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吞沒 死亡與凈化
“其實一切可能真的只是一個游戲, 只是我們忘記了現實世界的存在，忘記了我們是如何登錄這個游戲，甚至可能忘記了, 我們來到這個游戲的目的就是為了體驗這樣刺激的人生�！�
玩家會成立的前夜, 九珂對著南恕激情演講。
南恕撐著腦袋說：“但是我們沒法證明啊, 會有人相信嗎�！�
九珂湊到他面前, 問他：“你相信嗎？”
南恕發出遲疑的嗯聲。
過了一會兒, 看著窗外滿目瘡痍的城市，他慢慢地說：“我愿意相信�！�
九珂笑瞇了眼：“很多人會愿意相信的。”
……
見到那只眼睛的時候, 南恕沒想到自己會死得那么突然, 他甚至沒有來得及回頭再最后看她一眼。
在最親密的人死亡的那一刻， 九珂才真正感知到了這個世界的殘忍。
這不是游戲。她痛苦地想。他死了，她和他不會在另一個真實世界醒來相視而笑，因為這里，這么殘忍的這里, 就是真實世界。
那只巨大的眼睛在蠕動。
九珂墜入到幻境里……與其說是幻境，不如說是過去現在未來的總和, 神明權柄的力量超越時間和空間, 站在更高的維度俯瞰渺小的人類苦苦掙扎。
里面有她, 而她就要死了。
這樣白白死去嗎？
未來岔分開無數條道路，九珂只抓住了其中一條, 在那條道路的盡頭, 她能重新見到南恕，還有其他所有的人。
許久, 她離開了未知領域，前往【絕對冷靜】的基地，告訴她們, 她要進【王國】。
因為在那條南恕復活的道路上，她就應該去那里。
……
*
暴雨澆筑在這座無邊海洋上的孤島。
祁慕吟坐在沙灘上，摩挲著手里的鏡片，里面的畫面她已經看了一遍又一遍。
裴長歡問她：“還沒找到紅照夜和薄夢焰的方向嗎？”
“我在想，九珂把為什么要把這個東西給我�！逼钅揭髡f。
“如果思考不能給你帶來答案，也許我們需要行動。”裴長歡意識到，她應該是找到方向了，“或者至少告訴我他們的方向�！�
祁慕吟站了起來：“我和你一起�！�
*
吞沒是個龐然大物，比紅照夜想象的還要龐大太多太多，它是海里的山，紅照夜和薄夢焰懸浮在它面前，像兩條小魚仔。
因為處在精神不穩定的狀態，【偉大的溝通橋梁】被動開啟著，她能聽到在這片海洋里唯一的生物——吞沒發出的聲音以及它所表達的意義。
好吧，其實無須異能，她也能明白它的意思。
殺死他們，吃掉他們，作為無可爭議的第一，承接神明的權柄。
這就是為什么它在王國崩潰后，第一時間侵入，把他們卷進它的領域。
當然，對于紅照夜來說，這并不是壞事，正好她也想殺它啊。
下一秒，海水攪動，吞沒釋放出千百萬根觸手。
……
祁慕吟和裴長歡深入這片海域，很快，她們看見了一個觸手構建出的牢籠，又有些像蛛網，而被困住的獵物，正是紅照夜和薄夢焰。
裴長歡毫不猶豫地加入了戰斗。
祁慕吟看著她的背影，那種一往無前的勇氣來源于她已經不在乎世間絕大多數東西，或許對裴長歡來說，死在和異種的戰斗里，就是最好的結局。
對祁慕吟來說卻非如此。
眼前這一幕，讓她明白了九珂把那個鏡片塞給她的用意。
鏡片重復播放的畫面里，可以清晰看出，當時在天臺上環繞九珂身邊的幻境里，有這一幕。
或者是比現在這個時刻更往后一些的時間點……
那一幕里，裴長歡被觸手穿透，失去生息，刀劍從她手上脫落，她緩緩沉向深海；另外的觸手緊緊纏繞著紅照夜和薄夢焰，就在這時，自己出現了，對紅照夜說了一句話，之后景象飛速變化，最后，深海光華萬丈，跳躍到下一個場景，是美好的全新世界出現。
那似乎是一句具有決定性作用的話。
但是什么呢？
祁慕吟閉了閉眼睛，開始從頭到尾整理信息，并把鏡片里包含的信息一幀幀慢放。
……
【數據具顯】視角下，吞沒的血條長得離譜，根本望不到盡頭。沒有人知道它蟄伏在深海默默生長了多久，如果不是紅照夜殺死白洲后獲取了他幾乎所有的能力，她也不會想到吞沒居然會是她成神路上最后一個勁敵。
觸手涌來，薄夢焰能夠異化的觸手跟吞沒對比起來顯得非常細弱。
盡管如此，他還是攔住了幾條吞沒的觸手，格擋開空隙，足夠他來到紅照夜身邊。
水里不方便說話，紅照夜意識到他有話要說，用了個異能。
是她殺死白洲后獲取的異能，叫【心靈交流】，只要雙方有肢體接觸，就能在腦海中對話。
她拉住了他的手。
薄夢焰愣了一下，下意識把她的手攥緊了。
紅照夜看了眼幫助自己在水下呼吸的異能剩余時長，時間緊迫，她問道：“你剛才想說什么？”
薄夢焰適應了一下這種交流方式，看著她的眼睛說：“待會兒我去控制它，我不確定我能堅持多久，但會盡力為你創造殺死它的機會�！�
紅照夜停頓一兩秒：“你會死的�！�
她現在連吞沒的弱點在哪里都不知道，他需要控制它多久她才能找到殺死它的機會？
薄夢焰笑道：“不一定，我們一起努力�！�
紅照夜發現他現在的神色和她剛認識他時不太一樣了，沒有那么痛苦和絕望，多了一些溫柔和坦然。
她忽然意識到，他是多么相信她。
不，不僅僅只是相信。
紅照夜通過“心靈交流”，察覺到了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他來找她的時候，最大的渴望是活著，最不容褻瀆最深刻的秘密是他的島。
現在這些都變了。
比起他自己能活下去，薄夢焰現在更希望她能活下去，因為他……喜歡上她了。
活著是人的本能。
而愛讓他愿意去死。
“我不會讓你死。”紅照夜出聲。
他沒被污染的心臟在她手里，只要她好好保存著，只要她能用最快的速度殺了吞沒，他就不會死。
觸手劈過來，斬斷了兩人的連接，他們重新陷入和吞沒的搏斗。
裴長歡不斷地在水中揮刀，越來越靠近吞沒的身軀，然而最終她也沒能接近它，觸手穿透了她的身體，另一邊，越來越多的觸手纏住了紅照夜和薄夢焰。
薄夢焰異化的觸手從縫隙中伸出來，卷到紅照夜的手腕上，觸手尖尖在她掌心點了點，他對她笑了笑，表示他要用【寄生操控】了。
紅照夜渾身繃緊。
如果這是最后一面……她想說點什么。然而就像當年母親最后對她說了那么多話，她卻只顧著哭，什么都說不出來，現在，她也有些同樣的茫然。
這時，一個人出現在她身旁。
祁慕吟身周隔絕出了一部分無水的空間，使她可以自由呼吸和說話，她俯身到紅照夜耳邊，低聲說道：“九珂有一個異能，叫死亡凈化�！�
那是一個能夠凈化污染的異能，但是時機必須恰當，而且凈化之后異種恢復成玩家的時間，只有三秒，三秒之后就會死去。
這個異能九珂曾經告訴過祁慕吟，她們一起研究過，這是不是意味著救世的可能，答案是遺憾的。污染是凈化了，但死亡也是注定的。
不過在鏡片所展示的畫面里，九珂看到的幻境中，吞沒死后，薄夢焰被污染得異化值超過臨界點，變成了異種，有兩條道路分叉開來，一條，他在這片海里重新變成了人，另一條則沒有。前者導向美好的新生世界，后者則不太美妙。
于是祁慕吟想到了死亡凈化。
在王國的圖書館，她發現擁有王國的白洲，能吸取每一個死在他領域的玩家的異能。
而之后殺死白洲的紅照夜，又獲取了他全部的能力——因為在最后的時刻，游戲規則改變，需要承受最多污染的人來承擔權柄，獲取污染，就是獲取異能。
祁慕吟也就明白了九珂為什么要來王國，商一雯說她當時精神狀態不好，但咬定只有進王國才能救南恕。她是認真的。
她也真正明白了自己多年前的預言——雖然她擁有預言的異能，但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同，很多時候預言是模糊的，有時只會浮現碎片畫面，有時只會浮現文字。
“王后殺死國王。殺死你。凈化你。”
這個預言的真正含義，也許在此刻才完全顯現。
“我會盡量幫你分析出吞沒的弱點，給我點時間。”祁慕吟對紅照夜說。
紅照夜感知到原來束縛住她的觸手正在緩慢撤開，她看向旁邊，薄夢焰的身影已經完全融入到了吞沒中。
她低聲對祁慕吟說：“他會幫你爭取時間的。”
她們一同靠近吞沒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