
淺海彌霧無聲收回壓在諸伏景光身上的手臂，輕悄悄弓起身體，眼睛全神貫注地盯著槍響射擊方向。
“先別動，別撿手電，跟萩原一樣”
“……”
諸伏景光只感受到耳邊傳來一股微微的熱浪，然后又快速被抽離，取而代之的是涼冰冰的雨絲。
淺海彌霧剛要躬身前進，衣角卻感到一陣拉扯的重量，側頭一看是諸伏景光正拉著自己的衣服下擺。
“沒——事”
淺海彌霧做出無聲的口型，伸手將諸伏景光的手指移開。也不知道諸伏景光到底看清口型沒有，但好在對方很快就收了手，淺海彌霧壓低腳步朝黑夜里的方向摸去。
下著雨的樹林間光線很黯淡，淺海彌霧盡量保持靜默，小心翼翼地扒開雜深的草叢樹枝，向前方行進。
雨珠滲入頭發順勢留下，一些粘在睫毛上讓淺海彌霧視線受阻，但淺海彌霧沒有多管，此時全身的肌肉已經處于緊繃和時刻可以爆發的狀態。
眼睛在昏黑的樹木間來回掃蕩，只等待著對方發出一個可以捕捉的聲響。
空氣里只有淅淅瀝瀝的雨聲，伴雜著不知名的昆蟲叫聲，或許還有青蛙的鳴叫。
然而下一秒，空氣里響起了與現在氛圍不同的聲響，雖然很低但足以暴露聲響地。
“！”
淺海彌霧身體頓僵，幾乎是沒有思考就將口袋里的手機向著斜邊扔去。
果不其然，手機還在半空中就被一顆破空而出的子彈射中，微弱的電話鈴聲戛然而止，零碎的部件摔落在泥土里，發出微不可察的沉悶聲。
淺海彌霧伏在草叢間，半跪在地上的褲子被泥水沾濕侵入皮膚。
可惡。
是沒關上的手機鈴聲。
剛才變故太快，居然忘了這個細節，真是失策。
淺海彌霧一咬嘴唇，默默試探著冒出頭觀察。
對方的槍法很準，絕對不是一般普通市民，有武器在身卻只在關鍵時刻開一槍，或許他的子彈不是很多？
剛才的亮光讓對方看清自己這邊有三個人了嗎？對方應該沒有同伴，孤身一人……
心下猜測的淺海彌霧耳邊一響，瞬間捕捉到草間的低沉腳步聲。
對方摸過來了！
一道寒光裹挾雨水襲來，淺海彌霧的意識和身體同時反應，彎腰側身躲過快速的一擊，刀刃卻像利風堪堪劃掉了袖子紐扣。
勉強穩住身形，淺海彌霧一個橫腿底掃讓眼前的黑影暫時失去平衡，連忙倒退。
才起身的下一秒，對方又如鬼魅般侵襲上來，淺海彌霧腦袋一歪，讓對方手中的匕首插在身后的樹身上，因為這一刺的力度是在大，淺海彌霧已經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勁風和殺意。
刀身超四分之一沒入樹皮內，男人抽刀的動作一滯，被淺海彌霧抓到短暫機會瞬間反制。
戴著兜帽的男人被淺海彌霧一扯，竟然順力金蟬脫殼，手臂前伸讓淺海彌霧扒下了外套。
也就是在淺海彌霧愣神的剎那，黑影一腳有力飛踢襲向敵人。淺海彌霧來不及閃躲，兩支手臂還未架穩在胸前抵擋，直接被對面極大的力道踢飛，踉踉蹌蹌后退間被腳下凹凸不平的泥濘絆倒。
而對面沒有錯失這個絕妙的機會，襲身而來，拳頭帶著勁風和泥水直朝淺海彌霧的面門而來。腦袋還暈乎乎的淺海彌霧還沒睜開眼睛，便順著下意識的危險判斷，側斜以同樣的拳頭回應。
空氣里響起令人牙酸的碰擊聲，是骨骼和肌肉瞬間沖撞的聲音。
“嘶——”
男人被淺海彌霧毫不猶豫的回擊驚到，因為手部的疼痛發出吸氣聲。
而力是可以反彈的。
這邊的淺海彌霧只能感到右手不是自己肢體的一部分了。像是被螞蟻啃噬的，從指尖到指節再到手腕，火辣辣的震麻感和疼痛感通過神經傳遞，直直沖擊大腦。
“該死！”不到一米距離的黑影男人用沙啞的喉嚨低聲咒罵，淺海彌霧暫時不能完全看清對方的臉，但其強壯的體格和發達的大小臂不能小覷。
淺海彌霧的格斗技術不差，但此刻卻感到極大的威脅感和不安，只能盡力壓住急促的呼吸，半虛著眼眸等待下一秒的瞬間變故。
對方格斗技術很不錯，短短的一個來回交手散透出的殺意比淺海彌霧見過的很多罪犯還要強。
更何況對方還帶著一個更致命的武器，槍械。
剛才的近身搏擊沒得到效果，男人弓下身降低重心底盤，保持著防御的狀態默默地摸向腰后。
淺海彌霧注意到這微妙的動作幅度，閃電般撲向對方。
他準備用槍了！
一道槍響在樹林間響起，驚起了正在躬身潛伏前進的萩原研二。
被淋濕的半長發耷拉在肩上，萩原研二腳下一滯，隨即加快，摒開眼前的草叢，剛好看見兩個黑色人影糾纏在一起。
萩原研二還沒作出下一步動作，便目睹兩人扭打著滾向一邊，下一刻雙雙消失人影。
“轟隆——”
夜空里兀地炸開一道霹靂悶雷聲，隆隆遠去的余音在山谷里引起回響，震得人耳朵嗡嗡直響。
天空昏黑的帷幔裂開一道縫隙，宛若有人在劃火柴，一抹蒼白、磷光樣的細帶閃了一閃，隨即熄滅。
緊接著又一束亮如白晝的閃電劃破整個夜空，徹底照亮了此刻萩原研二慘白又驚慌的面孔。
“淺海老師！”
“轟隆——”
第35章 雨夜驚魂
“哈，外面這么快就下雨了？這天氣預報也太不準了吧！” “眾所周知，天氣預報的準確率只有百分之五十。”
晚間。
松田陣平和降谷零前后腳走出教官特別版集體大帳篷，發現外面的天已經全黑，還淅淅瀝瀝地下起雨，剛才被批了一頓的心情更加糟糕。
“喂喂，金毛混蛋今天你的錯更大吧！早就說按我的計劃進行下去，根本就不會被人偷家！”
松田陣平擰起眉毛，看向降谷零的臉色充滿不爽。
降谷零被人一懟，也不甘示弱地反擊回去：“要不是你擅做主張，我們也不會拖到被人追上的程度。”
“可惡！那這樣說還是我的錯……”
“松田——”
松田陣平剛想反駁就被后面的聲音打斷，轉頭望去是手里拿著紙張的伊達航，這才勉強收斂氣勢：“啊……咳咳，班長你這是要送資料啊？”
伊達航走近兩人，笑著點點頭：“是班上的統計表，準備給鬼冢老師的。”
說完這句，伊達航又湊近松田陣平壓低聲音：“鬼冢老師他應該沒有再罰掃廁所吧……”
“……”
“這倒沒有。”
松田陣平看到伊達航擔心的模樣，一想到前半學期他們幾乎把男生廁所衛生包完的慘痛經歷，嘴角一抽，臉色極臭地從嘴里擠出一句。
“那就好！”
伊達航咧開嘴，欣慰地點點頭，好像這次沒被罰掃廁所是天大的榮幸，連帶著看兩人的目光都多了一點安慰和溫和。
“……”
不至于吧！班長！
你是怕我們又帶著你受罰嗎！？
松田陣平硬生生扯出一抹笑，把心里的話默默壓下喉嚨。
“班長有看到hiro他們在……”
在一旁的降谷零突然插話，問題還沒說完，就看見鬼冢八藏急匆匆地掀開帳篷出來。
老遠地就能瞧見對方眉毛緊皺成一個“川”字，還握著手機跟電話那頭快速說著什么。
“我去，鬼佬怎么跟著出來了？不會還要把我們找回去繼續吧？”松田陣平眉心跳，嘴里不禁低聲吐槽。
“伊達！快去統計我們班的同學是不是全都回來了，統計完馬上向我報備！”
鬼冢八藏看見這邊的伊達航，迅速掛掉電話，疾步邁近。
“怎么了，鬼冢老師？”
三人被鬼冢八藏突如其來的話弄得一頭霧水，齊齊疑惑地看向對方。
“一個在逃嫌疑犯跑進這座山了，路上還用槍擊傷了追擊的搜查課同事，現在準備封鎖東側山林配合抓捕。危險程度很高，全體統計學生是否在營地，保證安全！”
鬼冢八藏語速極快又挾帶擔憂，松田陣平一行人還想再問，鬼冢八藏的電話又響了，連忙接起說了兩聲又急匆匆趕向另一邊。
“伊達，馬上統計！”鬼冢八藏停下腳步，轉頭大喊一聲。
“是！”
伊達航敬禮，大聲回答后馬上朝著班級集體營地的方向跑去。
“松田還有降谷你們也去幫忙！”鬼冢八藏又扔下一句，隨即像風一般火急火燎地消失在夜里。
松田陣平皺起眉頭，跟著跑起來一邊疑惑道：“這么惡劣的嗎？居然還持槍擊傷警察……”
降谷零嘴唇緊閉沒說什么，只跟在伊達航身后清點人群。
在一眾熟悉的同學們面孔上掃過，灰紫色的眸子驟然一緊，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問出口：“他們兩個去哪里了？”
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
沒有在營地。
“班長，萩原和諸伏好像跟淺海老師一起去那邊山上了……”人群里一名同學舉起手。
“什么時候？”伊達航迅速朝回答的同學望去。
“差不多一個多小時吧……當時他們要走的時候我剛好跟他們打了個招呼……”被問的同學摸著下巴作思考狀，想了兩秒指向一個方向。
松田陣平和降谷零順著他比劃的方向看去，心下猛地一沉——
剛好是東邊的山林。
下著小雨的夜晚，從這里只能隱隱約約能看見一些樹木在搖晃著。
“轟隆——”
天邊突然炸開一道悶雷聲，不禁叫人莫名壓抑。
松田陣平和降谷零心跳頓時加速，眼神對視的一瞬，都在對方的眼里看到了驚訝和擔心。
“他們不會遇上……”
“哎哎哎！松田！你們到哪里去？不會是要到那里……別亂跑啊你們！”
身后傳來伊達航的驚呼，降谷零邊跑邊回頭：“班長別擔心，我們現在要去找鬼冢老師！”
喊完一句后，降谷零轉回頭跟在松田陣平邊上一起狂奔至鬼冢八藏剛才離開的方向。
營地帳篷外邊。
幾名全副武裝、套著塑料雨衣的人正打著電筒跟鬼冢交涉著，沒說幾句，兩個冒著雨狂奔過來的年輕人便一前一后抵達。
“松田，降谷？你們來干嘛！”被打斷對話的鬼冢八藏質問。
“萩原和諸伏還有淺海老師都在東邊山上，時間大概已經超過一個小時了！”松田陣平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聲音沙啞且迅疾。
“什么？！”
聞言的鬼冢八藏大驚，馬上朝邊上交流的同事說起來。
“我們已經了解，跟總隊聯系了。兩位同學先回去，我們馬上出發！”
領頭搜捕的便衣中年男人神色嚴肅地回答，招呼著邊上的同事們馬上行動。
“等等！我們也可以去幫忙！”降谷零和松田陣平同時喊出聲。
“不——”
“我們白天演練的時候曾經路過那邊山林，對一些地勢熟悉點，何況萩原他們萬一真碰上了犯人，留下什么痕跡暗示我們應該解得更快！鬼冢老師不必擔心我們安全，我們不會自作主張和冒險的！”
降谷零搶在鬼冢八藏拒絕前飛速冒出話，快得比課上搶答還溜，條條在，邏輯在線。
“你們——”
鬼冢八藏的聲音卡在喉嚨里，然后沉下臉，看向眼前兩個青年人。
黑色的夜晚里，兩人過于嚴肅的面龐實在跟平時插科打諢的樣子截然不同，鳧青和灰紫的眸子同時射出絕對的光芒，灼熱又認真的視線似乎要將鬼冢八藏刺破。
“不要逞強，不能單獨行動！”
鬼冢八藏被卡的嗓子再次發出聲音，語氣低沉卻鎮靜。
“……是！”
降谷零和松田陣平眼睛猛地一亮，在對方的視線里看到驚喜。
“行，讓他倆跟著你們去。”
鬼冢八藏無奈地招手，朝著領頭同事說道。
“他們兩個年輕學生……”
領頭的警官一看是兩個年輕的學生，下意識皺起眉紋遲疑。
“不用擔心，他們兩個綜合素質很好的，不會拖后腿，也有一點幫助。”
鬼冢八藏哼笑一聲，有些無奈，言語卻帶著對兩個年輕人無比的信任。
領頭警官一愣，想到剛才金發男生的話，很快回神答應。
“沒問題！”
松田陣平和降谷零迅速跟著拿上電筒和雨衣，才邁出幾步，天邊又是一道雷聲。
“轟隆——”
悶雷響在山谷回蕩，淹沒山林其余的聲音。
松田陣平和降谷零同時抬頭看向半山方向，心里再次升起一股揮散不去的躁慮。
【不會有事的。】
*
“淺海老師！”
前方傳來萩原研二的驚呼讓諸伏景光心里一跳，弓著身鋪開周圍的雜草來到聲音處，諸伏景光看見同伴正半跪在地上的黑影，卻不見淺海老師和那個襲擊者的身影。
“萩原沒事吧？淺海老師呢？”諸伏景光瞪大眼睛，吞咽下一口唾沫趕緊詢問。
被身后的諸伏景光碰到肩膀，萩原研二身體一個打顫，回頭讓諸伏景光看到他呆滯的面孔：
“他們好像，掉下去了……”
“什么？！”
諸伏景光聞言，迅速摸出懷中的小手電擋開樹枝與草叢。
往下望去是黑黢黢的雜草和及其陡峭的斜坡，晚上的視線實在有限，微弱的光芒射不到底。
“老師他們掉下去了？這里好陡，不能目測深度！”
“是……是！把手電給我用一下！”
萩原研二從一瞬的愣神清醒，抓過諸伏景光握在手里的手電在周圍迅速找起下坡的路。
“這里可以下去！”
萩原研二費力地伸出手臂摒開半人高的刺叢，發現一條勉強能滑下的道路。
“我下去找淺海老師，你快下去找鬼冢教官他們，對方有槍很危險！”
說完也不管身后諸伏景光的反應，萩原研二將迷你手電叼在嘴里，套起外套蒙住大半的頭和臉，以防刮傷和鉤到腦袋和頭發，腳下一索，整個人便斜順著山坡滑落下去。
“萩原你小心！”
諸伏景光來不及叫停萩原研二，只能朝同伴消失的昏黑方向低喊一聲小心，隨即站起身馬不停蹄地往山下跑。
【拜托！萩原和老師千萬不要出事啊！】
第36章 心跳加速
一個平坦的山谷平地。 淺海彌霧勉強穩住身形不再繼續往下翻滾，背部傳來一陣劇裂的疼痛感，泥水完全浸透了衣服侵襲肢體，在雨夜里帶著極大的涼意，冷得讓人不禁打顫。
“嘶……”
淺海彌霧倒吸一口涼氣，剛想動右手臂，就發現已經麻木得不能再動彈。
淅淅瀝瀝的雨下得更大了，沒有任何減小的趨勢。
雨珠下落，穿過層層疊疊的樹層打在頭發上，淺海彌霧半撐起身體，虛著眼睛在昏黑的樹林間觀察周圍的環境。
剛才跟對方扭打交纏在一起，居然沒注意到后面是斜坡，還陡得離譜！
一時間沒穩住重心，就跟對面的人一起翻滾下坡去了。
急速墜落過程中，對面的人明顯想讓淺海彌霧墊在底下，以此來減少自己的受沖程度，而淺海彌霧也是這樣的打算。
最后就是兩人更加激烈的撕扯，背部、大腿、手臂在泥濘又凹凸不平的山破間磕磕絆絆，碰撞的力度直叫人牙酸。
現在好不容易停下來，淺海彌霧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胃里也像是跟著翻滾了一樣，強忍下干嘔的沖動，淺海彌霧手腳并爬地朝著掛在高一點坡邊的黑影。
“啪嗒——”
左手抵在地上碰到一個硬硬的東西，淺海彌霧摸索著發現是順著兩人掉下來的手槍，于是立馬握緊。
而下一秒，一團帶水的泥土直沖淺海彌霧面門而來，來不及躲閃，淺海彌霧支出手臂阻擋，破碎的泥水四分五裂沾進眼里。
也就是這一秒的空隙，視線死角處黑影立現，緊接而來的是一腳大力踹踢。
淺海彌霧被踢中腹部，手里槍械瞬間脫落，腳下一滑直直倒向下方的山坡，所幸拽住一顆小樹，截住了翻滾的趨勢才讓淺海彌霧勉強緩沖下來。
濺進眼里的泥水讓眼珠止不住發疼，根本睜不開。而下一刻，淺海彌霧像是感到極大的威脅性，下意識往側邊翻滾。
一聲槍響在耳邊炸開，太近的射擊讓子彈的沖力變得更大，剎那間樹皮加皮屑和著泥水綻開，不少還飛到淺海彌霧的臉上。
“可惡……沒子彈了……”
歪歪斜斜站在上方的男人低聲咒罵一句，砰地一聲把槍摔在地上。
淺海彌霧的眼睛還是睜不開，只能聽見有東西掉落在地上的聲音，像是金屬的槍械與地面接觸，然后是帶著泥水的腳步聲在朝自己靠近。
“砰砰砰——”
心跳猛地加速，淺海彌霧伸出面前還能動彈的左臂擋在面前，接下了對方的一記猛踹，在又濕又滑的地面滾了兩圈后停下。
此時的月光變得明亮起來，透過一處枝間縫隙給昏黑的樹林照進一絲光亮。
“咳咳……”
對面的人力度比之前小了一些，估計是也受了傷的緣故，低沉的聲音更加暴躁，“該死的，你真是找死……”
淺海彌霧被人使勁拽扯起頭發，半睜著眼睛看向對方。被迫抬起下巴，男人重重喘氣呼出的熱氣撲在淺海彌霧的臉上。
對方手上一點不留情，撕扯得淺海彌霧一陣頭皮發麻。
垂在一邊的手費力地抓握起一團泥土砸向對方面龐，給淺海彌霧爭取了一個喘息的間隙。
“找死的家伙，今天晚上就是你的忌日……”
男人快速抹掉臉上的泥水，咒罵的聲音愈發粗獷，帶著怒氣與狠意撲向淺海彌霧。
兩人再次扭打在一起，順著地坡面翻滾又停下。明顯帶著繭巴的手掌緊緊圈環在淺海彌霧的脖子上，驟然縮緊。
“！”
淺海彌霧瞳孔一散，沒想到對方的余力還這么足，被人鉗制在身下，脖子處傳來的劇痛讓他呼不上氣，渾身血液逆流般，大腦出現缺氧的暈眩。
“可……惡……”
淺海彌霧死死抓住男人的手往外扯，右臂卻使不上力氣，嘴里、鼻翼都傳來血液的鐵銹味，冰涼的雨水像是利刃打在臉上。
這樣下去肯定不行！
淺海彌霧耳朵里嗡嗡響著，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仿佛一塊密度極大的石頭，讓底下受傷的淺海彌霧不能動彈半點。
“靠！”
淺海彌霧難得說了句臟話，但嗓子已經干得不行，顯得低不可聞。
沒等下一步動作，淺海彌霧忽然感覺身上一輕，掐在脖子間的重力也消失了，過了幾秒耳邊傳來一句急迫的喊聲——
“淺海老師！”
*
聽到槍響的那一刻，萩原研二心臟猛地收縮，正在擋開樹叢的手愣滯在半空，但腳下的步伐卻沒停下。
因為坡面太滑，從上面滑索下來的萩原研二動作不敢太快，手背手心被地面上刺刺挎挎的雜草和石子擦破皮，但他一點都沒感到疼痛。
現在只聽到一聲槍響，接著好幾秒沒有動靜，不知道下面到底是什么情況。
萩原研二一咬牙，直接放開謹慎的動作，再也顧不上什么就往下滑去。
在一處低平的小溝里，萩原研二被絆倒翻了兩圈，才撐起身體就聽見一句低沉的人聲。
“去死吧……”
“！”
萩原研二把懷里的手電一掃，看到五米外的樹后場景，腦袋幾乎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撲向了對面。
一擊強大沖力的膝蓋踢射，把壓在淺海彌霧身上的黑背心男人踢開。
萩原研二甚至來不及查看躺在淺海彌霧的情況，潛意識里的危險意識讓他迅速攻擊這個猝不及防的襲擊者。
“啊——嘶……”
只穿黑背心的男人被背后猛地一擊，整個人像是重物飛出一米多狠狠砸在地面，癱在滿帶泥水的坡上，嘴里一邊痛呼著，發出非人的慘叫。
又是如同暴雨般的拳頭襲來，倒在地上的男人艱難伸出一支手臂抵擋，但對面不知道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人卻像發了瘋，拳頭像是烙鐵打偏在鼻梁，血液瞬間從男人鼻間冒出混著雨水沾滿臉孔。
“呼，呼……”
萩原研二的胸口與肩膀幅度極大地起伏著，揍人的右拳頭幾乎沒有知覺。
頭上的雨水滑過臉頰順著鼻翼掉進嘴巴里，隱隱約約還有一股血液的鐵銹味。
揪起男人的背心領子，萩原研二趴上去確認對方已經暈死過去，這才往后一仰摔坐在一邊的地上大口呼吸。
過了兩秒才想起一旁的淺海彌霧，萩原研二踉踉蹌蹌地爬到剛才的方向。
被遮擋了大半光線的樹林間，面前的青年人正安安靜靜躺在地上。
萩原研二的迷你手電不知道掉哪里去了，現在看不清淺海彌霧的臉，只能看見對方正毫無動靜地癱在地上。
“淺海老師……”
萩原研二微微睜大眼睛，霎時間心臟狂跳，大腦一片空白，顫顫巍巍地張開蒼白的嘴，擠出一聲試探性的呼喚。
好像還沒有回應。
“淺海老師！”
“咳……咳咳——”
萩原研二一下子猛撲過去，等摸到對方身上時，手底下的人才咳嗽出兩聲然后是急促的呼吸，胸膛劇烈地起伏跳動著。
“我……沒事……咳咳咳”
淺海彌霧從干得快要冒火的喉嚨里溢出低語，慢慢地抵在地上起身。
“老師……沒事，好，我暫時把他打暈了。”
萩原研二眼疾手快，迅速伸手去扶想起身的淺海彌霧，一邊解釋著現在的情況。
淺海彌霧聞言，站起身推了推了萩原研二的手臂：“檢查一遍。”
萩原研二被一提示，立馬點頭跑向暈死的男人，上下摸索了一遍口袋，確認對方身上沒有帶其他武器。
然后又無師自通地一把扯下男人褲子上的皮帶，將他翻過身去反手死結捆起，隨后扒掉對方松松垮垮的褲子在兩只腳踝間纏繞一圈，費力地打結收緊，才把男人推開摔在一邊。
撐在地上的手碰到一個硬硬的東西，撈起一看是帶著泥水的手|槍，即使被雨水沖刷過，但抵在槍口的手指仍舊隱隱發燙。
抽開彈匣發現里面是空的，萩原研二這才明白剛才為什么只有一聲槍響。
不過也所幸子彈不多，否則在對戰中肯定很吃虧。
萩原研二轉身，半彎下腰在剛才下來的地方摸找著迷你手電。
“找到了……！”
萩原研二打開手電按鈕，一束微弱的亮光射出去，嘴角輕輕一揚。
幸虧還能用。
“淺海老師我們先下去，剛才已經叫小諸伏回去找……”
萩原研二打著手電轉向另一邊的淺海彌霧，說到一半的話忽然卡住，面色“唰”地變白。
被照亮的淺海彌霧正半跪在地上摸著脖子，全身被打濕。
原本工整的衣服此時變得破破爛爛，手臂和和衣服上都沾著紅色的液體，被雨水一沖刷流到地上。
而更令人驚恐的當屬脖子上紅青交錯的掐痕，深得讓人不敢再看。
“淺海老師，你哪里受傷了？嚴重嗎？有槍傷嗎？”
剛才在黑暗里，萩原研二還沒看清對方的樣子，現在被手電一照徹底看見淺海彌霧的情況，才放下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
“沒有，血跡是手臂擦傷的。”
淺海彌霧扶著邊上的樹木緩緩站起，聲音沙啞得像鋸子磨木板。
嘖，剛才對方下的死手差點讓他掉氣。
真是沒想到那人的格斗居然這么厲害。
“那，我們先下去嗎？我把他捆了，短時間也不會醒來。”萩原研二擔憂地征求淺海彌霧的意見。
“嗯……嘶！”
淺海彌霧嗯了一聲，才邁出第一步就差點打滑，半只膝蓋撞在地上發出悶哼。
“怎么了！”萩原研二連忙上前一步扶起淺海彌霧。
“腳崴了。”
淺海彌霧皺起眉毛，準備再次嘗試邁步，同樣又是一個前撲，幸好被萩原研二一把抓住，這才沒搞出一副狗啃泥的滑稽場景。
“我來背老師！”
萩原研二穩住淺海彌霧的身形，脫下外衣套搭在對方頭上，將小手電放在淺海彌霧手中，蹲下身來拍背。
“……謝謝。”
淺海彌霧也沒推辭，用勉強還能活動的左手接過手電，前傾身體伏在萩原研二背上。
怕壓到對方頭發還特意將萩原研二的半長發攏在脖子一邊，隨后徹底把重量壓放到身下的青年。
萩原研二背著淺海彌霧緩緩站起，找到一條還能走的小路出發。
淺海彌霧手臂疼的實在厲害，右手無力地垂搭在萩原研二的肩上，把手電壓在自己的頸窩間給身下人照亮腳下的路。
萩原研二的外套濕噠噠地耷拉在淺海彌霧腦袋上，勉強擋住飄飛的雨水。
青年人的體溫出奇得高，透過背部傳來緊貼自己，讓淺海彌霧疑惑對方是不是火爐子。
不過淺海彌霧沒有出聲。
他實在太累了。
好想睡覺。
濺進的污水讓眼珠火辣辣的，怎么使勁也睜不開。
“淺海老師……淺海老師……”
耳邊輕輕響起的喊聲被風吹散在雨夜，讓他想起一句詩歌——
死亡是涼爽的夜晚。
第37章 并肩作戰
“呼叫小隊，這里是B組！目前在警校營地至東半側路段搜尋，暫未發現目標！” “收到！繼續搜查，注意安全，發現犯人蹤影立刻報備！”
“是，收到！”
呼叫機里傳出呲呲的電音，領頭的搜捕警官將呼叫機重新揣回兜里，了一下頭上的雨衣帽檐，“各位堅持，雨下大了，信號也不太好……”
“萬田前輩，現在已知的犯人信息有哪些？武器只包括手槍嗎？逃亡時間和危險程度如何？”
降谷零握著手電筒踩在泥濘的坡地上，靠近前面領頭的萬田警部詢問。
“犯人是累犯，三年前故意傷人判刑，今年初出獄。具體身份應該是作假的黑證，格斗技術和槍法很準，從今天凌晨開始逃亡，射傷了一名交通課的同事。”
“按照推斷應該是從凌晨起沒有休息時間的，目前可能困在山里消耗了不少體力，下午追捕過程中只有54版左輪，其余武器暫時不清楚，危險程度不能低估！”
萬田涼太繼續前進，一邊跟身旁的年輕學生介紹著大概情況，“你們畢竟是學生，現在只參與前期搜尋，后面發現犯人蹤跡不要急著往前沖——”
側頭看向邊上的金發學生，本該稚嫩年輕的面孔緊緊蹙眉，透露出主人的擔心，但詢問的語氣卻盡力壓抑情緒。
明明心里焦急不堪卻強迫自己冷靜，問話邏輯清晰毫不含糊。
或許真像鬼冢說的那樣，是個不錯的優秀警察苗子。
萬田涼太的眉宇稍稍緩和，不自覺間語氣溫柔起來：“后面交給我們。”
這是，我們身為前輩的職責。
“……了解。”
降谷零灰紫的眼眸沉下，低聲應了句，握住手電的指節卻捏得發青。
抬頭望去夜空仍舊昏黑，在雨夜中，山林靜寂得像一頭蓄勢待發的潛伏怪獸。
“會有山洪的可能性嗎？”
降谷零伸出手感受飄灑的雨水，雖然說不上傾盆而下，但也未見半點減小的趨勢，等會雨勢變大也說不定。而心里默默估計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兩個半小時，如果真的遇到……
“這里的土壤顆粒比較細軟，具有較強透水性，雨水能夠迅速滲透到土壤中，減少表面徑流的形成，加上覆蓋率挺高，山洪的潛在風險相對較低……”
松田陣平彎下身，用指尖捻起泥土補充，濃密的眉毛隨著主人皺起：“但是如果降雨量還以這種強度或者加大，時間一長就不好說了。嘖，可惡……”
松田陣平站起身剛想和降谷零說話，就聽見不遠處傳來搜查警官同事們急促的呼喊。
“這里有疑似目標！……”
“舉起手來，別動！”
松田陣平錯愕，跟降谷零同時跑向聲源處，白熾光束的手電照射過去，卻讓兩人瞳孔一驚，失聲大喊出聲——
“hiro！”
“景光！”
被一行人攔截摔在地上的人影正是先跑下山求救的諸伏景光。
下山的坡面泥濘不堪，諸伏景光的鞋子和衣服褲子全都濕了個遍，剛才腳下一滑直接從半坡上翻了下來，但所幸混亂中拽住了個什么東西停下了翻滾。
腦袋里的暈眩還沒徹底消失，一道強光突然射向自己的眼睛，諸伏景光下意識伸出手臂擋住光源。
緊接著是幾聲急促的威脅聲：“舉起手，別動！”
半虛開眼睛，諸伏景光被手電的光閃到，只能勉勉強強分辨出周圍有好幾個人影，強迫自己睜開眼睛，居然有個黑黢黢的槍口正對著他。
諸伏景光頓時身體一僵，在作出反射性反抗動作前兩道熟悉且著急的喊聲沖進耳朵，然后是一個灼熱的擁抱，把渾身淋濕的他驚起冷顫。
“hiro？你怎么在這里？受傷沒有？！”
諸伏景光被降谷零扶了起來，腦子還有些懵，嘴里卻很快回答：“沒有……”
“怎么回事？這是你們同學？”
圍在周遭的警察看到兩個年輕人奔過來面色激動得不行，詢問出聲。
“他是我們班同學，也是之前說的三個人——”松田陣平匆忙解釋一句，聽見諸伏景光說沒事，看外表的確也沒受傷，心底稍微放松。
但手電在周圍一圈掃射，卻沒見到其余兩人的蹤影，松田陣平沒放下的心再次懸起，語氣焦急：“景光只有你一個人嗎？研二和淺海老師沒跟你一起？”
諸伏景光被松田陣平一問，身形尚未站穩就馬上開口：“差不多半個小時前我們收到襲擊，對面有槍，淺海老師跟他扭打在一起滾下西側一邊的山坡了，萩原跟著下去找他，讓我先下來找人！”
“什么！滾下山了？”
眾人一驚，諸伏景光明顯也急的不行，萬田涼太率先站出身掌控大局：“馬上通知a組！一部分到半山腰搜查，另外的跟我從上而下！”
隨即萬田涼太又朝諸伏景光投去詢問的目光：“同學，現在還能行動嗎？”
諸伏景光重重地點頭：“沒問題，我來帶路！”
“等等hiro！”
降谷零迅速按在諸伏景光肩膀上，沒等對方開口詢問，就果斷地脫解開自己的雨衣一揮搭在諸伏景光身上，接著毫不猶豫取下帽子壓在幼馴染頭上。
降谷零將手抵在諸伏景光浸濕的冰涼背后，溫熱的體溫傳遞過去，仿佛在給對方安慰。
“現在，行動！”
“是！”
搜查的人群齊齊喊出，由諸伏景光和降谷零在最前面領路，爬上崎嶇的山坡。
*
“喂，淺海老師”
背上沒有回答。
“淺海老師……”
依舊沒有回應，空氣里只有沙沙的雨聲。
萩原研二不能感受到背后的熱量，從背上人頭頂的衣服滴下來的雨水落入萩原研二的耳朵引起癢癢的感覺，然后又順著耳沿背滑入后脖頸。
一陣夾攜雨絲的涼風吹過讓萩原研二渾身一抖，背上持續的沉默讓他瞬間屏住呼吸，低抑地從喉嚨里溢出一句尖銳的呼喊。
“淺海……老師！”
“咳咳咳……怎么了？”
背上的人終于有了動靜，貼在萩原研二后背的胸膛輕微起伏著，證明他的存在。
“沒，沒有……淺海老師別睡過去，我們馬上就下去了。”
萩原研二重重呼出一口氣，剛才憋住了太久，讓他臉頰開始發燙。
但是，幸好背上的淺海老師沒事。
“嗯……好，路滑，注意。”
淺海彌霧費力地開口，沙啞的聲音像是風箱一開一閉，還忍不住咳嗽。
掐的力度真夠狠。
淺海彌霧懷疑，未來一周自己估計都不能正常說話了。
“好，我注意。”
萩原研二把搭在淺海彌霧大腿間的手往上一提，把人背的更緊，為了防止淺海彌霧昏睡過去，主動找起話題。
“剛才我下來的時候先讓小諸伏下去找人了，老師不用擔心，估計半路還會遇到找上來的人。”
“嗯。”
淺海彌霧怏怏地悶哼一句，嗓子干得發疼。
“現在看雨勢沒有停止的趨勢，不知道會不會引發山洪，我還是加快點吧……老師現在還堅持得住嗎？”
萩原研二說著，壓住低不可聞的喘氣聲，沾滿雨水的煙紫色眸子在樹林小路視察。
剛才揍人的時候全憑潛意識里的勁兒，當時沒感到身體的異樣，現在稍稍恢復，疲憊與疼痛漸漸襲上身來。
“嗯。”
淺海彌霧的回答仍舊簡短，但是卻能讓萩原研二放心。
“老師是在爆處組工作五年了嗎？一直聽說這個崗位挺危險的，犧牲率很高，我也在猶豫著要不要加入。”
萩原研二輕輕哼笑一聲，眉宇在黑夜里變得異常緩和，煙紫色眸子隱隱發著暗芒。
昨天晚上，他還和小陣平討論過這個問題。
然后又想到白天與關西兩位同學的實操切磋，萩原研二繼續說道：“聽前坂兩個同學說是老師你讓他們來找我和陣平切磋的，是嗎？”
“嗯。”
淺海彌霧還是以極短的哼聲回應，過了兩秒又艱難地擠出一句：“你們，優秀。”
“嗯？看來淺海老師對我們很自信呢，哈哈哈……”
萩原研二被淺海彌霧一句“優秀”逗樂，嘴角翹起彎彎的弧度，剛想再說話，腳下卻猛地一滑。
萩原研二：“！”
淺海彌霧：“？”
“呲——”
迷你手電從夾隙間掉落，淺海彌霧第一時間伸出還能動彈的左手，護在萩原研二毛茸茸的腦勺后，墜落感再次襲來。
而萩原研二也是同一時刻拉住了淺海彌霧，雙手環在對方身上把重量壓向自己這邊。
“喂！淺海老師沒事吧！”萩原研二翻身卡在淺海彌霧與一棵樹之間。
該死！
剛才踩滑了，直接讓兩人摔了個狗啃泥。
泥水粘在卷卷的睫毛上，萩原研二使勁擺頭甩掉頭發上的水漬，湊近淺海彌霧使勁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看清路！”
多災多難的淺海彌霧：“……”
“沒事，起來。”
狼狽至極的萩原研二連忙撐起身體，將淺海彌霧重新拉起來，彎下背后，沒感到后方動靜，有些無奈地開口：“淺海老師……剛才是意外，我保證等會絕對不會腳滑的！”
“哦……”
背上的重量重歸回來，萩原研二小心翼翼地借助樹木支撐站穩，順勢撈起地上的手電叼在嘴里，一步一步邁開步伐。
一深一淺的腳印痕跡留在泥濘的坡面，深夜的樹林飄蕩著自然的泥土氣息和隱隱的血液鐵銹味。
萩原研二背著身上的人慢慢朝著山下亮光的營地前進。
第38章 我想救他
“誰先進去？” “額……小降谷吧……” “為什么是我啊？萩原你先進！”
“我不好意思啊……”
“淺海老師不會怪你的，萩原。”
“小諸伏你別這樣，我又想到那天晚上的尷尬場景了……”
“hagi你真是不行，起開！”
松田陣平往周圍瞥了一眼，醫院走廊上幾個路人奇怪地看向他們幾個人擠在一間房門前，一接觸到松田陣平的“兇狠”目光都迅速走遠。
看著你推我推的場景，松田陣平一聲叫停，朝著伊達航點頭：“班長，你打頭陣！”
“行，我先進。”
高壯的寸頭青年應了一聲，便伸手去扶上門把手。
今天是周六的上午，他們才能從警校里暫時請假出來看望遇襲受傷的淺海彌霧。
說到上周三晚上的遇襲，松田陣平到現在還能記得當時搜查到萩原研二和淺海彌霧的場景，差點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當時他們跟著諸伏景光爬上山，根據掉落的地點一直往下沿著山坡找。在一處小溝邊找到幾乎半裸著的中年男人。
對方被扒了外面的褲子套在腳上綁住，雙手也被反手擒住，一根皮帶打著死結把男人捆得死死的。
由搜查的前輩確認這個男人就是在逃的目標犯人，馬上上拷成功抓獲。
但是仍舊不見萩原研二和淺海彌霧的蹤影，犯人明顯應該是他們綁的，但現在仍然找不到。
后面萬田警部把人分成兩撥，一方先押著犯人下山，另一方包括松田陣平三人則是順著下山的路繼續尋找他們可能前行的方向。
“淺海老師他從這么高的地方摔下來肯定傷害不輕，對方還有槍，也不知道中沒中槍……”
諸伏景光語氣透出壓不住的焦急，把松田陣平和降谷零的心又提了一提。
山林的雨夜是昏黑一片，腳印被泥水沖刷得看不見，犯人周圍只有一灘隱隱的血跡，不知道是他一個人的鼻血還是也包括萩原研二或者淺海彌霧的。
其中之一，或者兩個都有。
松田陣平咬住嘴唇，鳧青色的眼眸在黑夜里射出危險的寒意。
所幸最后還是在另一邊快接近山底的路上遇到了兩人。
手電的光束順著人影方向照去，面色慘白的半長發年輕人渾身濕透，臉上還沾著隱隱的血跡。
萩原研二的外套搭在背上人的頭頂，將人勉強掩蓋在衣服下。但兩人身上都滴著臟臟的泥水，像是在泥地里滾了幾圈，總之狼狽不堪。
“萩！”
“萩原！”
松田陣平大叫一聲，比降谷零還快地奔到萩原研二身邊接下背上的人。
身上重量消失，萩原研二大腿忍不住打顫，差點站不穩，還好被緊趕上來的降谷零扶住。
“萩原沒事吧？淺海老師呢？”
萩原研二借著降谷零的手臂站定，費力開口：“我沒事……淺海老師他脖子和手臂上的傷很重，快把他送下去……”
諸伏景光也跟了上來，幫著松田陣平將雨衣搭在淺海彌霧身上，然后背上背。
手電一晃，在看到青年老師的脖子縱橫交錯的傷痕時，倒吸一口涼氣。
松田陣平側頭瞥見，身體一僵，但馬上回神，把半昏迷的淺海彌霧背上身瘋狂地奔向營地。
“我先把老師背回去！你們把hagi帶回來！”
松田陣平著急大喊，腳下像抹油，即使背上負擔了一個成年男性的重量且加上凹凸不平的地面，依舊快得飛起。
最后把人運回去實施緊急救助時，松田陣平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氣，小腿感覺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累虛脫了。
過了兩分鐘，降谷零幾個人也回到營地，一個個喘著粗氣。他們都沒想到松田陣平背著人還跑得這么快。
明明都快20分鐘的路程活生生被壓到了4分鐘。
簡直就是大猩猩一般的體力。
但是值得慶幸，淺海彌霧被送上救護車時都還能保持清醒，雖然說不話，但還是朝他們點頭示意不用擔心自己。
本來也想跟著去，但鬼冢老師說有老師會負責讓他們別去搗亂，派伊達航壓著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去檢查身體，算是結束了這驚心動魄的一晚。
后面兩天還在學校上課，總算逮住一個周末請假的機會出來看看淺海老師。
但萩原研二因為把人摔了個狗啃泥加上后期迷路，感覺有點不好意思，沒敢走到前面。
他對天發誓，是路太滑才摔跤的！
后面迷路……是因為天太黑，他的確不認路了。
“吱呀——”
伊達航握上門把手，還沒使力，房門便被人從里打開。
是一個寸頭青年和瘦瘦高高的青年，兩人抬頭跟著對面一起錯愕。
“是前坂和平行同學。”
萩原研二率先認出這兩位是上周跟自己和陣平切磋的關西交流生。
“啊……是萩原同學你們，都是來看淺海老師的嗎？我們也是，現在先告辭。”
前坂小成微笑著道別，推著一邊面無表情的平行晴人走向門外。
盯著兩人走遠的背影，降谷零不由得皺起眉頭，為什么剛剛那個寸頭同學看他的眼神很怪啊……
“咳咳咳……”
房間里傳來淺海彌霧的咳嗽聲，看到進門的五個人，淺淺扯出一個微笑，嗓子底下發出低啞的聲音。
“歡……迎……咳咳。”
“額，淺海老師，你先別說話了！”
伊達航把手里捧著的花束——大家集資買的，放在一邊的臺上，發現邊上還有一個果籃，應該是先前那兩位同學送的。
萩原研二也走上前把小果籃放在桌上，抬頭向淺海彌霧望去。
病房本來是雙人間，但前兩天另一位患者出院了，現在只有淺海彌霧一個人。黑發青年穿著藍白條的病服，脖子間纏著白色紗布，右手臂打了一圈石膏掛在胸前，但臉色并不蒼白，還算健康。
“嗯。”
淺海彌霧也覺得喉嚨一說話就火辣辣的，回應一聲舉起還能使用的左手拿手機打字。
【謝謝你們來看我，今天早上鬼冢老師提前跟我說了。】
給面前的幾個年輕同學看了一眼手機內容，淺海彌霧又收回手機繼續打字。
【萩原和諸伏同學現在怎么樣？受傷程度。】
萩原研二看到屏幕，擺手道：“沒有受傷，當天晚上我們兩個就做了一遍身體檢查，其實就擦了點皮。”
諸伏景光也跟著點頭，看向淺海彌霧的晶藍色貓貓眼透著柔意。
【也謝謝那天萩原和松田背我下山。】
淺海彌霧打字，側頭向松田陣平看去，眉毛輕輕彎起。
后面從萩原研二背上換到松田陣平背上，當時的淺海彌霧意識還是清醒的，只是沒力氣動。
近五分鐘的路程讓松田陣平跑的飛起，淺海彌霧在恍惚中都快以為自己在坐飛行器了。
“啊，不用客氣，也謝謝淺海老師當時保護研二和諸伏兩個人。”松田陣平搖搖頭，坐到一邊的椅子上。
回到學校后，萩原研二和諸伏景光兩人連著講述了自己的經歷，徹底把那晚的全過程勾畫出來。
萩原研二講的及其詳細，旁人聽著就夠緊張，更不必說作為當事人去參與一番。
單單從快要打中諸伏景光的第一聲槍響開始，后面的每一步都透著心悸。
“好在最后大家都平平安安的。”伊達航語氣略顯欣慰。
【老師的職責。】
淺海彌霧打出五個字來，但很快又刪掉，順著伊達航的話點頭。
“話說剛才的兩位同學也是來看淺海老師的嗎？沒想到比我們還早一步。”降谷零詢問道。
【是的，他們下周要回關西了，臨走前來看望我的。】
說實話，看到前坂小成和平行晴人兩個同學帶著果籃來看自己時，淺海彌霧還是有點驚喜。
野外訓練那天，因為每個班要兩名老師負責，淺海彌霧剛好被分到最后的交流生班級。跟這兩個同學其實沒過多接觸，但這次他們也來看自己，倒是讓淺海彌霧心情不錯。
五個人沒在這里待多久，因為想著讓淺海彌霧自己多休息一會，決定先回學校。
“淺海老師再見……下周再來看你！”眾人紛紛準備出門，順帶還幫淺海彌霧帶走一袋垃圾。
“不用，下周，出院。”
淺海彌霧揮著手送人，擠出一句。
淺海彌霧說的的確是真話，過了不到一周他就出院了。
其實自己的受傷程度并不大，只是脖子上有些駭人。右手臂打了一層薄石膏，估計得半個月才能拆。
被犯人踹在胸前的那一腳沒有引起肋骨斷裂，撞了石頭的后背養了兩天也差不多快好了，只是腳踝崴傷，不過不是大問題。
回學校后，教務科沒急著給他排課，反倒讓淺海彌霧多養養傷。
在家又待了一周多，淺海彌霧終于在月末回去正式任課了。
一回去淺海彌霧就聽見鬼冢教官忙著處諸伏景光的事情，在辦公室還見到了趕來的諸伏高明。
聽說他們五個同學再次解決了一次案件，但是私自行動加上偷偷在資料室查閱，被鬼冢八藏狠狠批了一頓。
“呼……真是不省心。”
把這次事件后續處得差不多的鬼冢八藏疲憊地癱在辦公椅上，按上自己的太陽穴。
“鬼冢老師，景光同學他這件事……”
淺海彌霧欲言又止，剛才把事情來龍去脈稍微了解了一下，沒想到他們五個又是拆炸彈又是火場救人，還有極限跳樓。
短短兩周沒見，又多了一項事跡。
“這件事也跟諸伏同學的親屬溝通了，犯人在后面會依法走流程，只是可能不會判死刑……”
說到后一句，鬼冢八藏的聲音小了下來，帶著一陣無奈的嘆息。
諸伏這孩子的檔案經歷在一開學他就看了，教人唏噓。
如今卻像是命運般碰到多年前的兇手，義無反顧在火場救人，鬼冢八藏該表揚的也表揚了，該批評的也批評了。
現在后續的發展也只能看法律流程，時間拉得過長加上對方精神貌似不是很穩定，要是還請厲害的律師來辯護，多半也判不到死刑，甚至時間都能減得不少。
鬼冢八藏沉下眼睛，感覺腦袋有些疼痛。
淺海彌霧自覺不再打擾，悄悄退出辦公室。還沒走多遠就看見操場上的諸伏景光，旁邊站著跟他長相很相似的另一個青年，同樣是上挑的貓眼卻顯得更精明和儒雅。
兩人應該是在道別，很快就互相揮手分別了。
諸伏景光轉過身，瞥見不遠處朝著自己微笑的淺海彌霧，提著手中的袋子幾步走向前：“淺海老師好！”
“諸伏同學下午好。”
淺海彌霧點頭，眼神向諸伏高明離開的方向看去，嘴角上揚：“是諸伏君的兄長嗎？長得很像。”
諸伏景光聞言，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是的，他是我哥哥，因為這次關系到我們家的一個案子來學校商量的，現在很忙就趕回工作了。”
“聽說諸伏君也是刑事部的警察，沒想到你們兩兄弟都會成為警察……”
“哥哥是長野那邊警署的，哥哥在很久之前就立志當警察，我更多是因為想繼續調查那件事。”
“把那個人從火場里救出來會后悔嗎？”
諸伏景光猛地抬頭，嘴唇微微張開，顯出錯愕的表情。
青年教師說話的語調很平常，就像是簡單的一句問候，而非特意。諸伏景光沒想到對方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但很快搖頭給出回復：“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
他知道。
回來的當天松田他們也問過類似的話題，但為了照顧諸伏景光沒有繼續說到底。
諸伏景光甚至在晚上的床上徹夜失眠，他對著漆黑的天花板一遍又一遍反問自己：
諸伏景光，你后悔嗎？
查了這么久的仇人就在自己面前，甚至不用自己做什么，只需要視而不見地走開，他就能悄無聲息地淹沒在火海。
而自己最后做了什么？
冒著生命危險把人救出來，甚至不知道對方最終能被判多少年。
或許無期，也可能十年。
諸伏景光把手指捏緊握成拳頭，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后睜開：“但當時——”
“我想救他。”
諸伏景光說完，眼睛跟著干澀，不由垂下頭來：“淺海老師會不會也覺得我很軟弱，當時不敢，現在也不知道該不該后悔……”
“當時你已經作出選擇了，不是嗎？”
諸伏景光感到腦袋一重，側過臉發現是淺海彌霧正伸手搭在自己頭上。
“你很勇敢，也很高尚，捫心自問換做是我，可能也不會比你做的更好。”
“所以——”
諸伏景光順著聲音抬頭，望進一雙霧藍色的海洋世界，隱隱約約，竟跟很久之后的對視如此相像。
“后面，交給法律來審判。”
第39章 梅開四度（二合一）
煩惱來得快，消得也快。 諸伏景光的事情后續在依法進行，而當事人也沒有表現出異常的心情緒，這倒是叫一直在隱隱擔心的鬼冢八藏放緩了神經。
諸伏景光的確是一根好苗子，以后不管是在警察行業的哪個崗位都能作出一番成績，鬼冢八藏不希望因為這次事件讓他陷入心怪圈。
所幸，諸伏景光確如淺海彌霧所言，平常地接受一切，在快到來的期末前認真學習，成績不減反增。
“他很堅定的，我能感受到。”
這是淺海彌霧事后說過的一句話，事實證明——
他是正確的。
一個月的時間不長，很快就過去了。
臨近畢業的半個多月，不管是平日認認真真學習還是摸魚的同學們，都似乎感受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氛，神情面貌改變了不少。
包括萩原研二在內的五人終于在期末前半月趕完了罰掃澡堂的懲罰。一個月來除了周末出校幫忙抓了個小偷、幫著一家失火的樓戶消防救援和……
淺海彌霧有些記不清了，不過相比之前的事跡少了一些，但也沒少好多。
他有些懷疑，這五個同學是有什么案件buff在身上的嗎？
他記得自己當時在警校也沒像他們一樣，有這么多意外。
不過好在五個人倒是一直平平安安，沒受過什么大傷。
綜合第二的伊達航作為班長憨厚又勤奮；綜合第一的降谷零天賦極強也同樣勤奮；諸伏景光綜合稍弱但狙擊成績一流，在解決完多年以來的案件后似乎變得更加自信，也是名列前茅。
而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兩人則是在爆炸物處這方面論和實操甩開同級生一大截，早早被組里邊的前輩審查一遍，想搞特招以免遲一刻被其他部門給搶走了。
總體來說，五個人給淺海彌霧的感覺很神奇，像是一個永遠不會散掉的小集體，充滿活力與青春。
而且早已顯現出成熟的警察風范。
不過今天晚上，看著自己寢室里面五個面面相覷的年輕人和他們臉上古怪的表情，淺海彌霧決定暫時收回這個評價。
四樓宿舍，淺海彌霧的單人房間內。
木質的書柜倒在地上，幾本教科書倒散出來，金發黑皮與黑色卷毛正半跪在地上，滿臉錯愕，手里還互相揪著對方頭發。
而邊上的是萩原研二與諸伏景光，兩人均是一臉復雜的模樣，抬頭看向房門旁微張嘴巴顯出詫異的伊達航，跟著張開嘴，閉合兩下卻沒說出話來。
欲言又止。
沉默是今夜的晚風。
本該是熄燈時間，五個人卻齊齊出現在淺海彌霧的房間，還搞出這一副尷尬的情景，如果想知道這到底是為哪般？
不防把時間稍微往前撥一點。
PM9：50
淺海彌霧正在宿舍的書桌前埋頭寫教案，靜寂的空間突然響起門外輕微的敲擊聲。
今夜的第一位客人出現了。
淺海彌霧寫到一半的手停下來，似乎對外面的來人很熟悉，沒有起身只是朝著門口方向輕喊一句：“請進，門沒有關。”
“吱——”
房門被推開，暖色的燈光照顯出造訪之客的面孔。
半長發的青年進門向淺海彌霧的方向點頭，手上拿著幾頁紙張，把房門重新推上才朝淺海彌霧這邊的書桌走來，臉上掛起一抹愉悅的微笑。
“淺海老師，晚上好！又打擾了……”
來人正是，萩原研二。
“萩原同學晚上好！這次又有什么新的問題了嗎？希望我能給出合格的回答。”
淺海彌霧抬頭給對方一個淺淺的微笑，順便拉開邊上的一把椅子示意萩原研二坐下。
萩原研二也沒過多推辭，輕車熟路地坐下，將手上的資料擺到桌面按順序打開，推到對面的淺海彌霧眼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注解和圖案，展示出主人的認真。
“這次沒有新問題，只是上次老師說過的那個例子我回去又推算了一遍，想給老師看看有沒有過程性錯誤。”
萩原研二從兜里掏出一只筆在兩個公式邊畫出一個圈，繼續轉圈加深。
“沒問題。”
淺海彌霧拿起萩原研二推過來的紙張檢查起來，雖然過程復雜，但淺海彌霧卻像做過無數次，熟練地在腦海里推算著。
“話說老師學期結束后會回去繼續任職嗎？說不定我們能成為……”
“成為未來的同事，對嗎？”淺海彌霧視線不離卷面，嘴里卻輕快地回應了萩原研二。
“是……上周有爆處組的前輩們來找我和小陣平談話，給我們兩周的時間考慮。到目前來看，小陣平肯定是進去的，至于我嘛……”
萩原研二嘆息一聲，將身體伏低，白皙的臉龐半抵在涼涼的桌面上，看向對面正檢查卷子的淺海彌霧。
“沒想好？或者已經決定了但不是很確定，有些迷茫？”
淺海彌霧聞言，放下手中的卷子，把視線放到趴在桌子上的萩原研二。
半長發的青年有著天生的下垂眼，煙紫色的眼睛在燈光照耀下似乎發出了炫彩般的光芒，瞳膜隨著光線漸變。
柔順的半長發翹在頸側一邊，像是只大型貓咪。
“算是……還有些迷茫吧……本來跟著來警校也是看小陣平的意思，我起初也沒有什么想法，不過這學期經歷了很多事情，讓我覺得警察或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進爆處組……是有些危險，不過我很喜歡拆卸炸彈。”
雖然，自己到目前為止，也沒真材實貨拆過兩個。
萩原研二默默在心里補充，撐起身體跟對面的淺海彌霧平視。
“那淺海老師對爆處的感覺怎么樣呢？”
淺海彌霧眉毛輕輕一抖，在萩原研二的視線下，拿起桌上的鋼筆給卷子做起批注，然后一邊說道：“像是家的感覺吧，畢竟在那里待了有五年。一個崗位待太久很可能有乏味感，但是層出不窮的炸彈卻能讓你一直保持熱情——”
淺海彌霧把筆在手中轉了一圈，腦袋一偏，用筆梢摁在太陽穴處抵了兩下：“神經時刻在運轉的刺激。”
“哈哈哈……沒想到淺海老師是喜歡刺激的這類人嗎？之前看不出來。”萩原研二啞然失笑，語氣帶著打趣。
“如果以后成為同事的話，可能會有更多的了解。”
淺海彌霧站起身，放下手中的卷子，前傾身體一手撐在桌面，另一只手向對面的萩原研二伸出。
“雖然說都是自愿原則，但爆處組期待你的加入——萩原同學。”
萩原研二抬頭，馬上跟著站起回禮握手，嘴角上揚：“那，也期待和淺海老師成為同……”
話還沒說完，門外響起敲門聲，不快不慢，但在安靜的房內還是很明顯。
敲了幾下沒有回應，外面又傳來腳步聲，接著是一道男聲：“淺海老師……在里面嗎？”
聲音不大，但萩原研二卻第一時間辨別出了說話的主人。
松田陣平。
“小陣平怎么來了啊？！”
萩原研二眼睛猛地睜大，身體已經快于意識往窗口跑去，壓低聲音對著淺海彌霧道別：“等等，淺海老師我得躲起來！”
要是被小陣平知道他偷偷開小灶，萩原研二應該會死的很慘。
“喂喂等一下——外面是四樓！”
淺海彌霧也沒想到萩原研二這么快動作，連忙邁步去拉人。
淺海彌霧的宿舍在四樓，外面還沒有歪脖子樹可以緩沖，要是摔了那可真是一個大笑話。
半只腳快伸出窗外的萩原研二：“……”
好吧，他太著急，忘了這里是四樓。
“老師？奇怪，里面是有光啊……”
松田陣平疑惑的聲音繼續傳來，門縫底下的空隙能看出房內的光線。
萩原研二眼睛快速掃視著屋內的裝飾，書桌底下空間太小容易被發現，窗簾也不是垂地的，后面擋不住人。
側頭一看，書柜后面……
萩原研二眼前一亮，小聲地說了聲：“老師我先躲那后面！”然后嗖地一下溜到木質的書柜后面。
書柜立在房間的角落，沒有完全貼著墻壁，勉強能擠得下一個人的寬度，利用墻角和房門的視線死角剛好適合藏人。
站在屋子中間的淺海彌霧：“……”
不是他說，這副場景怎么搞的像他倆做了什么虧心事一樣。
晚上偶爾給同學講講題其實沒什么大事情，這也是俗稱的“開小灶”。
自從上個月以前，萩原研二提出想進一步學習爆炸物論知識，淺海彌霧答應了他隨時可以來的請求。
開小灶這事沒有什么大不了，萩原也不必這么著急地藏起來。
畢竟，又不是他一個人開。
“所以松田同學只是想問問這個推的過程嗎？”淺海彌霧接回松田陣平遞過來的筆記本，上面是工工整整的推算過程。
跟主人桀驁不遜的外表相差有些大，松田陣平的筆記做得工工整整，每一條后面都認認真真配著批注，字跡清秀帶著鋒利。
“是，因為今天一直沒推算完，明明方法是對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有微差。”
松田陣平蹙起眉頭，在淺海彌霧的點頭下坐到椅子上等待教師的回答。
“好的，我現在來看看。”
淺海彌霧拿起筆在紙上推算起來，松田陣平望著淺海彌霧熟練的動作，不禁嘴角一彎笑出聲來：“謝了，淺海老師。”
大晚上的，還要幫學生推演這難算的破題，當老師的還真是辛苦。
“沒事的，松田可以先休息一下。”淺海彌霧邊算邊搖頭。
“哎——”
松田陣平深吸一口氣，雙手靠在腦后往后傾倒，悠閑地抵在椅背，“話說剛才在外面好像聽到了一聲萩的聲音，進來發現聽錯了……萩好幾天晚上都熄燈以后才回來的，我還以為他也來這里了呢。”
“呲——”
書柜后面發出一聲低微的響動，松田陣平正要朝聲源方向看去就被淺海彌霧的咳嗽打斷。
“咳咳……松田同學，我找到你的錯誤了！”
“這么快？”
松田陣平詫異地眨眨眼睛，好奇地站起身繞到淺海彌霧這邊的書桌，看向自己的筆記本。
“第三步的帶入數據用錯組了，要用前面兩組數據……”
淺海飛速地指出松田陣平的錯誤所在，眼神不由得往書柜后面飄去。
怎么回事，他在緊張什么？
不就是分開給學生開個小灶嘛！
又不是偷偷摸摸的壞事！
“啊！就是這個！我真是眼瞎了……謝謝老師！”
松田陣平看到指出的數據，伸手拍在腦袋上，眉毛皺成一團。
前幾步的數據帶錯了，這么弱智的錯誤都能犯出來，松田陣平為今天多花的精力感到痛心。
“那我先告辭，再見淺海老……”
松田陣平收拾好自己的筆記本準備出門，手還沒摸到門把手，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緊接著是壓低的男聲：“淺海老師打擾了，可以請教兩個問題嗎？”
松田陣平：“！”
靠，是金毛混蛋的聲音！
“Zero，晚上麻煩老師會不會打擾到他休息啊……”另一道不同音色的男聲響起。
很好，還有景老爺。
松田陣平不想跟他們兩個在這里打個照面，眼睛在室內一瞥，果斷選擇——
角落的書柜。
還沒來得及開口阻攔就看見對方鉆進去的淺海彌霧：“……”
書柜里面沒有傳出聲音，而門外又響起短暫的敲門聲。
哈。
希望好運。
淺海彌霧扯出嘴角弧度打開門，外面是金發的黑皮青年，旁邊站著黑發的貓貓眼同伴。
“淺海老師，不好意思打擾了，現在有空嗎？可以請教今天上課的一個問題嗎？”
降谷零率先開口，微笑著揚了揚手里的筆記本。
“哈……有時間，降谷和諸伏同學請進。”
淺海彌霧控制著自己的面部表情，將門推得更開，側身讓出道，眼角揚開一絲無奈的笑意。
今天晚上怎么一個接著一個來啊……
“謝謝老師！”
“打擾了，淺海老師。”
降谷零和諸伏景光朝著淺海彌霧禮貌點頭，進門走向書桌邊，眼睛卻不由自主在屋子里面掃視起來。
奇怪，沒人啊……明明看到松田上了四樓，有可能是來找淺海老師的。
還是說看錯背影了？
降谷零擺了擺頭消散腦子里的想法，把筆記本推到淺海彌霧的眼下進入問題狀態：“淺海老師，你今天上課時說這里要……”
而同樣看了一遭房間情況的諸伏景光也湊到兩人身旁聽起課來。
果然是zero看錯了吧。
剛才快要熄燈的時候，降谷零突然叫著諸伏景光跟自己一起往樓上走，手里還拿著上課的筆記本。
“等會要熄燈了，zero。”
諸伏景光有些無奈地叫停降谷零，雖然學習與求知不會有錯，但是晚上打擾老師的話應該不太好吧。
“但是我看見松田也上去了，好像還拿著什么東西……萩原也是，有好幾個晚上下課后都不見蹤影，他們不會是去開小灶了吧？”
降谷零說著更加確定，把筆記本重重拍在桌子上憤懣不平：“簡直不厚道！hiro，我們決不能看著他們偷偷開小灶！”
要開就一起開！
“那可以。”
諸伏景光聞言，正了正臉色，領口和袖口，認真朝幼馴染開口：“如果是開小灶的話，我們有必要參與進去。”
看著馬上轉換態度的諸伏景光，降谷零敲定主意：“沒問題！順便去問個題。”
兩人說走就走，在黑黢黢的樓道上一晃而過，成功來到淺海彌霧的單人房間門口。
進門以后沒有發現卷毛混蛋的人影，降谷零只能問起白天還有點疑惑的問題。
淺海彌霧解答得很快，降谷零收起筆記本還沒開口道謝，門外又傳來一陣敲門聲。
短短半個小時，房間里即將迎來第五位客人。
梅開四度的淺海彌霧終于皺起了眉毛：“……”
今夜難道真的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嗎？
“淺海老師，我是伊達航……這里有我們班的成績表和問題收集，現在能交給您嗎？”
“班長也來了糟糕……hiro，我們躲那邊去！”
總感覺被班長看到自己來開小灶有點不厚道的樣子。
降谷零快速拉起諸伏景光的手往角落一邊閃去，而淺海彌霧則是神情復雜地走向門邊，正準備開門，側頭一看兩人跑向的方向竟然是同樣的書柜后面。
淺海彌霧：“！”
因為驚訝眼睛瞪得老大，以至于開門后的伊達航看到淺海彌霧的神態，有些疑惑又帶著擔心：“老師……你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
“不……我……咳咳咳……伊達同學，我沒問題。謝謝你晚上還給我送來，麻煩了。”
淺海彌霧搖搖頭，向面前高壯的寸頭青年道謝。
被剛才四個人一打岔，淺海彌霧一時間忘了今天跟伊達航約定的事情，沒想到伊達同學行動效率這么高，半天功夫就收齊了問題。
“沒關系的，也謝謝老師對我們班的負責！”伊達航被淺海彌霧一感謝連忙擺手，眼睛卻下意識往里面撇去。
奇怪了，剛才好像是看到降谷和諸伏的身影了，是他看錯了嗎？
“那淺海老師，我就先回——”
“砰——”
隨著伊達航的一句“寢室”，木質書柜倒在地上發出沉重的聲響，四張熟悉的臉孔徹底顯現在面前。
伊達航無聲地張開嘴巴，然后合上。
“……？”
看來自己沒有看錯，還加了兩個人。
淺海彌霧無奈地嘆了口氣，回到房間中央的書桌前坐下，雙手交叉抵在下巴上，用霧藍色的眼睛注視著這副靜默的場景，隱隱約約間還含著一絲看戲的狡黠。
“你真是！說了別擠，現在好了吧！”
“是你揪我的頭發在先！”
互相揪著頭發的松田陣平和降谷零被邊上各自的幼馴染拖拽開，以防進一步惡化事態。
“好巧，班長……哈哈哈……”
萩原研二扯出及其復雜的笑容，跟著諸伏景光把地上的書柜重新立起來。
而松田陣平和降谷零則是各自臭著臉撿起散落的書本，兩只手碰到一起，鳧青色和灰紫色的眼睛對峙著，手上的力度誰也不減，就這么在半空撕扯起來。
“給我來放。”
諸伏景光扯出尷尬的嘴角，硬生生從中間把書奪走，小心翼翼放回書架，然后轉身給了幼稚的兩人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你們兩個家伙，再扯下去，這本書就得五馬分尸了！
降谷零一看到諸伏景光默默怪罪的眼神，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實在不妥，不好意思地摸摸鼻頭把臉低下，然后下一秒又憤懣地看向一邊的松田陣平。
哼，就是卷毛混蛋的錯！
而被降谷零暗暗“仇視”的松田陣平則是抬頭看到，坐在書桌前正好整以暇注視著眾人的淺海彌霧，微微下彎的眼角似乎在期待接下來他們的表現。
“啊咳咳咳！你們都在啊……”
伊達航咳嗽兩聲，吞咽下一口唾沫，艱難地說出一句話：“真巧……啊？”
原來大家晚上都不在寢室，擱這都是到淺海老師房里團建來了。
“哈哈哈……這個我們就不打擾淺海老師休息了！我們先出去了！”
萩原研二實在受不了現在的氣氛，蒙著臉率先告辭沖向門外。
誰知道今天晚上能來這么多人，還搞套娃似的，一個兩個凈往書柜后面躲。
從聽到門外小陣平的聲音開始，今晚就注定不尋常了。
后面接著又進了小降谷和諸伏，到最后連班長也來了，一個書柜根本擋不下四個人。
當中間的松田陣平和降谷零開始擁擠時，書柜的倒下是意料之中，也是命運的歸宿……
個鬼呀！
萩原研二飛速逃離這個房間，緊接著是諸伏景光留下一句“實在抱歉淺海老師！”，也腳底抹油一般溜出門。
降谷零和松田陣平兩個同時擠往門外，差點把門口的伊達航撞到，連句“抱歉”都說的像開水燙嘴一樣。
“啊！打擾了，老師早點休息！”
伊達航跟著迅速退出門外，自覺帶上門，讓淺海彌霧的房間重回安靜。
“嘶——你們真是……”
伊達航跑在四個人身后，匆匆下樓，忽然聽到樓道廁所方向傳來一聲輕微的關門聲，但沒過多關注，一路跑回漆黑的宿舍。
“噗呲——”
“哈……哈哈哈！好尷尬！”
昏黑寂靜的宿舍響起一聲悶笑，然后像是引發器一樣，幾個人同時笑起來，但又突然想到已經熄燈了馬上降低音量。
“你們幾個都是去問問題的嗎？”伊達航憋住笑問道。
“等等，hagi，你也在！好啊你！背著我開小灶！”空氣里響起松田陣平咬牙切齒的聲音。
“啊……小陣平你也是啊，還有小降谷他們！怎么就說我！”萩原研二傳出不解的低呼。
“額……”被人Q到的松田陣平啞然失火。
“hiro我就說他們兩個是偷偷找老師開小灶吧！真是吃獨食！”降谷零肯定地說道，用手錘在床上。
“聲音小點……zero！”睡在降谷零下鋪的諸伏景光感受著床鋪的晃動，無奈出聲提示。
“哎，早點睡覺！幸好不是什么要被罰掃廁所的事情……”
伊達航嘟囔著讓大家睡覺，后一句慶幸成功讓四人熄火。
他們上周才把所有的罰掃完成，這輩子是真的不想再聽到“罰掃廁所”這四個字了。
都說學校是學生的第二個家，不過回味這學期以來的經歷，警校的男生廁所與澡堂才是他們的“家”吧！
第40章 紫色表盤
“咚咚咚” 低微的敲門聲再次響起，淺海彌霧從座位上站起推開門，發現還是萩原研二。 “萩原同學剛才不是回去了嗎？”淺海彌霧有些疑惑地開口。
這是今夜的第五次敲門了。
“啊……剛才的卷子忘了帶回去……打擾了淺海老師！”
萩原研二站直身體，說話帶著結巴和不好意思。
剛才回去的時候沖得太快，把自己的卷子忘在了淺海彌霧的房間里，明天上午還著急用，只能又上來敲一次門。
“嗯，應該在桌子上，萩原同學進來自己拿吧。”
淺海彌霧點頭，轉身走向書桌。
萩原研二跟著進去，這才注意到房間里沒有開燈——淺海彌霧這間宿舍不會強制熄燈，桌子上亮著一盞暖黃的大臺燈，寬敞的桌面上擺著零零碎碎的各種零件。
萩原研二眼睛一掃，發現淺海彌霧手中還拿著小鉗子，現在回到座位上正專注地收拾著手下的……
小指針，表盤底面，齒輪。
這是，組裝的手表？
萩原研二找到自己的卷子，眼神卻不能從桌面離開。
“還有問題嗎，萩原同學？”淺海彌霧頭也不抬，前傾身體繼續組裝，余光注意到面前的身影沒有離開的打算。
“老師這是在組裝手表嗎？好新奇，我之前都沒試過！”
頭頂傳來青年學生興奮的聲音，淺海彌霧手中動作一滯，側頭微笑：“用來打發時間的，順便練習一下手部精度。”
“當練習嗎？組裝出來肯定很酷炫！”萩原研二眼睛一亮，熠熠生輝。
他和松田陣平平時也有一些自己的練習方法，什么定精度劃破紙張、長時間伸臂考驗持久臂力等等，組裝精細手表零件還沒試過。
“如果做好了，可以送給萩原同學。”淺海彌霧低下頭，不緊不慢說道。
“哎！真的嗎？謝謝老師！”
萩原研二唰地一下睜大眼睛，臉上顯出驚喜的表情。
面前的淺海彌霧伏在暖黃色的燈光下，黑夜里的亮光像是給他鍍上了一層金粉的外圈，柔順的黑發末梢顏色變淺顯得清透。
此時，萩原研二眼里的青年教師一時間變得神圣起來，全身發著金光。
“或許可以當做一個畢業禮物，或者入職禮物。”
淺海彌霧繼續補充，趁機送出一個順水人情。
“嗯嗯……謝謝老師……我先回去了，再見！”
淺海彌霧還沒看清萩原研二的神色，對方便急匆匆地往外跑去，順道不忘輕巧地帶上房門。
把手中淡紫色的表盤放在燈光下打量，淺海彌霧突然發現顏色剛好跟萩原研二的瞳色挺配，不禁笑出一聲：“居然這么巧的嗎……”
*
夜晚過去的很快。
自從這次碰巧的“開小灶團建”后，松田陣平一行人深深批評了互相之間不坦誠的做法，然后決定——
大家一起去。
連續幾晚上房間擠滿人、回答n個稀奇古怪問題的淺海彌霧：“……”
很好，一群卷王學生把老師也卷到了。
鬼冢教官班上的學習風氣名不虛傳。
最后半個月過得很快，到最后兩天準備畢業典禮時，萩原研二收到了一塊紫色主題色的手表，戴在手上跟一般的手表沒什么兩樣，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很多細節不同。
“嘶——萩，你哪里買的手表啊，之前沒見過。”
松田陣平看著萩原研二隔一會兒又擺弄著袖子，仿佛手上戴了個超級大鉆石，整個人還時不時傻笑。
“啊……這個嘛——”萩原研二被松田陣平一問，眼珠子靈活地打著圈：“有人送的。”
“切，行吧。還以為什么東西呢，看你的樣子像是一個白癡。”
松田陣平說話有時候真的很損，但萩原研二早已司空見慣，整個人猛地搭在松田陣平脖子上把對方壓得抬不起頭：“哎呦，跟白癡研二醬一起玩的就是傻瓜小陣平～”
“一個白癡，一個傻瓜，絕配！”
耳邊傳來欠揍又惹火的聲音，轉頭一看是穿著正式制服抱胸的降谷零和邊上朝著兩人微笑招手的諸伏景光。
“哈，金毛混蛋你再說一遍！”松田陣平打開萩原研二禁錮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蹙起眉頭向降谷零走去。
“喂喂，等等！小陣平！”
“zero，你真是的……”
像是學期初見面一樣，萩原研二和諸伏景光無奈地拉開自家幼馴染，他們可不想在畢業這天還被鬼冢教官批一頓。
雖然再罰掃廁所是不可能的了。
“松田，降谷——”
遠處傳來伊達航粗獷的喊聲，高壯的寸頭青年朝著同伴揮手：“你們都過來，前面班快拍完照了，馬上輪到我們了！”
“沒問題，班長！”
萩原研二舉起手遠遠揮著，高聲回應，轉頭看見三個同期正著自己的帽子衣領，對萩原研二揮出拳頭：“走吧！”
“出發！”
萩原研二微笑點頭，跟著同伴一前一后跑向伊達航的方向。
余光忽然一瞥，看到很遠處的一個身影，還沒來得及辨別清楚就被松田陣平一推：“在看什么？快走，班長等著我們呢……希望等會的鬼佬不會發表一些令人尷尬的畢業講辭。”
想想平時板著臉教訓他們的鬼冢八藏一反常態，露出感傷的表情再講點肉麻的離別話語，總會讓人有股毛骨悚然的怪異感。
“哈哈哈，鬼冢老師要是聽到小陣平的話可得傷心了……”
萩原研二彎下眼角，不禁發笑。把視線收回，向前大邁步走向禮堂的拍攝場地。
*
“話說小降谷和諸伏以后要去哪個崗位啊？我和小陣平上周已經簽了爆處組的特招了，班長好像是準備去刑事部。”
出行的車上，萩原研二喝著飲料詢問兩位同期。
車外的風景一閃而逝，陽光不錯，適合出游。
趁著畢業與崗位對接的幾天空隙，他們五個決定來一次臨時的兩天半旅行，畢竟以后成了社畜加上不同崗位，再聚到一起的機會就很少了。
“我……還沒想好，隨緣吧。”
諸伏景光扯出一絲微笑，眼神投向車窗外，似乎在欣賞沿途風景。
“咳咳，我也差不多……看分配。”
降谷零拿起一瓶礦泉水擰開喝起來，垂下眼簾。
“啊喲，這可不符合你的性格啊！哪回不是爭第一，現在卻隨意看分配？”
松田陣平朝著降谷零挑眉，拖著意味深長的尾音。
“話說萩原前不久不是還在猶豫嗎，最后還是決定去爆處組？”
降谷零不管松田陣平的調侃，轉移話題問道。
萩原研二聽到問題歪頭，眼眸底下滑過一絲暖意：“啊，后面想了想還是覺得去爆處比較適合我，畢竟我對其他崗位也不是很感興趣，拆彈還算在行，到時候還能跟小陣平和淺海老師成為同事呢！”
“那不錯，一進去就有兩個熟人。”前排的伊達航轉頭插進對話。
“等會下車去哪里啊，之前也沒來過大阪附近。”松田陣平半撐著下巴抵在窗邊，看起外面的風景。
“隨便玩！”
下車的地方是大阪城公園——“16世紀的古老城堡”，被櫻花樹環繞，松田陣平一行人邊走邊看。
后面又去了通天閣，這座高41米的觀景塔，是大阪的標志性建筑之一。登上觀景塔，可以眺望遠處的城市景色，讓游客感受大阪的繁華和熱情。
下午，他們馬不停歇，又決定去美食街嘗嘗大阪的特色美食。香氣四溢的燒肉、章魚燒和大阪燒等等，小吃一條街被五個人逛得差不多。
本來晚上打算逛逛夜市，但貌似在警校的案件buff也跟著他們來到了大阪。
“真的很感謝你們的幫助，見義勇為的同學們！”
晚間，大阪警署局內。
穿著工作制服的警員向著萩原研二三個人道謝，伊達航作為代表簡單敘述了半個多小時前的經歷，然后帶著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走向警局外。
“哎，萩原，你剛才給降谷和景光他們打電話了嗎？”伊達航停下腳步詢問。
傍晚的時候在街道偶遇一起小偷盜竊，還被主人發現了追著當場跑。伊達航一行人看見也跟著跑上去。
結果沒想到那個小偷雖然看著矮小，但跑起來卻相當快，加上對周遭的環境很熟悉，好幾次小巷里伊達航都快跟丟了。
不過好在同行的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都是大猩猩體力，在小巷里繞來繞去，成包抄夾挾之勢截住了小偷去路，最后成功以對方累得口吐白沫癱倒伏法為結局。
他們搜索了一下警局位置，發現剛好離得不遠，直接省去了報警流程，將失物還給物品主人后，伊達航三人直接把小偷抬到了警署局子。
看到這副模樣，接待的警員都是一臉懵頭霧水，在詢問完畢后，他們三個人才堪堪出了局子。
“班長，小降谷他們來信息了，說明晚再去夜市，今天先回酒店休息，他們在酒店等我們。”萩原研二摁著手機回復。
“那行，我們先回去吧。”
伊達航嘆了一口氣，剛才抓小偷一折騰，現在倒是不想繼續逛夜市了，只想回床上躺著。
“等等，hagi……嘶，你們看那邊的人像不像淺海老師？”
松田陣平眼睛朝著一個方向看去，用手拍打萩原研二的肩膀。
“嗯……淺海老師這段時間會到大阪來嗎？”
萩原研二和伊達航疑惑地順著松田陣平指向的方向看去，兩個人影正朝他們這邊走來。
警局外的路燈射在兩人身上，等距離越來越近，萩原研二確定了對面的一個人的確是淺海彌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