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他的島 他們在世界最后的時刻游往終結……

    王國崩潰的下一秒, 滔天洪水從虛空中涌來，洶涌猛烈淹沒此地。

    一觸碰到那水，薄夢焰就知道了它的來源。他剛剛放松下來的神情立刻變了, 下意識尋找紅照夜的身影。

    在被這極具沖擊力的水卷入深淵前, 祁慕吟讓商一雯和北鹽帶走了絕對冷靜的所有人和幸存者們, 但因為洪水來得太快, 他們沒來得及帶走所有人。

    只是耽誤了一兩秒, 剩下的人就迅速滑進了另一個領域里。

    【世界公告：玩家紅照夜、祁慕吟、薄夢焰、夏嫣然、裴長歡、夏無雙進入吞沒（S級）領域】

    紅照夜看著這個領域的名字，【吞沒】, 薄夢焰跟她提過, 造成他產生了大量污染和觸手變異的S級異種。

    海水激烈涌蕩，冰冷起伏。

    夕陽墜進海平面，天色迅速變黑。天空積累著厚厚的云層，電閃雷鳴，暴雨滂沱而下。

    這樣的大海很容易讓人徹底迷失方向。

    突然, 一聲槍響，信號煙花在夜空綻放。在暴雨中, 這樣的煙花一個接著一個, 為迷路的人指引方向。

    紅照夜游過去, 看到了一座島，和站在海灘上的薄夢焰。

    她上了岸, 薄夢焰拉了她一把, 緊緊攥住了她的手。

    借助月光，紅照夜從他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樣子, 眼珠還是紅色，是有些嚇人。

    薄夢焰卻沒有流露出害怕的意思，他甚至笑了起來, 對紅照夜說：“這是我的島，不是幻境，是真的那個。”

    紅照夜環顧四周，敏銳地發現，這座島和幻境中有些不同。

    感覺沒有那么安全和明媚，反而充滿陰暗和危險——不知道是不是天氣的問題。

    不，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這個猜想。

    因為他們這時還在【吞沒】領域里。

    也就是說……

    這個島，已經被“吞沒”了？

    薄夢焰低頭，裝好一排信號煙花，讓它們每隔半分鐘發射一次。

    系統提醒祁慕吟、夏無雙她們也被拖進了這個領域，最好能讓她們來到這個島上。

    紅照夜問他：“你確定島還安全嗎？”

    薄夢焰深吸一口氣：“顯而易見，沒那么安全了，但是……總歸比在海里好。”

    多準備好幾排信號煙花之后，薄夢焰對紅照夜：“顧禪聲他們肯定出事了，不然他們早應該派人出來查看異常，我要組【一個島】的生活基地去，你跟我一起來嗎？還是在這里等她們？”

    紅照夜選擇跟他一起去。

    路線有些眼熟，紅照夜跟著薄夢焰來到一座小山的高點，暴雨如注，但是仍然有明亮月光照耀，場景有些詭異。

    “吞沒上來了。”薄夢焰看著被水淹了大半的基地，喃喃道。

    “領域侵入了你的島？”

    “看起來是這樣，但是……不應該這樣。”

    薄夢焰轉身走向另一條路。

    紅照夜發現，是在幻境中，前往那棵刻字的樹的路。

    狂風暴雨讓路變得難走了些，穿過島上的叢林，紅照夜擰開一個手電筒，跟著薄夢焰再一次站到那棵樹前。

    樹上刻的字還在，和幻境中如出一轍。

    但是……

    這棵樹看起來比幻境里枯萎了很多。

    薄夢焰撫摸著它，閉上眼睛，感知著什么。

    片刻后，他睜開眼睛，懊惱地對紅照夜說：“怪我，我在白洲的幻境里毀了它……當時心里想得太堅決了。”

    雨聲很吵，紅照夜以為自己沒聽清他全部的話，皺眉問道：“什么？”

    薄夢焰用異能撐起一把無形的傘，適當隔絕了聲音，對紅照夜說：“當時情況微妙，沒有跟你細說這座島的事，現在，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他閉上眼睛，微微傾身。

    紅照夜看了他一會兒，緩緩把額頭貼了過去。

    他淋了雨的皮膚比往常還冰冷兩分，呼吸倒是溫熱輕柔的。更多的，紅照夜來不及體會，就被拉入了他的記憶和感知。

    幾秒鐘后，兩個人分開。

    睜開眼睛，薄夢焰對紅照夜笑了一下：“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紅照夜定定地看著他。

    【這是一個只屬于我的島，

    我要它安全、隱秘、美好，

    除非我的許可，沒有人能踏足。

    我會成為這里唯一的異種，保護這座島。

    這是我的島我的島我的島我的島…………】

    這是一個異種刻下的字。

    這是薄夢焰刻下的字。

    只不過，是另一個薄夢焰。

    就像伊米爾公司的1號實驗體，是另一個紅照夜一樣。

    只不過另一個薄夢焰顯然不夠強大，他還沒來得及在游戲里擁有名聲，就因污染而變異，成了異種。

    這座島，實際上是另一個異種的領域，非常強大頑固的領域，所以才一直沒被吞沒侵蝕。

    紅照夜想到了【伊甸園】，清理廢土副本群時，紅照夜又進過好幾次【伊甸園】，她其實找到了伊甸園的真相。

    它是一個母親的領域，領域里有一個小男孩，是她的兒子。領域存在的目的幾乎就是為了保證他的安全和快樂成長，所以隔絕了一切污染和怪物，在所有人的腦海里也做了記憶認知相關的屏障。

    異種和異種不同，人類強烈的情感和意念，會影響神明溢出的“污染”力量最終的表達。

    這座島的存在也是一樣。

    它是一座無法被入侵的島，因為這是創造它的異種唯一的執念。

    這里空曠無人了許久，直到薄夢焰來到這里。

    時間和空間的疊加，同相體和同相體的疊加，他看到了另一個自己，盡管那個自己已經是異種，他們還是合二為一。

    于是，這成了他的島。

    他建立了【一個島】，他允許了顧禪聲等人來到這里，他給了他們更多權限，都是他所允許的。

    哪怕他們放棄了他，他也沒有取消權限。

    但是在白洲的幻境里，毀掉那棵樹的時候……他想得太認真了，他想，不管這是真的還是假，他都決定毀掉。

    因為——因為彼時彼刻，紅照夜在他身邊，她很重要，如果那是幻境，他要帶她離開這個以他的軟弱構成的幻境，如果那是真的，那他也要讓她知道。

    那一刻……他想，她很重要，比這座已經不再屬于他、接納他的島重要。

    而在現實世界里，這座島的防御也因此而消解了。

    “其實……造成我異化的最大污染，來源于我的同相體，”薄夢焰對紅照夜說，“但那是無法清除的部分，因為那就是我。”

    忽然，紅照夜擁抱了他。

    因為雨，兩個人身上的衣服都濕透冰冷，她的腦袋微微抬起，臉頰貼著他的臉頰。

    薄夢焰手足無措了一會兒，手臂緩緩合攏，回抱了她。

    “我感覺到了你和他合為一體的那一刻……”紅照夜低聲說。

    就像她和1號實驗體合為一體的時刻，幾乎一模一樣，但是他比她更痛苦，因為他的同相體已經是一個異種。

    她感知到了他的痛苦，掙扎，迷惘，恐懼……還有渴望，和她一樣，強烈的，想要活下去的渴望。

    白洲其實是對的。

    她除了想要自己活下去，最想要達成的事，是他也活下去。

    因為交易。

    因為他和她那么相像……

    “我們會活下去的。”紅照夜的手掌，從他的后頸撫上去。

    她紅色的眼瞳里，能看到一個排名。

    和游戲玩家排行榜很像，不同的是，這個排名里，還有異種。

    殺死白洲后，紅照夜獲得了遠超一般S級異種的經驗值和銀幣，排名也猛然躥升，可以說是直接取代了白洲的排名。

    現在名字排在紅照夜前面的，只剩下異種【吞沒】。

    她瞬間理解了白洲為什么要在最后的時刻引誘九珂、祁慕吟等人進入他的領域，因為他要超過吞沒，才能繼承神明的權柄。

    對于紅照夜來說，事情卻不需要那么復雜。

    只要殺了吞沒就行。

    ……

    【完全侵入進程：99.3%】

    數字上升得越來越快了。

    世界頻道和論壇的人還在期望紅照夜能夠大殺四方，清除污染，讓侵入進程倒退。

    只有極少數人知道規則已經變了。

    百分百的那一刻終將到來，唯一的問題是誰會得到神明的權柄。

    祁慕吟等人在信號煙花的指引下上島時，島上已經空無一人。

    她們很快找到并且檢查了【一個島】的生活基地。

    夏無雙興致勃勃，夏嫣然則死死抓著她的手，再也不可能讓她離開。夏無雙沒有提出反對，盡管她樂意拯救世界，但是在海里差點淹死的時候，她第一個想到的是母親，聽到媽媽叫她的聲音，她回應她，她們在海面上重新看見對方，和對方擁抱在一起，這種產生連接的安全感，讓夏無雙覺得，如果世界注定要毀滅，那么她要和媽媽這樣牽著手面對那一刻。

    “不要再走進更深的水域了，”祁慕吟指的的是浸泡著基地的水，“那是異種領域的一部分，非常危險，基地里的人應該就是被這些水拖進了海里。”

    抬起頭，看著漆黑的天空和仿佛永遠不會止歇的雨，祁慕吟說：“雨水也是。”

    夏嫣然問：“我們應該怎么辦？”

    祁慕吟說：“紅照夜和薄夢焰來過這個島，但是離開了。”

    “照夜姐姐去拯救世界啦。”夏無雙恍然大悟。

    夏嫣然對自己中二的女兒沒辦法，嘆了口氣：“是嗎？有沒有可能是他們找到了離開這個領域的出路？”

    “系統沒有出消息，”祁慕吟說，“他們還在領域里。給我一點時間，我能分析出他們的行進道路。”

    夏嫣然擔憂道：“你要去找他們？”

    祁慕吟點點頭。

    裴長歡把她散開的、濕漉漉的頭發重新扎好，抽出刀和劍：“我也去。”

    她臉色蒼白，身上污染程度和夏嫣然差不多，和夏嫣然不同的是，裴長歡是被祁慕吟從幻境拖出來的，在幻境里，她的家人和兄長都還在，她不知不覺就沉溺在了那樣的生活里……

    失去夏無雙的夏嫣然則立刻從幻境里醒了。現在，她在現實世界里抓緊女兒的手，而裴長歡只能抓緊自己的刀和劍。

    紅照夜和薄夢焰正在游往最深的海，周圍除了近乎黑色的海水，空空蕩蕩，什么都沒有。

    吞沒把能吃的都吃掉了，它是秘密的，悄無聲息的。資料稀少，甚至沒被列入禁地，就這樣在不被人注意的時候，成長為了一個龐然大物。

    可怖的影子出現了，并迅速朝紅照夜和薄夢焰涌來。

    他們在世界最后的時刻游往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