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多贏計劃 “雖然是死亡級別，但里面S……

    這段時間商一雯她們帶夏無雙升級, 就是為了看她的技能能不能提升剝離時長，以及覺醒新的更有效的的異能，祁慕吟提出過兩個升級可能, 一是永久剝離異種的“異能”, 二是可以剝離玩家的異能。

    紅照夜沉吟：“剝離玩家的異能？”

    “沒錯, ”商一雯微笑道, “你聽說過那條預言吧？‘救世者與滅世者是并蒂玫瑰, 花瓣上爬滿名為異能的蚜蟲’。我們進行過研究，基本確認了一個事實, 也是對那個預言的印證——異能和污染其實是一體的。”

    所以……異能是蚜蟲一樣的存在, 會毀滅玫瑰的生命？

    紅照夜來了興致：“你們還研究出了什么？”

    “還有一個信息，是前段時間祁慕吟剛剛確定的，和你有關，所以不妨告訴你。”

    “和我有關？”

    商一雯看向紅照夜和她旁邊的薄夢焰：“準確地說，和不少人有關, 比如他，比如我, 比如排行榜上所有的權柄。”

    “哦？是什么信息？”

    “有關隱藏異種觸發的信息。”

    所有人都覺得紅照夜不是一般人, 她目前的表現的確是有目共睹的非比尋常, 其中一個最重要的表現，就是她觸發隱藏異種的概率極高。

    觸發隱藏異種的規律一直是一個謎, 【絕對冷靜】之前有所研究, 但進展一直有限。

    直到紅照夜出現，她高頻次進副本、通關副本、清除副本, 而在過程中觸發隱藏異種的頻率太高了，高到異常的程度，接近百分之百的概率。

    也是因為這樣, 才讓祁慕吟抓住了關鍵線索，經過數千次實驗，找到了一種可能的規律。

    “觸發隱藏異種的概率，和人有關，”商一雯說，“在游戲上、接受異能運用異能上，越有天賦的人，越能夠觸發隱藏異種。”

    什么意思呢？就是說一個人成為玩家后越能適應異能，越能靈活地使用異能，和異能深深地契合，對異能和污染越敏銳，那么這樣的玩家越能吸引異種。

    ——這是一個非常隱性的條件，它和玩家等級是沒有關系的。

    絕對冷靜組織內以前做研究時沒有發現，就是這個原因導致的。

    以B級副本為例，B級副本是容納玩家等級跨度最大的一個副本，從1級新人玩家一直到7級大祭司玩家都可以進入B級副本。

    根據她們以前的實驗數據顯示，進入B級副本的玩家小隊，不同等級組合，觸發隱藏異種的概率沒有特別明顯的區別，有的小隊高等級玩家多，觸發概率會比一般小隊多一點點，但有一些小隊，等級并不高，觸發概率并不比高等級玩家低，讓人捉摸不透。

    當時研究就卡在了這里，找不到其中的關鍵點。

    有沒有可能是人的問題？祁慕吟有過這種想法，但缺少印證。

    看到紅照夜通關副本的情況后，她才覺得有了例子支撐這個想法，換了研究方法，慢慢地，居然真的試了出來。

    之后，她還追蹤研究了排行榜前列的權柄級、君王級玩家。搜集資料，進行調查，得出的結論是這些排行榜前列的玩家，從剛進入游戲開始，觸發隱藏異種的概率就比普通玩家概率要高。

    在游戲和異能上更敏銳更有天賦的玩家，未必能活得過前期的危險，但是缺乏天賦的玩家，大祭司基本是他們的上限，很難再往上走了。

    這就造成了，權柄和君王級玩家有明顯的高概率觸發隱藏的現象。

    其中紅照夜就是特例中的特例——可見她多特殊。

    薄夢焰也是。

    所以當紅照夜跟薄夢焰兩個人在一起時，對副本來說就是王炸。

    他們倆一起進副本，必出隱藏，是絕對百分之百的概率。

    聽到這里，薄夢焰的神情發生了輕微的變化，他問道：“你們怎么知道，我進副本觸發隱藏的情況？”

    他和紅照夜不同，從新人到君王，四年時間，基本沒有像紅照夜這樣集中時間里大量通關副本的情況出現，要么是【絕對冷靜】很久前就注意到他了，要么……

    “我們有自己搜集資料的方法。”商一雯滴水不漏。

    紅照夜若有所思。

    之前只是聽說，如今接觸下來發現，【絕對冷靜】確實有兩把刷子。

    于是她問了一個問題。

    “你們有沒有聽說過，王國的鑰匙？”

    *

    王國的鑰匙這個道具，是紅照夜在通關她都第一個副本【群魔之舞】時獲得的獎勵。

    當時副本里的國王，一直嚷嚷著要回到王國，通關后就掉了這么一個道具。

    紅照夜通關這么多副本，獲得過很多稀有材料，也賣過一些。

    大部分稀有材料或者道具，在交易市場都有人買或賣。

    但“王國的鑰匙”不論是在論壇、交易市場還是世界頻道，紅照夜都沒有找到過相關的資料。

    好像沒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系統也沒有介紹過它的作用。

    一直以來，紅照夜思忖的問題就是，國王所說的“王國”，和死亡領域“王國”是同一個嗎？

    商一雯說：“有可能。”

    因為【王國】是一個比較復雜的副本。

    不是所有的領域和副本都融合了所有被游戲侵入的世界，就像它們有各自的領地一樣，不會侵犯彼此。

    而王國不同。

    作為最危險的領域，一直沒有人通關的領域，甚至只要踏進去之后就沒有辦法活著出來的領域，自從誕生開始，【王國】就一直肆意地生長。

    它覆蓋范圍是非常廣泛的，融合的世界也非常多的——意思是，現在幾乎所有的世界，都有【王國】的存在。

    “王國的存在，比一般玩家認為的廣泛很多，”商一雯說，“不是只有系統提示‘你進入了王國領域’才到了王國，有很多副本、領域，背后都有王國的影子。”

    紅照夜一怔：“什么意思？”

    商一雯說：“首先是第一種，我們稱之為王國本體。”

    王國作為一個領域，它并不像很多其他領域一樣具有非常鮮明的特征，比如長夜領域，它的特征就是所到之處只有黑夜沒有白晝，比如凋零，所到之處萬物枯萎……

    但是王國不同，它沒有明確的特征。

    誤入過王國的人往外發送過信息，滿是不解：系統提示我進王國了？我怎么就進王國了？這就是王國？明明什么特別的都沒有，什么詭異都沒有！

    只不過沒過多久，就不會再有信息發出來了。

    王國本體，就是這樣，沒有詭異就是它最大的詭異，它悄無聲息地出現，吞食掉每個進入領域的人，是名副其實的死亡領域。

    另一種，則是它“影子”的部分。

    【王國】和很多其他副本、領域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商一雯說：“祁慕吟認為，和王國有關的特征之一就是繪畫。”

    紅照夜心中一動：“具體怎么說？”

    商一雯搖頭：“我只知道這個初步的結論，是她和我提過的，但具體情況，只有祁慕吟知道。不管是游戲真相、領域規律、污染凈化，還是其他方面，祁慕吟都走得比我們所有人都遠。”

    祁慕吟之所以要進王國，也是為了更進一步探尋真相。

    失去祁慕吟，【絕對冷靜】就缺少了絕對的靈魂人物、關鍵人物，很多項目也會停滯。

    只是也有人認為，這么多年，祁慕吟始終沒有真正找到真相，舍棄自己的生命去救她，賭一個微弱的、幾乎沒可能的希望，何必呢？

    但也有人愿意賭。

    對于想要搞清楚游戲的真相，想要在世界末日到來之前解決問題，想要繼續存活下去的人來說，祁慕吟一定要救。

    商一雯注視著紅照夜。

    她們已經拿出最大的誠意。

    紅照夜看著自己眼前的倒計時。

    廢土副本群B級以上的副本，她清干凈了，獲得經驗值和銀幣，讓她成功升級成為君王。

    體質也從靈泛變成了超凡。

    生命倒計時延長到了一年，365天。

    可惜現在的問題是，這些世界不見得能撐滿365天了。

    紅照夜對商一雯笑了一下：“你們好像對我很有信心。”

    商一雯說：“祁慕吟相信你。”

    紅照夜不動聲色：“相信我是預言里的救世主？”

    “關于預言……”商一雯說，“她認為，預言不是假的，但未必是全部的事實，也不一定是表面的意思。”

    預言說：成神的唯一方式，是接近全知全能的神，但不能成為全知全能的神。救世的人不會成神，成神的人不會滅世。救世者與滅世者是并蒂玫瑰，花瓣上爬滿名為異能的蚜蟲。

    “普遍認為，存在救世者和滅世者兩個人，而且是兩個關系匪淺的人，”商一雯說，“但是祁慕吟認為，這條預言講述的不是一個人，也不是兩個人，它講述的是……由于種種原因可以擁有超出游戲設定數量異能的玩家，可能走出的兩條路徑，一條是成為救世者，一條是成為滅世者。救世和滅世是一個人的一體兩面，所以叫并蒂玫瑰。”

    紅照夜：“意思是，這種玩家，數量很多？”

    商一雯：“不是很多。但絕對沒有稀少到只有一兩個人。”

    “我明白了，”紅照夜笑道，“謝謝。”

    商一雯看著她，微笑著伸出手：“那么歡迎你加入我們的隊伍。”

    紅照夜伸手，和她握了一下。

    ……

    絕對冷靜有一個計劃。

    她們并不打算盲目進入王國救人。

    王國危險到能困住祁慕吟這么久杳無音訊，那么再隨便組織一波人進去，是對那些人的不負責任。

    除了紅照夜，她們想帶進王國的另一個重要人物，是夏無雙。

    根據祁慕吟的預測，夏無雙升級之后，覺醒的新異能應該也會和“異能剝離”相關，事實也確實如此。

    不久前，夏無雙升級為5級詭徒，剝離的時間延長了，與此同時，她覺醒了新異能，叫做“異能轉移”。

    可以把異種的異能，轉移到別的異種，或是玩家身上。

    “我們嘗試過，將剛變異的玩家異能轉移走，玩家的狀況確實有明顯好轉。可惜只是轉移，”商一雯說，“污染并沒有因此消失，而且過多的異能聚集在某一個異種身上，還會使異種發生更加可怕的變化。”

    紅照夜問：“和剝離不同，轉移是永久的？”

    薄夢焰問：“剝離和轉移，都只對異種起作用？對玩家呢？”

    商一雯說：“轉移是永久的，目前可以只可以把異種身上的異能轉移走，轉移走的異能可以放在另一個異種身上，也可以放到玩家身上，如果遲遲不放出去，那么夏無雙自己會擁有那個異能，同時受到污染，以她目前的情況，是無法承受的。”

    所以，絕對冷靜想帶夏無雙繼續升級。

    她的異能具有一定的“絕對性”，從目前的嘗試來看，低至E級高至A級異種，不管是剝離還是轉移，都能生效。

    如果這樣，那么在對付王國領域時，剝離、轉移或者她升級以后覺醒的新異能可以起作用，就能為玩家爭取到極大的優勢。

    “升級的話……”紅照夜覺得，這件事是多方共贏的，她問，“要不要試試S級領域？”

    商一雯愣了愣：“你的意思是……”

    紅照夜說：“咱們正好組個隊，一起啊，要進王國，當然等級越高越保險。”

    她才君王，上面還有個權柄，她還能升！

    同時，紅照夜看向薄夢焰，示意他：“還剩哪些S級領域和副本？”

    薄夢焰心領神會，報了幾個名字：“長夜，血疫，玩偶之家……”

    都是給他造成了污染的副本和領域，只要能清除，他的異化值就能下降。

    商一雯還沒說話，夏無雙先睜大了眼睛：“這些不都是禁地和死亡級別……”

    “往好處想，”紅照夜笑瞇瞇地說，“雖然是死亡級別，但里面S級異種也多啊。”

    夏無雙：“這是好處嗎……”

    紅照夜說：“當然，要升級，還有比殺S級異種效率更高的嗎？”

    夏無雙呆了呆。

    好有道理！

    第72章 還不夠 這不是游戲

    伊米爾大廈, 窗外是耀眼霓虹。

    薩湫看著白洲，心中暗暗警惕。

    白洲已經在111334世界停留了大半個月，祁慕吟等人在王國也差不多失蹤了這么久, 生死不知。

    這段時間, 紅照夜、薄夢焰和絕對冷靜的行動在世界頻道和論壇被津津樂道。

    就在三十分鐘前, 世界頻道又刷出了這一行人進行S級領域的信息。

    “玩偶之家, 血疫……”白洲看著薩湫, 慢悠悠地說，“現在是長夜。薄夢焰的異化值已經降到排行榜二十名開外了, 絕對冷靜那個小姑娘也坐了火箭一樣升級……估計用不了多久, 她們就會殺進王國，去救祁慕吟。”

    最后，他問：“你覺得她們會成功嗎？”

    薩湫說：“大概吧。現在所有人都認為紅照夜就是預言里的救世主。如果她真的是，那么成功也不奇怪。”

    “你就一點不擔心？”

    “擔心什么？”

    “你的女兒……很有可能會被紅照夜殺死。”

    薩湫猛地抬眼，盯著白洲。

    白洲微笑：“你不會以為你瞞得很好吧。薩湫是我一手養大的實驗品, 她變了，我會不知道？”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薩湫嗓音發澀。

    白洲說：“八年前, 見你第一面, 我就知道了。”

    半晌, 薩湫緩緩露出一個笑容，綠色的眼瞳里卻沒有絲毫笑意：“那你也應該知道, 我的女兒, 八年前就死了。”

    她注視著白洲，身體緊繃到極致。

    白洲是個危險人物。

    他的等級高她太多, 如果他愿意，他可以殺死她。

    除非……

    薩湫眼珠微動，看向只有她自己能看見的系統面板, 名為【奪舍】的異能文字，正在微微發光，表明它早已過了使用過后的冷卻期，現在隨時可以再次使用。

    *

    破開濃稠得近乎讓人窒息的夜色，紅照夜回頭看了一眼他們剛剛合力殺死的S級領域異種。

    它高大如山的身影，讓她看見的第一眼，就想到了八年前，高速公路上，陡然出現、導致車禍發生的暗影。

    是它嗎？

    她用幽冥行走回溯這個異種的前身，卻沒有找到相關的記憶。

    然而越是深入游戲，紅照夜越確定，當年的車禍不是一場普通的意外，父母的死，她“同相體”的存在，都是游戲和游戲背后的存在導致的。

    她要找到它。找到……

    那雙眼睛。

    殺死凋零，升級的那一天，她在幻覺中看到的，占據了大半個天空的眼睛。

    離開長夜領域后，商一雯說：“差不多了。”

    夏無雙已經升級成為大祭司，短時間內無法再往上升了，而且祁慕吟在王國里拖了這么久，商一雯也擔心快沒有時間。

    “確實，”紅照夜點頭，“差不多了。”

    薄夢焰的污染降低到了比較安全的閾值，對他造成污染最大的幾個領域和副本，除了【吞沒】以外都被清除了。

    紅照夜能明顯感到，這幾天，他的心情都明顯飛揚了很多。

    商一雯看她沒有表達反對，呼出一口氣：“我們該準備進王國了。”

    就在這時，世界頻道彈出了一條信息。

    【[玩家會]會長[南恕]死亡，會長位置空缺，請于七天內選出新任會長】

    【世界公告：恭喜玩家九珂通關[未知領域]】

    連著兩條系統消息，在頻道和論壇引起軒然大波。

    ……

    *

    “王國的入口，”商一雯拿出一塊平板電腦，上面漂浮著全息投影地圖，紅點表示她們所在的位置，藍點是她剛才標出來的王國入口，“在我們基地外三公里外，就有一個。”

    767001世界，【絕對冷靜】的大本營，即便這段時間出了很多事，這棟設施齊全的大樓，大部分人還是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工作。

    會議室里，人員齊聚。

    除了原定計劃要進入王國的人員，此時此刻，這里還多了一個人，九珂。

    紅照夜初次見到九珂時，她和南恕在一起，穿著漂亮的復古宮廷長裙，化著濃妝，永遠笑意盈盈。

    然而現在，九珂形容狼狽，肩膀的手臂上纏著繃帶，被近乎黑色的血液浸滿了。

    她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商一雯繼續說前往王國的路線和注意事項，之后，她介紹會議室里的人：“這些都是會和我們一起進王國的人。”

    夏無雙的母親夏嫣然瞥了一眼九珂：“她也是？”

    商一雯平靜地點頭：“她也是。”

    夏嫣然懷疑道：“玩家會的人，可以信任么？”

    九珂抬頭說：“你知道我在未知領域看到了什么嗎？”

    夏嫣然說：“什么？”

    九珂一字一句地說：“我看到了未來。我觸碰到了未來！未來的畫面顯示，我必須進王國，才能救南恕。”

    夏嫣然說：“你們玩家會不是一向宣稱，這就是一個游戲嗎？”

    “不，”九珂忽然細微地顫抖起來，她的眼里盈滿恐懼，臉色蒼白，“這不是游戲，這是……這是……”

    她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只有傷口處的黑色血液滴滴答答落下。

    ……污染的氣息。薄夢焰微微皺眉。

    “我想不起來了，”九珂痛苦地說，“我明明看到了全部！但是我想不起來了……”

    紅照夜看著她的樣子，卻想到了另一件事：“系統公告說，南恕已經死了。”

    “是的，”九珂望向她，“他死了，但是，有辦法可以讓他重新活過來。”

    “游戲里沒有復活這種事。”夏嫣然冷眼看著她。

    “只是我們等級不夠！”九珂大聲道。

    如果權柄的等級還不夠，那什么是夠的等級？

    所有人都想到了……神。

    商一雯面向眾人說：“我們用異能檢測過了，九珂說的是實話，所以，我們會帶她一起進王國。”

    多一個權柄級別的戰斗力，就多一份存活的保障。

    會議結束后，紅照夜走到九珂面前，問道：“我能單獨跟你談談么？”

    她注視著九珂，九珂也注視著她，半晌，點了一下頭。

    紅照夜沒有對玩家使用過【幽冥行走】，她不確定這個異能是否會對玩家奏效，或許不會，或許就算奏效了，她也不會看見被九珂遺忘的關于未知領域的秘密。

    她只是忍不住想要確認……成為神明，真的能使死者復生么？

    第73章 王國 “我們致力于為大家創造美好的世……

    商一雯給了她們一個小會議室, 在里面待了半個小時后，紅照夜和九珂出來了。

    紅照夜臉色微微發白，薄夢焰問她怎么了, 她搖了搖頭。

    她沒有看到她想的東西, 這在她意料之中, 她沒有意料到的是……

    幽冥行走對玩家起到的作用和對異種有些許微妙的不同, 紅照夜走進了九珂的記憶和過去, 只看到了一片漆黑濃霧和無數雙紅色眼睛的幻影。

    *

    【絕對冷靜】所在的世界污染程度相當高，目之所及, 除了她們的大樓和往外延伸了大約一兩公里的基地外, 其他地方都是廢墟。

    雖然污染嚴重，但是在祁慕吟的帶領下，她們整理出了方圓百里的電子地圖，所有的副本變動、安全道路、資源獲取，都標注得清清楚楚。

    她們的基地里, 除了玩家外，還有少部分普通人居民, 可以說是整個世界為數不多的幸存者。

    在這個世界, 正值春末夏初, 基地內綠樹成蔭，看起來生活環境還不錯。

    做好安排, 收拾好東西, 由商一雯帶隊出發。

    “過去大概需要二十分鐘。”坐在吉普車內，商一雯說, “半年前我們發現了這個入口，是因為頻繁有人在那塊區域附近失蹤。按照我們標注的地圖來說，那里應該是沒有副本的安全區, 我們查看過【資料卡】，沒有找到對應在該地區的副本，最終祁慕吟親自帶隊過去查看情況，才發現讓人失蹤的不是副本，而是一個通往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入口。她根據那里的情況判斷，猜測應該是通往王國的入口。”

    前不久祁慕吟帶人進去，彈出的系統公告證明她是對的。

    紅照夜望向車窗外，城市荒無人煙。

    大部分的廢墟都有不同程度的變形和扭曲，怪異的結構上攀附著紅照夜從未見過的奇怪植物，偶爾會有游蕩的異種冒出頭來，但不會靠近這輛疾馳的車。

    “到了。”

    車子在一片龐大的陰影中停下。

    紅照夜抬頭望去，發現眼前這座建筑顯然也是被污染過的，有一種扭曲的、異樣的高大。

    “這里本來是美術館。”商一雯說。

    入目所及，是一條長廊，墻壁高大，道路窄小，通往幽暗的深處。墻壁兩側掛著繪畫作品，每一幅畫都很大，畫面內容倒是普通。

    商一雯深呼吸一口，回頭看著這支小隊，說道：“接下來我們要進去。”

    都到這里了，下一步當然是進去，這仿佛是一句廢話，然而其中的未竟之意，大家都聽出來了。王國是排名第一的死亡領域，祁慕吟到現在都被困其中，他們這些人也沒有百分百把握——百分之五十都沒有——能活著出來。所以，進去之前還能反悔，進去之后，就來不及了。

    紅照夜微微一笑：“那就進去吧。”

    她走到前面，踏進這條畫廊。

    一線天光投下，讓人能夠看清長廊墻壁上掛著的巨幅畫作。

    從入口處的普通日常，伴隨著他們越來越深入，也變得越來越充滿恐怖、鮮血和死亡，每一張臉上都是栩栩如生的痛苦，似乎正在受到地獄般的痛苦折磨。

    轉過一個彎后，紅照夜看到了懸掛在她正前方的畫框，框住的畫布是純黑的，多看兩眼，仿佛整個人都要被吸進去。

    “看這幅畫。”薄夢焰的聲音在紅照夜旁邊響起。

    她扭頭，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在他們的左手邊，掛著的那幅畫所畫的場景紅照夜十分熟悉。

    列車上載滿乘客，怪物正從一部分乘客的身體里破出，站在畫面中間的，是向擎，他正望著列車前方朝他撲來的怪物，把女人和孩子護在身后。

    是那輛地獄列車。

    一個眨眼的工夫，紅照夜發現，向擎的臉轉了過來，雙眼直直看向畫外，幾乎和紅照夜對上。

    紅照夜平靜地轉動目光，看向另一幅畫。那是一派靜謐美好的田園風光，正是【伊甸園】的景象。

    其他的畫，雖然內容紅照夜不熟悉，但她心中已有猜測——這些畫，應該都是真實存在的副本。

    忽然，夏無雙驚叫了一聲。

    紅照夜猛地回頭，看到那幅漆黑的畫從墻壁里深深的凹陷下去，流溢出漩渦般的光彩，短短幾秒鐘，巨大的吸力將一行人全吞了進去。

    【世界公告：玩家九珂、薄夢焰、夏嫣然、北鹽、紅照夜、商一雯、澤離、奧芷、姜發條、夏無雙進入王國（S級）領域】

    嘩啦——

    瀑布沖擊而下。

    映入眼簾的是仿佛身處童話世界的美景，藍天綠草，遠方的城堡也是糖果配色。

    “歡迎。”身后響起一道清甜的聲音。

    眾人齊刷刷回身望去，看到一個身穿淡黃色宮廷長裙的女孩，看起來和夏無雙差不多大，她面帶笑容，說：“歡迎來到王國。”

    眾人：“……？”

    雖然進來前做了十足的準備，但還是沒預料到這種情況。

    大家是做好了戰斗準備來的，按照之前搜集到的關于王國少的可憐的信息，進入王國可能會遇到兩種情況，一，王國和外面沒有顯著差別，二，王國里危機四伏，讓人連發消息出去的時間都沒有，而且會死得很快。

    可能一進來會看到廢墟，看到異種，看到尸體……

    誰也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無害的童話風景象，和眼前這個看起來毫無攻擊力的女孩——盡管可能只是“看起來”。

    如果不是世界頻道的信息還閃閃發亮地掛著，眾人都要以為他們根本沒進王國，而是進了一個其他什么奇怪的領域。

    紅照夜觀察那個女孩。

    領域里出現的人，可能是一無所知的普通人，可能是被創造出來的虛假人，也可能是……看起來像人的異種。

    她是哪一種？

    “王國的主人已經做好了迎接各位的準備，”女孩說道，“請跟我來。”

    她轉身帶路。

    紅照夜看向商一雯，發現商一雯也正好看過來，兩個人目光交流，都有些猶疑，不知道該不該跟她走。從女孩的話語來看，她們要進王國這件事，早已被知曉。

    反而是九珂，幾乎沒有遲疑，跟上了女孩的腳步。

    “你要帶我們去哪里？”紅照夜略一思索，也決定跟上，同時問問題。

    “請不用擔心，就在前面的城堡。”女孩回答問題時的神情并不僵硬，語氣也溫和有禮。

    “城堡里有什么？”

    “王國的主人。”

    “王國的主人，是什么樣的人？”

    女孩腳步微頓，偏頭看了紅照夜一眼：“請耐心一些，等到了，你們就會知道。”

    很快，眾人發現，剛剛進入王國時感覺城堡很遙遠，但是走了沒一會兒，城堡倏然近了。

    紅照夜和薄夢焰走在了一起，低聲問他：“有沒有感覺到污染？”

    薄夢焰搖搖頭：“沒有。太奇怪了。”

    的確，太奇怪了。

    作為一個領域，怎么會一點兒污染的氣息都沒有呢？

    “到了。”在城堡門口，女孩停下腳步。

    她抬手敲了敲門，沉重的大門緩緩打開。

    紅照夜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城堡大廳的富麗堂皇，而是窩在一縷恰到好處陽光下懶洋洋睡覺的貓。一只漂亮的布偶貓。

    和白洲抱在懷里的貓玩偶一模一樣。

    是巧合，還是……

    “歡迎，歡迎！歡迎來到王國！”一個女人走了出來，和女孩長得相似，她笑瞇瞇地對女孩招招手，“花鈴，到媽媽這兒來。”

    女孩提著裙子跑過去了。

    商一雯用探究的目光看著那個女人：“你就是……王國的主人？”

    女人優雅地行了個禮，微笑道：“我叫花錦。很高興能和大家在這里見面。你們來的路上想必有很多問題吧，稍等片刻，我會一一回答大家。”

    她抬起手臂，拍了拍手掌，忽然之間，大量侍者魚貫而出，先抬來桌椅，然后呈上無數珍饈美味。

    “請坐。”花錦說。

    這發展讓抱著必死決心進入王國的眾人有些迷茫。

    桌上擺著美食、美酒和水果。

    但是沒人敢動。不僅不敢動，呼吸都稍微屏住了，擔心食物散發的香氣會惑人心智。

    紅照夜盯著花錦的手，回想在【地獄列車】使用幽冥行走時看到的那雙手，嘗試對比。但是記憶已經模糊，無法確定。更何況，就算確定花錦是那個畫畫的人，就意味著她真是王國主人嗎？

    不是的可能性更大。

    從進入【王國】到現在，紅照夜目之所及的景象，都讓她想到【地獄列車】，乍看正常，實則吊詭。

    尤其是感知不到污染這一點，很像。

    但是不管花錦是王國主人，還是別的什么，她都有她的價值，現在，既然她說要回答他們的問題，那就先看看她打算怎么回答吧。

    紅照夜思忖著，要先從什么問題開始，她還沒說話，一道聲音響起。

    “這里真的是王國？”夏無雙按捺不住問道。

    面對和女兒差不多大的孩子，花錦柔聲說：“當然。”

    有了這個開頭，其他人也斟酌著心里的問題，想要問出來。但是想了一圈，竟然發現不知道從何問起。問王國是什么情況？她到底是什么人？游戲的真實目的？其實最重要的還是……

    一直以來目的明確的商一雯先開了口：“你有沒有見過我們的朋友？”

    花錦望向她：“祁慕吟、裴長歡、司祟、元時、北秋？”

    聽她一個個報出名字，莫名地，商一雯心臟一沉。

    北鹽聽到北秋的名字，神情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動：“她——他們在哪？”

    “放心，”花錦說，“他們活得好好的。”

    紅照夜看著她的神色，沒有一絲偽裝和狡詐，十分溫和，十分真誠。

    不知何時，抱著布偶貓的花鈴重新出現了，她站在長桌前，拿了幾粒葡萄吃，笑著對他們說：“王國其實是很美好的地方。”

    薄夢焰心想，要不是之前這里面死了這么多人，他說不定真信了……

    花錦看著他說：“之前王國吞噬玩家，是迫不得已。現在游戲已經接近尾聲，不需要再那樣行事，我們很愿意和大家分享這個美好的世界。”

    薄夢焰一驚。這是巧合？還是她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紅照夜笑了一聲：“你們所謂的美好世界，指的是……畫出來的世界么？”

    花錦的目光轉瞬間落在她身上，定定幾秒后，還是保持住了溫和的笑容：“準確說，是創造。”

    紅照夜凝望著她，語氣變得更加低沉和具有壓迫感：“是你們創造了這個游戲？”

    就在剛才，她忽然回想起她第一次進入的副本《群魔之舞》里，受到污染的人們會高喊：這世界的創造者是一個偉大的畫家……

    花錦微微停頓了一下，笑容愈深：“你們可以這樣認為。”

    紅照夜看了她幾秒，語氣反而緩和了，她問道：“那你們的目的是什么？”

    花錦說：“當然是將污染散播開來。”

    “然后呢？”

    “然后……就可以培育出神明。”

    “然后呢？”

    花錦臉上的笑容變淡：“沒有然后了。”

    這是不完整的答案，或者說，是廢話。紅照夜在心里冷靜地評判——一個無法說出游戲真實目的的人，絕對不是游戲的創造者。

    但是她并沒有就此打住，而是繼續發問，既然花錦愿意回答問題，那么她會盡可能地從她嘴里套出信息。

    紅照夜問道：“神明是什么？”

    花錦說：“神明就是神明，擁有超自然的、無所不能的、創世滅世的能力。”

    紅照夜緊接著問：“所以，王國的主人是神么？”

    花錦注視著眼前的紅發少女，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她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代表紅照夜對她之前的兩個最重要的答案都表示了質疑——她是王國的主人？王國的主人是游戲的創造者？不管其他人有沒有相信，從紅照夜的眼神來看，她沒信。

    偏偏紅照夜是她最重要的目標。

    她必須要進一步……

    花錦重新微笑起來：“我不是神。”

    出乎她的意料，紅照夜沒有糾纏這個話題，而是跳到另一個：“侵入進度100%之后會發生什么？”

    僅僅只是世界淪為異種的樂園么？

    花錦意味深長道：“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紅照夜笑道：“現在還不夠翻天覆地么？”

    花錦意識到，不給出一些真正有用的信息，她不會信任她。

    于是，她說：“游戲的出現是一種翻天覆地，游戲的消失會是另一種翻天覆地，當然，我并不是說侵入100%之后游戲會消失，這取決于神明的意志，但是，改變一定會發生。”

    紅照夜說：“死去的人復活，也是一種翻天覆地的變化？”

    花錦說：“當然。”

    紅照夜看了眼九珂，九珂的表情沒有她想象中激動。

    就在這時，北鹽拍著桌子站起來起來：“都是廢話！你說會回答我們的問題，那么就清楚明白地告訴我們，祁慕吟他們到底在哪里？”

    花錦說：“他們都還活著，很安全，很幸福快樂……”

    北鹽朝她沖了過去。

    在他掐住她的喉嚨之前，花錦露出了“我妥協”的無奈神色，她后退一步，不知道為什么，北鹽突然被定住不動了，花錦說：“好吧，我帶你們去見他們……如果你們沒有別的問題想問了的話。”

    說完，北鹽恢復了行動能力。

    紅照夜扭頭，視線和薄夢焰對上，薄夢焰不動神色的微一點頭。

    進入這個領域以來最正常的事情發生了——她和他都感知到了污染。就在北鹽被控制住的一剎，污染短暫出現，又消失了。

    花錦環顧這些人，見沒人出聲，她說：“如果大家都沒問題的話……”

    “我有問題！”夏無雙舉手。

    花錦微笑：“請說。”

    夏無雙問道：“升級成神的神，和神明的神，是一個意思嗎？”

    花錦似乎思考了一會兒，才回答她：“是的。”

    “那么，”夏無雙幾乎有些躍躍欲試地說道，“侵入進度100%之后，神明能給世界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包括讓游戲消失，讓死者復活，意思是不是，如果我在那之前成神，就能拯救世界？”

    夏嫣然看著她，有點兒憂慮。自從發現自己擁有的異能是特殊的之后，夏無雙生出了“一定是因為我擁有必須拯救世界的宿命”這樣的想法，但是作為母親，比起讓十四歲的女兒拯救世界，她更希望她能保護好自己，好好活下去就行。

    花錦倒是真誠地笑了：“是的，如果你能在那之前成神的話，你就能拯救世界。”

    夏無雙眼睛亮了。

    和母親不同，她信心十足。盡管她是這一行人里等級最低的，但她升級快啊！僅次于紅照夜姐姐吧。

    大人們不像她那么樂觀。

    游戲出現這么多年都沒人成神，最后還剩這么點時間，夠嗎？

    如果說一定有人能做到……

    眾人的目光下意識看向紅照夜。

    如果花錦說的是真的，那么，他們真的要忍不住期待了，期待她就是預言中的救世主……

    “沒有其他問題的話，大家可以跟我來，我會帶你們去見你們的朋友。”花錦說。

    眾人起身。

    離開大廳之前，紅照夜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叫花鈴的女孩一邊吃著水果和美食，一邊逗貓玩，被城堡的彩色天窗折射出帶有虹暈般的陽光灑落，場景溫馨又美好。

    *

    霓虹彩燈下，薩湫的匕首捅進了白洲的喉嚨。他圓睜著眼睛，喉間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從大動脈噴出的鮮血，把他的白發都染紅了。

    薩湫沒想到會這么容易，她用異能【蠱惑】擾亂了白洲的心志，給予了他致命一擊。

    當然，她不能讓他真的死去，奪舍必須要奪取一具有生命的軀體，尸體是不行的。

    好在作為權柄級玩家，白洲也沒那么容易死。

    抽出匕首，薩湫能看到，他喉嚨的傷口在飛速愈合。

    她必須抓緊時間！

    薩湫拿出一根銀針，戳進自己的血管，讓它沾滿她的鮮血，然后，她將銀針刺進了白洲的太陽穴。

    這不是實施【奪舍】的必要步驟，但是這樣能使奪舍的過程更迅速猛烈，最大程度地減少對方反抗的可能。

    接下來，她的靈魂會入主這具軀體，繼承他的一切，吞吃他的靈魂，徹底成為他——

    突然，薩湫睜大了眼睛，瞳孔顫動，心臟劇痛。

    奪舍失敗了，不僅失敗了，還反給她帶來了難以言喻地極大傷害。

    “呵……”白洲從恢復好的喉嚨里，發出一聲輕笑。

    薩湫不可置信道：“你……你不是……”

    白洲緩緩從地上坐了起來，霓虹的色彩打在他臉上，他捋了把被血浸透的頭發，微笑道：“對，我不是，早就不是了。”

    薩湫眼睜睜看著自己保持了多年、穩定一個較為安全數字的異化值在短短幾秒內上升到一個可怕的百分比——95%，并且還在持續上升中，要不了多久，她就會變成一個異種，只因為……

    她居然試圖奪舍一個異種！

    她忽然想到白洲身上最傳奇的故事——他曾經是異化榜排名第一，后來從君王升級為權柄之后，從異化榜上消失了。所有人都以為他覺醒了了不得的異能，清除了他身上的異化值，但這些年白洲諱莫如深，從沒有透露過半分。

    原來……他早就……

    不是人，不是玩家……而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異種了。但又是這樣一個，完全就是人的可怕異種……

    薩湫跪倒在地上，身體開始發生異變。

    先是屬于薩湫的外貌剝落，然后顯露出她最本身的樣子。

    白洲伸出冰涼的手，撫摸她的臉頰，喟嘆道：“你和你女兒記憶里長得一模一樣。”

    “我女兒……”和薩湫容貌完全不同的女人眼神里流露出幾分茫然，“她……還活著嗎？”

    白洲笑了起來：“她當然死啦。八年前就死了。”

    她伏倒在地，屬于她本身的容貌也開始分崩離析，開始變異，她最后只說出了很輕的兩個字：“……鈴鈴……”

    她的女兒，鈴鈴。她的花鈴。

    很快，伊米爾大廈被一股強大的污染力量籠罩了。一個新的領域異種誕生。

    窗外的霓虹燈還在閃爍，白洲轉身，離開了111334世界。

    *

    王國里陽光明媚，花錦帶著一行人穿過城堡的花園，抵達另一座大廳，接著帶他們上樓。

    在城堡三樓走廊盡頭的房間門口，花錦轉身，對他們說：“你們的朋友就在這里面。”

    花錦伸手，推開門，輕聲說：“進去看看他們吧。”

    站在門口，其實就能看見門內的場景。

    紅照夜仍然沒有感覺到污染的氣息，她目光落在門內，里面像是一個大型圖書館，無數望不到盡頭的書架，上面擺滿了書。

    姜發條先看到了里面的人：“是教授！”

    紅照夜也看到了那個在書架間穿行走動，穿著類似白大褂衣服的女人。

    從姜發條、商一雯、北鹽等【絕對冷靜】人的神情來看，那就是祁慕吟。

    姜發條最先沖進去，大喊：“教授！教授！”

    商一雯、澤離、奧芷緊跟著進去，但同是【絕對冷靜】的人，北鹽卻沒動，他看向花錦，咬著牙：“她不在這里！”

    花錦說：“祁慕吟就在那里。”

    “我說的不是祁慕吟！是北秋！我的妹妹！”他吼道。

    砰！

    那扇門猛地關上了。

    北鹽一愣。

    花錦再次把門打開，門內的場景已經完全變了。從圖書館變成了游樂園，北秋正坐在長椅上，慢慢地吃一支冰淇淋。

    “北秋！”看見她，北鹽立刻大喊，他已經意識到了事情有些不對，想讓北秋過來，而不是他進去。

    但是不管怎么喊，北秋都沒有反應。

    花錦就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他。北鹽咬牙，就算死，他也要和妹妹死在一起。

    他進去之后，花錦再度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現在，紅照夜身邊只剩下薄夢焰、九珂、夏嫣然和夏無雙。

    夏嫣然抓緊了夏無雙的手。

    花錦的目光從這對母女身上移開，在薄夢焰和紅照夜身上游移了一會兒。

    接著，她再次打開那扇門。

    門里的場景又變了。

    不是圖書館，也不是游樂園。

    而是漆黑的夜的高速公路，一輛車正從遠方疾馳駛來。

    “王國是一個美好的地方，”花錦說，“我們致力于為大家創造美好的世界，為大家解答一切疑問，我們會滿足你們的欲望和需求，不管是尋求關于世界真相的答案，還是很多年前一場事故的真相。要進去看看么？”

    說最后那句話時，花錦看著紅照夜，唇角的笑容還是那么柔和。

    紅照夜終于明白，商一雯北鹽他們為什么會明知有危險，還是選擇進入那個房間。

    見到門內場景時，她自己的內心產生了巨大的動搖。

    而且，她本能地相信了花錦的話。

    幾乎像是……被蠱惑了。

    第74章 困住 那是一只山一樣巨大的、豎著的、……

    紅照夜轉身, 對剩下的人說：“我要進去。”

    她相信了花錦的話，發自內心的相信，只要進去, 她就能知曉真相。

    這或許是她能夠抓住的最好機會了。

    薄夢焰幾乎立刻說：“我和你一起進去。”

    紅照夜看向其他人。

    九珂也說：“我和你一起。”

    “其實我并不希望你們跟我一起進去……”紅照夜低聲說, “我覺得, 很危險。”

    “但是之前那么多危險的領域, 姐姐你還是帶我們死里逃生了啊！”夏無雙說。

    紅照夜對她彎了彎唇, 露出笑容，接著, 她轉頭看向花錦：“我要你跟我一起進去。”

    花錦遲疑了兩秒, 說：“可以。”

    踏進那扇門的一瞬間，紅照夜又下意識看向薄夢焰。

    污染，鋪天蓋地的，近乎讓人窒息的污染。

    薄夢焰對于這方面的感知敏銳至極，也一下子發現了, 就好像踏進這扇門，才真正進了王國領域。

    可是下一瞬, 這種感覺又消失了。

    并不是污染的氣息完全消失了, 它仍然若有似無地存在著, 但沒有那么強烈、鋒利和讓人驚恐了。

    紅照夜抬頭，看向那輛從遠方駛來的車, 這條路非常非常長, 那輛車像是一個小螢火點，慢慢變大。

    “白洲。”薄夢焰忽然說。

    “白洲？！”九珂扭頭望去, 真的看見了白洲。

    他白發紫瞳，一方面西裝革履，另一方面, 身上又沾染了血污。就在離她們右手邊幾步路的位置，正朝他們這里走來。

    紅照夜也瞥了一眼。

    這一瞥讓她怔了怔。

    她不僅看到了白洲，還看到了白洲身邊的女人，薩湫。

    不管是白洲還是薩湫，都沒有看向她們，視線偶爾掃過這里，完全沒有停留，就好像她們并不存在。也許，她們確實不存在——八年前，她們并不在場。

    白洲對薩湫說：“進入副本后，你就會成為玩家，覺醒異能，記得按照我教你的做。”

    薩湫乖順地點了點頭：“明白。”

    紅照夜想到她曾經在廢棄公園撿到的項圈，上面刻著【自然界限，1號，薩湫】，說明薩湫曾是一個名為“自然界限”組織的實驗體。

    這么看來，自然界限或許就是自然之域的前身，并且和自然之域一樣，都屬于白洲。

    忽然，紅照夜她們的左手邊也出現了動靜。

    花錦和花鈴突兀地出現。這種出現方式，玩家們都能認出來，是剛通關了副本，從中傳送了過來。

    看她們茫然警惕的神情，這是一次隨機傳送。

    紅照夜看向她身邊的那個花錦，看著很多年的自己和女兒，花錦臉上沒什么表情。

    只是一會兒的工夫，車子就來到了紅照夜眼前。

    就是這里，這個轉彎……

    紅照夜死死盯著那輛車，天色很暗，她所在的位置看不見車內的情景，而且不詳的夜霧越來越濃稠……

    終于，車子來到了這里。

    那個東西出現了！

    一閃而逝！

    紅照夜看清楚了，那是一只山一樣巨大的、豎著的、暗紅色眼睛，輕輕眨了一下，就消失了。

    車子因此而飛出公路，被本不應該存在的大樹穿透。

    旁邊，薩湫茫然地問白洲：“不是說這里是個D級副本么？[未知]領域……是什么？A級，應該有希望……”

    她的話音未落，地面震動起來——準確說，是整個空間都在發生震動，車燈和明月都在劇烈閃爍，這場景有點兒像每次副本疊加時的場景，只是和疊加不同的是，那只眼睛帶來的強悍力量，不是在將空間合并，而是分離。

    紅照夜看到了掛在樹上的車子一個眨眼間消失，有什么穿過樹叢掉了下來。

    ……是她自己。十一歲的她自己。

    但是震動并沒有停止，反而更加強烈，漆黑的夜空被什么撕碎了，綻放出紅色的光芒，狂烈的風聲爆響，眨眼間，將所有人沖散。

    只有王國里的那個花錦還站在原地，等到光芒和霧氣散去，黑夜的景象也緩緩暗淡，她轉身離開了這間空白的房屋。

    *

    地面傾斜，像是在廢棄公園副本里，變成了豎的，紅照夜必須牢牢拽住一棵樹，才能不讓自己掉下來。

    腳下是漆黑的霧，什么都看不見。周圍什么都沒有。薄夢焰、九珂、夏嫣然夏無雙都不見了。

    突然，伴隨一聲巨響，地面又回到了正常位置。月光的顏色也變成了正常的銀白，視野變得良好。

    紅照夜站了起來，聽見有人扭打在一起的聲音。

    穿過茂密的草叢，她看到了花錦和薩湫。花錦身受重傷，衣服被血浸透了，腦袋上的血流了滿臉，但即便如此，她仍然有比薩湫更強的力氣，把薩湫按在地上打。

    很快，薩湫昏迷過去。花錦大口喘息，顫抖著拿出一根銀針，沾染了自己的鮮血后，刺進薩湫的太陽穴。

    在身體變異成怪物之前，花錦的身軀倒了下去。

    同一時間，薩湫睜開了她漂亮的綠色眼睛，推開身上的花錦，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她環顧四周，目光在一個地方定住。

    紅照夜循著她的目光望過去，看見了花鈴，只有腦袋還保持著花鈴的樣子，身體已經變異了。

    薩湫走過去，伸手觸碰她，像是被燙到了一樣，很快縮回手。

    看了花鈴幾秒鐘，薩湫轉身走了。

    沒走出去太遠，她就看見了“紅照夜”，確認這個小女孩還活著，猶豫了幾秒鐘，她把她抱了起來。

    抱著“紅照夜”走了幾步，薩湫忽然停頓腳步，哭了。

    沒有沉浸在這種情緒中太久，她很快擦干眼淚，離開這里。

    紅照夜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濃霧里，本來想跟過去，但是遇到了無形的屏障。

    四周都是無形的屏障，所有人都消失了，就像演員退場后空蕩蕩的舞臺，只有布景還在，但一片寂靜。

    她被困在了這里。

    *

    “房間困不了她太久，”花錦說，“她不信任我，我沒法找到她最想要的東西，讓她留下來。”

    城堡大廳，有人走進來，布偶貓興高采烈地迎上去。

    白洲笑瞇瞇地把它抱起來。

    他對花錦說：“也許她并沒有最想要的東西。”

    花錦遲疑道：“可是，每個人都會有他們的欲望不是嗎？”

    祁慕吟想找到世界的真相，其他人想找到祁慕吟，北鹽要找妹妹，夏嫣然想帶夏無雙回到沒有危險的和平世界，九珂要南恕，薄夢焰想要他的島……

    紅照夜呢？

    花鈴思考了一會兒，用拳擊掌，興高采烈地說：“我知道了！她只是想要活著。”

    活著是一種生物本能，但絕對不會是一個人的終極欲望。

    白洲一下一下摸著貓，慢慢地思索。

    或許她會想讓她的父母復活，但問題又繞回了信任的問題——她不信任王國，王國就無法探尋她的內心，就無法創造出最令她信服的復活，仍然留不住她。

    ……

    *

    熾熱的火焰熊熊燃燒，把黑夜燒成了紅色。

    四周屏障碎裂的聲音像是玻璃一樣，嘩啦一聲，紅照夜就覺得自己一腳踩空，墜落下去。

    撲通！

    和火紅的黑夜完全相反，她墜入的冰涼的海里。

    天空湛藍得讓她以為她回到了那個童話風的王國。

    她劃動手臂，蹬腿上游，浮出水面，大口喘息著。

    伸手捋了把頭發，紅照夜抹掉臉上的水，看向四周，一望無垠的海面上，只有她右手邊的遠方，有一座島嶼。

    她朝那座島游過去，沒游一會兒，就聽到撲通一聲，有人朝她游了過來。

    “是你！”看到她，薄夢焰笑了起來，“我還以為我看錯了！”

    這個位置，距離島已經很近了。

    紅照夜看著那個小島，不是很大，但綠茸茸的，很漂亮。

    “那就是你的島？”她問道。

    “是的！”他先是高興，然后語調又沉了下來，“但是這里是假的……”

    頓了頓，薄夢焰沒有繼續說下去：“先上岸吧，我們研究一下，怎么離開這里。”

    第75章 那棵樹 “這里面的某一本書上，一定會……

    和剛才紅照夜經歷的陰冷夜晚不同, 島上陽光熱烈，海鷗飛來飛去，鳴叫聲清晰真實。

    薄夢焰說, 震動過后, 他就被甩來了這里。

    這里的一切都非常真實, 以至于一開始他真的以為他回到了那個島。直到他前往【一個島】的組織基地, 卻發現那里并沒有任何建筑存在。

    “也許是因為……”薄夢焰說, “不存在才是對我最大的誘惑。”

    好像回到了最開始，這是一個只屬于他的島。沒有組織成員, 也就沒有拋棄和背叛。

    紅照夜環顧四周, 一邊走動，一邊摸索。她離開之前的地方，就是打破了屏障，如果這里也有屏障的話……

    然而四周空空，沒有遇到絲毫阻礙, 仿佛此地真的有一片無邊無際的海洋。

    怪不得薄夢焰會說要研究一下。

    紅照夜轉了一圈，思忖突破口可能在哪。

    至少……景色很美。

    “這個島很漂亮。”她夸贊他的島。

    薄夢焰笑了起來：“我很小的時候, 就想要一座島。我們的世界里, 有一個童話故事, 主人公叫藍憧，是個小男孩, 他無父無母, 在貨輪上做苦力為生，某天夜晚, 他發現自己長出了一對翅膀，于是他開始在海上飛翔，他看到了遠方的一座漂亮島嶼, 于是在那里落腳。落地的一瞬間，他的翅膀消失了，他無法再回到貨輪上，只能在這座島嶼生存下去，在這里，他遇到了很多神奇的動物、植物，收獲了家人和朋友。”

    紅照夜想到，他的論壇ID就叫藍憧。

    原來是有由來的。

    薄夢焰說：“所以我一直想要一座島，童話故事里的那種。”

    可惜現實并不是童話故事。

    “這座島不是一座普通的島吧？其劉劉武鈴耙耙佴霧”紅照夜看向薄夢焰。

    做出這個推測很簡單，雖然對于薄夢焰和【一個島】的恩怨情仇，紅照夜只知道個大概，但是不管是傳言，還是薄夢焰自己的諱莫如深—— 不僅是之前她和他談到【吞沒】這個異種領域的欲言又止，還有對于這個島本身存在的特殊。

    按照游戲的設置，沒有一個地方會是絕對安全的，副本、領域、污染會在任何地方隨即出現，而這個島卻被認為是絕對安全的世外桃源，為了保持它的純凈，甚至要將受到污染的玩家趕出島嶼，而且這么多年，它確實沒有被污染……之前紅照夜和商一雯聊天得知，【絕對冷靜】的基地還搬過幾次呢。

    面對這個問題，薄夢焰遲疑了兩秒。

    不是擔心對紅照夜透露，而是因為按照他的看法，這里仍然是王國，也許，花錦或其他什么人，正在注視他們。

    “它確實不是一座普通的島，”薄夢焰最終還是這么回答了，回答的瞬間，他忽然明白了紅照夜這個問題的用意，“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紅照夜說：“好啊。”

    如果這不是剛才那種可以用力量粗暴破開的“幻境”，那么就要找出其中的章法。既然它是依據薄夢焰的島來構建，也許破局的關鍵點，就在島本身。

    薄夢焰在前面帶路，他抬頭望著島上青翠的山林，心想，他沒有說出它的特殊之處，總不能王國還會讀心吧？要是王國真的會讀心，他說和不說也沒什么區別了。

    沿著島內潺潺而下的溪流，往上游走。

    溪水清澈見底，有時能見到彩色的魚群在里面游動。

    林子里有小鹿的身影一閃而逝，蝴蝶優哉游哉飛舞，小鳥駐足枝椏間鳴叫。

    盡管沒有薄夢焰敘述童話里的神奇生物，這里也已經非常接近童話，一切都這么生機勃勃，這么美好。

    薄夢焰帶紅照夜走進山林深處。

    忽然，他腳步一頓，深吸一口氣說：“這里真的很真。”

    這條路他曾經走過無數遍，現在看起來，它和他記憶中一模一樣。

    “有沒有可能，”薄夢焰看向紅照夜，“我們已經不在王國？”

    紅照夜：“我覺得沒可能。只是你希望你不在王國。”

    希望這確實是他的島。

    薄夢焰苦笑了一聲。但又有點不死心：“你怎么不聽聽我的推測？”

    紅照夜抱臂笑道：“我聽啊，你說。”

    薄夢焰斟酌道：“之前花錦不是說，侵入百分之百后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如果死者能夠復活，那么一座島……”

    “首先，”紅照夜提醒他，“侵入進度還沒百分之百呢。”

    “如果王國的主人是神呢？花錦說一切取決于神明的意志，如果是神，一定能……”

    “哈哈，”紅照夜沒有感情地笑了兩聲，“你相信一個創造了‘游戲’毀滅了無數世界殺了無數人的神會為了你的幸福快樂送你回到你的島？”

    “好吧……”薄夢焰揉揉自己的額角，“確實不可能。”

    紅照夜問他：“我們還繼續往前走嗎？”

    薄夢焰搖搖頭：“就在這里。”

    紅照夜一愣：“什么？”

    薄夢焰說：“這座島不普通的地方。”

    紅照夜還真沒看出來哪里不普通，只是尋常的景色，地上的草旁邊的樹，都沒什么特別的。

    薄夢焰伸手撫上兩人身旁的一棵樹。

    在紅照夜看來，這棵樹和周圍的樹看起來差不多。

    薄夢焰蹲下來，注視著樹身。

    紅照夜跟他一起蹲下，湊過去看。

    “看見了嗎？”薄夢焰低聲問她。

    紅照夜目光落在他手指撫摸過的樹皮上，輕聲回答他：“看見了。”

    她幾乎定定地看著那塊地方。

    那里刻了幾行字。

    【這是一個只屬于我的島，

    我要它安全、隱秘、美好，

    除非我的許可，沒有人能踏足。

    我會成為這里唯一的異種，保護這座島。

    這是我的島，我的島，我的島我的島我的

    島我的島我的島我的島我的島我的島……】

    “我的島”三個字密密麻麻延伸下去，幾乎讓人泛起密集恐懼癥。

    紅照夜指著那個我字，問道：“這是誰？”

    薄夢焰：“基本上，可以說，是我。”

    紅照夜：“？”

    她正猜測是不是他精神狀態不正常的時候刻的，薄夢焰忽然問她：“你想看嗎？”

    他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額頭，對她笑。

    紅照夜下意識想同意，但是頓了一下。

    這種情況下，這種分享很有可能是很危險的……但是她居然沒有懷疑他。

    紅照夜看著薄夢焰，他的笑容并不是愉快的，而是一種安撫，安撫他自己。之前他和她聊起一些事時，也會露出這樣的笑容。

    他應該不是王國鑄造的幻影吧？

    再說了，干嘛要對她創造他的幻影啊……有什么用嗎？但是又好像有點用……

    見紅照夜遲遲沒有反應，薄夢焰問道：“怎么了？”

    “哦……”紅照夜回過神，慢吞吞地說，“我在想你是真的，還是王國創造出來的。”

    “我當然是真的！”薄夢焰脫口道。

    紅照夜對他笑了笑。

    薄夢焰有點兒委屈地嘆了口氣：“你要是知道這座島是怎么回事，就會相信我了。”

    但是他也反應過來了，從紅照夜的視角來看，現在進行【感知同步】無疑是危險的，他理解。

    紅照夜問道：“為什么知道這座島是什么回事就會相信你？”

    “因為只有我知道這座島是怎么回事，”薄夢焰頓了頓說，“而且，這種可能性是一般人猜測不到，至少在游戲這么多年，我沒見過第二例這種情況。王國就算能復刻出這么真實的場景，也未必知道背后的真相！”

    紅照夜睨他：“你是不是在故意吊我的好奇心？”

    薄夢焰發誓：“真不是！而且我理解你，我們可以等出去再同步，現在最重要的是出去。”

    紅照夜也嘆氣了：“這就是問題所在。”

    怎么出去。

    “我知道了。”薄夢焰忽然頓悟，他猛地站了起來，盯著那棵樹。

    紅照夜也站了起來，退開兩步，看他動作。

    薄夢焰一腳踹向那棵樹。

    紅照夜思索，難道，那棵樹是異種？待會兒它會奮起反抗嗎？

    但是并沒有。

    薄夢焰三兩下把它連根拔起，就在它倒地的一瞬間，整座島嶼開始震動。

    熟悉的震動。

    紅照夜猛然抓住薄夢焰的手：“我們應該要被扔出去了，抓緊了，別分開！”

    周圍的一切分崩離析，伴隨著玻璃破碎的聲音，嘩啦一聲，兩人同時踩空，墜落下去。

    “啊！”

    兩個人同時摔在地上的聲音又悶又沉，痛苦的聲音在這片空間里回蕩。

    好安靜……

    以至于顯得他們發出的聲音格外異樣。

    紅照夜閉上嘴巴，站了起來。

    她已經注意到了，這里是什么地方。

    書架一列列排開，仿佛沒有盡頭。

    是之前花錦展示給他們看的，祁慕吟所在的圖書館。

    薄夢焰也意識到了，他低聲說：“祁慕吟商一雯她們可能在這里。”

    紅照夜嗯了一聲，隨即說：“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從一個幻境到另一個幻境，什么時候才是頭？”

    她的目光落在游戲面板包裹里的【王國的鑰匙】。說是鑰匙，但是進王國根本沒用到它。出去呢？

    “我看見她們了。”薄夢焰說。

    紅照夜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先看到的是熟人，商一雯和姜發條，她們正在書架間穿行，翻找著一本本書。

    “你們在干什么？”紅照夜走過去。

    見到她，商一雯和姜發條吃了一驚：“你從哪兒進來的？門沒開啊。”

    紅照夜：“門？你們覺得這里只是一個普通的圖書館嗎？”

    商一雯和姜發條面面相覷。

    “我們知道這不是普通的圖書館，”商一雯說，“但是教授說，這里面的某一本書上，一定會寫著游戲真相。”

    紅照夜心想，絕對冷靜這群人對祁慕吟的信任太堅固了。

    “你們沒有想過，她可能被蠱惑了，已經迷失了嗎？”薄夢焰說。

    剛才他在島上……如果不是紅照夜，他說不定會真的相信，那是他的島。因為就像紅照夜說的，他想相信。

    圖書館里某本書上記載著游戲真相這件事，也許只是祁慕吟想要相信，但實際上并不存在。

    “不會。”商一雯肯定地說。

    “她在哪兒？”紅照夜問道，“我想見見她。”

    久仰大名，還沒有正式接觸過，紅照夜確實對祁慕吟很好奇，而且，之前商一雯發信給她想讓她進王國救祁慕吟，用的說辭就是祁慕吟比任何人更接近真相。

    商一雯放下手里的書：“我帶你們過去。”

    第76章 降臨 “我是你愛的神明啊。”……

    祁慕吟翻開手里的一本書。

    書上是些意味不明的圖畫, 她翻過一遍后，確認沒什么有價值的信息，把它重新放回書架上。

    腳步聲在安靜的圖書館里清晰可聞, 祁慕吟抬頭, 看到商一雯帶著紅照夜和薄夢焰走過來。

    祁慕吟穿著白色的長款外套, 黑發扎在腦后, 神情平靜, 看起來精神狀態還不錯。

    “你好，祁慕吟。”紅照夜和她打招呼。

    祁慕吟點點頭：“你好。”

    她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沒想到你會和商一雯她們進來救我, 其實沒必要來, 早知道我應該在通訊被切斷之前給她們留好言。”

    紅照夜挑眉：“你不覺得你身處危險之中？”

    祁慕吟平靜道：“不覺得。”

    紅照夜：“你能自由出入這里？”

    祁慕吟說：“在找到真相之前，我不會離開。因為我只有一次進入這里的機會。”

    紅照夜有點矛盾，她說的話讓人聽起來覺得她的狀態有點危險，但是從她說話篤定平靜的語調來看，她又好像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紅照夜問道, “你找到了嗎？”

    祁慕吟從書架上抽出另一本書，先看了紅照夜和薄夢焰一眼, 然后緩緩道：“既然你們已經來了, 那么說明我快找到了。”

    薄夢焰愣了愣：“什么意思？”

    祁慕吟看著他, 微微一笑：“知道嗎？是我告訴你，殺死國王的王后, 就是能夠拯救你的人。”

    薄夢焰瞳孔一震：“你是預言家？！”

    祁慕吟低頭, 翻開手里的書，雜亂扭曲的線條混合在一起, 勾勒出一只猩紅的眼睛。她慢悠悠地說：“找到了。”

    紅照夜察覺到了腳底下細微的震動，然后震動的頻率越來越快，幅度越來越大。

    這次是薄夢焰抓住了紅照夜的手, 他環顧四周，不少書正被震得從書架上跌落，他大聲問祁慕吟：“那本書里寫了什么？和你有關嗎？”

    “和王國的主人有關。”祁慕吟說。

    薄夢焰說：“震動過后這個幻境會崩潰，我們大概率會被甩到另一個幻境。”

    之前紅照夜的幻境崩潰，是因為她打碎了周圍的屏障；他的幻境崩潰，是因為他做了一件，如果他相信那個島是真的就絕對不會做的事——毀掉了那棵樹。那祁慕吟的幻境崩潰是為什么？

    按照他的那次情況推測，最合理的解釋是她做了一件充分表達出她不相信這是現實的事，但事實好像不是這樣……

    那本書……

    面對幅度越來越大的震動和紛紛墜落的書本，祁慕吟巋然不動，神色如常地翻閱著手里的書。

    紅照夜也跟著在看。

    書上沒有字，全是畫。

    【絕對冷靜】的人都圍了過來，有些驚慌地問：“怎么了？”

    祁慕吟翻完最后一頁，抬頭對所有人說：“小心污染。不要直視眼睛。”

    話音是和玻璃碎響的“嘩啦”聲一同落下的。

    紅照夜感覺薄夢焰抓著她的手一緊。

    踏空感再次來臨。

    這次落地，薄夢焰抱住了紅照夜，在地上滾了兩圈，卸掉了摔下來的力度。

    比起有經驗的薄夢焰和紅照夜，【絕對冷靜】摔在地上的分量就要扎實很多，一個個痛苦呻/吟了幾句。

    紅照夜抬起頭，看到周圍景象，呆了一下。

    她怎么又回來了？

    黑夜里，除了高速公路上微弱的路燈光亮外，周圍樹叢縈繞著不祥的黑暗。

    *

    人很快聚齊了。

    紅照夜數了一下，包括她和薄夢焰在內，一共七個人。圖書館里的人都來到了這里，而沒有掉落到其他幻境。

    “這是哪兒？”姜發條摟了摟胳膊，臉色不太好。

    她是一行人中等級最低的，這時不妙的感覺已經沖到天靈蓋了。

    對于她們會出現在這里，祁慕吟的神情沒有絲毫意外：“進王國之前，我和你們說過，我有預感，在這里我會找到我想要的。”

    她看著眾人。

    高速公路上一片寂靜，紅照夜沒有看到車，也許車還沒有來。

    她不想再看一遍那個場景了，但是目光總是不自覺地望過去。

    祁慕吟的聲音在她旁邊不疾不徐地說明：“一直以來，我花費了大量精力研究污染、異變、玩家和異種的關系，這一切都要追溯到一個源頭，也是游戲的源頭，消滅源頭，也許我們就能消滅污染和這個殘忍的游戲。但是研究越深入，我就越發現，游戲可能不止一個源頭。”

    開始起霧了。

    淡淡的霧氣從黑夜林間升起。

    祁慕吟說：“王國的情況，大家都知道吧？”

    紅照夜想起之前商一雯告訴她的，王國不僅是一個領域，它還會滲透進各種副本。比如她之前經歷過的地獄列車。

    “王國不是個例。”祁慕吟說。

    紅照夜看向她，覺得自己捕捉到了什么。

    “當然，游戲雖然不止一個源頭，但一切都有一個總源頭，”祁慕吟說，“那個總源頭，在預言中被稱為神明的東西，目前已知的形象，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神明？”紅照夜呢喃了一聲。

    那玩意兒……就是神明？

    神明？

    或者稱之為始作俑者更恰當吧。短暫的震驚后，紅照夜思緒冷漠，帶著厭惡和憎恨想。

    還有，王國不是個例，游戲不止一個源頭。這兩句話結合在一起，紅照夜推測，祁慕吟的意思應該是，王國就是游戲的源頭之一。

    很快，祁慕吟確實解釋了這一點：“好，說完前置的信息，我來告訴大家我已知的真相。”

    一切的總源頭，是那只眼睛，在預言里被稱為神明，它也確實如同神明一般，能夠疊加和分開時空世界，能夠散發污染，給世界帶來劇變。

    它每一次出現，都會造成大量級的污染，在它出現范圍的人，要么直接死亡，要么被污染成為異種，要么成為玩家。

    幾乎沒有其他可能——即保持自己原狀的可能，除非是一種非常非常少見的可能性。

    “同相體。”祁慕吟說。

    游戲的【資料卡】里，沒有明說過同相體的由來，只說是不同時空里相同長相的人，玩家討論時，普遍認為，這么多時空世界數不清的人，有幾個撞臉的很正常，但是始終無法解釋的是，如果只是因為巧合長相相同，為什么會在時空疊加時合并在一起？

    更何況，真正見過同相體之后，就會發現只是巧合是說不通的。

    因為太像了……不，不是像，是一模一樣。

    就在幾個小時前，紅照夜看見了她的同相體由來，是短暫交疊的時空分開時，分出來的另一個她。

    而現在，按照祁慕吟的說法，這也不是個例，恰恰相反，這正好是所有同相體的真相，那是真正的，另一個自己，只是在某一個時刻，“她/他們”被迫分離。

    紅照夜深吸了一口氣。

    她注意到，周圍其他人都對這一點感到震驚，但是薄夢焰沒有。

    想想，薄夢焰告訴過她很多，外界知道的、不知道的，然而，即便如此，他好像……還有很多秘密。

    吞沒，他的島，那棵樹，現在或許還得加上……同相體。

    祁慕吟說完同相體三個字后，短暫停頓了一下，隨即繼續。

    “被神明直接污染的人——也就是玩家，和普通玩家不同。他們能夠承受住神明帶來的污染，說明他們擁有更高的天賦，通常，他們會擁有更多的異能……”祁慕吟看著眼前的眾人，緩緩道，“但是你們要記住，異能和污染是一回事。”

    紅照夜下意識看向薄夢焰，很巧，薄夢焰也在看她。

    商一雯她們也在看紅照夜。

    因為祁慕吟的這番話，讓所有人都想到了那條預言。

    【成神的唯一方式，是接近全知全能的神，但不能成為全知全能的神。救世的人不會成神，成神的人不會滅世。救世者與滅世者是并蒂玫瑰，花瓣上爬滿名為異能的蚜蟲。】

    “更多的異能，更多的污染，更高的異化值，最后的下場就是變成異種，”祁慕吟的神情復雜起來，“異種，很長時間，我們以為異種就是愚蠢的、瘋狂的、沒有意識的怪物，實際上，異種是有不同種類的。”

    確實，怪物類型占據異種的絕大多數，但不是全部。

    紅照夜注意到，周圍的霧越來越濃了。

    很快，那輛車就該駛過來。

    “直面過總源頭的玩家，如果一直升級到很高的層次，再異變成為異種，那么會保持相當一部分屬于人類的理性和思考能力，”祁慕吟說，“但這不會讓它們變得友好，只會讓它們更加危險。還有另一種奇特的情況，但不是現在的重點，現在……”

    忽然，祁慕吟轉過身，看向高速公路。

    濃霧中，車輛從遙遠的車道上，飛馳而來。

    “你們會看到的，”祁慕吟說，“屏住呼吸，保持安靜，還有，小心污染，不要直視眼睛！”

    車子駛過來，那碩大如山的眼睛出現了。

    說是出現，不如說是閃爍，因為它出現的時間太太太短促，但是就在那短促的瞬間，它的出現卻讓所有人都下意識想看它，如果不是牢記祁慕吟的提醒，他們幾乎要癡迷地盯著它。

    和剛才不一樣……

    紅照夜明顯地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牽引著她，讓她想要和它“對視”。

    她什么都沒做，周圍已然天旋地轉。

    白洲、薩湫、花錦、花鈴，這些人又一個個出現了。

    對話聲像是囈語鉆進她的耳朵里，但是無序的，混亂的……

    “鈴鈴？鈴鈴！鈴鈴你在哪兒？”

    “白教授，我有點兒害怕。”

    “媽媽？”

    “進入副本后，你就會成為玩家，覺醒異能，記得按照我教你的做。”

    “……[未知]領域……是什么？A級……”

    這些聲音里，白洲的最清晰，漸漸地，他的部分吸引了紅照夜全部的注意力。

    “未知領域是神明的領域，不要害怕，通過神明的考驗，你會比普通玩家獲得更多。”

    “1號，你是所有實驗體里資質最好的，我相信你……”

    “只要活下來，作為人活下來就可以通關這個A級領域了，怎么樣，很簡單吧？”

    “神明——”

    白洲仿佛被什么扼住了喉嚨，發出急促的喘咳，接著又是大笑。

    “你看見我了——”

    “三年前你眷顧過我，為何不再眷顧我一次呢？神明——”

    “小夜，醒醒！小夜，寶寶……”

    無數囈語中母親嗓音的出現，讓紅照夜猛然回神。

    她環顧四周，尋找聲音的來源，卻什么沒有看到。

    那本該懸掛著車輛的大樹并不在原地，眼前這條高速公路也和她之前見過的不同，不遠處居然有一塊她從未見過的霓虹燈廣告牌，上面說生物改造是人類進化的新方向。

    紅照夜反應過來，上一個幻境里，總體場景是以她所在的世界為主，但是這里，是另一個世界。

    白洲、薩湫、花錦、花鈴所在的世界。

    只不過現在，她能看到的只有——白洲。

    他跪倒在地上，脖頸被一道黑色的影子死死纏住了，他仰著頭，臉色通紅，青筋迸出，幾乎要鼓出來的眼睛盯著夜空，從喉管里擠出話語：“我知道我是不同尋常的，你會眷顧我的，因為我——愛您——”

    夜空里一道紅色一閃而過。

    那只眼睛！

    紅照夜看到它的剎那，眼珠像被無數針刺一般，頭痛欲裂，與此同時，白洲也慘叫起來，但除了慘叫聲，還有他的笑聲：“您眷顧了我——我成為權柄了，我的異化值被清除了，我——不！！！”

    有什么東西從他喉嚨里伸了出來，那是一只慘白如紙的手臂。

    接著，是更多的部分。

    他的身體被撕裂，鮮血濺開，而一塵不染的白紙人像是脫下了一件衣服一般，從他身體里爬了出來。

    這一幕好眼熟……是剛才在圖書館里，祁慕吟翻的那本書上的場景，但是書上畫的更加扭曲和抽象……

    “為什么要懲罰我？……”它說話的聲音虛弱，模糊，像是筆尖在紙上畫出的沙沙聲。

    “這怎么是懲罰呢？是神明的眷顧啊。”雌雄莫辯的小孩嗓音響了起來。

    紅照夜扭頭望去，看見了一只布偶貓。

    “眷顧？哈哈哈哈哈這叫眷顧！”白洲晃了晃他蒼白的手臂，“我成了——低劣的、愚蠢的、可悲的、惡心的、骯臟的異種！這是眷顧？！”

    “異種和人一樣，”布偶貓很平靜，“有笨的，也有聰明的。”

    “哦，”白洲陰陽怪氣，“那我要感謝它讓我成為了一個聰明的異種咯？”

    “為什么不看看你獲得了什么能力呢？神明非常眷顧你。祂給了你實現所有愿望的機會。”布偶貓說。

    白洲似乎已經被身體的異變打擊崩潰了，他嘶吼道：“實現所有的愿望？祂能讓我變回人嗎？祂能讓我成神嗎？祂能讓我的親人的復活嗎？我的父親，母親，妹妹，我的貓，還有其他所有的我親人，朋友……！”

    布偶貓說：“在你的王國里，一切都可以實現。你可以成為你小時候最想成為的畫家，只要拿起一支筆，你畫下的所有東西都會實現，你可以重新給自己畫一副人的軀殼，你甚至可以修改你在游戲系統所有相關界面的信息展示，讓所有人以為，你還是玩家。”

    “我畫下的東西會成真？”

    “不，不能說成真。不過幾乎跟真的一樣了。”

    “那有什么用！我要真的！”

    “如果你能成神，那么就可以把接近真的，變成真的。”

    “我都是異種了——”

    “異種也有成神的可能啊。只要你冷靜下來，仔細感受，你就會發現，成神的路徑已經鋪開，你只要去實現就可以了。但是，你要記住，不管是異種還是玩家，最終只有一個個體能夠成神。”

    白洲怔怔地看著布偶貓，終于，他顫抖著問出了一個問題：“你是誰？”

    “我？”紅照夜看到布偶貓笑了，“我是你愛的神明啊。”

    第77章 權柄的意義 所有的線索匯集到一起，紅……

    一時間, 所有的線索匯集到一起，紅照夜明白了。

    祁慕吟說，直面總源頭的玩家, 和一般玩家不同, 他們成為異種后, 還會保留理智和思維, 甚至會完全像一個人。

    神明說, 異種也能成神啊。

    與此同時，游戲不止一個源頭。

    那么除了總源頭以外, 剩下的源頭是什么？

    回想到王國恐怖的擴張, 和一個個與王國繪畫元素有關的副本，答案呼之欲出。

    ——異種的成神方式，就是為神明制作更多的游戲、更多的副本，和污染一起擴散開來，吞吃掉無數的玩家。

    *

    白洲盯著他眼前的面板。

    和以前作為玩家時略有不同, 面板里包含了屬于他的領域【王國】的信息。

    升級方式，也和玩家不同。玩家要進副本, 殺死更多的異種獲取經驗值和銀幣, 而作為異種, 他必須要殺死更多的玩家，才能逐漸提升等級。

    相同的部分是, 玩家殺死越強的異種, 獲得的經驗值和銀幣越多，反過來, 異種殺死越強的玩家，升級進度就會越快。

    這就是他為什么要冒險把這些人引誘進來。

    侵入進度快要百分百了，如果他無法成神, 那么一切都白費了。

    到這個時候了，他不在乎被那群人看到一部分真相，而且那改變不了什么，她們應該更加理解他才對。

    他失去了太多，只是想要失去的都回來，在游戲里等級越高走得越遠的玩家越能理解他吧，誰沒有在這樣的末日中失去親人朋友？誰不想那些對于自己來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重新回來？

    他會把他們帶回了！等到他成神之后！

    而在那之前，他希望她們能順從一些，作為他成神的養料……

    白洲緩緩上樓，站在走廊盡頭的門外。

    他必須終止她們破除一層層幻境的小游戲了，不然等這些人全都聚在一起，對付起來會變得麻煩很多。

    白洲打開了門。

    *

    說完最后那句話，布偶貓忽然軟倒下去，毛茸茸的身體微微抽搐了兩下，不動了。

    “不！等等！”白紙人沖了過去，撲到布偶貓身前。

    布偶貓漂亮的藍色眼瞳收縮擴散又收縮，忽然，眼睛里重新有了光，它又活了過來，站起身，抖抖毛。

    “神明……你還……”白洲跪倒在貓前面，嘴唇囁嚅，似乎想問神明是否還在。

    這時，天空投下暗紅色的光芒。

    紅照夜和白洲差不多同一時間抬頭望了過去。

    神明猩紅的眼瞳在黑色的天空上顯現，緩慢地合攏，逐漸變成一條極細的紅線。

    紅照夜再一次感受到了作用于眼睛和大腦的痛楚，但她就是著迷了一樣，無法把目光挪開。

    她看不見，系統正在彈出她精神動蕩、混亂、瘋狂的信息，一條接著一條，除此之外，還有她異化值正在上漲的信息。

    【偉大的溝通橋梁】被動開啟，她開始聽到各種各樣的聲音，卻不像以前一樣能夠清晰聽出它們的意思，灌入耳朵里的只有意味不明的囈語。

    她眼瞳里倒映的景象正在顛倒、混亂、旋轉。

    她看到一棟棟建筑被摧毀，一個個詭異的生物從中生出；她看到了王國，王國不再是虛無縹緲神秘莫測的領域，而是一團非常清晰的、流動的顏料，擴散和浸潤開來；她看到了神明在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時間、不同的人面前出現，它的出現有時會毀了一切，有時又會造成一些恐怖的東西誕生——

    無數的信息涌進她的腦海，破碎的，完整的，有用的，沒用的。

    她知道她在以什么視角看這一切。

    一個接近神明的玩家。

    被神明污染的同時，借用到了神明的力量。

    全知全能的神明，可以自由穿梭在時間和空間的海洋，穿梭在無數個不同的宇宙，但是——

    但是——

    祂——它要死了！

    紅照夜猛地睜開眼睛。

    她知道了！

    她洞悉了——

    “啊！”

    旁邊傳來一聲慘叫，紅照夜扭頭望去，看見書架傾翻，【絕對冷靜】的澤離被一個怪物扔了出去。

    不止一個怪物。紅照夜環顧四周，發現不知何時，這個“圖書館”里，充斥著怪物。但是感覺不到污染，就像地獄列車里的那些……

    這種怪物一時間是殺不干凈的。

    紅照夜猛地爬起來，一邊躲閃攻擊，一邊尋找其他人。

    她先看到了薄夢焰，薄夢焰正用他異化的觸手和怪物纏斗在一起，敏銳地感覺到她的目光，他扭過頭看了紅照夜一眼，就這一眼，他神色大變，張嘴想說什么，一個怪物撲到了他身上打斷了他。

    薄夢焰和怪物扭打在一起，與此同時，紅照夜身后也有更多的怪物撲來，她閃身躲開，穿過幾個書架，終于看見了她想找的人。

    祁慕吟還在翻找一本本書，眉頭緊鎖，似乎對剛才得到的信息并不滿意。

    “你看到嗎！”她沖過去問。

    祁慕吟抬頭，看到紅照夜的一瞬間臉上卻閃過一絲震愕。

    紅照夜愣了一下，終于意識到不對，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怎么了嗎？”

    祁慕吟開口：“你的眼睛……變成了紅色。”

    紅照夜眨了眨眼，從祁慕吟漆黑眼瞳的倒影里，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異樣，那雙猩紅的眼瞳，就像是“神明”的眼瞳。

    但是她自己卻什么感覺都沒有。

    她看到了自己的異化值和陷入瘋狂的精神狀態，但她認為自己頭腦清晰，而且從沒有這么清晰過，她知道了一切——就像當年白洲被“神明”眷顧后所得知的一切。

    “你有沒有看到、感受到、接收到……”紅照夜迫切地問祁慕吟。

    “你指的是什么？”祁慕吟臉上閃過一絲擔心和警惕，“你是不是在白洲的記憶里，直視了神明？”

    圖書館是白洲記憶的陳列，這是祁慕吟所知的事實，當然，里面混淆了很多其他無用的信息，但一定有她真正想要的東西，因為白洲知道，不拿出真東西，是無法引誘她留下的。

    從那本書里得知迫使白洲成為異種的那天神明在場，祁慕吟就意識到，那段記憶里必然包含大量直接來自神明的污染，那種污染幾乎從書頁扭曲的線條里透了出來，所以她提醒其他人，不要直視眼睛，小心污染。

    進入白洲那晚的記憶，從他的視角，她總算補齊了她缺失的一部分信息，關于異種和玩家的關系，關于【王國】這一類領域的秘密……但還不是全部。

    她看著紅照夜的紅瞳……心中有了一個讓她精神一振的猜測：也許在剛才那段異種的記憶里，紅照夜看到的比她多，以受到如此強烈的污染為代價。

    “那不是神明！”紅照夜興奮地反駁，“它——只是一個承接了神明權柄的生物，你知道嗎？權柄！”

    祁慕吟問道：“什么意思？”

    “游戲的目的！”紅照夜閃過朝她撲來的怪物，伸手讓熾炎爆發，熊熊烈火狂烈地蔓延開來，風聲吹得她發絲獵獵，她臉上是一種愉快的笑容，“游戲和神明的關系！”

    怪物們在火焰下發出凄慘的叫聲。

    除了怪物以外，書本和書架也發出被燒得嘎吱作響的聲音，祁慕吟只瞥了一眼，就把目光重新放在了紅照夜身上。

    火焰使得沒有人能來打擾兩人的談話。

    祁慕吟一邊不動聲色地示意紅照夜繼續說下去，一邊做好了紅照夜失控的準備。

    少女的紅瞳在火焰的映照下愈發熱烈。

    紅照夜說：“其實游戲的目的很明確，最表象的，就是最真實的，它存在的意義，就是找到一個可以升級成神的人，準確來說，是一個可以承受住神明權柄的人！現在的‘神明’，只是上一個可以被篩選出來，可以承受住神明權柄的人而已——未必是像我們這樣的人，可能是其他擁有智慧和能力的生物，當然，不管它原本是什么，現在它已經是神明，不幸的是，它是一個將死的神明，這就是為什么游戲會出現，它死了，需要新的生物來承擔權柄，而游戲侵入進度——”

    說到這里，靈光猶如雷電在祁慕吟腦后劈開，她瞳孔一縮，一下子明白了。

    “是它的死亡進度。”

    兩個人近乎同時說。

    紅照夜繼續說：“游戲之前沒有人成神是有原因的！因為還沒到時候！它還沒有死，權柄怎么能釋放？新的神明怎么會誕生？”

    祁慕吟盯著她：“所以權柄——這個等級的意思……”

    紅照夜肯定道：“是一種候選資格！”

    祁慕吟深吸一口氣：“雖然權柄是一種候選資格，但是要成為神明，絕對不可能是隨機選擇的。”

    “當然會選最強大的‘權柄’，才能承受神明的權柄。”紅照夜說。

    祁慕吟幾乎立刻想到了玩家排行榜，第一名是白洲。白洲不是玩家，但是他的記憶里，“神明”說異種也能成神，祁慕吟相信那段記憶白洲沒有修改，因為神明的污染無處不在，將一切都牢牢固定住了，那是遠超任何玩家或異種的強大力量，絕對無法修改。

    而王國作為那么強大的領域，作為它的領域異種……祁慕吟相信白洲這個第一名是真實的。

    早在很多年前，白洲應該就知道了，所以它瘋狂擴張……

    紅照夜看著祁慕吟：“王國這樣的領域，不止一個吧？”

    能夠滲透、制造其他游戲副本的領域。

    祁慕吟緩慢地點了點頭。

    “那么它們都有可能排在我們前面，”紅照夜說，“畢竟我們看不到異種的排名。不過也許過會兒就能看見了。”

    祁慕吟覺得她眼睛里有危險的想法在閃動：“在哪兒看？”

    紅照夜微微一笑：“我們需要夏無雙，先找到她吧。”

    她轉身離開，祁慕吟盯著她的后背，猶豫了一秒是否要現在控制住她，薄夢焰的身影忽然閃了過來，擋在紅照夜前面，用一種警惕的語調對祁慕吟說：“我會照看好她。”

    “……”祁慕吟把想要伸出來的手釋放異能的手淡淡放了回去，看著薄夢焰，“你不也是個在失控邊緣的不穩定因素么。”

    “那是以前，”薄夢焰說，“你多久沒看異化榜了？”

    祁慕吟淡定道：“是有一段時間了。”

    薄夢焰沒有再跟她廢話，轉身跟上了紅照夜。從紅照夜剛才的表現來看，她還挺信任祁慕吟的，但是薄夢焰在游戲里待的時間比她長，知道祁慕吟的手段，更何況……在白洲的那段記憶里，所有人都聽到神明親口說了，整個游戲，只有一個人或者異種能夠成神。

    而祁慕吟絕對不是一個不想成神的人。

    第78章 成神之路 “你是個愚蠢的、低劣的、可……

    熾炎收攏, 只剩下少量的火焰在怪物身上燃燒，并且伴隨著怪物的死去消散。

    紅照夜來到了這間圖書館的門前。

    她的手放在門把上，嘗試開門。這扇門卻像是和墻壁粘在了一起, 不管她怎么用力, 甚至用上異能, 都紋絲不動。

    面對這種情況, 紅照夜眼中卻沒有絲毫氣餒。

    薄夢焰來到她身邊, 說道：“我來試試。”

    “沒用的，”紅照夜說, “開門有別的訣竅。”

    薄夢焰看她拿出了一支筆。

    一支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圓珠筆。

    從白洲那段記憶出來, 紅照夜終于明白了【王國的鑰匙】這個道具的用法。

    薄夢焰看著她用圓珠筆沿著門的輪廓畫了幾條線，她神情認真，似乎在腦海中構思著什么，最后收筆。

    等待一秒后，整扇門沿著紅照夜所畫的線條裂開, 而后轟然倒下，露出門后的通道。

    不是他們上來時的那條走廊。

    紅照夜走了進去, 薄夢焰問她：“我們去哪？”

    她回答：“去找夏無雙。”

    “你確定這條路能……”

    “確定。”

    薄夢焰便不再問了。

    穿過狹窄的黑色的通道, 在盡頭, 兩人又看到了一扇門。這扇門不像之前那扇門那樣仿佛鋼筋水泥般不可打開，相反, 紅照夜用手輕輕一推, 它就吱呀一聲，將門后的光亮完全展現出來。

    這是一個布置得非常溫馨的臥室, 書桌上擺著一本夾好書簽的小說，還有沒吃完的水果。

    沒有人。

    就在這時，臥室門外傳來輕盈的腳步聲, 一個女孩走了進來。夏無雙看到莫名出現在她房間的兩個人，愣了愣，臉上的表情先是驚訝，而后是某種喜悅，帶著點兒小得意，她轉身叫道：“媽！”

    夏嫣然很快過來，看到紅照夜和薄夢焰，卻是眉頭緊鎖。

    明明沒有分開多久，她這時卻像不認識他們了。擋在夏無雙面前，夏嫣然問道：“你們是誰？”

    “夏女士，”薄夢焰嘗試介紹紅照夜和自我介紹，“我們之前在絕對冷靜的基地見過……”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你們這是非法闖入民宅！”夏嫣然情緒有些激動，皮膚下有什么東西若隱若現。

    薄夢焰和紅照夜對視了一眼，都意識到那是污染的痕跡，表明污染已經影響得她快要發生異變。

    “媽，這就是我跟你說過我夢見的——不，現在看來那不是夢！那是真的！”夏無雙眼睛發亮，看著紅照夜和薄夢焰，“你們一定是來找我的對吧！”

    紅照夜微笑地點了點頭。

    夏無雙激動道：“我就知道我是注定要拯救世界的少女！”

    夏嫣然一巴掌拍她腦袋上。

    夏無雙：嗚。

    突然，這棟房子震動起來。

    薄夢焰下意識看向紅照夜，紅照夜環顧四周，下一刻，她選擇上前抓住了夏無雙。夏嫣然臉色一變，然而不等她有什么舉動，強烈的震動和一股沖擊力爆發開來，似乎想把他們沖散。

    當一切結束時，紅照夜睜開眼，發現周圍又換了環境。

    夏無雙的手還被她牢牢拽著。

    除此之外，身邊沒有其他人。

    夏無雙醒來后發了一會兒愣，她眨眨眼，說：“我看到游戲面板了，世界頻道好熱鬧……”

    紅照夜也看到了。

    目前占據討論中心的，是進入【王國】的玩家開始死亡，尤其是當時和祁慕吟一起進入王國的權柄級大佬司祟，他的名字從排行榜上消失了。

    除了死亡，還有裴長歡、夏嫣然在異化榜排名的躥升。

    完全侵入進程已經來到98%，世界毀滅近在眼前，而被視為救世主的紅照夜自從進入王國就失去了消息。

    種種異常，讓大家開始驚疑不定地猜測王國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以及大家是不是真的要完蛋了。

    從“我好像真的是救世主”的興奮中冷靜下來，夏無雙看了看四周，發現夏嫣然不在，開始擔心。

    眼前是一片無垠的鮮艷綠色，和紅照夜剛進王國時看到的童話風如出一轍。

    “你認識這個地方嗎？”紅照夜問夏無雙。

    夏無雙搖了搖頭。

    紅照夜便確定，這里并非依照誰的記憶、期盼、美好希望而制作出的幻境。

    她拿出【王國的鑰匙】，正想動手繪畫出一條通道，忽然狂風大作。

    紅照夜抓住了夏無雙，瞇著眼睛看向狂風的來源。她用一個防護異能籠罩了她和夏無雙，低頭對夏無雙說了一句話。

    之后喵喵的叫聲響起，先從風里走出來的，是一只布偶貓。

    接著，是白發紫瞳的男人。

    白洲在兩人不遠不近的地方站定，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如果可以，我是真心不想殺你們。還有，你手里那只筆，是我的，你應該還給我。”

    紅照夜手一晃，把它收了起來。

    她當然知道這支筆是他的。是在白洲的那段記憶里知道的，白紙人從他作為人類的皮囊里鉆出來時，那具軀體所穿的衣服口袋里，那支筆掉了出來，上面浸滿了他的血。

    白洲早就不記得這樣一個小細節了，在那晚如此重大的變故中，他哪有心思去記一只筆的存在？

    直到在圖書館的門上，紅照夜用它畫出了通道，他猛然發現，這支筆居然能在王國自由地修改、創作——就像他本人一樣！

    這是他必須現身在紅照夜面前的原因。

    王國的一切都是被他創造出來的，這創造出來的一切能困住、干擾其他人，但是在紅照夜發現王國鑰匙的用處后，對她就不起作用了。

    這也是他必須殺死她的理由。

    紅照夜對旁邊的夏無雙說：“記住我剛才說的話了嗎？”

    夏無雙用力點頭。

    “我知道她的能力，能夠剝離異能，【絕對冷靜】的人認為這種能力最終會升級為對污染的凈化……你想用這個來‘凈化’我嗎？”白洲看著紅照夜說。

    紅照夜大笑起來。

    白洲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紅照夜說：“在看到你那段記憶之前，我也以為她最重要的能力是對異能的剝離和凈化，但看到你那段記憶后，我就發現我錯了。結果你作為擁有那段記憶的本人，居然沒有看透這一點嗎？你知道這說明什么嗎？說明你根本沒懂神明和游戲是怎么一回事兒，成神又是怎么一回事兒，你是個愚蠢的、低劣的、可悲的異種。”

    白洲直勾勾盯著她，漂亮的紫瞳越縮越小，突然，他伸手一揮，布偶貓猛然躍起，身形迅速膨脹，眨眼間變成了小山一樣的怪物，朝紅照夜的方向撲來。

    紅照夜拿出圓珠筆一揮，把它劃掉了。

    白洲死死看著那只筆。他不明白，神明為什么會讓這種事出現？多年前他無意間掉落在荒郊野外的一支筆，為什么會在這樣關鍵的時刻，成為阻礙他的最大武器？！

    不——還稱不上阻礙他的最大武器。

    白洲把目光又移到紅照夜身上。

    只要殺了她就好了。

    他可以殺了她。

    因為她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強大。

    白洲唇角勾出一絲笑容，為即將會發生的事感到愉悅。吃掉她，他第一的地位會更加穩固，然后只要耐心等待“侵入”徹底完成……

    他閃身撲向紅照夜。

    紅照夜身周驟然間騰起烈焰，白洲立刻感到了這火焰和尋常火焰的不同，身體被燃燒之處發出滋滋響聲，劇烈的沖擊力也令他無法繼續向前。

    但是他仍然面帶笑容，在烈焰中，他扭動身體，仿佛伸了個懶腰，發出細碎的“畢剝”聲，沒一會兒，他那副人樣的外殼就緩緩脫落，被火焰燃燒殆盡，而它那蒼白、畸長的異種身體，無視了熾炎的威力，沖到紅照夜面前！

    紅照夜瞬移閃開，白洲幾乎沒有遲疑地瞬移跟上。

    盡管對這種情況早有預料，但真被跟上的剎那，紅照夜還是深吸了一口氣。

    不過，也只是一次呼吸的調整而已。

    白洲的情況，對付他恐怕無法用【血爆】，紅照夜只能不斷用其他異能。

    風雨雷電在這片草原上激烈變動，紅照夜和白洲的身影不斷閃現來去。

    白洲沒有注意到，夏無雙始終努力讓白洲和紅照夜保持在她的視線內，并且碎碎念地使用著她的異能。

    紅照夜眼前的玩家面板，不斷有信息彈出。

    【你已獲得異能[斷頭再生]】

    【你已獲得異能[紙片分身]】

    【你已獲得異能[顏料隱身]】

    她的眼睛越來越紅，笑意越來越濃。

    *

    世界頻道的議論吸引了薄夢焰的注意，因為提到了關鍵詞“紅照夜”。

    此時他處在一個迷宮中，正在尋找出去的路。掃過世界頻道的信息后，薄夢焰停下腳步，心臟微微一沉。

    他深呼吸一口，打開異化榜。

    在上面看到了紅照夜的名字。

    第79章 心靈縫隙 紅照夜那個瘋子，一定做了什……

    王國本質上其實就是一個花里胡哨、幻境套幻境的迷宮。

    它千變萬化, 所以很難被識別出來。

    除了表象的迷惑，還有針對玩家心靈的污染和引誘，這樣, 就能把玩家控制在王國主人想要他們待的地方。

    其中, 針對心靈的部分起到決定性作用。

    而紅照夜一進來, 白洲就感知到她很難被突破。

    和紅照夜短暫的一次面見, 他曾經想用“親情”引誘她, 但是他的判斷出現了失誤。看來她并不像他一樣，曾經擁有幸福美滿的大家庭, 她最心愛的父母已經在多年前去世, 而且她無比清晰地接受了他們已經去世的事實，心里沒有絲毫渴望和不切實際的幻想。

    她對于游戲的態度也很微妙。她不愛它，也不恨它。她只是接受了它存在的現實，就像接受了父母去世的現實一樣。

    她沒有強烈的成神渴望，沒有對某個人某個事物或其他東西有強烈欲望。

    他感知到的她最強烈的渴望是活著。

    而這與他所能構筑的幻夢是沖突的, 因為她會清晰無比地意識到，那幻夢的存在是為了殺死她。

    所以, 紅照夜對白洲來說是危險的, 即便如此, 他也不是一開始就想要殺了她。

    只是很可惜，她猶如他預料中那樣破壞了一切——不僅打破了困住她的幻境, 還接連幫助別人破壞了幻境。更該死的是, 她手里還有那支筆！

    糟糕的是，她沒有他想象中好殺。

    哪怕是在受到污染的狀態, 她的心靈也幾乎堅不可摧，而缺少了這方面的輔助，他最大的能力就無法發揮。

    在極速的戰斗狀態中, 白洲伸手想抓住紅照夜，卻只在她手臂上留下了幾道不痛不癢的抓痕。

    紅照夜的眼瞳里是比她釋放出的火焰更加熾盛的快樂，而他甚至不知道她在快樂什么。

    一定是因為她要徹底地瘋了！

    他看到她在異化榜的排名了，穩步上升中，說明她的精神狀態已經非常瘋狂，隨時可能湮滅！

    突然，白洲渾身一震。

    他驚愕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眨眼間，在他面前分裂出十幾個紅照夜，他雖然立刻分辨出了，這其中只有一個是真的，另外的全是紙片構成的假象，但問題不在這里。

    問題在——

    這是他的異能！

    白洲暫緩攻擊，檢查了自己的列表，發現原本屬于他的異能不見了。

    她——偷了它？！她怎么能……

    不，不對。

    猛然間，白洲反應過來了，扭頭看向離他們不近不遠處的夏無雙。

    他想起來了，雖然絕對冷靜的人反復強調她的剝離異能有近乎凈化的效果，也許假以時日能成為真正的凈化異能，但是，她不是只有剝離異能，還有轉移異能！剝離是一時的，轉移卻可以是永久的。

    從剛才到現在，她轉移了多少了？？

    白洲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細數，他神情——完全蒼白，連五官白得一片模糊的臉上看不太清楚神情，只是他的舉動能讓人感知到他極大的憤怒。

    畸形的白紙人朝夏無雙撲過去。

    一個紙片紅照夜閃身倒在夏無雙面前，接住了白洲的攻擊，破碎消失，另一個紙片紅照夜很快接上，咧開愉悅的笑容，而閃到他身后的紅照夜則發出帶笑的聲音：“你終于發現了啊。”

    白洲怒極反笑：“你以為這樣對你會有什么好處嗎？你很快也會變成一個愚蠢的低劣的可悲的異種！”

    紅照夜篤定道：“不會。”

    白洲一連解決了數個紙片紅照夜，與此同時，紅照夜給夏無雙罩上了極光能量盾作為防護。

    白洲瞥了一眼，發現那個小女孩眼里居然沒有絲毫懼怕和退縮，還在兢兢業業使用她的異能，從他身上轉移異能給紅照夜。

    也許，她很快就會無法承受這么多污染而意識湮滅，異變死亡。

    可是她那么肯定地說不會，白洲發現，自己居然有些不敢賭。不敢放任這樣的情況繼續下去。

    必須做點什么，必須找到她的弱點，她心靈的弱點！

    ……

    圖書館里，祁慕吟目睹了紅照夜和薄夢焰離開的全過程，然而那條通道并沒有存在太久就在一陣震動中消失了。

    她撫摸著那扇門，閉上了眼睛。

    分析能力以她的觸摸為中心蔓延開來，一行行數據在她眼瞳里浮現，無數和這些數據有關的景象變動，讓她逐漸接近這個地方的真實模樣。

    “一雯！”祁慕吟睜開眼睛，喊道，“這里！”

    她轉過身，朝某個方向走去。

    雖然只喊了商一雯，但圖書館里的其他人都和商一雯一樣，迅速聚攏到祁慕吟身邊，有的還被怪物咬著，在伙伴的幫助下才掙脫開來。

    從別人的視角來看，祁慕吟只是隨便站在了一個地方，伸手放在前方，好像她前面有一塊玻璃。

    “攻擊這里。”祁慕吟說。

    【絕對冷靜】的人沒有二話，紛紛釋放出自己的攻擊異能，但是，異能穿過了祁慕吟所指的地方，就像穿過了一團空氣一樣平常。

    祁慕吟神情淡然：“保持持續攻擊，直到它破開。”

    雖然那里看起來、攻擊起來都像什么都沒有，但是出于對祁慕吟的絕對信任，他們進行了持續的攻擊。

    同時還要分出精力阻擋周圍越來越瘋狂的怪物。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幾乎讓人想要開口提問時，所有人都聽到了玻璃破碎的嘩啦一聲！

    圖書館的場景在破碎！

    緊接著，他們感覺自己腳下一空。

    睜開眼睛，祁慕吟發現，他們來到了一個巨大的迷宮。

    她從容不迫地按照之前的方法，用她的異能，分析出絕對正確的離開道路。

    ……

    王國內的動靜，白洲都能感受到。

    他突然發現，這兩批人里，不止紅照夜一個麻煩，祁慕吟也比他想象得麻煩很多。

    伴隨著被轉移走的異能越來越多，紅照夜不再一味閃躲，而是開始朝他做出有力的進攻。

    白洲幾次想先殺夏無雙，都沒成功。

    紅照夜似乎在夏無雙身上使用了一種異能，把兩人對傷害的承受綁定在了一起，同時疊加了多種防御異能。

    他還沒法通過攻擊夏無雙牽制紅照夜，因為一旦他把注意力放在夏無雙這邊，紅照夜就會對他窮追猛打，這樣，反而是他被牽制住了。

    紅照夜和白洲都擁有超出正常數量的異能，每次交手都變幻莫測。

    夏無雙在旁邊看得嘖嘖稱嘆，要不是她異能的特殊性，兩個人閃來閃去，她眼花繚亂地幾乎無法準確定位。

    白洲死死盯著紅照夜，只能更深地探測她的心靈。

    這種探測不是能夠輕松達成的，他不能探測一個陌生人，必須和對方交流過后，才能找到可供探測的縫隙。

    所以和想要探測的人說的第一句話格外重要，最好能直擊他們的心靈。

    如果第一句話說錯了，那么之后只能靠更多的交流尋找縫隙。

    “其實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白洲對紅照夜說，“你的精神狀態岌岌可危，你是個瘋子，而那個小女孩傻得可憐，聽從了一個瘋子的命令。”

    紅照夜大笑：“不論我的精神狀態如何，總比一個真正的異種要清醒，你覺得呢？”

    白洲盡量遏制住自己的憤怒和憎惡，注視著她紅得嚇人的眼睛，一字一句：“你只是像一個溺水的人在驚慌失措地掙扎，因為你太害怕了，你害怕死亡。從一開始就是這樣，不是嗎？從你十一開始，到進入游戲那天，再到現在……你只是一個拼命想要逃離死神陰影的可憐人。”

    紅照夜奇怪道：“我是嗎？”

    “你是。你就像所有的生物一樣，懼怕死亡。你接受不了死亡的現實，因為它那么可怕，它使你失去最愛的人，也會使你失去自己，如果有朝一日自己都不存在了，還有誰記得你愛的、你在乎的、你思想的一切？所以你那么害怕，你拼命活下來，這是你最強大的渴望，當然，這遠遠不夠——”

    他的嗓音猛地停止。

    白洲那面目模糊的白紙五官展露出一個幾乎扭曲的快意笑容，他找到了那條縫隙！

    紅照夜注視著白洲。

    注視著他越來越擴大的笑容。

    她瞇了瞇眼，因為看不太清他的眼睛——那是白紙構成的，彎曲的弧度反射著淡淡的光。

    事情在下一刻發生了。

    紅照夜看到了場景是如何在悄無聲息中轉變，和他們打碎幻境的崩裂墜落不同，在白洲的控制下，一切變化是平靜又迅速的。

    變化發生時，紅照夜的第一反應是來到夏無雙身邊，保證兩個人在一起。

    當廣袤的草原變成一座城市，白洲微微一笑，對紅照夜說：“我找到了你心靈的縫隙，你的……弱點。”

    紅照夜環顧四周：“這里？”

    她根本不認識這里是什么地方，這不是她世界里的場景。

    白洲搖了搖頭。

    突然，就在兩人旁邊的高樓上，有人墜了下來。

    薄夢焰剛從另一個幻境被甩出來，這時眼疾手快地扔出帶有抓鉤的繩索，深嵌進墻壁里，暫緩墜落之勢。

    “他？”看到薄夢焰，紅照夜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白洲所指的弱點是什么，她下意識笑了，對白洲說，“你怎么會以為他是我的……弱點？”

    和薄夢焰一起出現的，還有花鈴。

    少女伸展著肢體，倏然之間變成了一個龐然怪物，揮動肉翼，朝薄夢焰撲去。

    收取了白洲那么多異能后，紅照夜覺得自己已經和王國建立了一絲絲聯系，她能感知到，花鈴不是白洲用顏料和紙筆創造的，她——它是一個真正的、屬于它自己的異種。

    更多的異種像是地獄列車上一樣冒出來，潮水一樣朝薄夢焰涌過去。

    紅照夜注視著那場景，薄夢焰在以花鈴為首的怪物潮中奮力求生，她發現他其實注意到她在這里了，但是他并沒有向她求救。

    她拿出那支圓珠筆，準備幫他把那些怪物劃掉，然而下一瞬，她和夏無雙身邊都涌出怪物潮，各式各樣的嘶啞吼叫聲震天。

    紅照夜閃身到夏無雙身邊，帶她離開怪物潮，白洲的攻擊很快攻了上來。

    白洲是強大的對手，她無法兼顧太多人。

    而薄夢焰……

    紅照夜忽然明白，為什么白洲會覺得他是她的弱點。

    裝有薄夢焰心臟的匣子還靜靜躺在她的包裹里，她和他之間是有交易的，她想活下去，他也是，他會奮不顧身救她，所以……

    她也不會放任他這樣死掉。

    而她想要保護的人越多，在這屬于白洲的國度里，就越受掣肘。

    紅照夜深深地吸了口氣。

    之前她是躲閃為主，因為和白洲直接對上并沒有勝算，不如拖延時間讓夏無雙轉移異能。

    但是現在不得不轉守為攻了。

    正好夏無雙也需要休息，轉移異能不是一項輕松的工作，少女此時臉色蒼白，額上冒汗，可憐巴巴的。

    紅照夜拍拍她的肩膀，低聲叮囑了兩句。

    她繼續往夏無雙身上疊加了兩個防御異能，將她放在安全的地方，然后瞬移穿過怪物潮，直接來到白洲面前，一拳打在他的臉上！

    這一圈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但很難說真正的攻擊力有多少，因為他像是一個紙扎人一樣，輕盈脆弱，卻又好像柔韌得堅不可摧。

    這么近的距離，紅照夜能看到白洲那因臉部凹陷而越發扭曲的笑容。

    紅照夜也笑了，她壓低嗓音說話，像是惡魔低語：“你有沒有想過你那支筆為什么會到我手上？”

    她收拳，閃身躲過他的攻擊，同時清晰看到白洲恢復正常的臉上，眼瞳猛地收縮了一下。

    紅照夜用生長出來的野獸般的利爪閃電般遽然劃過他的咽喉，白洲咽喉發出破碎的嗬嗬聲，她低聲笑著：“因為神明站在我這邊。”

    她猩紅的瞳孔，倒映著白洲猙獰的神情。

    哈！心靈的縫隙！弱點！

    誰找不到啊。

    ……

    *

    “剛才發生了什么？”姜發條抱住手臂，感覺王國越來越莫測。

    跟著祁慕吟從圖書館到了迷宮，但是還沒找到離開迷宮的方法，迷宮就先自己崩裂了。

    “你們剛才看到薄夢焰了嗎？”祁慕吟若有所思地問。

    “沒有。”

    “誰？”

    “等等，剛才前面路口好像是有個人影。”

    只是還沒等看清楚，迷宮就消失了，而現在他們在……

    一片漆黑的屋子，唯一的亮光來源是四面墻壁上畫的紅色眼睛。

    房屋正中間躺著一個扭曲的、變形了一半的人，從那完好的半張臉上，還能看出來那是九珂。

    祁慕吟走到她身邊，查看她的情況。

    突然，九珂抽搐了一下，那一秒鐘，她的眼睛變成了慘白的紙色。

    她掙扎地動了起來，把手里的東西塞給祁慕吟。

    那是一塊堅硬的、銀色的小鏡子。

    “不是游戲……這不是游戲……”九珂喃喃重復著這句話。

    祁慕吟說：“我們知道了，未知領域是神明的領域……”

    九珂還算完好的那只人類眼珠轉動，看向祁慕吟：“我們都會死。”

    祁慕吟冷靜地說：“不一定。”

    九珂的眼珠又轉了回去，神情空茫，似乎這些話并不是對別人說的，而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但是沒關系。這只是一場游戲。我們會死。然后在現實世界醒來。”

    九珂閉上眼睛，停止了呼吸。

    祁慕吟看著她的模樣，玩家會那番及時行樂的說辭，現在看來多么可憐。

    九珂死后，這個幻境也開始崩碎消失。

    祁慕吟看著手里的鏡子，認出來那是玩家會用來直播的道具，只不過這時，鏡子里正在循環播放著一段影像。

    是九珂和南恕，他們并肩走在一條熱鬧的街道上，一人手里拿著一只冰淇淋，時不時抬頭對鏡頭揮揮手。他們穿過人群，走到一個路口，拐了個彎，一切都不一樣了。周圍一暗，狂風四起，眼前彈出進入了未知領域的提示，一開始，他們還抱著探索的樂趣，但伴隨著被困的時間越來越長，而又找不到絲毫線索和頭緒，兩個人的狀態越來越暴躁，直到鏡子一晃，拍到了位于大廈樓頂的那只巨大的眼睛。

    看到那只眼睛的剎那，祁慕吟感覺自己的眼睛和大腦都刺痛了一下。

    但是那匆匆一眼足夠讓她注意到了某個不對勁的細節，于是她忍著痛楚，仔細觀看后面的片段。

    發現那只躺在大廈樓頂的眼睛后，九珂和南恕認為這可能是這個未知領域的突破口，決定上去看看。

    上了樓頂，還沒走近那只眼睛，南恕的狀況已經出現了問題。

    但是南恕自己絲毫沒有察覺到，他靠得越來越近，然后就在九珂面前，他猛地爆炸開來——沒有留下血肉，只有點點滴滴黑色黏液，就如同……那只仿佛正處于腐爛中的巨大眼睛周圍溢出的那些……

    九珂尖叫起來。

    那只眼睛，眼珠忽然動了一下，似乎看了她一眼。

    那一瞬，九珂身上發生了可怕的變化，她雙眼直愣愣的，看著浮現在她身周的幻境。大部分東西都太過模糊，祁慕吟看不清，只看清了幻境中的白洲，還有南恕，以及一個虛幻但美好的世界。

    巨大眼睛閃爍消失了。

    鏡子里的畫面又回到了最開始。

    祁慕吟無視了周圍環境的變化，死死盯著鏡子里的畫面，再次看到巨大眼睛出現的時刻，看著南恕死后留下的黑色黏液，還有眼睛自身腐爛后溢出的相同黑色黏液……

    污染，異能，神明，權柄……

    紅照夜的話一句句在祁慕吟耳邊響起，半晌，她終于站了起來，長吐出一口氣。

    毫無疑問，紅照夜比她明白得早。

    其實答案早就擺在眼前，只是她還是被一些表象的東西障住了耳目。

    上一個承接住神明權柄與力量的生物瀕死，所以無法再繼續承受那么龐大的、屬于神明的力量，它的身體一日日衰弱，力量一日日溢出。

    那力量太強大了，有的人脆弱到靠近它就如同中了劇毒般死亡——意識和靈魂消亡了，但是身體會被那股力量改造成扭曲的東西繼續行走，那就是異種。

    有的人稍強，能保留一點兒意識，但沒太多意義。

    而能成為玩家的，都是擁有極大承受力。

    親眼見過神明、靠近過神明，還能活下來，成為玩家的，更是潛力非凡。

    玩家殺死異種獲得經驗值、銀幣、體質的升級，最終導向的是玩家對污染承受力的增加，獲得更多的異能，就是獲得更多的污染。

    反之亦然，異種，白洲那樣的異種，通過擴散副本，本質也是在積累污染。

    這就是成神的關鍵。

    想明白這一點后，祁慕吟笑出了聲。

    商一雯擔心道：“教授，你沒事吧？”

    祁慕吟搖了搖頭，她喃喃道：“誰能想到……”

    在紅照夜說出權柄是成神的候選時，祁慕吟確實想到了自己。

    但是想明白成神的關鍵后，她意識到了，她成不了神。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對污染的承受。

    而紅照夜那個瘋子……在想明白這一點的時候，一定做了什么。

    不然她不會從白洲的記憶里出來就多了一雙可怕的紅瞳。

    “我們先找夏無雙，”祁慕吟對【絕對冷靜】的人說，“她很重要。”

    但不是因為她的凈化能力，而是轉移異能的能力。

    如果紅照夜連這一點都想到了的話，那么這時候，夏無雙很可能和紅照夜在一起。

    第80章 王國的鑰匙 她一直走到盡頭，看到了一……

    剛創造出來的城市很快就從空無一人的干凈簡潔變成了一團糟。

    紅照夜和白洲互相追著對方, 各種各樣的異能迸射、飛舞、延伸、碎裂……

    突然，紅照夜瞬移換了位置，和白洲拉開距離, 拿出那支筆, 在空中非常艱難但用力地劃下一筆。

    白洲很快撲過來, 紅照夜閃開, 白洲眼睜睜看著她所畫的那一筆, 讓整個場景像是被刀劃開的畫紙一樣裂了開來。

    接著，畫紙收縮, 讓整個場景慢慢消失, 他們又回到了最開始——童話風城堡——的場景里。

    紅照夜又劃了一筆，這個場景也開始裂開。

    下一個場景，她繼續用【王國的鑰匙】，仿佛在打開一層層鎖。

    她的舉動目的太明確，白洲意識到了什么, 幾乎要戰栗起來。

    他要阻止她！他當然要——

    更多的場景和異種冒出來——

    薄夢焰甩開花鈴，沖過來, 一個大招勾走了所有的異種, 引著新出現的異種和一開始就追著他跑的異種這兩群怪物撞在一起, 場面混亂無比，還不等白洲再次行動, 周圍的場景再一次在紅照夜筆下崩碎了。

    白洲察覺到了自己的虛弱。

    他不明白事情為什么會走到這個地步, 他開始有點兒害怕了。

    “不要掙扎了，”紅照夜說, “你還沒想明白嗎，神明從來沒有站在你那邊。”

    ……

    紅照夜和白洲一對一，打得難舍難分, 周圍景象也是不斷變換，幾乎讓人頭暈目眩。

    薄夢焰不太清楚正在發生什么，只知道場景在一層層裂開，心里忍不住嘀咕，這王國跟個洋蔥似的。

    他倒是想解決完異種之后去幫紅照夜一把，但是異種源源不斷，殺不完，根本殺不完。

    薄夢焰只能先盡力顧好自己這邊，至少不讓這些異種去給紅照夜添亂。

    他能察覺到自己體力不斷下降，只能靠體力補充劑續著，更糟糕的是生命值也幾次到達危險邊緣，要不是他有幾個壓箱底的保命異能，這時已經完蛋了。

    場景從城市，到山谷，到沙漠，到荒島……

    不知道變了多少次。

    終于，薄夢焰發現，場景似乎固定在了這里，不再變化了。

    放眼望去，這似乎是一個工廠園區。

    就在薄夢焰旁邊的平房門口，掛著標牌：【自然界限3區】

    *

    “就是這里了，對吧。”紅照夜看著白洲，臉上還帶著笑容。

    白洲緩緩直起身體，把剛被她燒壞的身體復原，蒼白的眼瞳倒映出紅照夜火紅的頭發和瞳孔，啞聲問道：“你怎么知道？”

    他其實已經瘋狂，不明白他為什么殺不死她，明明有好幾次她的命幾乎已經在他手上！

    紅照夜瞥了眼自己眼前的面板。

    【你正在使用異能[死亡模擬器]】

    【[死亡模擬器]27次模擬已完成】

    如果不是在進王國前和夏無雙她們進了那么多S級領域和副本，殺了足夠多的S級異種，讓她升級為權柄，提高了死亡模擬器的使用次數，她確實已經死了。

    好在她成功來到了這里。

    王國雖然有一層又一層的幻境，但是最終還是建立在一個真實的基礎上。

    這個真實，就是編號111111世界，也是遭遇神明侵入的第一個世界。

    這里就跟她在白洲記憶里看到的一樣。

    當然，不是祁慕吟找到的那本書里蘊藏的記憶。

    升級為君王之后，她覺醒的新異能叫【在場】，有點兒像【時間回溯】，但不同的是，時間回溯只能圍繞著她自身記憶回溯，而在場可以進入他人的過去。

    而且比時間回溯更真實，甚至，紅照夜認為，那就是真的。

    當她使用【在場】時，她親眼見到了那一晚的神明。

    她看得那么清楚，所有的一切，還有被灌入腦海中的信息，都疼痛又清明。

    她還用【幽冥行走】查看了白洲的來歷，在灰暗的霧氣和無數記憶泡泡里，她一直走到盡頭，看到了一切的最初，看到了……

    自然界限。

    瀕死的神明降臨后，污染帶來的異常擴散開來，白洲的父母調查到了這一趨勢，尋找到了源頭，并開始進行實驗——污染帶來的異常不僅有毀滅和災難性的，還有創造性的奇跡，他們想知道如何穩定地產生后者。

    但是實驗一次次失敗，污染是不可控的，因為那里面蘊含的力量太強大了。

    而每次靠近神明或者神明的“造物”，哪怕做了無數防護，也有越來越多的人員感染，直到整個111111世界幾乎全部淪陷，為數不多的幸存者，其中有白洲的父親，他帶著還是少年的白洲，和他們養的寵物貓，退居一座海上基地。

    然而伴隨著污染擴散，它似乎吸收了那個世界的文明信息，它出現了【游戲】形式，開始擴散到更多世界，吸引更多人被污染。

    111111世界最后的幸存基地沒過多久也毀滅了，唯一的幸存者白洲成為了玩家，作為一個【穿梭者】，他被隨機傳送到了其他世界。

    雖然活了下來，但是他對游戲的看法和其他人不同，他相信神明的存在，相信神明會帶來奇跡。神明雖然殺死了他所有的親人朋友乃至寵物，但是他相信，神明會眷顧他，那只是對他的考驗——他可是神明降臨的第一個世界的唯一幸存者啊。

    八年前神明現身，雖然讓他變成了異種，但也給了他新的成神道路，使得他更加相信這一點。

    ……

    身邊最后一個異種把薄夢焰砸進了自然界限3區的廠房里，但也是最后的力氣，薄夢焰扭斷它的脖子，把它踢到一邊，而后氣喘吁吁地站了起來。

    他環顧四周，雖然外表是廠房，但是里面卻沒有大型機器，總體來說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用透明玻璃隔開的隔間，不同隔間里有不同顏色的黏稠污漬，另一部分是無數臺辦公桌，桌上堆疊著紙質資料，還有電腦。

    其中一個辦公桌最為顯眼，那上面被一坨深紅近黑的小山一樣的黏液覆蓋了，薄夢焰感受到了其中強烈的污染氣息。

    他屏住呼吸，走過去，在辦公桌上看到了一個相框，里面是一家三口的合照。

    站在中間的小男孩……他一眼就看出來，這好像是白洲啊。

    薄夢焰視線下移，看到地上摔了一臺電腦，應該是從這個辦公桌掉下來的，一部分黏液附著在上面。

    忽然，他發現，這臺電腦連接的電源口還亮著。

    能開機？

    薄夢焰試了一下，電腦屏幕居然真的亮了，擦掉那些已經發干的黏液，亮起的屏幕沒有堅持多久，中了病毒一般閃閃爍爍，最后定格在一個殺怪升級網游界面，然后次擦啪的幾聲，電腦冒出黑煙，屏幕一黑，徹底壞了。

    薄夢焰毫無頭緒。

    他只好繼續檢查辦公桌上的文件。

    文件大部分是實驗觀察日志，薄夢焰看著看著，深吸了一口氣，漸漸明白了這些廠房曾經的用途。

    最后，是桌上的另外兩個相框。

    一個是白洲父母的合照，另一個是小男孩白洲，背后是他畫的畫，懷里是他抱的貓。

    那時他還是普通的栗色頭發和深棕色眼睛，笑容燦爛，貓貓也很可愛。

    貍花貓。

    ……

    “我用異能看到了你的過去，然后明白，你完全被神明拋棄了，只是你自己還不知道。”紅照夜說。

    白洲冷笑：“不可能。”

    紅照夜拿出那支筆，游戲給它的名字是【王國的鑰匙】。

    她說：“這支筆之所以會到我手里，是因為變成異種的那一刻，你就已經不是你了。你還記得你的貓嗎？”

    “當然。”白洲話音落下，布偶貓出現在他腿邊，親昵得蹭了蹭他。

    “你看，這就是問題所在，”紅照夜憐憫地看著他，“你其實已經不記得你的貓了。你也不記得你的父母、親人、朋友，不記得這支筆是你母親最后給你的那支筆，不記得你最開始想要畫什么畫。如果支撐你作為一個人存在的東西，你都忘了，為什么你還覺得自己是人呢？”

    一開始，白洲還想反駁她，但是伴隨著她的話語，他真的搜尋自己的記憶，才驚恐地發現……她說的，好像是真的。

    他真的……想不起來了。

    “我的貓，這就是我的貓……！”他把那只漂亮的布偶貓抱起來，布偶貓乖順地窩在他懷里。

    可是他從小養到大的那只貓，真的有這么乖嗎？

    白洲那蒼白畸形的身體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他看著這個被他掩藏在重重幻境下的王國真實面貌，發現是如此地陌生。

    仿佛他根本就不認識這里。

    自然界限這四個字出現在這里簡直讓他奇怪，因為他對這四個字最大的印象，是他在另一個世界建造的實驗室。

    他建實驗室是干什么來著？

    他想不起來了。

    所以他——它是為什么而存在的呢？

    白洲慢慢捂住了腦袋。

    它沒有注意到，紅照夜靠近了它。

    心靈的縫隙！紅照夜心想，她幾乎能用肉眼看到支撐它的東西在碎裂，于是它渾身都是弱點和破綻，而她只要抬起手，輕輕地——

    把那只圓珠筆，插進了它的心臟。

    “啊啊啊啊啊！”白洲慘叫起來。

    另一邊，剛剛帶著搜尋到的其他幸存者離開幻境的祁慕吟等人也聽到了這叫聲，他們連忙過來。

    紅照夜的瞳子閃閃發亮，一步步后退到合適的位置，而后站定，看著它四分五裂。

    雪白的光亮充斥著整個空間，這個世界的一切顏色褪去了，變成純粹的白，只有他們這些外來者身上的顏色還保留著。

    薄夢焰從廠房里沖出來，看見紅照夜站在那里，發絲飛揚，像是雪里熊熊燃燒的一團救世烈火。

    【世界公告：恭喜玩家紅照夜清除王國（S級）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