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Chapter 221 暗涌 (三更……
而另一邊, 南平則先去了一趟衛生間,她照著鏡子,發現口脂果然被吃的一點不剩。便低頭打開手包, 掏出口紅補了起來。
好在嘴巴只是微微有點腫,看著并不明顯, 反而臉上的氣色更紅潤了些。
她補過妝,又收拾了一下。打算重新去會場,回到華栩騫幾人身邊。
這個時間, 舞池的舞會已經開始了。
“你跑去哪了?!剛剛小舅舅他們找你半天都沒找到, 能不能讓人省心一點!這可不是隨便過家家的場合, 隨你到處亂跑的。”程又薇見她過來, 當即就瞪眼數落起來。
她本來心情就不爽快,教訓起南平自然更解氣。
可惜南平這會心情也不是很好, 何況本來也不是她自己想離場的。她眉梢挑起的弧度透出幾分冷艷,貼近程又薇肩膀,頭偏了過去,用兩人之間才能聽到的聲音挑釁道, “姐姐,我沒心情跟你吵, 你若是還想惹我,你就試試。或許能讓你在金池一舉出名呢。”
“你——”程又薇臉色一變,剛轉頭想扇她一巴掌, 手腕就被南平給攥住了。
南平朝她親和異常的笑了笑,“姐姐怎么又生氣了?生氣會老的很快的。”說完, 她便甩開了她的手,轉身向前走了。徒留程又薇面色難堪的停在原地。
華栩騫和程景明正神色嚴肅地談話,二人皆是背對著南平的方向, 所以并未及時看到她。
待南平湊近詢問,他們轉過身來,眉宇間的凝重才卸了一半。
“南平,你去哪了?剛剛小舅舅找你很久都沒找到,差點就派保鏢去搜整個游輪了。”程景明神情嚴肅,眼底含著幾分擔憂與后怕。
“我去衛生間了啊。沒事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南平沖二人笑笑,立馬寬慰道。
華栩騫一時沒有說話,只看了看她,見她確實不像出事的模樣,這才放下心。轉頭吩咐程景明先去把房間布置好,放置一些食物,一會讓南平先回去休息,可以安靜的吃點東西。
程景明點頭,很快身影便消失在了舞池區。
“剛剛瞿蕤琛也同我一起來找你了。”華栩騫平靜敘述道。
見南平點頭,隨意地回了句,“是嗎”
他眼中情緒又變了變,“所以你們?”
“對,以前是男女朋友關系,不過現在我們已經分手了。”南平解釋著,神情并無任何變化,依舊是淡淡的,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華栩騫靜默,片刻問了句,“房間應該也布置好了,你要不要先去休息?”
可南平卻搖頭,隨后似看到什么熟人一般,提裙往舞池中央走了幾步,還不忘轉頭交代,“華大哥你不用擔心我,我去跳個舞放松一下。”
華栩騫一愣,見她的身影走入人群,停在一個年輕男人面前,心口似乎有什么東西滋長了出來,有漸深的趨勢,全然不受他掌握。
“跳舞嗎?”南平走到傻愣在那的男人面前,笑著邀請道。
“真的…你要和我跳嗎?”董嘉勛有些語無倫次,更有幾分受寵若驚。
南平點頭:“當然。”,見他仍舊呆在那不動,又笑問:“難道你不愿意?”
“愿意,我非常愿意的!”董嘉勛立馬伸出手,神色歡喜地做出邀請姿勢。他從進場開始,眼神掃到南平身影時,關注就沒能移開。只是他并不敢上前打擾她,怕引起她的不喜。
哪里還能想到南平會主動邀請他跳舞,這簡直比他做的夢還虛幻,不真實。
兩人拉著手走到舞池,緩步跳起了交際舞。舞池中注意到這對俊男美女的人很多。而在不遠處看著他們二人跳舞的人亦是不少。
“這么久了,你那傻弟弟似乎還沒能過情關呢?”
“隨他去,總要栽了大跟頭才能長記性。”董昌黎嗤笑一聲。
“嘖嘖,你這哥心夠狠的。”
“行了,沒聽出來嗎?他這是管不住,不想管了。”
幾人笑了起來。
“不過,我倒是好奇你那個弟弟,陸二真在國外出事故沒了?不是說也才沒醒幾個月嗎?那段時間你那小媽可沒少參加貴婦宴,幫他兒子回國做鋪墊呢。”董昌黎覺得有些荒謬。
“嗯,骨灰盒子都運回來了。”陸遠清神色淡淡。
“我去,那看來還真是沒了。”
“沒了好啊,我看那小子就不是省心的料。”幾人搖頭。
陸遠清聽他們說著,只扯了扯嘴角,似乎不想談論這事,只喝著酒,沒回話。
同樣注視著舞池那二人的還有孟觀文幾人,他轉頭瞥了眼神色還算鎮定的瞿蕤琛,調笑道,“沒關系嗎?你的小女友在跟別人一塊跳舞呢。”
“你別亂說,他們分手了已經。”言知洲插空補了一句。
孟觀文似笑非笑地看了言知洲一眼,又轉頭與李華朗說笑道,“得了,好不容易出個有家室的,這下又跟我們光棍團一個隊伍了。”
李華朗淡淡看他一眼,沒認同卻也不吭聲。
“嘖,你也是個悶葫蘆。”孟觀文頗為嫌棄地搖搖頭,有些納悶,“我說你年少時也挺氣盛的啊,怎么年紀大了,越來越鋸嘴了?”
“你能不說話么?”李華朗瞪他一眼,眉梢揚起,總算顯出點人氣。
“對嘛,你還是這樣看著舒服點。”孟觀文笑得很賤,手里的酒杯被他晃得好似在搖骰子。
Tmd,這賤人怎么是孟家的人?
李華朗黑線,心底吐槽了一句。隨后又不耐煩地飲了一口酒。轉頭問起一旁一直沒出聲的樊九瀟,“九少,沒什么事的話,我想先回房間休息了。”
樊九瀟見他狀態不是特別好,便點了頭,“嗯,沒什么事,你去休息吧。”
待李華朗只身離開,孟觀文才聳聳肩,“真是沒意思。”
“行了,你們要是也想去休息,就自便吧,我這里沒什么事。”樊九瀟指節點了下膝蓋,笑著頜首道。
“那可不成,我還是在這待著吧,回去了更無聊。倒是你們二位,我看精神狀態都不佳啊,還是回去休息休息得好。”孟觀文頗為體貼地沖身旁二人關心道。
言知洲雖習慣這人假惺惺的犯賤了,卻也覺得他說的有幾分是實話,瞿蕤琛畢竟是失戀了,應當是沒心情應酬說笑的。
至于他自己,到現在也說不清那種情緒是什么,好像不具體,卻很有存在感。到現在看到那人,都會下意識有所反應。原本以為這一年時間不見面,能變淡的。
他不免自嘲一笑。
“蕤琛,我看我們也去休息休息吧。”
瞿蕤琛看著舞池中的那抹倩影,眸色逐漸變沉,并不回言知洲的話,只端起來酒杯把里面的酒都一并飲入腹中,這才覺得心臟舒服些。隨后把酒杯一擲,起身獨自走了。
言知洲注視著他離去的背影,難免神情復雜的嘆了口氣。
“哎呀呀,自古深情留不住,看著是被傷狠了,我看知洲你還是去勸著點吧。”孟觀文雙腿交疊,搖頭嘆息。
言知洲不想搭理他,只跟樊九瀟打了聲招呼,便抬腳追了上去。
等兩人的身影都消失在人群中,孟觀文才有功夫說一些正事。
“我看瞿蕤琛這幅魂不守舍的模樣,根本不需要我們大費周章的布局,原定計劃不改改?”他收起調笑的性子,一時正經了不少。
樊九瀟垂著眼睫,云淡風輕地笑了下,“又不是傷了腦子,他是個越痛越會爭的人。”
這話說的意味深長,讓孟觀文一愣。隨后似乎品到了什么味兒,不由咧嘴笑開,“你說的對,還是我目光短淺了。”
樊九瀟笑意不變,只是搖頭,“你別裝了,有時間盯著點言知洲,他雖然起了些別的心思,但終究還是重義,不肯撕破臉。”
孟觀文聞言,哂笑一聲,不緊不慢地評價了句,“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這時,樂曲演奏突地轉了調,變得越來越歡快起來,舞池中一對對男女隨著旋律旋轉著,綻開的裙擺相互交際、對調。宛如一場盛大的視覺盛宴。
樊九瀟眼簾微拂,視線又落回了舞池中央,在聽到音樂準備再次升調時,他站起了身,這會兒就應該更換舞伴了。
第222章 Chapter 222 交易
交換舞伴只是一瞬間的功夫。
南平聽著曲調旋律正常脫離董嘉勛的手旋轉了幾圈, 后準備再轉回去下場時,接住她的卻是一個令她意料之外的人。
她不由地有片刻的怔松,直到那只手覆蓋上她腰間, 右手與她掌心相扣時,她才不由自主地又順著音樂重新舞動。
由于距離太近, 南平不可避免地聞到他身上清冷的氣息,冷冽如山澗泉水,又似乎混著初晨的清風, 沁人心脾地好聞。
她鼻尖不可察覺地動了動, 纖長的睫毛晃動著, 抬眸看著對方的眼神里, 有幾分好奇,卻又好似期待他主動說些什么。
樊九瀟見她打量他的視線直白, 直勾勾的眼神凝視在他臉上,眼眸在水晶吊燈的映襯下顯得愈發透亮,如皓月皎潔,令人心悸。
“你很驚訝?”他低聲輕語, 面不改色道。
南平偏了偏頭,遂即不假思索, “當然,畢竟還從沒見過九哥你跳過舞,這不是很神奇?”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樊九瀟眉眼很淺地彎了彎, 神色平和,并不反駁她的話, 也不做任何多余的解釋,只是自然地說起了別的,“你說的對, 不過我確實有事找你交易,這會才有機會跟你說。”
南平眨眨眼睛,做了個洗耳恭聽的表情。
“你不是想要繼承人的身份么,我可以幫你。”他說得仿佛很輕巧,像是在說你不是想要這顆糖嗎,我買給你。帶著幾分隨意的漫不經心,卻又很坦誠。
樊九瀟不是個在意權勢的人,這是南平對他最直觀的感受。
或許是從出生就在金字塔頂端,生來就有別人給不了的底氣。所以他說出口的話,幾乎都是認真的。
南平靜默了片刻,少見的沒及時回話。倒不是她謹慎,而且她在好奇他口中那個交易到底是什么,值得他如此大手筆鋪張。
樊九瀟見她思緒著,并不著急。只溫和的看著她,神情自若。
“所以你想跟我交易什么?九哥你也知道我的能力,可如果超出能力范圍的事情,我恐怕沒辦法幫你解決吶。”南平轉而裝作無奈地聳聳肩。
她還是想試探一下,這事的棘手程度。畢竟對方提出的誘惑,確實對她有利。如果她能辦到,那為什么不呢?
只看這費力的程度,到底有多大了。
“不是什么難事。我要除掉一個人,他最近動作太大了,影響到我樊家的聲譽。或許不在那個位置上,對大家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樊九瀟如是說著,在南平猜測那人是誰時,他又開口,“如果為政者總是在感情用事,那怎么能好好地為人民服務呢,瞿蕤琛下馬,你也會歡喜吧,十一。”
他依舊微笑著,專注的注視著南平,視線像是變成了一張透明的蛛絲網,帶著狩獵的爭分奪秒感粘住了她,可又顯得如此平易近人,緩慢且合理地深入其中。宛若一個不帶任何私心的窺視者,盯著她的眼神深邃綿密,卻沒有任何破綻。
“你說的沒錯,他確實讓我苦惱。若是失去了威懾力,我當然是歡喜的,即使那可能會廢點功夫。”南平蹙眉笑起來,那笑意并不達眼底。
樊九瀟看得出她的顧慮,知道這是覺得雖然結果會很好,但是怕過程很麻煩。她也不是一個輕易會涉險的人,畢竟是再謹慎不過的性子。
“其實你不用顧慮太多,并不需要你刻意去做些什么,你只要配合一下,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他的情緒,就可以了。”
這話的意思,是打算速戰速決咯?
南平有些詫異樊九瀟對瞿蕤琛的不耐煩已經到達這種程度,不過也是,權位高者向來不喜歡手伸太長的心腹大將。更別說這大將根本不是他的心腹,而是樊老爺子的。做了逾越的事,用的不放心也不趁手,想要廢掉也可以理解。
不過,瞿蕤琛到底伸了什么手,惹得樊九瀟如此動怒呢?他可是出了名寬容如佛子般的人物,向來是不展露私心的。
南平有些好奇寶寶的心態,可面色卻不顯,點頭答應下來。
“好,那我要配合誰?總得先熟悉一下吧。”她看著他詢問一句。
就見樊九瀟點點頭,“你跟我過去吧。”說罷,兩人同時停下了腳步,轉身走出舞池。原本矚目二人的人們,瞅見樊九瀟臉上和善的笑容,不禁都不敢再探究地回避視線,紛紛自覺讓出一條路來。
當然也有年輕沖動的戀愛腦,上頭的厲害,此刻正不怕死地跑上前勾住了南平的手。
南平回過頭,見來人是董嘉勛,“怎么了?”
“沒…就是想問你…你一會還想跳舞么?”董嘉勛有些無措,眼神含著些小心翼翼,又有一絲顯而易見的討好期待。
“噗……”看著他這幅可憐小狗的模樣,南平忍不住笑了出聲,“你怎么現在這么呆了,我現在有事,一會還真不一定會來跳了。”
“……那…好吧。”董嘉勛有些結巴,失落的松開手,耳尖處紅的厲害。他被南平的笑顏灼到,不禁不敢再看下去,視線移動之間,撞上了前方一雙深如古井的眸子,和帶著微笑的臉。
明明再和善不過,卻讓他莫名覺得冷。
仿佛被什么強大的氣場所壓制,不由讓人心口一顫。董嘉勛撓撓頭,悶聲下氣說了句,“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說完,他人就轉身走開了。只是略顯凌亂的步伐透露出他的幾許狼狽。
南平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可好像又在情理之中。
“走吧。”樊九瀟淡淡瞥她一眼,出聲提醒。
兩人走回到休息區,就看到坐在沙發上正翹著二郎腿,上揚著眉梢,瞇著眼注視著他們,笑得一臉曖昧的孟觀文。
他似乎特別喜歡看戲。
可又并不像表面表現出來的那么八卦,看著她的眼神,玩味更多一些。
南平不太喜歡應付這種人,這會讓她感覺到被冒犯。
“所以,久違的讓你跳支舞,還是得分人的?”孟觀文視線落在樊九瀟臉上,眼神喻意明顯,“看來還是這位小姐面子大啊,不正式介紹一下?”
樊九瀟睨了他一眼,孟觀文立馬做了一個拉拉鏈閉嘴的手勢。
“孟觀文,都察院的,等級暫時不方便說。”他對南平道,隨后又轉頭,“盧南平,光啟集團二小姐。”
說完,樊九瀟沖他頜首示意,孟觀文也才似恍然大悟般,客氣了一句,“幸會啊,二小姐。”他微笑,看上去正經不少。
南平也微笑著點點頭,“孟先生,您好。”
這人恐怕來頭不小,就沖他對樊九瀟的態度就能判定。雖聽他的話,可言語動作間也很熟捻,更多的像是朋友關系,還是那種利益都處于一條線上的‘好兄弟’。
“好了,現在你們也認識了,之后南平就配合觀文你行動吧。”他淡淡說了一句。另外兩人相互對視一眼,又挪開。
“哇哇,你也太缺德了,我得拉不少仇恨值呢!”孟觀文略顯夸張地叫了兩句,隨即像是真的很煩燥一般,雙腿反復交疊著,嘴里不停地發出“嘖嘖…唉”等語氣助詞,來彰顯心境。
南平有些無語地看他一眼,這人莫非是表演性人格?這么能演。
加上這張上鏡的臉,當演員指定能火。
南平在心里默默翻了一個白眼,垂了垂眼簾掩蓋。其實,這也不難理解她不待見這位,畢竟碰到一個比她還能演的男人,這很難不保持警惕,省得對飆演技時,總有一個得破防。
“有意見?如果你不愿意的話,那我可以換——”
樊九瀟這話還沒說完,就被孟觀文登時起身,一把環住肩膀,笑嘻嘻道,“愿意啊,怎么不愿意了,我這不是為民除害嗎?這么偉大的事,當然適合我去做了,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樊九瀟拍掉了他的手,一雙如寒星的黑眸淡淡瞟他一眼,“行了,你們熟悉熟悉吧。正好有些計劃你可以提前告訴她。”
說著,他眼神又在南平臉上停留了一瞬,又轉而提醒了孟觀文一句,“別讓她參與進來,最好是讓人覺得是你脅迫的。”
哈?
哈?
——哈!
“不是吧阿sir,還有沒有人性了??”孟觀文離譜地汰了一句,“就算我抗擊打能力強,也不至于舍身至此吧?”
“你沒信心?”
“怎么可能。”
“那不就得了。”
“……”此時正想罵出一種植物名稱的孟觀文,‘哈哈’兩聲氣笑了,咬牙:“行行。”
交代完這事,樊九瀟低頭看了看手表,時間到了,他還有個線上會議需要開,有些東西必須詳細部署,容不得半點漏洞。
“我先回房間,你們聊。”說著,便轉身離開了休息區。
南平眼神跟隨他離去的背影,在孟觀文再次與她交談時,才拉回了視線。
孟觀文自然也注意到這點,當即開起了玩笑,“怎么,和我待在一起會不安嗎?”
南平這時是真想罵一句神經了,可惜她想到都察院,進去那里面的人,可都不一般。
何況樊九瀟還說了這人暫時不方便說等級,那么,很可能就是處于正要往上升的狀態,或許還是個高位。
她忍了忍心底的不耐,勾了一下唇角,“怎么會,我只是跟孟先生您不太熟悉,有些局促罷了,您別多想。”
“這樣啊。”孟觀文咧嘴一笑,舌尖滑過后槽牙,很給面子地點頭,“那是我多想了。不過這里也不是談事的地兒,太多雙眼睛了,二小姐要是不介意,我們去私人休息室談?”
南平抬眸,見他散漫的笑意里不見任何愉悅的情緒,仿佛只是應付一般,笑的很假。
不過,她并不介意,因為同樣的,她臉上的笑,也很假。
兩人相視而笑,互相都很客氣。
“當然可以啊。”
第223章 Chapter 223 針尖對麥芒(……
金池晚宴之高調奢華, 連私人休息室內的裝潢都透著一股奢靡的風氣。
米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鋪著一層復古花色地毯,上面繡著精致的希臘畫作, 神女天降花圃被花叢藤蔓包圍,墻壁上掛著名流大家的作品, 巧合的是,竟也與地毯圖紋相映襯。
天花板的頂燈是歐式的花型水鉆吊燈,打開時光線明亮而璀璨, 但隨著賓客的進入, 便會進入自動調節模式, 適用于人體工程學, 光線變得柔和,甚至有一絲昏暗, 確實很適合人在這里小憩。
甚至連休息室內的沙發都是可以直接變成床的結構,上面擺放著昂貴的絲綢被褥,看上去十分舒適軟糯。落地窗外連接的就是夜幕之上的湖景,游輪上的燈光照射進湖面, 暈出濛濛光圈,在晃蕩的水波里, 帶起陣陣漣漪。
像是此刻正脫下高跟鞋,光腳踏入地毯區域穿過沙發,俯身去看窗外夜景的女人, 腳下蕩起的一襲裙擺弧度,也被燈光勾勒出朦朧光華, 妙不可言。
而她的周身也像是被覆蓋上了一層薄薄光暈,似月光,又似燈光反射, 襯得肌膚勝雪,艷若嬌花。
這種驚艷感配合著休息室內畫作地毯上神女救贖的氛圍,竟是詭異的融合。
在對方轉頭沖孟觀文笑著說了一句這里賞景視野真不錯時,他此時心底已經開始罵娘了,這些人不愧是置辦金池晚宴的腐敗子弟,一個私人休息室都能裝成這個鬼樣,他陰沉著臉,咬牙環視著周圍。
昏暗柔和的燈光,禁忌曖昧的畫作布局,寬大的沙發床榻,窗外晃蕩的水痕,還真是該死的和諧啊!!
果然一如往年的風格,裘馬聲色,應有盡有。
他伸手一按,“趴”地一聲脆響,落地窗兩邊的窗簾便開始自動收攏,吊燈的光線也被調到最亮,抬眸望去,異常刺眼。
南平不適應地用手遮了遮光線,看著身旁自動收攏的素色簾子,不動聲色地瞥了眼神情不大爽利的男人,不禁疑惑,這人又是在演哪出?她好像也沒說什么吧。
沉默了好一陣,直到她坐在深棕色的沙發上,斜靠在一邊,撐著下巴注視著對方,良久不吭聲。
孟觀文這才莫名笑了起來,專注銳利的眼神掃過她被沙發映襯著愈發白皙的足,終是停在了那張過分嬌艷的臉上,他嘴角的弧度極力克制著向下沉的趨勢,盡量讓自己笑得很開懷,甚至連挺闊的肩膀和被肌肉塞滿襯衣的胸膛都隨之微微震顫。
彷如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好半天才道,“真是對不住,我的笑點有些低。我看這個休息室很適合情侶小憩,我們在這談事,未免有些不倫不類,怎么看怎么滑稽吶。”他的語調顯得有幾分意味不明。
南平挑眉,很是配合的環視一周,這才似恍然大悟般,敷衍起來,“好像真是誒,那所幸我們就趕緊談完出去吧。您看呢?”
“是該如此。”孟觀文故作思量的點頭,也很認同。
隨后,他便快速走到一旁的單人沙發那里落座,那里的區域并未鋪設地毯,甚至離南平坐著的大沙發,也有一定的距離。
南平觀察到這一點,興味地彎彎唇,看來這個孟觀文心里也不是很待見她呢,離得這么遠。
這還是第一個不喜歡她這張皮囊的男人。很好,她也更適應這種合作伙伴之間的同事關系,看來,他們在某一方面上,達成了一定的共識。這就是跟同屬性人合作的好處了,都會演,起碼表面上不會有什么沖突。
孟觀文落座后,整理了一下西服,抬眉注意到她的眼神,挽著袖口的手忽地停頓了一下,“二小姐別誤會,我這人懶得很,純粹是不想拖鞋,才坐到這邊來的。”他眼瞼耷拉,神色閑散的笑著解釋了句。
“沒關系,可以理解的,畢竟每個人的習慣不同。”南平柳眉微彎,善解人意的應和了聲。
“哈哈,說的是。”孟觀文拍著巴掌,眼含欣賞道,“二小姐不愧是九少的干妹妹,十足的通情達理,有樊家風范啊。”
“您說笑了,我愧不敢當。”南平接過話,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捂了下嘴角。
而這一幕落在孟觀文眼里,就有那么幾分不可名狀的羞澀意喻,他心底的譏誚更甚,只是并不表露。
如今看來,白深也極有可能是被勾引了,才會陷得那么深。不然一個巴掌拍不響,蒼蠅又怎么會叮無縫的蛋呢。何況這個女人,裙下之臣不少,想來也是有幾分本事。
思緒到這,他就想搖頭。
白深,你可真是沒出息吶,連當個舔狗都沒有名分。
“二小姐不必謙虛了。既然現在我們要合作,互相配合是絕對少不了的,只是不知道你配合的程度能到什么范圍呢?這個我需要了解一下,以免到時無意間冒犯到你,那可就不好了。”他笑著,神色有幾分擔心。
南平與他對視,自然也感受到他的某種試探,這是不想跟她有什么太大的接觸呢。
她突然來了點興致,邊觀察他的表情邊說,“范圍啊,我想想,瞿蕤琛這個人是很能忍的一個男人,所以輕易的曖昧拉手什么的,還不足以徹底激怒他。要想激怒他攻擊你的話,那這尺度可就有點大了,不過我知道這只是完成任務,工作而已,所以我并不介意,相信孟先生您也能把控好的,不是么?”
尺度大?
有多大?
假戲真做不成?
孟觀文眉頭夾起,似乎有些排斥這種想法。敞開的兩條大長腿,又開始交疊。熾亮的燈光自覺照射在他褐色的英倫皮鞋上,仿若上了一層亮油,高光更顯刺人。
他很納悶,這女人的事業心怎么比他還重?居然能做到這種地步,心也真是夠狠的。
孟觀文突然有些同情瞿蕤琛。
神色幾變后,最后才像又意識到什么,好整以暇道,“那我明白了,不過二小姐放心,我不會做什么過分的舉動的。”
“當然,我很信任您呢。”南平微笑,嬌嫩的臉上被明亮的光線包圍的愈發白凈漂亮,像是一塊水豆腐,吹彈可破。
孟觀文不得已覺得礙眼,霎時挪開了視線,男人都是視覺上的動物,他也不算是那個特別的例外,只是可控性更高,對情愛這些并不感興趣。
“今晚,我們就需要開始行動,九少不讓你主動,那么我可能就要表現的顯眼些了,可能會有些粗魯,到時二小姐可別介意,像你說的,一切都是為了工作。”他再次出聲。
“好,我明白的。”南平狀似理解般點頭。
兩人的對話很快就結束了,他們最后加上了聯系方式,便于這幾天的合作。樊九瀟想要速戰速決的解決了瞿蕤琛,在金池的這幾天當然是最好的契機,這事需要一個導火索。
畢竟這是人最齊的一次大場合了。
這雙高定易脫不易穿,南平在光腳踩過地毯時犯了難,孟觀文見狀,為了節省時間,倒也不介意幫她穿一次鞋子。
他蹲下身,拿起水鉆高跟鞋,握住她的腳踝輕輕抬起,把鞋子推入她的腳底。
寬大厚實的手心熱量很高也很足,灼熱透過冰冷的肌膚傳上感官,南平低頭去看,只能看到他精致的下頜角以及雙開門般健壯的體魄。
她的腳踝在他手心里,稱得又白又小。
南平眼簾微微浮動了一下,眼底似有一絲狡黠的惡劣閃過,她突然伸長胳膊,兩只手撐在了他結實的肩膀上。
那一瞬間,能清晰感受到,他身體立時緊繃起來,仿佛肌肉都在收緊。
這時孟觀文其實心底是在想不用在意這些,直接給她穿完鞋子就完事,可雖是這么想的,身體排斥異感的情緒卻高度上漲。
襙,不爽
特別不爽!
他眼簾下的眸色沉了又沉,在她纖細的指尖收攏他肩膀兩側肩胛骨的肌肉時,他登時陰鷲的臉仰頭向上看去。
“怎么了?孟先生,我只是站不穩。你不會介意我扶住你的肩膀吧?”南平瞳色透著一抹無辜,居高臨下看著他的輪廓里,像籠罩了一層薄薄的暗影,襯得她的小臉愈發的精致。
孟觀文冷眼看著,這美色在他眼里就像是一把刀,頃刻就能傷人。他冷冽的眼神透出絲絲寒意,周圍的空氣仿佛也瞬間凝固。
他微抿著唇,盡力壓制著嘴角的抽搐,手指的關節卻在這個時候微微用力。
只聽南平“嘶”地一聲蹙眉。
剛想沉下臉,就看半蹲著的男人突然展顏,笑著對她說,“啊,不好意思啊,我只是手勁有點大,二小姐不會介意吧?”
南平微怔,似乎有些沒想到,隨即翹起嘴角,輕聲說著,“當然不介意啊。”抬腳就想往上踢,卻不料孟觀文早有警惕,轉手一拉向旁邊帶去,她就踉蹌地摔在了身側的地毯上。
“哎呀呀,屬實對不住,我這沒想到二小姐穿個鞋也這么愛動,摔疼了吧?”孟觀文站在一旁,笑著附身看她,這居高臨下的角度瞬間換了位子,他的眼神放佛也含著些無辜。
見她不動,他不急不緩的伸出手。
“起來吧,我們時間有限呢。二小姐總不會跟我生氣吧?”
孟觀文皮笑肉不笑的笑著,額前的黑發貼上冷調的皮膚,在燈光的照耀下帶出一片亞灰色的剪影,低垂的睫毛很好地遮住了冷戾的雙眼,只余下嘴角噙著的一抹笑意,還晃蕩不明。
她淡淡地看著他,緩緩伸出手,手心剛放上去的那一秒,霎時就被他帶了起來。動作快的人來不及反應。
看樣子,這是怕她陰他呢。
還怪警惕的這人
南平淡淡地瞥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在他重新蹲下給她穿鞋的時候,也不再動作,而是慢悠悠地說了句,“聽說心眼小的男人,那里——”
她故意停頓半晌,待兩人對視之際,才笑著用眼神引導他,“——那里也小呢。”
說完,她也不看面色逐漸森冷僵硬的孟觀文,見他已經給自己扣好鞋子,便笑著抬腳離開了休息室,還張揚的回過頭,“謝了,你穿鞋的手藝真不錯。”
在聽到‘砰’地一聲關門聲,孟觀文才難以置信的回過神,神色異常難堪。低頭向下看,明明鼓鼓囊囊,被塞滿的沒有一絲空隙。
小?!?
——該死的!
他神情陰郁,頗有風雨欲來的趨勢。偏偏腦子里不斷回憶起剛剛那抹張揚挑釁的臉,狠得牙癢癢。舌尖舔過尖銳虎牙的那瞬間,有想一口咬死那女人脖頸的沖動,最好是咬進她的大動脈里,噴出溫熱的血來,才算暢快。
南平剛回到宴會廳,還未等她走近,程景明便從遠處踱步過來,把她拉到了一旁。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他,目光無聲詢問。
“小舅舅似乎有些生氣,你剛剛是不是跟孟觀文在一起?”他神情擔憂地問了句,被金絲鏡框遮蓋住的那雙眼眸里,翻涌著些不知名的情緒。
程景明一瞬不錯的望著她,似乎有些不明白。她為什么會跟董嘉勛跳舞,又為什么會與孟觀文一起去私人休息室。前者也就罷了,后者分明一點都不熟。
“是跟他在一起,不過只是認識一下而已。聽說他在政界地位挺高的,我去結交一下,也不過分吧?”南平回話,神色間并不在意。
也是,她向來是這樣隨性的。
程景明如是想。
莫名松了一口氣,“那你小心點回話吧。”
南平點點頭,隨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心里有數。”
第224章 Chapter 224 秘密任務
令南平意外的是, 直到她重新坐回華栩騫身邊,他也并沒有質問她消失的這段時間去做什么了。只是很平常的朝她點了點頭,輕聲詢問起她要不要回房間休息休息。
南平其實也是想休息的, 不過她現在可沒時間回房間休息,畢竟今晚還有任務要做呢。于是她搖頭, “不用,我還不困,可以再待會, 華大哥你要是累了, 可以先回去休息的。”
她這話說的很順口, 幾乎是出于關心的態度, 只可惜聽進華栩騫的耳朵里像是變了一個味道,有那么點別的意思。就像是不耐煩又或是不在意, 總之,華栩騫怎么聽,心底都不太舒服。
他幾不可察的皺了皺眉,把這種煩躁的情緒歸咎于, 或許是在公眾場合下待久了,閑雜人等太多, 他不適應。
完全沒有想到以前他在國外參加幾天幾夜的宴會時,從來都是隨心所欲,一點沒有煩躁情緒的。顯然他全然沒往不對勁的方面想, 只覺得是剛回國,水土不服罷了。
況且南平有自己的意愿, 她是個獨立的個體,就不應該必須受他管束,她不是又薇, 也不能是又薇。
想通了這一點,他的眉頭又重新舒展開,心平氣和地笑了一下,“我不累,只是擔心你第一次參加這種大場合,要待這么久,身體吃不消。”
“我倒是沒事的,身體素質比較好,你不用擔心我,不過我看姐姐好像真的不太適應——”說到這,她突然頓住,用手指了指前方喝得已經有些微醺的程又薇,身旁還靠著一個穿著黑色西裝梳著大背頭的年輕男人,“咦,那人是誰啊,姐姐好像跟他很親密呢。”
華栩騫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程又薇的手正好挽住了那個年輕男人的胳膊,半張身體都倚靠在那人身上,而那人似乎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眼神一直再往私人休息室瞟,看樣子是想帶她離開宴廳。他不由地眸色一凝,神情瞬間肅殺起來。
南平注意到他情緒的波動,心下不禁感嘆,有些人雖然蠢,命卻是好得很,即便華栩騫不是很待見這個親侄女,可是對她該有的好,那也是讓人挑不出毛病來的。
何況眼下來看,他對程又薇至少是真心管教的。其實可以理解,畢竟這是親姐姐的女兒。
而華栩騫是個看重家族的男人。
孟觀文這招還是用對了,確實能把他合理的支走。
只是還需要再添一把火,她神情擔憂道,“華大哥,姐姐這樣不行的吧,那個男人好像要把她扶去休息室呢。這可不行,那人的人品家世我們都不了解,到時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要不你在這等我,我這就去把她帶回來。”
說著,南平就要起身,卻被華栩騫及時按住了肩膀,只見他起身對她囑咐道,“你不用去,我去就好。我會直接把她帶回房間,你在這自己玩一會,不要亂走動,金池的宴會還是比較開放的。”這話的言外之意,自然懂得都懂。
南平隨即微愣了下,之后像是意識到了什么,有些臉紅般點點頭,遂又仰頭沖他甜甜一笑,“好,你放心去吧,我不會亂走的。”當然,要是出了什么事,被人拉走,那可就不是我主動的了。
她笑得很乖,眉眼彎彎的,紅潤的臉頰像是被染上了胭脂,嬌艷的不像話,又似乎帶著些青稚,看上去清純至極,不容人采擷半分。
華栩騫看她良久的眼神中翻涌著不知名的情緒,那情緒順著腦海翻騰而下,引發起全身的燥熱,只見他薄唇動了一下,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她的頭,低聲克制地說了一句,“坐在這等我。”便果斷的踱步離開了。
等華栩騫走后,南平臉上的笑意才淡了下來,她無聊地看了看周圍,隨后狀似隨意般拿起桌上的香檳便開始喝了起來,等她喝了幾杯下肚,覺得沒什么暈眩的作用,便又換了紅酒一起混著喝,只是喝酒的模樣看上去甚是悠閑,并不會讓人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就在她覺得差不多了,準備起身時,程景明卻在這時走了過來,目光注視著她紅潤的臉,不禁蹙了下眉,“你喝酒了?”
南平歪頭,看著他的眸色里似彌漫著一層朦朧的水霧,只見她點頭,“喝酒不是很正常嗎?你怎么過來了,剛剛不是還跟人在交際嘛。”
“我不放心你,就沒跟他們聊多久。”程景明嘆了口氣,“你有些醉了吧?我扶你回房間休息。”
他剛伸出胳膊,就見南平先是晃晃悠悠的起身,隨后清凌凌地朝他笑了一下,便敞開胳膊撲進了他的懷里,勾住了他的脖子,連一半的臉蛋都埋進了他的肩頸里。
嘴里嘟囔著,“別管我了,我沒醉,程又薇還沒有被華栩騫帶走,我現在不想回房間,你帶我出去吹吹風吧,好不好?”
程景明摟著她溫熱嬌軟的身軀,一時有些松怔,只是越發收緊的胳膊,暴露了他內心深處的渴望。他閉了閉眼睛,鼻尖在她的脖頸處輕輕碰觸了一下,片刻便睜眼,放緩了語調,“不行,你喝醉了,我得送你回房間。”
“我不要!”南平掙扎了好幾下,都掙脫不出程景明的桎梏,只聽他安撫道,“乖,回房間睡一覺就好了,明天再帶你去吹風,好嗎?”
半晌,久不聽見她回話。他偏頭望去,懷里人似乎睡著了一般,閉著眼睛,臉頰紅撲撲的,像個孩子一樣純真可愛。
程景明見狀松了口氣,指尖在她臉側輕輕摩擦了一下,隨后立馬把她橫抱起來,準備把她送回房間。
卻不料剛轉身,便被端著酒盤的侍者撞了一身,而盤中的紅酒一大半都灑在了他的胸口,還有些酒漬順著他胸口流到了南平的禮裙上。
逼不得已,程景明只能快速把她放了下來,用胳膊摟著,偏偏兩人的禮服都是淺色的,酒漬染了就必須得換一套,他一臉冷意地看著正拼命鞠躬致歉的男侍者。
“非常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先生。”說著,這個侍者便想要跪下。
程景明看出他的想法,立時阻止了,“不用了,現在馬上滾蛋,別礙事。”在宴會上,他不想因為一個侍者讓所有人看笑話。他冷靜地掏出手機,撥打了下屬的電話,“把預備的禮服放到房間,我一會就要更換。”
之后,掛斷電話,扶著南平就要往大廳通道走。
沒成想這個侍者卻不動聲色地跟了上來,“先生,我看您有些吃力,需要我幫您一起扶一下這位小姐嗎?這樣會快一點。”
程景明看也沒看他,只是冷冷拒絕,“不用。”誰知南平似乎被吵醒一般,又開始掙扎起來,鬧著不愿意回房間。
他皺著眉,盡量輕一點桎梏著她,可惜這樣確實費時間和精力,還得防止她不要蹭到他胸口的酒漬,那里還是濕漉漉的一片。
程景明睨了一眼還躬身跟在一旁的侍者,在南平又晃動的片刻,終于松了口,“戴上你的手套,來幫我扶著她另一邊胳膊。”
“是是。”侍者立馬掏出折疊在胸前口袋的白色手套戴上,隨后便上前一步,扶住了南平的胳膊。兩人一起把她攙扶到了大廳通道口。
這時,有個電話打進了程景明這里。
他蹙眉停下腳,掏出手機查看,是助理打來的,立時接通,“怎么了?”
電話那邊似乎有些吵鬧,程景明拿遠了點手機,眉頭皺得愈發緊。
正要掛掉,便聽那邊傳來一陣急促慌張的求助聲,“大少爺,大小姐被華總扶回房間,喝醉了吐了一地,正好撞上取禮服過來的人,這下備用的禮服全弄臟了。這可怎么辦才好?”
“怎么會撞上的?你手下的人這點事都辦不好?!”程景明冷聲喝斥。
“…他…不是我手下的人,我手下的人肚子不舒服去上衛生間了,臨時吩咐了個這里的侍者送上來,他想的也是我在這里,不會出什么問題。哪知道這侍者送錯房間了,看到華總的保鏢們站在對面房間門口,就想也沒想送進去了……”助理越說,額頭上的汗就冒得越大。
程景明神情陰沉的聽著他解釋,半晌罵了一句廢物,便失去耐心地掛斷了電話。
旁邊扶著南平的侍者眼神動了動,小心翼翼地適時出聲,“先生,其實金池這邊為了賓客們方便,也準備了很多套備用禮服,就在一樓后廳的衣帽間。只是尺碼款式這方面我不太清楚您和這位小姐的需求喜好,您看要不我們先過去選一選?待選好了后,我讓人送去房間,可以么?”
程景明在做決定方面向來果斷,他認真思緒片刻,立刻權衡了一下,“不用那么麻煩,你在這里先扶著她,我去后廳選。”
隨后他松開手,在離開之際又警告了侍者一番,“就在原地不要亂走動,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知道后果!”
“是,您放心。這邊通道很少人會過來。”侍者低頭應下,做了保證。
程景明這才放心離開,他已經快速算好了時間,最快十分鐘后就能回來。這期間應該不會出什么大問題。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那一秒,原本乖乖閉著眼睛的南平,霎時便睜開了眼,目送著程景明的身影徹底消失,她便站直了身體。
對不住了大哥,雖然你是站在我這邊的人,可是這終究是秘密任務,要是被你知道太多,我也是放不下心的,就只能犧牲你了。誰讓你那時過來得就那么巧呢。
她轉頭瞥了眼低眉順目的侍者,輕聲問了句:
“孟觀文人呢?”
第225章 Chapter 225 重拳出擊
“先生說在二樓通道口等您。”說著, 又轉身朝身后一個員工通道指了指,“請您往這邊通道走,這里沒有攝像頭, 不會遇到任何人。”
南平瞳孔移了移,順著侍者指尖的方向走了兩步, 隨即又停下,微微浮動的睫毛下鑲嵌著的輪廓剪影,使她的五官顯得更加立體精致。
只見她停下腳, 偏頭朝侍者勾了勾手, 侍者不明所以的抬腳向前, 緊接著, “啪”地一個耳光落在他的側臉上,霎時紅腫了一片。
“為了任務, 孟觀文應該吩咐過你后續怎么說,我沒猜錯的話,你會說是我掙脫了你跑了出去吧,這個理由雖然不錯, 也不會牽扯到任何人,可是你自己豈不是自身難保?”
她伸手把他的下巴抬了起來, 細細看了眼紅腫得程度,“所以這話你得改改,改成孟觀文從你手里把我帶走了, 我看上去似乎不怎么排斥他,他的嘴巴又會哄人, 我聽了他的話想要出去吹吹風,非要跟他走。你不想放手,就被他扇了一巴掌, 逼不得已只能松手。明白了么?這樣你才有可能留一口氣活著。”
“……是小姐,我明白了。”侍者莫名害怕的顫抖起來,低垂著眼回道。
“很好。”南平眼神平緩,勾唇笑了笑,隨后把他的頭給撇了開。轉身消失在了通道口后方。
五分鐘過去
在南平剛踏上第十九個階梯時,孟觀文的身影很快就出現在她眼前。
她提著裙擺,最后一個階梯被前方偌大的人影淹沒,不由蹙眉抬頭,便見孟觀文倚靠在樓梯扶手上對她笑著,薄唇勾起的弧度顯得異常挑釁,漂亮的眉眼含著一絲得逞的狡黠。
“喲,這么慢啊,我吩咐了那么多人來幫你順利脫身,算了下時間,你還是慢了兩分鐘。這效率是不是有些低了?”
南平也不生氣,只是平靜的看著他,腳下功夫也不停,直直的踩上了最后一個階梯。這個距離讓兩人靠得很近,幾乎能聞到彼此的氣息。
她湊了過去,孟觀文便忍著不適向后仰頭。挑眉詢問她,“你做什么?這兒可沒有攝像頭,你演了也是白瞎,根本用不上。”
“這么緊張做什么,我只是覺得你這副一絲不茍的裝扮不太合理,還是亂一點比較真實吧。”說著,她就伸手一把扯掉了他的領帶,由于力氣過大毫無顧忌,沒注意到領口的胸針勾著襯衣,也順帶一把扯掉了。
“等——”下還沒說出口。
緊接著就聽“撕拉”一聲響,孟觀文西服里的黑色襯衣便裂開了很大一個口,看著就像是發生了什么很激烈的事情,被人掙扎著手動扯開的狼狽樣。
“你發什么顛!!”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看見她手心抓著的領帶和胸針扣,不禁一陣氣急。
“為什么生氣呀,這只是為了更好的完成任務啊。”南平納悶地看著他,眼底的譏誚卻很明顯。她也不打算掩飾,反正互相都看不順眼對方,真實一點不好么?
“哈?”什么鬼理由!
孟觀文這會是真氣笑了,“行,你做的很好,這種敬業的精神真是值得我學習,我突然覺得我們應該很快就能完成今晚的任務,反正你也能做很大的犧牲不是?”他后槽牙磨得咔咔響,眼底突然閃過一絲惡劣。
很快,便是大幅度的動作,孟觀文從背后伸手,以掩耳不及盜鈴之勢的速度猛得摟過她纖細的腰肢,緊緊抱進懷中,死死扣著她的后腦勺埋在他的胸口處。
柔軟的觸感摩擦而過,帶著令人不適的癥狀一并而起。
可他此刻也沒功夫多想,只狠狠得一把把她往旁邊帶去,兩人的身影便出現在二樓的廊道口,遠遠看去,攝像頭里只能掃到兩個模糊的身影。
“你想死——”南平掙扎起來,伸手就想給他一巴掌。可孟觀文早有防備,松開扣住她后腦勺的手,直接把她兩只嫩白的手腕收攏,反身扣在了她背后。
“是啊,我想死,你能弄死我么?”孟觀文嘴賤道,勾唇笑得惡意滿滿。
胳膊扭動之間,讓南平疼得眉頭緊鎖,眼眶立馬就紅了起來,浮上一層薄薄的霧氣,翻涌起滴滴水痕,她幽幽地望著他,眼里的淚珠晃蕩了幾圈,便無聲地滑落下來,流在了他沒有襯衣布料遮蓋的胸肌處。
灼熱的觸感燙得他瞳孔微顫,只見孟觀文嘴角一僵,掛著的笑意慢慢消失殆盡。
而就在這時,南平瞅準時機,張口咬在了他的鎖骨上,疼得孟觀文立馬松開了束縛在她手腕的手,待身體得到自由,南平便松口轉身就往前跑。
孟觀文咬牙,邊揉著被咬出一排牙齒印的鎖骨處,邊抬腳勾上去。正好絆住了南平的腿,一不留神,就摔在了廊道的地毯上。
眼見她撐起手臂還想跑,孟觀文也顧不得疼,立馬躬身覆上去,環住了她的身體,把她禁錮了起來。
誰知南平還在掙扎,轉身抬起胳膊肘就想給他下巴來上一擊,剛吃了虧的孟觀文哪能還上套,立馬就俯身壓了下去,順便把她的兩只胳膊都抬了起來,越過頭頂,扣在了地毯上。
“可以啊,牙尖嘴利,你屬狗嗎?”他惡狠狠地盯著她,右腿抵在她雙腿中間,防止她抬腿踹人。
這女人喜歡玩陰的。
“松開!細狗。”南平罵了一句,開始對他進行人格上的侮辱。
孟觀文哪能聽這個,他正好還沒報她那句小的仇呢,這不是正正好了,他用手捏住她的下巴,猛得抬起來。
伸嘴就啃了過去。
像只不會接吻的狼崽子。
因為被狠狠捏著下巴,南平被迫只得張開嘴。正好給了他可以發揮的空間。
帶有攻擊性的,激烈的,橫掃每一寸領地。像是食人花吃到食物閉合的狀態,吮吸著食物最嫩的部分,分食嚼碎。
任血液流進喉嚨里。
熱氣蒸騰,氣息交錯。黏膩得像蘆薈膠撕拉開的不明產物拉絲后滑落。
在分開時,還落入了脖頸。
南平喘息著,起伏的胸口晃蕩在孟觀文眼前,刺眼的冷白色,如連綿不絕的丘嶺,看著極有存在感。
他莫名盯了幾秒,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眼神閃爍著古怪的光芒,笑著說,“話說,我還沒還你一口呢。”
還沒等南平平復下來,便吃痛得皺起眉,眼淚瞬間沒過眼瞼,“孟觀文,你該死——”
話還沒說完,隨之而來的灼燒感便讓她渾身一顫,她垂眸凝去,只能看見他黑如墨的發頂。
南平眼神一橫,猛得抬腿,孟觀文見她又掙扎起來,立馬松口,伸腿壓制住了她。
“怎么?我就是已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你就不樂意了?天下哪有像你這么不講道理的人呢。”他笑起來,眸色亮得驚人。
卻見她并不答話,而是又盯著他的臉久久不吭聲。
孟觀文探究的神色剛鍍上眉頭,便見她朱唇輕啟,細小軟糯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你好像演得很投入啊。”
他瞳孔驟縮,僵在原地。桎梏住她的力道隨之一松,南平趁著這個間隙,立馬掙脫著猛得推開了他,迅速起身跑遠了。
待孟觀文反應過來,也只伸手抓住了一條被燈光照得反射著五彩斑斕的飄帶,光芒扎進他的眼球,讓他恍惚片刻。
隨后他起身,握拳摩擦過嘴角,盯著前方的臉色陰沉至極。而在感受到手指處沾染的濕潤觸感時,又怔松了一會。
哈?
惡心死了
…
南平一路踉踉蹌蹌跑過好幾個房間,行到拐角處的盡頭那間標著名號的獨立套房,她才停下腳,緩慢靠近,走到門前,故作急促地敲了兩聲。
很快,房門便開了。
先映入南平眼簾的是言知洲的臉,只見他看到她眼底先是閃過一絲驚喜,隨后意識到她是來找瞿蕤琛的,又立馬暗了下來,再之后又眼尖的觀察到她不對勁的地方,擔憂夾雜著濃烈氣憤的情緒,便完全覆蓋住了整個眼底。
他側身讓她先進來,待關上房門,才立馬詢問道,“你這是怎么了?告訴我,是誰欺負你了?”
言知洲的怒意在看到后背被扯亂了的禮服那刻,瞬間達到了頂峰。
他一拳打在了墻上。
倒是給南平嚇了個激靈,當然這是演的。她一直都知道言知洲對她的那點想法,會這么生氣,這并不奇怪。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這是刺激到他了。況且肇事者還不是他的好哥們瞿蕤琛。出于兄弟情份,他當然也是有資格替瞿蕤琛生氣的。這是他覺得理所應當的心理狀態。
不過南平并不打算直接告訴他,她都說了的話,還怎么達到最佳的效果。況且,她現在是個酒醉的人,情緒波動是很容易放大的。
于是,她異常囂張的推開了他,一副貓咪受到傷害應激了的反應,獨自跑到客廳的沙發處抱住了雙腿,蜷縮起來。
你自己慢慢去猜吧。
“南平,你是醉了嗎?”言知洲向后踉蹌幾步緩過神來,抬腳走了過去,邊說邊蹲在了她面前,“你先跟我說,蕤琛他在洗澡,你跟我說也是一樣的。”盡量放輕聲音,雙眼平視著她,眼底的疼惜和隱忍仿佛在做爭斗。
后見她根本不搭理自己,只是嘴里一直念叨著“我要瞿蕤琛”這五個字,他不禁心臟一縮,伸手轄制住了她兩邊的肩膀,“南平,告訴我,是誰傷害你?”
別問了大哥,要是告訴你了,還有瞿蕤琛什么事,自己去查不行么。
她略略掀起眼皮,有氣無力的瞪他一眼。仍舊是什么都不說,抽空還給他來了一腳,送上一句“滾蛋”套餐。
言知洲立時抓住她的腳踝,沉下眼睫,手指迅速收緊,見南平眉頭蹙起茫然地看他一眼,他才后知后覺地察覺到,自己這個反應不太對勁。
不由松開了手,胳膊垂了下來。
只是仍舊不死心,“你哪里受傷了?我幫你看看可以嗎?房間里有藥箱。”
南平抿著唇,一雙迷蒙的瞳孔注視著他,像是看不清他的臉,她手撐著胳膊,偏頭傾身探過去,“你是誰啊?我好像不認識你。”
“我是言知洲,你不記得我了?”他看著頭與他越靠越近的南平,近得連她粉唇上的洇濕,唇瓣縫隙中的小巧舌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隨即眸色一暗,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原來你是言知洲啊。”南平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一下,綻放的美麗映襯得她十足的誘人,甚至能清晰的觀察到對方喉結的滾動,她像個好奇寶寶,伸出手刮了一下。
被刺激到一般的言知洲,瞳孔地震,立馬向后仰去。
摔在了地毯上,一時沒回過神,只是怔在原地沒有動。
這時,正好瞿蕤琛洗完澡從浴室走了出來,聽到一些動靜,眉頭蹙了蹙,也顧不得穿上外套,直接穿過走廊,去了客廳。
他此時只穿了件松松垮垮的浴袍。頭發還是濕漉漉的狀態,額前的碎發還滴著水珠,從他流暢立體的輪廓劃過,溜進了v型領口處。
“這么大的動靜,是誰來了?”他話音剛落,便見南平和言知洲正已一種奇怪的姿勢對峙著,氛圍還彌漫著一絲曖昧。
緊接著,他還來不及反應,就看到南平淚水漣漣的落在臉頰上,眼神間含著十足的受傷,瞧見他的身影出現,立馬光腳跑了過來。
瞿蕤琛自然而然得敞開雙臂,一把把她跑了起來,把她的腿盤在他的腰間固定,防止她掉落。
看著她哭得稀里嘩啦的臉,不禁心口處泛起了強烈的疼痛感,他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捧起她的臉親了上去,把她臉上的淚珠全都舔舐掉。
“怎么了?言知洲欺負你了?”
瞿蕤琛凝眉問道,并沒往言知洲的方向瞥一眼,只等她不再抽泣,朦朧的眸子可憐兮兮的望著他,他才看出她的一些不對勁,“喝酒了?”
隨后又注意到她禮服上皺皺巴巴的痕跡與深紅色的紅酒污漬,最顯眼的還有胸口處的一排深深牙印,神情霎時陰森可怖起來,“誰弄的?”
他手指在牙印處強行擦拭了幾下,直到南平疼痛不耐,扭動著身體想要下來,瞿蕤琛才松手把她放了下來。
隨即也沒再問她,而是走到言知洲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眼神幽寂而危險,像一條蟄伏很久準備狩獵的豹子,“起來,我有話問你。”
言知洲也冷冷注視著他,撐著胳膊站了起來,只是還沒等他站穩,就被對方重重打了一拳,直接讓他摔在了茶幾上。
他嘴角流出一絲血痕,后知后覺才覺得疼痛。
“那印子是誰咬的?”
這一句無疑是在火上澆油,燃得更快。恰好言知洲也有火發不出,回神過來重新站起身,又狠狠還了回去,吼道:“我他媽也想知道啊你問我?!”
很快,兩人便扭打在一起,一時臉上紛紛都掛了彩。
南平看得一陣無語,她揉了揉胸口處的牙印。想著也差不多了,轉身便走去了入門口,開門跑了出去。
她可不樂意留著勸架,況且你指望一個喝醉了的小女孩,能干點什么好事呢?
第226章 Chapter 226 頂樓
南平從瞿蕤琛套房出來后, 并沒有急著回房間,而且按照原計劃先找個地方躲兩個小時。
她輕松地避開了所有攝像頭的區域,一路乘私人通道到了游輪頂層的花園茶室。
這里很多名貴獨特的花種, 甚至形成了一個諾大的花圃圍繞著,非常適合隱藏。且夜晚溫度低, 這上面很少有人上來,更何況還是在最頂層,即便有人來, 諾大的花園圃子, 想要及時發現她, 也是不容易的。
果然, 南平上來的時候,這里空無一人。
她滿意地環視四周, 最后選了一個靠近輔助通道的位置,這里是單獨供金池的侍者上來打掃用的,只是位置非常窄。道口被藤蔓和花枝遮擋住,非常隱形。原本這也是刻意設計的, 目的就是為了美觀。
很少有人會關注這處。
大多數人上來喝茶也只是坐在茶幾沙發上,閑聊片刻, 吹吹海風,便會返回。
不會停留太久。
這里打掃的很干凈,南平也實在有些疲乏了, 想也沒想,便直接躺在了地毯上, 打算閉目養神片刻。
殊不知是她之前精神過度集中還是體力上的透支,一放松下來,立馬就陷入了睡夢中。連有腳步聲傳來, 也毫無醒來的征兆。
鐘白鶴是上來喝茶看書的,他大姐知道他喜靜,讓侍者推薦了游輪上幾個茶室所在地。他瞥了一眼,隨意指了一個。沒成想竟然誤打誤撞地來了個風景不錯的地方。
他走到茶室中心處,躬身把書先放在了茶幾上,沒有急著坐下,而是去了移門邊,這里四面都是可推拉的玻璃幕墻,倒是很適合賞景。
鐘白鶴走了出門,雙臂微微交叉撐靠在扶手欄桿上,八一四八一流9流三。俯身向下看,平靜著凝視著湖面被風晃起的陣陣波紋,在船身霓虹燈的映照下,滿是珠光粼粼。
他久久注視著,腦子里想得卻是國外的那次木倉擊暗殺,原本以為可以逃出生天,最后卻是不自量力,永遠倒在了那片血泊之中,到死都睜著眼睛,死不瞑目。
鐘白鶴閉上眼睛,感受到了心臟跳動的規律,遂又垂下頭,睜開雙眸笑了。
天下之大,那么多奇幻的事不能做任何解釋,他如今能活著,已然是好命。
所以,自他回鐘家之后,他就開始信佛了。
鐘白鶴吹了一會湖風,感受到夜深微涼,便轉身回了茶室內。
關上門的那刻,無意間瞥到了一雙白嫩的赤足,隱在花圃深處,如若不是這扇移門靠后,他都不一定都察覺到。
他擰著眉慢慢走近,腦子里還在思緒著是不是哪家紈绔子弟玩死了一名女侍,丟在了這里沒有處理。畢竟這種事,常有發生。
待愈來愈靠近,他先是半蹲下,伸出手微微觸碰了一下腳心,是溫熱的。他眼皮抬了抬,放松了下來,活著的還算他運氣不差,不然這處沒有監控,還真不好說是誰把她弄上來的。
鐘白鶴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讓人上來處理,他邊伸手撥開花枝的遮擋,邊通著電話,直到垂下頭徹底窺見了真容,不由地身形一僵。
電話那頭人聲傳來,還未說什么,他就立時掛斷了。
她怎么會睡在這里?
鐘白鶴一頓,看著她的眼神里帶著些復雜的情緒,隨后視線瞟到了她胸前那處已經變得有些淺粉的牙印上,不免呼吸一滯。
瞳孔晃動間,晦暗如深潭的眸子變了又變,直到手心感受到她身上的冷意,神情才歸于平靜,終是克制下來。
他脫掉了身上的西服外套,俯身輕輕蓋在了南平的身上,沒過她的胸前,直到她只露出一張歲月靜好的臉,他才俯瞰著,腦中的回憶像是走馬觀花,迅速就過了一遍,定格在這張臉上,舊日之事卻無比的清晰浮現。
鐘白鶴手指微微觸動,想要去觸碰她的臉,卻止步于半空,之后握成拳漠然起身,那漆黑的發被風吹拂著,自然垂落在他的額前,蒼白的臉色被頂光照著愈發白冷逼人,莫名給人一種了無生氣的絕望感。
半晌,他似乎看夠了,向后退了兩步,發現這個視角完全能看見她裸露在外的腿,隨后觀察了眼四周擺放著的盆栽大小,眼神選定了兩盆,手腳都極輕地搬起,后放落在她身旁,完全隔絕了一切有可能窺見的視角。
而后,鐘白鶴才默然片刻,轉身向沙發走去,卻在走得半道上又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轉頭向后睨了一眼,他眸光深而靜,鎖定那處被藤蔓花枝遮擋的陰暗處,莫名眉梢一挑,原來這處也是個有秘密的地方。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似浮現了零星笑意,遂不再看,踱步回到了茶幾中心區,緩緩地落坐在沙發上。
先是慢條斯理地倒茶小酌,而后才拿起茶幾上的書翻看起來,身形好整以暇地倚靠在沙發上,專注的模樣像是很投入一般。
至少落在程景明的眼里是這個印象。
程景明也是上來的巧了,他來的時候,鐘白鶴剛看完最后一頁,而南平也不知何時,被腳步聲驚醒,她先是不動聲色地瞥了眼蓋在身上的淺色西服,后又不得不屏住呼吸,仔細傾聽起茶室中二人的對話。
“真是很抱歉,打擾這位先生看書了。我是程家長子程景明,不知您如何稱呼?”程景明向前走進,客氣地交際起來,邊說著還邊環視了一下茶室內的布局,只是臉上笑意溫和,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鐘白鶴瞥他一眼,隨后合上書放在了茶幾上,淡淡眸子注視著來人,輕聲回了一句,“鐘家鐘白鶴。”
鐘家的人?
程景明心底詫異,他倒是不知道這位還是個身份極貴重的世家子,這倒是難辦了。姑且只能賭一把脾性如何,至少看上去不像不講理的,除了性子似乎冷了點。
“鐘先生,認識你很高興。”程景明笑著,又道,“我無意打擾鐘先生看書,只是上來這里看看我妹妹在不在。這么晚了,她還沒回房間,又聯系不上她,實在是很擔心。”
鐘白鶴靜靜地聽著,點頭,“能理解。不過茶室從我進來以后就一直是我一個人在這里,并沒有旁的人進來,程先生可能找錯位置了,何況晚上頂層夜風大,很少人上來的。”
程景明一怔,“那可能真是我找錯地方了,不過——”他有些疑惑的看了眼對方單薄的白色襯衫,視線交錯間,不動聲色地問了句,“頂層風涼,怎么鐘先生也沒穿個外套上來?”
“很奇怪么?”鐘白鶴自然而然地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從果盤里拿了一個蘋果,緩慢地削了起來,“晚宴喝了酒,比較燥熱,不穿外套上來,也很正常吧,一會削好了程先生要吃嗎?”
程景明有些探究地瞥了眼他的神色,似疑惑不解,“那邊不是有侍者削好的么?鐘先生又何必親自費這個力。”
“我喜歡吃新鮮的,何況一整個吃下比較能滿足我的口腹欲。一片一片的吃,程先生不覺得這里面的水分都變少了嗎?就像是被人偷工減料偷去了一部分似的,甚至有時候還得與人共享,這好像不是一件很衛生的事。”鐘白鶴驀然勾唇笑了一下。
又似回神過來,“我說太多了,程先生想吃這種片式的,拿這盤給你吧。”說著,他就把面前放置好的水果盤推了過去。下巴輕抬,示意他嘗嘗。
程景明雖覺得這人說話奇怪,給人感覺也很縹緲,但耐不住人家身份貴重,不想得罪了,只得禮貌上前端起了果盤,拿起果叉叉進了一片果肉里,象征性地吃了一個。
這時湖面的風浪又起,一并灌進茶室,帶起一陣花香,滿室的花枝隨風搖曳著,晃動的姿態像是輕盈的舞女,自由恣意。程景明感受著這風,驀然想起南平在失蹤前一直嘟囔著想出去吹吹風。
他抬眸看了玻璃移門處一眼,那里是半開著的狀態,可能是為了更好的通風,畢竟這上面沒有裝置新風系統,一切都很天然。他莫名注視了良久,隨后放下手中果盤,抬腳向前走去。
只是還未走到移門口,便聽見身后傳來“咣當”一聲金屬掉落磕到餐盤的沉悶聲。
他登時一愣,轉身向后看去,發現鐘白鶴的手心被刀刮開了一道長長的裂痕,大片的血液頃刻間流淌出來,似開閘的湖水,急不可耐的迸出。那刺目的紅,灼得人雙眸暈晃。
這傷勢可不淺,程景明反應過來,立馬轉頭跑了過去,關心道,“鐘先生,你這手傷出血太嚴重了,還是趕緊下去治療處理一下吧,不然說不定會留疤痕的。”
鐘白鶴專注的看著手心處,“嗯”了一聲后,又似乎有些抱歉,“程先生說得對,其實還是應該吃現成的,是我太固執了。麻煩你幫我拿一下我的書,多謝。”
“哪里,鐘先生不用這么客氣。”程景明俯身拿起了他的書,兩人便一前一后地出了茶室。只是出去后的那一刻,程景明似乎還有些不死心地轉頭瞥了眼那半開的移門處一眼。
這個明顯舉動仿佛被前面等他的鐘白鶴察覺,只看對方捂著手傷,瞥見他的舉動,笑著勾唇解釋了一句,“那門是我來的時候推開的,出去吹了一會風,并無旁的人。”
程景明頓了頓,隨后又面帶笑意,“原來是這樣,我本來也是想去把它關上的。”
兩人打著語言機鋒,似乎誰都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心思。程景明果斷按下電梯,待兩人進去之后,鐘白鶴才意味不明的問了一句,“程先生的妹妹更喜歡喝茶還是喝酒?”
“南平?她應該更喜歡喝茶吧。”程景明笑了笑。
“所以程先生才會找到茶室來?”鐘白鶴凝視著掌心濃郁的鮮紅色,像是察覺不到疼痛一般,眉頭都未蹙起半分,嘴角仍舊掛著淺笑,“都說喜歡喝茶的人,不容易喝醉呢。”
程景明笑著點頭,“那倒是,我也是特別喜歡喝茶,這種宴會場合輕易是不會醉的。”
隨后,他嘴角一僵,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底竟有一絲不可置信。
他立時轉頭看了身旁人一眼,那人似乎未所覺。
只輕輕回說,“這也是聽說,凡事畢竟總有意外。程先生還是不要迷信罷。”他抬頭,遂朝他露了個笑。
程景明移開視線,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像是繃著的什么弦突然斷了,弦絲正在來回的晃蕩,擾得他的大腦不得安寧。
銀白色的梯門反射出他面色冷凝發青的臉,只見片刻,一只沾血的手伸過他的面前。
程景明的瞳孔像是不受控制一般,開始微微震顫。
第227章 Chapter 227 失控的場面(……
原來只是向他拿回書本。
是他精神太緊繃了, 失了態。
把人送回鐘家套房,程景明便有些神魂不符般,步履蹣跚、失魂落魄的回了房間。
他剛進門, 便瞧見華栩騫端坐在沙發處,揉著太陽穴, 閉著眸子,像是在等他。
“小舅舅,您沒去查監控嗎?”程景明頓住腳, 有些意外問了一句。
華栩騫睜開眼, 平靜地瞥了他一眼, “查過了, 坐。”頷首示意道。
程景明望著他冷靜的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便沒動彈。他腦中的思緒還停留在鐘白鶴的那句話上。他不想疑心南平騙他,他也想不通南平為什么騙他,更心中疑慮,華栩騫是不是發現些什么了。
華栩騫見他這副狀況外的模樣, 瞬間雙眸微凝,眼神突然犀利起來。
“你居然對你妹妹有那種想法?”他不說哪個妹妹, 兩人都心照不宣說的是誰。
程景明霎時冷汗直流,他清晰的記得華栩騫處理程馳的手段,他是個痛惡這種違背倫理道德的人。
“我……”他突然有些難以反駁。
見他這副阻塞的模樣, 華栩騫眉頭顯而易見地皺了一下,隨后起身猛得給他來了一拳。
抓住了他的領口, “虧我覺得你還算個聰明人,應該有點腦子。原來你也是這種覬覦自己妹妹的垃圾?你跟程馳有什么兩樣?”
程景明被打的恍惚,眼鏡都掉落在了地上, 被華栩騫一腳踩爛。
他仰著頭聽他的訓斥,半晌有些艱難地說了一句,“可我只是養子,我和她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喜歡她就不行嗎?”
華栩騫沉著眸,“那她喜歡你嗎?”
這句話讓程景明本就無神的瞳孔,突地一縮緊,又不受控制地想起南平可能是故意讓他暴露在華栩騫面前的。
他其實不用任何人提醒,南平不愛他,甚至喜歡?可能只是有好感的想要利用,他們之間明面上是兄妹,實際說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更為貼切。
可是,她為什么不要他了?
程景明心口像是被割裂出了一條深深的傷口。
有些自暴自棄地垂下頭,不再回話。
華栩騫嘴角挽起的弧度頗為譏諷,神情蔑視地看著他,見他眼眸中的光一點點變淡,久久不出聲的懦弱模樣,便拽著他的領口把他狠狠摔到了地上。
居高臨下的開口:“念你也算是被我大姐養大的,我現在給你兩條路,一是出國,我給你生意打理。二是做個廢人,留在程家當一輩子不能自理的大少爺。你選吧。”
程景明撐起手臂抬眸看著面前人,他知道華栩騫的意思,他不想讓他再出現在南平眼前,可是,他為什么這么在意南平?他的身份明明也不可以!
只是他的理智告訴他,你不能再激怒華栩騫了,不然這一輩子就只能當個廢人,這個人說到做到,看他全然不顧及程溫韋顏面對待程馳下狠手,就能知道,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程景明有時很狠自己的這種理智。讓他覺得深深的無力,好像一直都在被動的做著選擇。
他知道,知道說出南平是裝醉的話,或許就能改變華栩騫對他這么安排的想法,可是他舍不得,他的理智在這個事上似乎又突然不起作用了,變得極度感性起來。
甚至他想著,或許他走了,南平在某一刻也會突然想起他?
如果是這樣,他似乎離開了也好。
可是為什么呢?是他不再有價值了么?她為什么能這么心狠???
“你既然都不想選,那就——”華栩騫還沒說完,便被程景明的一聲,“我出國。”所打斷。
他嗤笑一聲,似乎對他的選擇毫不意外。
“我會安排人盡快把你接走,你休息吧。不要亂走動,直到被人接走,你都沒有人身自由。”
說完,他便抬腳出了套房。
程景明在房內似乎都能聽見華栩騫吩咐保鏢看守他的聲音,聲線陰冷而森然。
他還要去處理其他的事。
華栩騫帶著剩下的幾個保鏢走在廊道上,他不急著去找南平,眼下搞清楚孟觀文那家伙真正想做的是什么才最為重要。
他顯然不信,一個人在短時間內會對一個女人產生什么不軌的想法,身為一名為政者,這可能嗎?
況且他很好奇,他們二人在私人休息室待了這么久才出來,都說了些什么?會不會與監控發生的事有關聯呢。
華栩騫異常冷靜的分析著,絲毫不見剛剛在房間內那般暴躁的情緒。
而這個答案,在他看見孟觀文被瞿蕤琛扯著領口毆打的模樣,清晰的現了原形。
原來如此么?
——孟觀文想要激怒瞿蕤琛。
可是為什么?這是誰的授意?他的視線從周圍環繞了一圈,除了一些看熱鬧不敢湊近的人,沒有再看見任何熟悉的身影。
抑或是他想看到的那個身影。
這就更奇怪了不是么?
這么大的動靜,樊九瀟卻不現身?
華栩騫眸色泛起淡淡波瀾,抱著胳膊站在遠處凝視著,并不急著上前。
他注意到孟觀文幾乎沒有還手,而是閃躲更多,這場鬧劇,一直都是瞿蕤琛單方面的在毆打人。
大庭廣眾之下,如此不顧忌場合,宛若失去理智的瘋子。
他居然在意南平到失去理智的狀態?
……這很難評。
這時,只見另一個嘴角也帶著淤青的男人火速跑了過來,艱難的抱住了瞿蕤琛的身體,把他向后拉去。
“蕤琛,夠了!你再打下去,孟觀文就得受重傷了!這里可很多雙眼睛看著你們呢。”言知洲聲色俱厲地低吼道。
瞿蕤琛喘著粗氣,心口的怒火似乎怎么也平息不了,孟觀文那挑釁下流的話語在他腦中反復播放閃現,讓他目?欲裂。
他雙眸盡紅地撐著瞳孔,狠狠地甩開了言知洲的胳膊,猛得握拳向前,他今天就是要讓孟觀文在這里殘廢!
然而就在他伸拳快落到孟觀文身體某一處重要位置時,樊九瀟的身影及時出現了。
在孟觀文翻身閃開的一瞬間,樊九瀟也時機成熟地握住了他的拳頭。
“蕤琛,你過分了。”樊九瀟面色平靜地開口,眉宇間似乎含著一絲淡淡的失望。“你這個身份了,怎么能意氣用事?觀文若是做了什么惹你生氣的事,你們私下解決不是更好?何必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動粗?你不顧及自己的臉面,總得顧忌一下老爺子的臉面吧。”
瞿蕤琛雙目通紅的眼眸就這么注視著他,似乎透過他的臉看到了一張慈祥和藹的面孔,他不禁閉上雙眸收了力,人就如泄了氣的球迅速的頹廢下去。
再睜開時,他掀起眼皮凝視著樊九瀟的臉,出現了幾分古怪悚然的笑意。
“九少,你好像很關心孟觀文這畜生。”
樊九瀟也看他,目光沒有任何變化,還頗為平靜溫和的伸手,往他肩膀上按了一下,“我也很關心你,只是你這事做的實在不該。比起觀文,你與我的關系更親近的多,我自然擔心孟家找你的麻煩。我看你好似也有受傷,我讓你醫生去你房間給你檢查一下。”
“不用了,我就不占用醫療資源了,都留給孟觀文吧,不然我怕他沒命活。”瞿蕤琛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直起身子站了起來,很快便離開了鬧事之處。
樊九瀟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眸色在眼底滾動片刻便迅速的戛然而止,只見他上前走了幾步,詢問起言知洲,“他這是怎么了?如此失控,簡直不像他的性子。”
言知洲也望著瞿蕤琛消失不見的身影,久久無言,他知道原因,其實也氣憤孟觀文的行為,只是他不能像瞿蕤琛這樣毫無顧忌的行事,孟家地位比言家要高,還有隱超樊家從政地位的趨勢,父親曾特別交代過,不要輕易與孟家起沖突,特別是孟觀文那一枝派系。
他咽下一口氣,即便心有不甘,也并無憤恨的表現,只是客觀的稱述起孟觀文干得那件不當人的事。
“事情就是這樣,這其實不能怪蕤琛,畢竟南平曾是他的女朋友,他還沒從失戀的痛苦中緩過來,又怎么受得了這種刺激。”言知洲輕舒了一口氣,隨后又覺得難受起來,微微收緊拳頭,隱在一側。
“原來是這樣,我了解了。觀文這里我來解決,確實是他的不對。我也很意外他會這樣。不過畢竟他是孟家的人,蕤琛在金池上打人,孟家那邊,怕是不好交代了。說不定還得牽扯到南平,若是上面知道了這件事,孟家知道了原因,恐怕……”樊九洲說到這里,神色難得有些凝重起來。
言知洲見狀,也擰眉,松開了拳頭。他差點忘記這事若是不解決好,確實是會牽連到南平的,她才是受害者,又無辜遭受傷害。程家若是知道,依照程溫韋勢力的性子,說不定就會棄了南平,任她被遷怒。
“九少,你有什么好辦法嗎?南平她是無辜的。何況她還受到了傷害,再說孟觀文也不是她叫人打的。”言知洲急忙幫著南平澄清,可話說到這里,又似乎察覺不妥。
這么說,不就成了瞿蕤琛的錯了?他既然與南平早已分手,又有什么資格和身份去打孟觀文呢?這不應該是他來動手的。
這下惹出了麻煩,還得讓南平遭受牽連。
言知洲的擔憂里夾雜著對瞿蕤琛的不滿,個中神情變化,樊九瀟一覽無余。
他伸手拍了拍言知洲的肩膀,“別擔心,事情總會有轉機。我去勸一勸觀文,畢竟他做錯在先。你也去勸一勸蕤琛,若是這風聲傳到上面,為了南平的安危著想,他先去孟家登門致歉,求得原諒,或許這事就過了。我們總要做兩手準備。”
言知洲認真聽著,緩緩呼出一口氣,點頭應了聲,“好。”
在他離開后,樊九瀟才轉身去了孟觀文身側,注視著他緊閉著的雙眼,不由上前半步,蹲了下來。背影隔絕了一切探究的視線,剩下看熱鬧的那些人也并不敢靠近,有的甚至已經自覺散開了,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還在不動聲色的眺望。
“別裝了,有沒有傷到重要位置?”他低聲詢問。
孟觀文這才一言難盡地睜開眼,“拜托,你真要再來晚點,我就差點還手了!”
“看你這樣子應該沒傷到筋骨。”樊九瀟粗略環視了一下,發現只有他的臉被打得最慘,原本那張好相貌此刻依然腫成了豬頭,嘴角還不斷流著血絲。樊九瀟輕嘆了一聲:“看來得有段時間,你不能出門了。”
“我可是虧大發了,這回不拔下瞿蕤琛一層皮,都對不起我這慘烈的犧牲。”孟觀文直到這會都還在打趣道。
“監控我已經讓人處理銷毀了。”樊九瀟沒理他的貧嘴,伸手摁了一下孟觀文的右臂,見他毫無知覺,就知道果然是脫臼了。
“你倒是靈活,如果沒閃躲到位,恐怕你肋骨都得斷三根。”
孟觀文哼笑一聲,“他本來尚存一絲理智的,是我故意激怒的他。不然白演了那場戲,要是沒得個好結果,豈不是得惡心我大半年?這種情況我是絕不會允許他發生的。”他咧開嘴角,勉強笑了一下,血水又從他嘴角流了出來。
“惡心?”樊九瀟觀察著他的神色不似作假,遂又輕吐了一句出來,“我看你演得不錯,入戲得我都晃神了一下。”
“嘶,拜托大哥,我什么能力爬到現在這個位置的,能是那種辦事不力的草包?”孟觀文呲牙咧嘴,血水又流出更多,“我說你能不能讓人給我醫治以后再跟我說話?我他媽快難受死了!”
樊九瀟一頓,確實看他這副可怖模樣,有些慘不忍睹,遂指示早已待在一旁的保鏢,讓他們用擔架把人抬回套房。
“是我考慮不周,套房已經有醫生等著,你先去醫治吧,我隨后再來看你。”他說道。
孟觀文點頭,片刻又閉上了眼睛,被人抬上了擔架。
樊九瀟注視著幾人離去的身影,神情狀似擔憂地轉過身,視線恰好對上了華栩騫的眼睛。
然后,他就見對方朝他走了過來。
第228章 Chapter 228 蠱
“栩騫, 你也是來找觀文的吧?”樊九瀟看著來人走近,嘆一了口氣,神情狀似理解的問道。
華栩騫點點頭, 隨后似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不過從他的現狀來看,似乎并不能給我什么交代。”他眼神有些不解的看向面前人,又問了一句, “九少了解事件發生的原因嗎?孟先生怎么也是都察院的人, 我其實不太相信他會做下這種事。”
兩人視線交集, 彼此的神情都顯得異常誠懇, 目光對視之際,似有暗影流動。
很明顯, 對方是在套話,且心里已經有了一個答案,不過是差他一個點頭。樊九瀟唇邊疊起淡淡的笑,黑眸在光線的反射下, 顯得陰晴不定,卻異常從容。
“看你怎么理解了。你若只是以長輩關心小輩的心理看待, 那這件事就是假。若是出于男女之間的關心,那這件事就是真。所以,我也很好奇, 栩騫你是哪一種呢?”樊九瀟話音里帶著些刻意的不明不白,很快得就反攻為主, 占了上風。
華栩騫愣住,似乎沒想到對方會問得這么尖銳,不過也不難理解, 樊九瀟是個什么人物,少年時期他就領教過了,一條披著圣光裟衣的毒蛇,不會主動咬人,卻善于攻心,讓人不設防。
他眼眸變了變,神情立馬嚴肅起來,“九少怎么會這么想,你也知道我是她們的長輩,南平又是跟著我來參加宴會的,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也于心難安。所以你說的假,又是怎么一回事?難道她們只是在演戲不成?”他把話鋒又轉了回來。
見華栩騫似乎真的神色不虞,樊九瀟這才適時給了個寬慰的笑,拍了拍他的肩,“你別擔心,這也是十一的意思。你也看到了,她明明早已跟蕤琛分手卻仍舊擺脫不了他的糾纏,所以萬不得已出此下策。且蕤琛太固執,如果只靠十一自己,怕是沒那么容易的。至于觀文他——”
說到這,他停頓了一下,注視著華栩騫的雙眸顯得有幾分高深莫測,“有些事不能說的太明白。這兩年上面動蕩不小,有那么些動作,那也都是為了家族利益所驅。栩騫你背靠摩斯,應當理解才是,還用我多說么?”
華栩騫聽了他的話,似乎真的思索起來,“可是瞿蕤琛不是一向受樊家庇護?”
“當然。”樊九瀟回答的很篤定,且笑意更勝,“不管他被人如何攻擊,我們家老爺子總會保住他。所以,他會不會又東山再起,這并不好說。只是目前我能幫十一的,就只能到這了。這畢竟是她第一次求助于我,至于后面是什么狀況,誰也不能擔保,我也不好再去干預。除非你也想幫她一把。”
可是你只是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長輩,甚至你們并無多少交集,你會幫嗎?你出于什么心態幫呢?
他的眼神像是在這么傳達著另外一層含義。
這就是一個陷阱。
華栩騫清楚的知道,他要是說幫,便會泄露他的心思。要是不幫,那你都不打算幫忙了,何必來向他關心這些呢?不應該知道人沒事后,就懂事點滾么?
他暫時還不能暴露自己的心思,只得壓下不耐,盡量放松了表情,顯得無關緊要起來,“這是他們自己的私事,當然還是自己去解決為好。”隨后似乎想走,又突然停下了只挪動半米距離的腳,偏頭問道:“既然南平沒出什么事,我就安心了,不過她到現在都不見蹤影,九少知道她躲去哪了嗎?”
樊九瀟望著他不似作假的臉,這才配合地若有所思道,“大概是,已經回房間了吧,你可以回去看看。”
華栩騫點點頭,片刻便轉身離開了。
而樊九瀟在他走之后,凝神了幾秒,便搖頭笑了笑。也沒急著去看孟觀文。思量了一下,轉身往通向頂樓私人通道的方向走去。
這個通道指的并不是員工通道,而是vip通道,只有排在前五家族的人才能乘坐這個通道的直達電梯,非常便捷的同時,人也很少。
在他的刻意提醒下,侍者并沒有主動告知前五家族的其余人,再加上他們不耐煩去太遠的茶室,基本都是就近選擇,所以并不知道這個通道的存在,仍舊是乘坐的通用電梯。
故而樊九瀟在看到鐘白鶴的身影時,難免停頓了一下,只是那情緒過于細微,對方并沒有察覺到什么奇怪之處。兩人四目相對時,鐘白鶴正微笑著問他,“九少也去頂樓茶室?”
樊九瀟聞言,勾起了唇角,“是啊,聽說上面夜景不錯,又少人打擾。”
“確實如此。”鐘白鶴認同點頭,“我今天也去那里喝了一杯茶,只是走的時候發生了點小意外,外套落在了那里。”他無奈。
樊九瀟嘴角仍舊掛著寬和的笑意,靜靜聽著,“原來是這樣。”隨后他的視線無意例外落在鐘白鶴故意顯露出來的手上,有些惋惜,“看來那個小意外讓你受了傷。怎么不好好休息,讓侍者把東西給你送下來呢?”
“不是什么大傷,也怪我粗心,削個水果也能劃到手。”鐘白鶴也低頭睨了一眼自己的包著白紗的手,苦笑著嘆了一口氣。
然而樊九瀟卻沒有再接話,只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瞳孔中暈開的墨色,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很快,電梯便直達到了頂層。
二人一前一后進了茶室,果然就見一件淺色西裝靜靜地擱置在沙發上,鐘白鶴躬身把它拿了起來,輕輕撣了撣,搭在手腕上后,便準備轉身告辭,“九少,那么我就先下去了。”
“請便。”樊九瀟笑著點頭。
在鐘白鶴離開后,他難得沉默了幾秒,若有所思地睨了眼茶室那處被藤蔓花枝遮擋住的員工通道。隨后抬腳走了過去,撥開了阻擋通道的花枝,推開了滿是藤蔓的門,通道口似乎還冒著熱氣,他往里走了幾步,很快便見一戶電梯門緊緊關閉著,銀白色的反射光映在他的俊美衿貴的臉上,顯得愈發清冷入骨。
他按了一下下鍵,電梯門便迅速打了開。進去時,仿佛還能聞到一陣新鮮的花香味,宛如身臨其境花圃中。直達最下一層時,才發現,這個通道原來是直接通到一樓后廳的衣帽間的。
樊九瀟走了進去,果不其然在幾米開外的地方,尋到了南平的身影。
她正在挑選禮服,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后有人靠近。
“衣服怎么了,飄帶被人扯掉了?”
鐘白鶴低沉清潤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讓南平挑著禮服的手猛得頓了一下,只見她轉過頭,目光掃向來人,后詫異挑眉,“你怎么在這?”
“我問了這兒的侍者,頂樓那個員工通道是通向哪里的,就過來了。想不到我運氣不錯,你還真在這里。”鐘白鶴笑起來。
南平眨眨眼睛,跟著彎了彎眉眼,“那件西服果然是你給我披上的。”隨后又看向他受傷的地方,伸出手緩緩牽起,放在眼前仔細端詳了一下,“你割的口子深不深吶?”
“……不深。”
鐘白鶴的眼眸隨著南平的一舉一動而變化,注視著她白凈清純的小臉,變得越來越深暗晦澀,還有一絲幾不可察的占有欲愈發濃郁起來。
南平捧著他被包扎的手,左看右看,仿佛是見實在看不出深淺,這才作罷,松開了手,“那就好。”
鐘白鶴收回的指尖輕輕動了動,后神情輕松的問她,“你還沒回答我,你怎么在這里選禮服?”
“看不出來么?”南平指了指自己的禮服,“不能再穿了,才要換了啊。”理所當然的回了句。
“怎么損壞的這么嚴重?”鐘白鶴不動聲色地繼續問著,余光卻瞥向她胸口處已經變得不明顯的印子,沒了具體的牙印,看上去只剩一點紅了。
南平聳聳肩,“倒霉咯。”說完又轉過身去重新挑選起來,獨獨留了個后背給他。
白嫩的肌膚被光線籠罩得像是覆蓋了一層柔光濾鏡,透亮細膩。從精致的蝴蝶骨到玲瓏曼妙的細腰,一大片明晃晃的冷白色。奪人心目,如同難以抗拒的誘惑。
鐘白鶴如玉的眸子肉眼可見地變得晦暗,嘴角微微抿著,喉頭細微的滾動了一下,只見他又走近了半米,雖沒有靠近,可從其他角度看過去,很像是貼著南平的后背環抱住的姿勢。
他聲音很低,“這件怎么樣?”很自然的伸手越過南平的胳膊,眼神認真的幫她參考起來。
南平微微偏頭,就見他專注俊逸的側臉,清晰地映入她眼簾。見她沒說話,他似乎停頓了幾秒,有察覺般也回望過來,兩人的距離近得只隔了一公分,甚至能清晰地看見對方輕輕晃動的眼睫毛。
像是輕盈飄逸的羽毛,仿佛落在他的鼻尖。鐘白鶴只覺得喉嚨立時變得干渴起來,極度缺水的眸色,就這樣淌進了南平的眼里。
只見她勾唇一笑,伸出食指輕輕貼上他的唇中。隨后又摸了摸他漂亮清冷的眉眼。
“那就這件吧,我很喜歡。”
南平不動聲色的用另外一只手抽出了他手掌輕握的裙身,帶著衣架一起取了出來。
只是還看著他笑。
讓鐘白鶴晃神一瞬,才霎時抽身,笑著轉身離開了。她嗓音軟糯,甚至帶著點兒撒嬌的味道,笑聲如淚涓細流,像甘冽的清泉,又像纏綿悱惻的溫風,還透著肆意的狡黠。
直到她伸出胳膊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鐘白鶴才回過神來,盯著她搖曳生姿的背影,心口處似乎又‘咚咚咚’地猛烈跳動起來,仿佛被種下了什么蠱。
半晌過去,他嘴角驀然晃開了笑意,包著白紗的手握成拳,放到了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在鐘白鶴離開之際,樊九瀟才從不遠處陰暗的角落里走了出來。只見他垂眸斂瞼,眸色溫濕。待走到剛剛二人所站的位置時,似想起了什么頗有意思的畫面,又停住了腳,唇角含笑地伸手取出了一件鮮紅色的玫瑰禮裙。
后又招手叫來了侍者,神情溫和地笑著交代,道:“把這件禮服包起來,送去光啟集團二小姐的套房。”
“是,九少。”跑過來的侍者,立馬低眉順目地接了過去。
第229章 Chapter 229 占有欲的迸發……
南平回了套房, 才發現有人在里面等她。只見華栩騫整個人慵懶的倚靠在沙發上,雙腿交疊著,手指間還捏著一根細煙, 口中煙霧把他整個臉頰都籠罩,卻仍舊遮不住他眉眼間的那份倦淡。
她眼簾輕抬, 自然而然地撞進了一雙深邃漆黑的烏瞳里,卻讓人瞧不清臉色,只覺得煙霧朦朧, 隱晦不明。
華栩騫從來沒在她面前抽過煙。
南平壓下心中驚濤駭浪的翻涌, 從容不迫地與之對視著。
而在這個靜謐悠長的對視中, 意料之中地, 誰都沒有主動開口,可南平卻覺得華栩騫是在等著她先說些什么, 他應當是看過監控了。
看這模樣,恐怕是連程溫韋也一并處理了。雖然她覺得有些可惜,但是做任務嘛,嚴峻一點的, 總會出點意外,暴露一些人。
必要的時候, 就會有舍取。
就是不知華栩騫是不是已經問過樊九瀟了,以他的聰明,不大可能會覺得孟觀文對她真有那種不恥的想法。
她平靜地移開視線, 故作無事的抬腳走了過去,把手里的禮服輕輕攤在了沙發上。隨后便做出了一個想要去浴室洗澡的假動作。
見她把已有些紊亂的頭飾摘下, 放置在茶幾上,隨后就要向浴室方向走。在她動身的那刻,華栩騫也快速把未抽完的煙頭摁進了煙灰缸里, 另一只手攥住了她纖細白皙的手腕。
一并把她拉了過來。
因力道太猛,南平直愣愣地就撲進了他硬梆梆的胸膛,撞得她鼻尖猛然一酸,眼眶霎時就紅了起來。!
雖然她有所準備,但能不能別這么大力?!
南平抬起頭,瞪大雙眸嗔了他一眼,華栩騫這才似有所覺,自己把她弄痛了。
“對不起,是我力道太大了。”他輕輕摸了一下她小巧挺翹的鼻子,有些愧疚的說了一句。
南平搖了搖頭表示沒事,就想立馬起身。只是華栩騫卻仍舊桎梏著她的腰身,不讓她挪動半分。
“華大哥,你這是做什么?”她似有些不解的問道,表情管理非常到位。
“想跟你聊聊。”華栩騫淡淡回了句。
“……那你總可以把我放下來聊吧。”南平小心翼翼地覷了他一眼,聲線細微道。
可是華栩騫顯然沒有采納她的意見,只是繼續問她,“孟觀文有沒有真傷到你?”
注意啊!劃重點來了。
“真”,這個詞用的很靈性。
這是已經知道是怎么回事,卻仍舊非常在乎孟觀文對她的那番舉動。不能從孟觀文那里探究到什么答案,當然只能通過觀察她的態度,來推敲出想要的結果。
通俗點來說就是,語言陷阱。
“這個牙印算不算?”南平思緒半天,指了下胸口處粿露的位置,白膩的肌膚上透著微微的一抹紅,不像是什么牙印,倒像是某個草莓標記。
華栩騫注視著,眼底隱隱有墨色翻涌。
“還有呢?”
“還有……”南平繼續費勁思索起來,最后手掌握成拳錘了一下對方緊繃的胸肌,手感還怪好的叻,哎呀不是,注意力跑偏了。
她立馬又拉了回來,“哎呀!我真忘了。腰酸背痛算不算?嘴唇有點腫痛算不算?我那會是真喝多了,所以也有點代入了。掙扎得就猛了些。你總不會以為我是清醒的狀態吧?”
她瞠目結舌的看著他,華栩騫也依舊平靜淡漠地回望著。
當然,他確實沒有一雙能看破紅塵的火眼金睛,所以這局對話,又是南平險占上風。
只聽,“你確實喝了很多酒,不然我也不會發現一些有悖倫理的東西。”他薄唇輕啟,如是說著。
正如南平所想。
不過她仍舊得表現出詫異的模樣,問了句,“什么有悖倫理的東西?你發現了什么嗎?”
“沒什么,總之已經都處理掉了。”華栩騫搖頭,不準備告訴她。怕污了她的耳朵,畢竟那可是她名義上的大哥。
見他不想說,南平只得失望地回了一句“好吧。”
后又似乎坐在他懷里不太舒服,她微微挪動了一下屁股。華栩騫眸色瞬間一暗,桎梏在她腰間的手,力道又大了一些。
“還沒聊完么?我這么坐著真的不舒服,華大哥。”南平可憐兮兮地說道。
她是真的不舒服,腿也屈膝著伸不直,這種不符人體工程學的坐姿,真的不適合保持太久。
所以當華栩騫也意識到問題所在,后把她屈膝的雙腿抓了過來,環在他腰間時,南平確實也放松了不少,可是怎么……
有另外一種不舒適感,詭異地鉆了出來。
“這樣,是不是太親密了點?”她歪頭。
華栩騫明白她的意思,不過也沒有回復,只是轉而問起了她對瞿蕤琛的看法,以及和樊九瀟的關系。
“看法?太固執了吧。我其實是想好聚好散的,不過他覺得似乎還有回轉的余地,所以不肯放手。至于九哥——”南平說到這,神色認真的同時又有些古怪,只見她湊了上去,雙眼不贊同的直視著他,仿佛覺得他這問題提的實在很不怎么樣。
“他是眾星捧月的人物,能和我這種身份的人,有什么深厚的關系呢?要說有關系,可能有點特別的師生情誼吧。不過這都不重要,九哥本身就是個好說話的人。架不住身居高位,別人都怕他。”南平聳聳肩,攤開手道。
華栩騫眉頭顯而易見地皺了一下,“所以是因為他好說話,你才去求助于他?”
求助他??
等下,誰求助誰啊?
我求助于樊九瀟?
搞錯了吧?南平眼皮掀了掀,先是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華栩騫的神態,似乎不像是在說謊套她的話,所以這就是樊九瀟給他的解釋?
不過,想想也是,這么說既能把他自己摘干凈了,又能讓華栩騫轉移注意力。還能讓其他人來背這口鍋,而樊九瀟的形象,永遠都是沒有污點的。
……真是,怎么有點熟悉這種感覺。
哦!這不就是傳說中的白蓮花?
哈哈,但是居然她被拿來當槍使了。好嘛,可以,這樣的話,她又有個合適的理由來獲取更好的報酬了。
交易得平等才是啊。
“我不求助他還能求助誰呢?你可別小瞧瞿蕤琛,他能爬到現在這個位置,除了找比他厲害的人來壓制,別無他法。”南平理所當然的回了句。
注意到華栩騫愣住,隨后她又輕輕把頭靠在了對方的胸膛上,似乎有些柔弱的姿態,“我也不想的,可是他總逼我。沒有人能幫我了,父親都不敢惹他。”
華栩騫垂眸,看著她像雛鳥那樣依附于他的模樣,心底深處突然涌起了一股不知名的情緒,盡管他仍舊有所懷疑,但已然信了大半部分。
她確實無權無勢。
太弱小了。他伸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低聲問,“為什么不來跟我說?”言語間有著憐惜。
南平順勢環住了他的脖子,微微仰起腦袋看向他幽寂深邃的雙眸,呢喃,“你會幫我嗎?那樣你風險太大了。”
所以孟觀文這個身份,才是最好的人選。
華栩騫讀懂了她的潛意識,目光交纏的那瞬間,似有無數情愫一股腦的沖進了他的心口,與他徹底融合在一起。
燙的發熱,似能灼燒殆盡對方。
他莫名低下頭,含住了她的唇瓣,輕輕抵舐著。察覺到懷中人微微顫抖的身體,他又逐漸加深了這個略顯纏綿的吻。
兩人似乎都陷入了忘我的境地。
南平眼眶里溢出水光,微微瞇著,環繞在他脖頸處的手臂漸漸無力地軟了下來。
舌尖摩挲的觸感,似乎讓華栩騫著迷。他突然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想沉溺在其中。繼續肆意橫行。
可是好景不長,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成功打破了此間的所有曖昧上頭。
南平狀似猛然清醒過來,伸手推開了他,掙脫而去,只是在她掙脫后的下一秒,華栩騫又把她撈了回來,她光潔的后背對著他的臉。
華栩騫停頓片刻,又果斷俯身吻了上去。
一把把她以抱小兒的姿勢抱了起來,抬腳進了浴室,把人放在了洗漱臺上。
他在她頸脖間又啄了一下,才嗓音低啞地說道,“你先泡澡吧,我去開門。”
南平只得乖乖地點了點頭,沒有再回話。
華栩騫轉身離開浴室,走到了門前。擰開了門把手,入眼便見一名侍者手里捧著一個禮盒,微笑地望著他,道:“華先生,請問二小姐在嗎?這是九少讓我送來給二小姐的禮服。”
華栩騫睨了一眼禮盒,神情漠然地回了句,“不用了,你拿回去,就說二小姐的禮服已經選好了。”
“……可是”侍者有些為難起來,“九少說,這件禮服二小姐一定會更喜歡的,請二小姐務必收下。”
華栩騫蹙眉,眼底已然有些不虞的情緒,只可惜理智終究占了上風,他還是伸手接了過來,“我會轉交給她的,你去回話吧。”
“是,多謝您的理解。”侍者朝華栩騫躬身鞠了一下,便低頭轉身離開了。
華栩騫關上門,垂頭又凝視了禮盒幾秒,伸手把禮盒蓋子掀了開,一件漂亮華麗的玫瑰禮服霎時映入眼底。
不可否認的,它確實很適合南平。
艷麗又張揚,不同于南平帶回來的那件白色禮服,低調淡雅。
而毋庸置疑她顯然更適合華麗的東西。能把她的美,發揮到極致,絲毫不掩藏。
一朵盛開得極艷的玫瑰,當然很多人都想摘下它獨自享有,可也很多人都想把它藏起來,只為自己開放。
她只要穿上了這件禮服,自然而然就會吸引那些窺伺的人連綿不斷的蜂擁而上,像是無數只惹人厭惡的蒼蠅,貪婪又丑陋。
華栩騫靜默了幾秒,指尖在玫瑰禮裙上摩擦了一下,半晌,又蓋上了禮盒,把它放在了一邊并不顯眼的位置。
他眸色昏暗,只身走過廊道,粗糲的指腹便按下了關燈鍵,“啪”地一聲,一路脆響,黑暗籠罩進他的眼眸,把那層墨色溶于晦暗之下。
浴室的燈光朦朧間透出門縫,映在他的臉頰上,疊出大片陰影。銳利分明的下頜角躍出陰影面先一步進入其中。
只聽“咯吱”一聲開門聲,高大挺闊的背影瞬間被那抹黑暗中獨有的光源頃刻吞噬。
再聽“咯吱”一聲關門聲,衣衫盡褪的結實麥色也頃刻沒入了浴缸之中,與那軀白膩所交疊融合在一起。
直到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才又如疾風驟雨般,遂著波紋有規律的晃動起來。
瞬間點燃了滿室的旖旎繾綣。
第230章 Chapter 230 受傷
清晨的朝陽緩緩升起, 漸漸灑滿整個湖面,反射的波光映照在偌大的游輪身上,仿佛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色, 宛若無邊絢爛的一道風景線。
陽光從玻璃窗簾中照射進來,溫和的暖意又覆蓋上了二人重疊的身軀。
沒錯, 南平是被吻醒的。
一連串細密的吻落了下來,在她皙白的脖頸、鎖骨劃過,察覺到她醒來, 才不再克制地又抵上了她的唇, 輾轉反側間兩人緊密貼合著, 不留一絲縫隙。
華栩騫把她抱在懷里, 南平甚至清晰地能感覺到舌頭末梢神經,傳來的溫熱酥麻感, 以及那似被充氣筒加滿氣的長形氣球,開始充滿兇狠的焦灼之意。
似乎充氣過度,馬上就要爆炸。
緊接著,她的大腦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隨后似乎又忘記了思考般,覺得自己像是飄到了柔軟的云朵上, 在上面起舞翩翩。
突然,隨著一陣疾風驟雨,她的指尖鋒利地刺撓過對方的背部, 留下幾道深淺不一的劃痕。
在第二次停止動作時,南平終于偏開頭, 以推拒的姿勢脫離他雙臂的禁錮,瞪大眼睛嗔道:“不許再來了!”
見她臉頰紅撲撲的,眼眸因劇烈運動和生氣的情緒, 帶出些氤氳嫣澀的濕濡感,甚至連唇瓣都是嬌艷的紅。汗漬浸濕了她的額發,鬢邊貼合著的幾縷卷曲紊亂的碎發,此刻都顯得無比可愛勾人。
華栩騫見她這幅活色生香的嬌嫩模樣,只覺得依舊干渴無比。
他喉結微微滑動了一下,眼底的熾熱卻仍未停歇。好似有種貫穿胃部的饑餓感,猶然升騰燃燒,更加迅速地侵蝕了他的大腦神經。
這種感覺讓他想要快速進食以填飽肚子。
華栩騫在靜默中打開了盒飯,忽然一陣撲鼻的香味纏繞進他的鼻尖,像是吃進了嘴里的一口糯米飯,口感軟糯,芬芳四溢。過了兩個小時,才仿佛全部都化作了營養,填進了他的肚子里。
這一瞬間的饜足感,讓他整個人都鮮活生動起來。這輩子好似了重活一次,才有如此的感受。
時間不知又過去了多久。
直到天花板的吊頂水晶燈,被金烏照射散發出流光溢彩,光源變得更柔和溫暖,這場進食的喧囂才徹底結束。
說實在的,南平其實并不怎么抗拒華栩騫的觸碰,人的本質是遵從內心,她的內心需要一些歡愉,且這個對象她不排斥,就足夠了。
只是等到她現在泡澡,還依舊感覺有些暈沉沉的時候,突然又后悔起來,果然體能差距就是懸殊的,更別說這男人還是練過家子的,結實的要命。
她似沒骨頭一般懶散地靠在浴缸里,眼皮耷拉,眸光滟漣。漫無目的地視線飄散著,一節宛如藕節般白嫩的手臂搭在缸沿上,仿佛與昨晚的姿勢相重合,只是少了那應有的力道,不再收緊指節,隨波紋晃蕩。
南平洗完后出了浴室,便見華栩騫已然吩咐人送了餐食進來。她在進餐的時候,對方便去浴室清洗。正好點的都是她愛吃的食物。
介于這人的細心程度來看,似乎又覺得這樣也挺不錯的。
畢竟人有權有顏又有錢,即便偶爾拿來用用,她心理也不會有任何負擔。
再說,她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手上能用的資源自然是多一些,再多一些,才更安全。
南平不相信任何人,底牌要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好的。
想到這,她又不免沉思起來。瞿蕤琛應當是還會再來找她一次的,他昨天沒找到她人,又收到了孟觀文帶來的刺激。若是一會找上門,看見華栩騫在她房間,會是怎么一個場面?
要不要避免一下呢?
還是說……
“在想什么?吃飯都不專心。”
華栩騫穿著浴袍走了出來,手里還拿著一條白色毛巾,只見他隨意地擦拭著濕漉漉的黑發,見她一邊嚼著食物一邊發呆的模樣,怎么看怎么可愛,便把毛巾丟在一旁。落坐在她身旁,把人抱了起來,放在了自己的雙腿上,柔聲詢問起來。
南平回過神,咽下嘴里已被咀嚼的糜爛不堪的牛肉,眨了眨清澈明亮的眼睛,輕微張開了嘴,指了指,“感覺被肉卡住牙縫了,你幫我看看。”
華栩騫一愣,隨后眸色便肉眼可見的暗了下來,他伸手輕輕捏住了她的下巴,微微抬起,然后湊近看了過去。
看見她因張嘴太久而舌尖變得愈發濕潤的樣子,他眼神突然一熱,立馬低頭吻了上去。
足足五分鐘的時間,卻仿佛過了半小時之久。
南平有些迷茫地望著他,華栩騫便徹底沒轍了。抱著她就在沙發上一起玩起了闖關小游戲。
不知不覺,玻璃窗外金色的光線變得越來越刺眼灼熱,這才發現,兩人竟然闖到了中午。而且還相當的契合,食髓知味的異常。
“落幕會要開始了吧……”南平朦朧的眼神望著對方,汗液浸透著她的臉頰,又帶出被熱意渲染的粉。
“不重要,晚上才是正式的舞會。”華栩騫親了親她精致的眉眼,把她包裹的更加厲害。伸手扣住了她懸在空中的手指,穿過指縫,十指相扣。
南平側過臉,又開始仰頭。
華栩騫會意地讓那片山丘納入他的齒貝之中。
直到有一陣沉悶的敲門聲響起,才打破了套房內的一切動靜。那人或許是察覺到沉寂的時間過于漫長,不免手上敲門的力度又大了幾分。
不知過了過久。
套房門才緩緩打開,而想見的人卻已然換了張不熟面孔。
“你怎么會在這兒?!”瞿蕤琛冷聲,眼底的寒意陣陣都如刀鋒般泠冽。他看著華栩騫身上只穿了件要松不垮的浴袍,胸前膛露的胸肌不知是水未擦干,還是留下的汗液,津津發亮,讓他異常不爽,臉色立時就沉了下來。
可華栩騫卻像是沒事人一樣,神情淡淡地睨著他,倚靠在門邊,“瞿先生,有事?”
瞿蕤琛本就一夜沒睡好,如今來找人,自然不會再想浪費時間,他胸口起伏了一下,只覺得呼吸似乎平穩了一點,才要準備往里走。
華栩騫眸色一凝,直起身子擋在了他面前,不讓他再前進一步。
“我說讓你進了嗎?”
瞿蕤琛冷笑,“滾開!”
他伸拳猛地打了過去,華栩騫瞬間接住他的拳頭,反身扣住他的手臂,瞿蕤琛抬膝就要往上一擊,華栩騫閃躲,兩人立時便打了幾個來回。
不過華栩騫畢竟是在摩斯家族紛爭里斗出來的身經百戰,一招一式自然更為狠辣果決,很快就占回了上風。
然而令華栩騫沒想到的是,瞿蕤琛深知自己在功夫上不及他,所以目的自然不在打上,而是在對方的浴袍上。
兩人扭打間,華栩騫上身本就松垮的浴袍中午被扯下一半,露出了結實緊致的上半身。
瞿蕤琛視線立馬鎖定他的后背,果然,就見一大片明晃晃的抓痕,現在還是有些紅腫的狀態。
他臉色驟變,太陽穴突突跳動著,渾身戾氣暴漲,連著殺意都漫了出來。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瞿蕤琛全然喪失了最后那點理智,神情可怖,眼眶布滿血絲,紅的可怕。
隨后,他垂下頭,就在華栩騫以為他不再動作而伸手拉起了上半身的浴袍時,瞿蕤琛終于瞅準時機,猛然撲了上去。
來不及閃躲,這下就是扎扎實實地受了一拳重擊。
華栩騫發出一聲悶哼,嘴角溢出血絲,神情也瞬間陰鷲起來。振臂一推,猛然一個回旋,反身將人踹到在地。
只見瞿蕤琛的身體滑出幾米,直接撞在了廊道外的白墻上。
這時隔壁的保鏢們也聽到了動靜,紛紛趕了出來,一把壓制住倒地不起的瞿蕤琛,轉頭看向華栩騫,等他的指令。
華栩騫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水,伸手抹了一下嘴角邊,垂眸瞥了一眼,他意味不明的嗤笑一聲,隨后走出門外,半蹲在瞿蕤琛面前。
“你以為自己是誰?可以隨便就打人么?”他帶笑的眸色狹長幽寂,漆黑的眼底辨不清情緒,“我真是很好奇,我們的外交官大人,一貫的處事不驚,沉穩理智,怎么就成了一條到處咬人的狗呢?你真以為自己有樊家撐腰,便無所不能?樊老爺子已經老了,你要是真聰明,那就應該低調點才是,別總糾纏南平,她畢竟不是你的所有物。”
華栩騫居高臨下地凝視著他的臉,瞿蕤琛此時雖因腹部的劇烈疼痛,一時頭腦空白,可耳邊卻仍舊能意識到華栩騫話音之外的含義。
他薄唇緊抿,被保鏢架著的雙臂無法動彈,只得狠狠盯著面前人,像是隨時要咬破他的大動脈,置他于死地。
華栩騫見狀挑眉,“南平說的沒錯,你還真是個固執到極致的瘋子。”
瞿蕤琛聽到他說的這句話,身軀一滯,神情終于有了些變化,心口開始止不住的抽痛起來,那感覺,痛苦到比他腹部受的那一腳的力道,顯然還要疼痛百倍千倍。
夾雜著令人呼吸困難的窒息感,胃中翻騰,莫名想要干嘔起來。
然而就在這時,南平身穿一條純白色茉莉花紋的淡雅禮裙,出現在了套房門口。
華栩騫聽到身后的動靜,還沒來得及回頭,耳邊因動作太快而帶起一陣疾風的身影,飛速從他身旁略過,而怔在原地。
只見那個身影,跑去了瞿蕤琛的身邊,伸手推開了桎梏著他雙臂的黑衣保鏢們,兩個保鏢也因顧忌她的身份,不敢輕易阻擋她的推力,而是順意踉蹌去一邊站著,眼神卻統一看向了他們的頭兒。
直到得到華栩騫的搖頭指示,這才徹底束手退到了一邊,離三人又遠了一些。
“你怎么了?受傷了?”南平神色擔憂地撫摸過瞿蕤琛蒼白的臉、淤青的嘴角,“疼不疼啊?”
瞿蕤琛身體輕顫,低垂的頭慢慢抬起,注視著南平的雙眸滿是傷痕,眼眶的紅似乎泛起鼻息,撕扯著他的心臟。
“好疼啊…南平,我的心臟好疼……為什么”他紅著眼眶,仿佛已支離破碎,近乎失神的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心,覆在了他的左邊胸口處,淚水一并滴落下來,沉重地砸在南平白皙的手背上,留下酸澀的灼意。
燙得她一顫,慣性使然般,想要立時抽出手來。
可瞿蕤琛卻抓得很緊。
直到見到他這副模樣,南平才不得不承認,即使是最后利用華栩騫來刺激瞿蕤琛喪失理智的這一刻,她突然有些承受不起這樣沉重令人窒息的痛苦情緒。
讓她在這一瞬間停止了繼續演戲的動作。
只回望他,注視他,直到他把她盡全力擁進懷里,才殘忍開口輕呢,“其實,你不用這樣的。我們好聚好散難道不好嗎?”
瞿蕤琛身體一僵,沉默著,把人抱得更緊,仿佛只要他一松手,人就會消失不見。
華栩騫實在是看夠了,他覺得自己已經很容忍瞿蕤琛了,他閉了閉眼睛,平復了心底涌起的陰暗情緒,抬腳向前把那抹純白身影一把扯了出來。
拉回到自己懷里。
伸手示意下屬,“把他丟去樊九瀟那里,就說受傷了,讓樊九瀟叫私人醫生給他醫治。”
他勾唇,遂惡劣一笑,“正好,你可以去和孟觀文做個伴了。”
第231章 Chapter 231 詭異
樊九瀟看著躺在床上流著冷汗, 神情痛苦的男人,不禁揉了揉眉心,有些無奈和不解的問道, “為了所謂的情和愛,你就可以無所顧忌給自己和樊家惹上麻煩?十一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你這樣瘋狂?”
話是聽了, 只可惜瞿蕤琛并不能回復他,他現在哪哪都疼,甚至心口的疼痛已經遠遠超出他所能控制的局面, 幾乎是一想到她, 就不可避免的覺得鈍疼, 仿佛像是在他的左心房安裝了一臺絞肉機般, 在絞嗜著他的心臟。
見他這副無力說話的鬼樣子,樊九瀟自然也不會勉強, 畢竟他不是真的好奇這些問題的答案。
他緩步走近,居高臨下的俯瞰著他,垂著眼簾高高在上的姿態,給人一種譏誚諷刺的錯覺, 可神情的擔憂卻讓他看起來異常的寬和體恤。
“你大概是累極了,今晚的舞會就別參加了, 好好休息。另外,晚點我會讓醫生再過來你這邊一趟,他現在也有點忙, 畢竟觀文他——”
說到著,他似恍然想起什么停頓住, 立馬轉了話鋒,道:“沒什么,等你吊完這瓶水, 醫生也就過來了。到時他會再給你檢查一遍的。好了,我就先走了,你正好也可以睡一會。看你這副模樣,昨晚怕是沒有睡好。”
說完這些,他見瞿蕤琛似乎仍舊是沒聽進的狀態,愣神地看著天花板的頂部,視線沒有聚焦,宛如陷入了某種情緒里。
隨后,只聽樊九瀟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遂拍了拍他的肩,便轉身離開了套房內。
樊九瀟漫不經心地走在廊道上,待路過斜對面的套房時,略微停住了一只腳,遂掀了掀眼皮,微微昂起下頜,睨了眼那標著‘孟觀文’三個字的套房門牌。
視線僅停留了一秒,他便轉過頭,又繼續抬腳向前走去,乘坐vip通道電梯,去了一樓宴會廳,很快,就要到最后一次舞會的時間了。
金池晚宴馬上就要結束。
而舞會開始前,各個家族的世家子弟都會先入席落座舞池周圍各自家族專屬的休息區,當然也有一些相熟的人,會聯合坐在一起,方便交談聊天。
在樊九瀟抵達樊家休息區時,那里已有兩位與他相熟的人落座,在等著他入席。
這時,言知洲和李華朗二人見樊九瀟過來,立即起身叫了一聲“九少”,在得到對方的點頭示意,兩人才又不約而同的重新落座。
“怎么不讓侍者上一些餐食過來,空腹喝酒,畢竟還是傷身的。”樊九瀟坐下后,見他們二人只點了紅酒,不贊同的搖搖頭。遂招手吩咐侍者上一些餐食水果。
言知洲見狀笑了下,“還是九少心細,我們都沒想這么多。”
“我看不是我心細,是你們心思都不在這里。”樊九瀟背后自然地倚靠在沙發上,注視著二人的神情里,頗有幾分打趣的笑意,還夾雜了一絲淡淡的審視。
二人瞬間神情有些不自然地對視了一眼,紛紛斂了笑容,一個解釋著是自己昨晚沒睡好精神狀態不好沒胃口,一個解釋著自己一直在擔心朋友的狀況,所以并吃不下什么東西。
“嗯,都可以理解,不過還是要愛惜好自己的身體,不然像觀文和蕤琛——”樊九瀟點頭溫和地說著,只是后又止住了話頭,“總之,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要因為一些事就任性而為,結果總歸不會太好。”
言知洲:“九少說的是。”
李華朗:“九少說的對。”
二人異口同聲,幾乎同時低頭受教應著,臉上的神色,各有不同,卻仿佛又有一絲默契。
這時,侍者也推著小型銀白色餐車走了進來,畢恭畢敬的把餐食和甜點水果一一整齊的擺到了大理石黑色桌面上。
“好了,先吃點東西吧,一會舞會開始了,你們也去參與一下,漲漲精神。”
兩人點頭,開始打起精神有規律地進起了食。
雖然吃的不多,但至少是墊了肚子,有人前來敬酒時,胃里倒是沒有那么大的灼燒感了。
又像開始時那樣,來敬酒的那些人似商量好般一個家族一個家族的有序流動著,直到看到了程家兩姐妹和華家華栩騫以及鐘家鐘白鶴,并肩一起過來時,樊九瀟難得露出了一抹意料之外的笑意。
“路上碰巧遇到了華總他們,就腆著臉一起過來了,好在華總不介意我的厚臉皮。”鐘白鶴笑了笑,頗為自嘲般解釋了句。
華栩騫立時也勾唇回道,“哪里的話,鐘先生客氣了。”
樊九瀟坐在沙發中央,一直眉眼帶笑的注視著他們,半晌才開口,“既然一起來了,就一起喝一杯吧。”
幾人點頭,同時舉杯,抿了一口酒,互相臉上掛著標準的微笑。
一時之間,氣氛頗為融洽。
“十一今天穿的這身禮裙倒是清新脫俗,看來是我想錯了,以為你會更中意那件玫瑰禮裙的。”樊九瀟眼神移向華栩騫身后的白色身影,突然頓了一下,遂又搖頭嘆息道。
南平聽了他這話,自然露出了些不解的神色來。
什么玫瑰禮裙?
而就在她要開口詢問時,華栩騫卻先一步笑著回道:“九少送的那件玫瑰禮裙大約是被我下屬不知收在了哪,南平沒有看到。這件禮裙是她自己挑的,應當是最合她心意。”
南平:“……”
不是吧你
樊九瀟還真送了禮服過來,然后你還真給它丟了??
雖然她不一定就會穿樊九瀟送來的,但是華栩騫的這種行為確實成功讓她回憶起了瞿蕤琛從前對她控制的那種狀態。
讓她很不喜。
再怎么也應該是她來做主選擇。
南平上前一步,站在了華栩騫的身旁,同樣帶著歉意地對樊九瀟道:“真是不好意思九哥,如果我看到那件裙子,應該會穿上的,畢竟我確實更喜歡玫瑰花色的禮裙。”最后這句,她說的很輕,可傳入幾人的耳里,卻是不同程度的音量。
一時,心底各起波瀾。
如果忽略掉程又薇挑撥的話的話,那靜默的時間應該會維持的更久一些。
好在大家表面功夫都做的不錯,演技各個卓絕出眾。
“南平,不是姐姐說你,你這也太粗心了。何況我看你這件禮服也不像你之前會選的風格,這…該不會是別人給你選的吧。”程又薇斜眼瞥她,故作驚訝的捂住了嘴。
南平:“……”
挑選人鐘白鶴:“……”
目擊證人樊九瀟:“……”
此時應該也有華栩騫,只是他正微微蹙眉思索,仿佛真在回憶南平以往穿著的禮服里到底有沒有茉莉花花紋的款式。
誒,你還真別說。
蠢人有時候也會有歪打正著的聰明。
你看這不,程又薇這句似乎沒什么水平卻水平十足的挑撥,還真是精準的撲捉到了某些真相。
可是不好意思,作為對手的她,演技這塊確實是有點強。
南平偏過頭,注視她驚訝的表情,緩緩笑了笑,“姐姐說什么呢?一件禮服而已,趕時間我才拿了這件。你昨晚喝了那么多,要不是把我備用的禮裙吐了一身,我也不會特意去取一件回來了啊,唉,姐姐下次還是別喝太多了,畢竟喝酒確實誤事啊。”
“你——”!
程又薇剛想出言反駁。這時,只聽舞池中央處,爆發出一眾驚呼聲,那不是喝彩的聲音,而是帶著驚悚詫異,尤其來源于中央那聲刺耳的女性尖叫。
幾人注意力立馬被成功轉移。
同時往舞池中央看去,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了一位滿臉帶血的外國人,手里正挾持著他剛剛因人群騷動而趁機隨手抓過來的一名女人質。
惡狠狠地看著周圍。
此時——畫風一轉
鏡頭又回到了樊九瀟的套房內。
瞿蕤琛躺在床上,看著吊瓶中的藥水愈來愈少,快到見底,突然起身坐了起來,伸手一把拔掉了手背上的針。
下床往門口的房間快步沖了過去。
只見他飛速擰開了門把手,出了套房。這時斜對面套房的門正好也打了開,身穿白色大褂的醫生帶著兩名助理醫師一前一后走了出來。
正準備關門之際,突然一道閃電般的黑色身影,沖進了套房內,迅速換上門,摁下鎖鍵。
幾人面面相覷,覺得懵逼的同時,又大覺不對勁,立馬有些焦急的拍著房門,嘴里還喊著“瞿先生,你不能去打擾孟先生休息啊,他剛剛才——”
睡下這兩字,還未來得及說,便聽套房內突然傳來一聲巨大聲響。
“轟”地一聲,像是什么東西被炸碎了。
幾人立馬像是驚弓之鳥般,火速去打電話找侍者上來開房門。
要知道,這兩位無論是哪一位出了什么問題,他們都擔不起責任吶。何況九少還特意交代過,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孟先生的。
——這可怎么辦才好!
“該死的瘋子!你還真想殺了我?”孟觀文翻身躲避瞿蕤琛用椅凳砸向他的攻勢,一腳給蹬了開,甩到了臥房的玻璃窗上,霎時,椅凳穿破玻璃,玻璃碎渣飛濺向二人,兩人同時閃躲開。
瞿蕤琛仍舊不管不顧地沖了過來,孟觀文立刻黑了臉,牙齒咬得咔咔響,他媽的,沒人跟他說,發瘋的戀愛腦是這個猶如喪尸咬人的鳥樣啊!
兩人你一拳我一拳,都是下了狠手。很快舊傷處就有些隱隱作痛起來。
孟觀文也是有些心累了,不想再應付這條瘋狗,隨后一個飛躍單腿回旋,把人踹飛到了墻角。
他們督察院出來的人,身手自然不是文弱的外交官可比,要不是瞿蕤琛年少是也軍事化管理過自身,有些功底。可能孟觀文第一拳,他就已經著不住了。
不過仍舊,不敵他。
“你就這副弱雞模樣還想來殺我?拜托啊,要不是我不還手,你以為我還用得著在房間養傷到現在呢?”孟觀文嗤笑走近,挽起袖子,一腳踩在了對方的肩膀上。
瞿蕤琛嘴角溢出血水,他伸手抓住了孟觀文的腳,就想一把給他掀翻在地。
只是對方夠靈活,像只聒噪十足的猴子,邊跳邊罵罵咧咧,“草你大爺的,你是不是受刺激太過,真變成喪尸了。”
瞿蕤琛踉踉蹌蹌扶墻站了起來,擦去嘴角的血絲,聲音低沉沙啞,“你說你故意不還手?”
正猴子跳跳到了床上的孟觀文:“……”
“我說了嗎?啊,是有這么回事,怎么了?還不許我良心發現了,不好意思還手?我畢竟是個畜生,干了欺辱你前任的事,你打我,我也認了。你氣也撒了,不至于過來趕盡殺絕吧?你只是一個前夫哥啊,逞什么能呢。我該做的補償一點不會少給她,即便要我負責,也不是——”
說到這,瞿蕤琛猛得伸拳又打了過來。
“你他媽再提一句她!”
孟觀文又翻了個后空翻,跳到了床后的沙發上,正好穩穩落坐,慢條斯理地交疊起雙腿,朝他笑了笑,給對方豎起了中指。
你6,就你清高。
隨后,套房門被打了開,一堆人沖了進來,看見臥房一片狼藉,再看見站在床邊陰沉著臉的瞿蕤琛,和優雅坐在沙發上,正在跟他們微笑揮手說嗨的孟觀文。
一時愣住不敢動了。
這是什么奇怪詭異的氣氛?
第232章 Chapter 232 變故
瞿蕤琛的臉色很差, 就像是一個即將要入地獄卻又始終徘徊在生死線邊緣的人,他走向套房門口時,醫生團隊和幾名侍者都自覺讓路, 沒有一個敢上前阻攔他,甚至主理醫生還有些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他的身體情況。
只是對方像是毫不在意般, 直接出了門外。他走到了廊道的通道電梯門口,神情陰郁寂寥的可怕。
這時,一名侍者從廊道后方推著餐車路過, 準備往員工通道方向走去, 然后還沒等他摁下電梯門, 就被身前籠罩出的高大寬闊陰影霎時淹沒。
他瞳孔一縮, 猛然向后看去,登時睜大了雙眼, 就像是被什么東西魘住了一般,驚恐萬分的定住了身體。
與此同時,孟觀文的套房內,醫生正在給他做二次檢查。
“除了舊傷重新裂開了些, 有點發炎的跡象外,基本沒什么大問題。我給您重新包扎一下, 然后打個吊瓶吧?”醫生輕聲建議道。
孟觀文卻好似在認真思索著什么,一時沒有給他答復。轉而問起了一旁低眉順目的侍者,“游輪還有多久到江棱岸口?”
“現在落幕舞會已經開始一會了, 大約晚上10點左右就能抵達岸口邊。”侍者低頭看了一眼手表,躬身說道。
孟觀文手抵在嘴邊“唔”了一聲, 隨后似又發出一聲感嘆,“那也就是說還有三個小時左右就要結束這場晚宴了,唉, 時間過的是真快啊。”
侍者待在一旁不敢回話,只得附和對方點頭,隨后又瞟了一眼一直在往里灌風的破窗,不禁鼻間又開始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總歸還有三小時的時間,孟先生您看是不是一會移居另一間新套房?”他頜首低眉的詢問道。
孟觀文這才似恍然大悟般,環視了一下周圍慘不忍睹的臥房,隨后點點頭,“是要換一下房間。”說著就起身,“你帶路吧。”
“哦,對了,一會我要吊的水是多長時間的?”他邊走邊問跟在一旁被他忽視地不敢出聲的醫生。
“很快,一個小時就好了。”醫生連忙回話。
“一個小時啊……”孟觀文慢悠悠地走著,眉頭卻微微蹙起,似乎有些不滿意。
醫生見狀,又換了一個說辭,“如果您想要快一點,那我也可以換成半小時的吊水。”
“嘖”孟觀文頓住了腳,不認同地斜眼睨他,“醫生,這我就要說說你了,我難道缺那點時間嗎?你看看我這臉,雖說恢復的還算快了,但是也不是能隨意出現在公共場合的臉。為了我身體健康著想,你怎么也要全面繁瑣一些治療我吧?”
“這這……這個……”醫生被他這么注視著,瞬間后背的冷汗直冒,“您說的是,是我考慮不周,那這樣,我們一會再做個詳細檢查,然后包扎吊水,吊兩個小時的,才給您外加一瓶營養液,然后讓助理醫師給您再做了臉部治療。您看……這夠全面嗎?”
“嗯,不錯,這我就放心了。”孟觀文和藹可親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抬腳又開始向前走。
醫生這才松了一口氣,伸手抹掉鬢角邊的汗水,默默跟在了后面。
此刻,鏡頭又回到了舞池中央。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鮑勃先生,而是欺詐師埃文?是你一手坑騙的魏氏集團,讓其破產?可你是怎么在短時間內做到這么完美的履歷的?顯然這并不是你第一次做這種事,或許監獄應該有你的案底,這種罪數量刑在國外也很大,等你出獄應該不會是如今這個年紀,所以,是有人提前把你撈出來了,目的就是為了讓你搞垮魏氏,對么?”
樊九瀟等人以他為首,站在被保鏢們束縛壓制住的埃文面前,只見他眼神淡漠地俯瞰著這個滿臉是血的男人,平靜地分析了一遍事件的問題所在。
他的聲音不大,但由于事件的突發狀況,讓現場的賓客們都安靜異常,所以對于他的提問,也都紛紛跟著思考,并驚嘆于,原來魏氏是這么被人搞垮的,這居然真的不是樊家的手筆。
不然也不可能舞到正主面前。
以樊九瀟的果決程度,這個人大約都是不會讓他出現在金池這種重要的場合上,來丟人現眼。而是應該早早就被私下解決了。
“我…咳咳……確實有人給我下達命令,也是這個人把我撈出來后,重新培養的我。可是如今,他卻為了自身的利益,將我賣給督察院,我不甘心……我——”誒文被狠狠摁在地毯上的臉瞬間可怖起來,情緒波動之大,讓他看上去異常的猙獰。
“所以你利用另一個身份偷偷潛入金池,目的就是為了報復?也就是說,此刻那個人就在金池晚宴上,且身份還不一般。”樊九瀟提前偵破了內容的真相,打斷了對方應激的思緒。
“哈哈哈……咳咳,對,你沒說錯,我就是來報復他的,我不光要報復他,我還要讓你們這群可惡的上流人感受一下什么叫恐懼,……呵呵咳咳咳咳咳——”
他劇烈咳了起來,待平復后,又譏誚地說:“想知道嗎?我在這里的某一處安裝了定時火乍弓單,等時間一到,炸破了游輪,你們都得給我一起去死!哈哈哈哈哈……”誒文的眼神在這時迸發出了強烈的快意來,那帶血的眸子,紅亮的驚人,給人一種地獄修羅的錯覺。
一時之間,周圍一些世家子弟有的開始驚慌,有的已經紛紛叫侍者保鏢,趕快去搜查游輪所有隱蔽的位置,甚至開始聯絡私人飛機或是游艇立馬趕來救助。
“哈哈哈……晚了,來不及了,你們這些人一個都別想跑……”誒文猖狂大笑著,被壓迫的胸腔開始難受的震顫,可他仍覺得暢快,欣賞這些上位者驚慌失色的表情,遠比他做成一項商業案而來的痛快的多。
他終于理解為什么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如此喜歡看到別人的慌張失措以及痛苦的真實情緒,那的確建立在看戲人的快樂之上,甚至能給他們無聊的生活增添很大的樂趣。
只是他面前那個仍舊平靜淡然注視著他,眼神帶有一絲淡淡的憐憫的掌權人,他似乎在看一只渺小的老鼠如何掙扎的想要咬下一口人肉,才能讓自己不被徹底踐踏。
如此可憐,又如此可悲。
埃文愣神,臉上猙獰可怖的笑容瞬間僵在了嘴角,變得滑稽可笑。
他認識這個人,也知道他的厲害,可是為什么到了生死攸關的地步,這人依舊能如此冷靜?!甚至都沒有向其他人那樣,蹙過一絲眉梢,也不曾吩咐誰,去搜查他刻意埋下的那顆危險種子。
難道他就這么有自信?還是說根本不怕死?
誒文不信,他不信這些上流人會舍得去死。他們有權有勢,生來就是高位,在他們眼里哪有那么多苦難?一切的過錯都是他們這種下等人該死罷了。
突然,他腦中閃過一道思緒,等等,這人向來是謹慎出了名,該不會早就發現他把東西裝在了何處吧?
這個想法只要一冒出,就很難再去推翻,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艱難地咽下口水。
重新抬眼盯住了樊九瀟淡然的面容,試圖探究出一絲破綻。
卻讓他意外的是,這人居然對他笑了一下。
那眼神仿佛在說,你想要獲救嗎?我可以救你的。甚至能給你想要的真正意義上的新生。
他果然知道他在哪里安裝了東西!!!
誒文額頭的汗液一下大量冒出,與血混合在一起,掩蓋住了他那緊張的神色。
時間過去了一分鐘,他就看樊九瀟對他輕啟薄唇,發出的聲音仿佛含帶誘惑,徹底勾起了他那顆想要活下去的心。
“是誰指使你搞垮魏氏的?你要知道你的報復萬一沒有報復到對的人,反而自己被害,那不是得不償失?金池的游輪是有防爆裝置的,很多人都不知道,因為沒想過真會有這么危險的情況出現,好在,這種裝置在此時此刻起了它的作用。”
話語一出,其余人一眾松了一口氣。他們倒是也不怕,只是覺得太過荒謬了。萬一是真的,當然要做兩手準備。畢竟他們的命,可是很珍貴的,怎么能陪在這個所謂的欺詐師身上。
這時,眾人紛紛都想立馬處決這名不知好歹的欺詐師,讓他死上一百次都不足為過。卻也佩服樊九瀟,不愧是樊老爺子的后代,臨危不亂,甚至還能順手破案。
隨后都不由自主地瞥了眼自家的繼承人,心底搖頭感嘆,怪不得說人能斷層排第一,心智和頭腦,都是不可比擬的。
不得不服啊。
眾人視線又回到了舞池中央處,嫉惡如仇地盯著神情有些恍惚的誒文,口中紛紛吐露:
“我看你還是快招了,或許還能留條命。”
“就是,趕緊招了,省得耽誤大家的時間。”
“做下這種事也不全然怪你,幕后指使你的那個人更可惡,所以你還是快說出那人是誰,姑且念你坦白從寬,不計較你的這些失控行為,放你一條生路。”
這些人在此刻仿佛都化身為正義的使者,黎明的曙光,照在了快要了無生氣的誒文身上。
只見他費力抬了抬眼皮,嘴角張開,“那個指使我的人就是——”
“轟——”地一聲。
天花板的吊燈徒然墜了下來,制服著誒文的保鏢們快速閃身拉過離誒文最近的樊九瀟,連身把他護在了一邊。
而等這聲巨響過去,眾人再睜眼望去,先是倒吸一口冷氣,后而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此起彼伏地接連響起。
第233章 Chapter 233 轉折(二更)……
誒文已然成了一團模糊的肉泥, 被砸了個西趴爛,甚至腦漿都炸飛了出來,濺在了不遠處一位女士的禮裙上, 直接把她嚇暈了過去。
現場霎時慌亂成一片,因巨響觸發的警報系統“滴嘟滴嘟”開始響個不停, 一時之間,煙霧彌漫,嗆人的氣體散盡一樓宴會廳。
隨后又一陣水霧揮灑而下, 似乎在滅火一般, 沖淡了地毯上濃濃的血腥味和血跡。
是誰進了操控室操控機器?還提前打開了滅火系統?
樊九瀟冷眼望去, 身上即便是被水霧繚繞, 阻擋了視線,也仍舊環視著周圍一切可以躲藏的地方。
果然, 被他捕捉到了。
他抬腳上前走了幾步,突然又瞳孔皺縮,愣在了原地。
只見瞿蕤琛在露臺的第六層最里的角,手撐著欄桿, 微微勾起唇角,似乎在欣賞這場鬧劇, 又似乎在朝他微笑,對他說了一句什么。
樊九瀟被水霧淋濕的眼已經有了片刻的模糊,水珠順著他的發梢低落滑進被透濕的胸襟處, 與其融合,畫成更大的褥濕印記。
他陰冷潮濕的眸子, 滿臉的焉濕痕跡,俊美的棱角還鑲嵌著源源不斷滾動而下的水珠,顆顆低落喉頸, 顯得異常糜爛艷麗。
等水霧越來越小,樊九瀟突然感知到什么,甚至能透過水光看到他的口型。
他在說,你輸了
提早布下的局在最后一刻功虧一簣,白費了一大半的功夫,沒能置對方于死地,永不翻身。留了一線生機。
樊九瀟漠然地移開了視線,思緒起來,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差池?
按理說,他的計劃已經天衣無縫。只要誒文說出瞿蕤琛的名字,這個局就完美落幕,他的聲譽會一落千丈,更甚終身監禁入獄。
再無可能東山再起。
他沉思著,突然,腦中浮現出另外一張鼻青臉腫的面孔。
難道是從孟觀文那里出的破綻?
樊九瀟凝眉,轉身吩咐起侍者保鏢們維持秩序,簡單處理一下現場,讓賓客有序回到各自套房,等候游輪靠岸撤離。
交代完這些后,他才快步離開了宴會廳。
…
南平一直被華栩騫和鐘白鶴二人保護的很好,兩人基本沒讓她看到什么驚悚血腥的畫面。只是撤離宴會廳時,這二人之間的氣場似乎有些不對勁。
兩人剛剛在出現危險時,對下意識擁住南平的反應,彼此都看進眼里,當時顧及不得,此刻回憶起來,自然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一個懷疑兩人的關系,一個懷疑是不是就是這個人給南平挑選的禮服。
總之,這氣氛,非常不融洽。
甚至再給南平濕透的禮裙披上他們的外套時,徹底激起了口舌是非。
“不勞煩鐘先生,南平披我的外套就好。”
“我看程小姐也似乎很冷,華總的西服不如給親侄女披吧,我與南平熟識,想必她披我的外套也不會介意。”
走在一旁精神仍舊有些恍惚的程又薇,聽到這句,立馬靠近了華栩騫,扯住他的胳膊,“小舅舅,剛剛真的嚇死我了,你怎么可以不管我……”她難受地落下淚來。
似乎還未從剛剛的驚嚇脫離,華栩騫只得停下腳,先安撫她的情緒,確實是他的問題,當時情況突然,他下意識只護住了南平,沒讓她看見那些血腥,可程又薇卻是實打實的目睹了全部。
尖叫聲絲毫不亞于那位被腦漿嚇暈的女士。
他把外套給程又薇披上,“沒有不管你,只是南平離我更近,我只能先護住一個。”
華栩騫隨口給了程又薇一個解釋,不管她信不信。
隨后他轉頭睨向前方,發現南平和鐘白鶴的身影已然跟他們拉出了一大半的距離,他不由抬起了腳,就要向前追去。
卻又被程又薇扯住了胳膊,眼睜睜地看著兩人消失在拐角。
“你一會先回去吧,不用送我到房間。”
到了vip通道電梯口,南平輕聲說道。
鐘白鶴摁下上鍵,“那怎么能行,這樣我無法安心。”
待電梯打開,二人走了進去。在電梯門要關上的時候,又突然打了開。
“不好意思啊二位,我們正好也要上去。”幾個世家子弟重新摁下開門鍵,歉意笑笑,快速走了進來。
南平沒有說話,仍舊保持的蒼白的臉色,讓人看起來她像是被驚嚇到沒什么精神的模樣,所以對于她的不搭理,也不甚在意。
畢竟是一位柔弱的女士。
而視線自然而然都落在鐘白鶴身上,只見他搖頭,勉強勾了下唇角,笑道:“無事,都是為了有序疏散人群。”
幾人這才又安下心,轉頭聊了起來。
“剛剛真是驚險啊,人居然就這么死了。我總覺得這吊燈塌得太巧了。”
“哼,這里面說不定就有文章,哎呀,我們也是倒霉了,給別人做了一次npc,也不知道這幕后主使是誰,居然隱藏這么深。”
“可不嘛,要我說魏氏也真夠倒霉的。不過能被人安排一個欺詐師搞垮,還能蒙騙的這么徹底,說到底還是魏淮澤太蠢了吧。就這還想在江棱站穩腳跟,也不知道哪來的迷之自信。”
“哈哈哈,誰讓人是京城魏家出來的呢,沒點傲氣怎么符合身份呢是吧,對了,你怎么看這事的,遠清?”
陸遠清被身旁人用胳膊肘戳了一下,這才好似剛剛回神,他在思緒,這件事背后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或許指使的那位是上面的某一個,這欺詐師才得已獲得如此完美的履歷。即便不是魏淮澤,是你和我,也不一定就能識破這個商業圈套。這里面沒有那么簡單。”
他這話一出,幾人頓時靜默思考起來,確實也是這樣,他們倒是忽略了這一點。
只見陸遠清伸手揉了揉略顯疲倦的眉心,又輕輕吐露了一句,“到底是可惜了,這么快就死了,毫無用處。”
這時,電梯“叮——”地一聲先到了南平的樓層,她的套房住得低,自然也抵達的快些。
幾人止住了話頭,給兩人讓了路,鐘白鶴隨著南平一起走了出來,腳步卻明顯的有些滯后。
南平察覺到,轉頭詢問,“你怎么了?不舒服?”
鐘白鶴這才后知后覺的回過神,抱歉地笑了下,“有嗎?好像被你這么一提,頭是有點暈沉沉的。可能是冷水浸太久,把我手心的傷口又弄發炎了吧。”
聽他這么一說,南平這才想起這人還受著傷呢,她視線停在了他的手心處,依舊是被包裹著的模樣,只是也被浸濕的厲害,正在向下滴水。
她不禁脫下外套丟還給他,“我也到了,你快回去吧,趕一趕,應該還能追上電梯。”
說完,便不再看他,直接怕他繼續跟上來般,轉身向前跑了。
鐘白鶴這人心思太多,看上去雖對她有好感,但是僅僅只認識這么一兩天,她可不相信是那所謂的一見鐘情的緣故,讓會讓他如此。
防人之心不可無,有時候可以利用一下,有時候也要適當保持一些距離。
哪怕是訓狗,都不宜靠得太近。
南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廊道上。鐘白鶴這時已然往返,正好也在電梯門關上的那刻,伸手直接插了進去。
電梯感應到人體,立馬重新往兩邊拉開。
里面的幾人紛紛露出詫異的神情,似乎被這人的動作嚇到了一般。
只見他抬眸朝他們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各位,我的手太疼了,著急上去包扎。幾位哥哥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你小子可真猛啊。”其中一個世家子受寵若驚地走上前把人拉了進來,笑得開懷地拍了拍他的肩。
他們清楚鐘白鶴的身份,所以被鐘白鶴客氣稱呼為哥時,自然生出了想要親近的心思,畢竟人身份之貴重,可不是他們所能及的。當然也得賣人家個面子不是。
更何況這vip通道本就是給人前五家族的人用的,要不是因為這場意外事故被疏通地安排了過來,他們還沒資格優先坐這電梯呢。
鐘白鶴被簇擁著站在了中間,正好是陸遠清的身旁,看得出他是這群人的中心人物,所以當鐘白鶴站過去時,便朝對方含笑著頜首示意。
陸遠清也跟著點了點頭,隨即各自轉回頭去,誰也沒有出聲。
…
南平回到房間,準備換下這身濕漉漉的禮裙,先進浴室沖了一個熱水澡,簡單洗了一下頭,用吹筒吹了一會。隨后裹著浴巾走了出來,頭發還是半濕半干的狀態。
她抬腳走向臥房,去換一身輕便的裙子,這是她自己來之前單獨準備下游輪時穿的衣裙,比較低調的同時又不失身份,還很方便活動。
南平迅速的換上連衣裙后,便立馬出了套房。她準備去找樊九瀟。
今晚發生的事很古怪,讓她思緒不及,況且樊九瀟還提前離開了宴會廳,她很想知道計劃究竟是成功還是失敗了,而那個死掉的男人又跟瞿蕤琛有什么關系?總不會是搞垮魏氏的幕后之人吧?
她思緒到這,只覺得異常驚悚,瞬間冷汗都冒出了一層,不敢再深想,必須要去親自確認一下才安心。
可是,事實證明,人只要倒霉起來,那就是沒完沒了的。
當她敲起樊九瀟的門,開門的卻是瞿蕤琛時,她就一瞬間意識到了不對勁,不由地就向后退了兩步,轉身撒腿就跑。
若是成功了,這個人不會還在樊九瀟的套房休息。早就被當作犯人給看守起來了。
南平瘋了似的往前跑,疾風傳過她的身體,蕩起了好看的裙擺弧度。
她絕不能被瞿蕤琛抓到!否則她參與的這件事就一定會暴露。
況且以瞿蕤琛的個性,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南平轉頭微微向后瞥了一眼,余光就見瞿蕤琛緊追不舍的身影,甚至馬上就能伸手抓到她后背。
真是要瘋了!!!
第234章 Chapter 234 平衡點
“所以, 你就因為那點氣憤說漏嘴了?”
樊九瀟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眼里甚至溢出了笑意,只是那笑并不達眼底。
“誒誒, 什么叫那點啊,很傷自尊的好不好!”孟觀文礙于剛做了臉部治療, 無法大幅度做表情,只得伸手拍了一下一旁的茶幾。
“現在就因為你的那點自尊,導致計劃失敗了, 你覺得很劃算?”樊九瀟坐在對面的沙發上, 邤長的雙腿交疊著, 平靜的話語透露出此刻他的不耐。
“啊, 這確實怪我,還是低估那瘋子了。我怎么能知道他能在這么短時間內想到這些的……哎呀算了, 雖然沒能完全成功,但好歹也成功了一半嘛,樂觀點,就他打我這事來看, 就有的文章做。”孟觀文拍了一下手,一本正經的安慰道。
樊九瀟眼眸轉冷, 不再說話。因為他想要的并不止是那點文章,那頂多讓瞿蕤琛降職,未必以后沒有升上來的機會。
何況, 現在還把他給暴露了,原本在暗處就可以解決的問題, 偏偏都擺到了明面上。
樊九瀟視線在孟觀文臉上轉了一圈,驀然輕笑一聲,“那你還是別太快讓你的臉好了。”溫和的聲線里透出一絲涼薄。
孟觀文心底很清楚樊九瀟必然是懷疑他的動機了, 可是那還真怪不到他,誰他都休息了,瞿蕤琛還能來他這發瘋,這若不是樊九瀟的刻意透露,怎么可能就這么巧。
他想利用他利用到這個程度,不過是想讓孟家出手的更重一些,可也得看他答不答應吧?該做的已經配合得完成了,還整這死出,合著他比較抗打唄?
你九少就連姓名都是高貴不容暴露的,我就是沙包,被打是我的宿命,還要我了解?:-)
嘖,什么強盜邏輯!
孟觀文神情煩躁起來,但是不能在這人面前露出一點不對勁,畢竟他們暫時還是一個陣線上的人。他牙疼地捂住嘴,決定裝過去。
“得了,你看我這樣,不出一周也別想好全。”
樊九瀟嘴角上揚,靜默地向后仰了仰,開始閉目養神起來。只是唇邊彎起的笑始終沒有消失。孟觀文看著,只覺得對方的笑意里有幾分琢磨不透的古怪。
……等下,等等
他忽略什么了么?
…
南平不知道拐了多少個拐角,爬了多少樓梯了,甚至跑去了員工通道那里,就是甩不掉后面的男人。
直到她跑到靠近露臺最外面的位置,這里已經是一條死路,那盡頭旁邊就有一個庫房。可是她不能躲進去,因為這里肯定會被瞿蕤琛搜查。
然而她只猶豫了一秒的功夫,就被后面的動靜驚醒,瞿蕤琛已經沒有再跑了,而是慢慢地走了過來,因為他很確定,她已經跑不出去了。
他每上前一步,南平就后退一步。
“你在害怕我?”瞿蕤琛停住了腳,呼吸重了些,連帶著氣息都有些紊亂,盯著南平的眼神卻幽暗無比。
南平抿了抿唇,隱在裙側的手狠狠掐了一下腰,霎時眼框便水漫金山,化成雨點墜落,額頭臉頰兩鬢三處被汗液浸濕的地方,都鑲嵌著因逃跑而變得凌亂的發絲,它們微微蜷縮著緊貼著,讓她美的有種動人心魂的破碎感。
“為什么要哭?”瞿蕤琛瞳孔地震,牽扯著心口抽痛起來,下意識抬腳上前,想要把人抱入懷中。
因為她那被淚水淹沒的眸子無助又脆弱,單薄無力的身軀,站在那里,飄渺虛無地,像是頃刻間就會消散不見。
“你別再逼我了,我們已經分手了。”她神情痛苦,哽咽沙啞的嗓音像是很艱難的在陳述一個愛過他的事實。
瞿蕤琛瞳孔隨即皺縮,心臟卻瘋狂的跳動起來。他自顧自的開始沉思,南平還是愛著他的,只是她迫于家族壓力,才會和他分手,否則她不可能會這么痛苦,不可能再在他面前哭的這么傷心。
他覺得他終于探知到了一個真相,摸到了一個平衡點。
只要她還愛他,即便不訂婚不在一起,又如何呢?說到底,那只是一個虛名而已。
畢竟從如今社會的離婚率來看,結婚那一紙證書,并代表不了什么。
對,就是這樣的。他試圖說服自己。
其實他要的并不多,只要她還愛他就好了。
瞿蕤琛突然覺得呼吸順暢起來,原本干枯沉寂的眼底霎時亮得驚人,他上前走了過去。
只是還沒走幾步,后方拐角處便傳來了兩人交談的對話聲,隨著他們的腳步的走近,音線聽得愈發清晰。讓瞿蕤琛頓住了腳,神色變得冷峻起來,他不希望此時有人打擾他們,而且還是兩個熟人。
南平自然也察覺到了,她心底松了一口氣。但身體仍舊不敢挪動,至少得等那兩人看到他們二人,才是最好的時機,不然憑白惹惱了瞿蕤琛,萬一他又多想了怎么辦,豈不得不償失?
她按耐不動地維持著愛過的人設,好在淚腺足夠發達,不然還真沒水可流了。心底期盼著,那兩個人再走快點,她是真的哭得很幸苦|-|
沒辦法,身為一名合格的演員,她是專業的。
只可惜,老天爺不買賬,又一次戲耍了她。就在那兩人快要越過拐角處露出身影時,瞿蕤琛徒然眼神犀利地掃了眼旁邊角落的庫房位置,以極快的速度把人一并拉了進去,堵住了門。
昏暗的光線灑在二人臉上,互相辨不明彼此的情緒,徒留很長一段沉默。
“奇怪,你聽到什么聲音了嗎?”言知洲開口。
李華朗愣了一下,搖頭,“沒有。”
其實他剛剛有些恍惚,一直在想其他的事,所以壓根沒注意前方有什么動靜。
言知洲卻依然覺得古怪,兩人穿過拐角,走到了露臺最外面的那條廊道上。
——確實空無一人。
“看來是我聽錯了。”他見狀笑道,伸手揉了揉太陽穴,這兩天發生的事接連串的壓迫神經,讓言知洲很有些心神不寧。
而離他們只有兩三米之隔庫房門后,兩人正在激烈的斗爭著,上演著你追我趕的狗血戲碼。
南平覺得自己被壓迫地快要喘不過氣,一直在往門邊靠,試圖讓庫門感應到她,自動打開。可是她卻不清楚的是,這個庫門結構并不像之前和鐘白鶴一起躲藏的那個,它不是自動感應裝置,甚至里面角落還有一個巨大的排風窗。
那空隙很大,看起來非常危險。
瞿蕤琛察覺到她的動作,以為她是想要開門喊人,眼神一暗,立馬拖住她的腳,往回一拉,俯身堵住了她因錯愕微張的唇。
這時,腳步聲已然停在了庫房對面的套房門口。
四人的距離愈來愈短,門外聲音也聽得更加清楚。
“你這段時間這么消沉,是因為魏淮澤回京城的事吧?”言知洲見他神情頹然,不知想到了什么,開口問了出來。
他其實挺好奇的,按理說這兩人之間也沒什么很大的關系,唯一的關系就是李華朗的父親是支持魏家的派系。
所以魏淮澤倒了,對他們也會有一定的影響。
只是……
這家伙不是一直厭惡這種附庸關系么?那么,魏淮澤垮臺了,對他來說,也是好事一件不是?不然也不可能來巴結九少了。
雖然,魏家和樊家并無爭端。
“沒有,他那樣的性格回去都是遲早的事。我只是厭煩這種宴會。”李華朗反駁道,精神回籠了一些。他消極不是因為魏家,而且厭倦整個家族。厭倦一切權勢相爭。
可他又不得不身陷其中。他身上流的始終是李家的血,傳承家族是他肩膀上的責任。所以他沒資格怨怪。
“確實,這次的金池實在是亂象橫生。”言知洲嘆息,低垂的眼眸落在腳底的地毯花紋上,那紋路長滿荊棘,密布在玫瑰叢中。他驀然就想起了南平說的那條玫瑰禮裙。
原來她喜歡玫瑰么。
他仿佛看入了迷,緊盯著被包裹環繞的玫瑰延伸至地毯另一頭,腦中的幻想卻是南平穿著玫瑰禮裙與他共舞翩翩的景象。
可惜此時與南平共舞的并不是他。
那濃烈的色彩點燃了昏暗光線下最艷麗的那朵玫瑰花,它被夜晚的冷風拂過,激起一陣顫栗的搖曳。它被露水洗禮,滋潤著它每一寸嬌艷的肌膚。它的花苞之上,是吐露出的鮮嫩花蕊,正欲收緊再待放。
哦,它真奇怪,它為什么會無時無刻都在盛開。
讓人著迷,又刺得人如此心碎。
突然,“咚——”
一聲撞擊敲在庫房門上。
“什么聲音?”李華朗蹙眉,轉頭往對面的庫房看過去,眼神有些疑惑和一絲警惕。
緊接著,又是一聲“咚——”
比剛剛更大的撞擊聲響起。
讓言知洲霎時脫離幻想,回過神來。他凝眉神情嚴肅地上前一步,聲音冷峻:“誰在里面?”
可是卻無人聲回應他。
就在他要開門的時候,李華朗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低聲顧慮道:“不如讓侍者過來開,你忘了九少說的那件事?萬一里面是那個誒文的同伙藏在這,你這樣開門,他是會有所準備的,即使你功夫不錯,也不知道開門迎接你的是什么,不要冒這種不必要的險,游輪馬上就要靠岸了。”
那些都是窮兇惡極之徒,只剩絕路可走了。
言知洲頓了一下,立馬就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遂緩緩收回了手。
“那你在這盯著,我去打個電話。”他開口,見李華朗點頭,便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掏出手機轉身走了開。
而李華朗則干脆轉身靠在庫房門上用身體抵著,畢竟他也不確定里面的人有沒有聽到他和言知洲的對話,總之不能讓他逃了。
即便不是歹徒,聽到他們喝斥都不主動出來,由此可見,也是條地溝老鼠,見不得光。
他這么想著,神情便有幾分厭怠。只是背后傳來頻繁的咚咚撞擊聲,震得他屁股發麻,不由地繃緊了身體。讓他愈發不耐地眉頭夾緊起來,留下了一條極深的紋路。
第235章 Chapter 235 螳螂捕蟬 黃……
樊九瀟接到電話時, 正站在甲板上仰望著寂靜幽深的湖面。那因湖風卷起的波紋,粼粼掠過他琉璃般的瞳仁,宛如耀眼星河, 劃破無邊黑夜,落下一道深邃迷人的間隙。
“我會安排人盡快上來, 這或許就是同伙,誒文總不可能一個人入會,如今誒文死了, 他自然也無處可逃, 身份總會被識破。所以你同華朗一起守在門口, 先不要擅自行動, 等人上去再說。”他話音有些嚴肅,聽得出來非常的擔心其余人的安危。
言知洲這才信以為真的松了一口氣, 萬幸自己聽了李華朗的話沒有開門,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他揉了揉眉心,承諾道:“放心吧九少,我都明白的, 我們會守在門口。”
樊九瀟聞言掛斷了電話,盯著湖面的眸子終于在此刻漾起一抹漣漪, 只是一閃即逝,讓人難以察覺,如玉的面孔下一片風平浪靜, 他低眉一嘆,五官霎時隱沒在陰影中。
“開始撈吧。”
射燈的光亮照在湖面, 機械開始運轉起來,探尋到船身周圍,再往下延伸。
那砰砰作響的運作聲不斷響起, 又不斷摸索。
李華朗的忍耐度已經達到了極限,他身側的手心握成拳,狠狠錘打了一下庫門,發出“砰”地一聲巨響,試圖震懾到里面的人。
果然,頻繁的撞擊聲戛然而止。他的后背沒有那么難受了,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只是他這一暴力舉動也成功嚇到了言知洲,讓他立馬抬腳走了過來,蹙眉不認同道:“不是讓你守著就好,發出這么大動靜驚擾過來人怎么辦?”
人多了就會出變故。
李華朗顯然也知道這點,可架不住身后那鬼動靜實在過于麻頭,讓他眉宇間難得染上了點戾氣,“知道了,不會再有聲音。”
言知洲見他這副煩躁至極的模樣,以為他這是守煩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來守吧,你去休息一下。”說完,便也轉身靠在了門上。
然而,就在他靠上的那一刻,背后的撞擊聲又傳了出來,力道比剛剛更加大了一些。
讓言知洲后背一僵,這個有規律的撞擊是怎么回事?
他轉頭與李華朗四目相對,彼此皆從對方眼里看出疑惑和僵硬。
這難不成是他們欺詐師編出來的一套摩斯密碼不成?
可是用得著這么激烈?
他甚至懷疑,這個人是不是也向誒文一樣沒有理智的發瘋了。
李華朗又握成拳的手,異常克制地摁在了庫房門上,言知洲注意到他的動作,這才恍然大悟他剛剛的暴動情緒。
但還是伸手摁住了他的肩膀,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輕舉妄動,口型吐露出‘九少’二字。李華朗果然松開了手掌,緩緩地呼出了一口氣,沒有再動作,只是背部離得遠了些。
南平覺得自己生在了冰火兩重天,一會就快要被熱的融化,一會又因大量出汗而被排風窗外卷進的冷風吹拂過每一寸張開的毛孔。
讓她止不住的顫抖,卻又被快樂刺激的情緒所淹沒。
不不不……
這一定是她也瘋了,為什么像是在做夢一樣,一連串的片段從腦子里劃過,最后化為一片空白,成了泡影。
……自己是在幻境中么?
為什么看不出清楚呢?
她努力想要嗔大眼睛,卻被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掌一把遮住。
上下都沒有一絲縫隙。說不出話來。身體也動彈不了。
只是耳邊一直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真是惱人…,好討厭啊,為什么總是有人打擾,她不自覺伸手摟住了對方的脖子。
試圖讓他快點,她想離開這個吵鬧的地方。
當越來越多的人聲達到一個頂峰閾值時,里面終于徹底沒有了動靜。
“里面的人聽著,再不開門,我們就要破門了!”持木倉的保鏢用家伙對準庫門吼道。隨后眼神示意站在庫門兩邊的人。
兩邊的人接收到指示,一個迅速打開門,一個用盾板向前抵著,門外一片黑漆漆的木倉對準同樣光線昏暗的庫房內。
發現并沒有任何動靜,頃刻間,三名保鏢一齊涌入內,舉著家伙不停多方位掃視,除了只發現一個破碎的排風扇架,并再無其他什么東西。
三人相互對視一眼,最靠里的那名保鏢點點頭,只身走向排風窗口,這里已經形成一個很大的洞,不難看出是有人撞碎的。
他半蹲下來,伸長脖子向外一探,除了清冷的湖風呼嘯而過,并無任何人影,甚至是海面上,都沒有卷起任何波瀾。
風平浪靜的可怕。
他撤回頭,打了個手勢,幾人便一前一后有序地退了出去,庫房門被重新關上。
“沒人么?”言知洲見幾人空手出來,神情有些詫異地問道。
幾人同時搖頭,放下家伙,雙手束在身側,對對面的二人躬身示意了一下,便準備下去復命。
在他們走后,言知洲和李華朗才頗有默契的對視一眼,一起開了庫房又探了一遍,卻遺憾的發現,確實什么都沒有。
“排風窗破了,是跳湖了嗎?”言知洲探究道。
李華朗也往那個方向睨了一眼,點頭,“極有可能。”
確實沒有什么發現,他們開始往外走,言知洲走在前面,率先出了門,李華朗走在后面,伸手關門時,不小心摸到了門背后一串濕滑的惡心觸感。
門關上的同時,他身體也成功僵住。
“怎么了?有什么發現嗎?”站在前面的言知洲轉頭問道。
李華朗回過神,淡淡瞥他一眼,遂搖了搖頭,“沒什么,走吧。”
待言知洲點頭轉回過身,李華朗這才低眉攤開手看去,先是眉頭一擰,指尖動了動,隨后又湊近鼻尖隔了一些距離,輕嗅了一下,這才終于松開了眉毛,心底稍微沒那么惡心了。
原來只是汗液。
…
“找到了九少!”
這么快么?樊九瀟有些驚訝,他以為會廢點功夫呢,畢竟剛剛打撈那名死去已有幾小時的侍者時,都花費了不少力氣,撈上來時,臉都已經泡腫了。
“只是——”下屬抱著南平從甲板扶梯那爬了上來,有些古怪地瞥了懷中人冷白又紅潤的臉頰一眼。
“只是什么?”樊九瀟緩緩走了過去。
下屬一頓,隨后低眉如實回道:“只是有些奇怪,十一小姐上半身似乎沒有泡太久,這模樣不像是溺水,倒像是昏睡過去了。”
樊九瀟挑眉,走近一看,拂了拂她的臉頰,發現確實沒有溺水的現象,甚至體溫也是正常的,隨后用兩根手指在她鼻間探了一下,呼吸也還算平穩。
他的眼睫如鴉羽輕浮,投下兩層冷灰色的陰影,讓人瞧不出具體神色。
這時,只聽又一聲喊叫:“找到了!!”
樊九瀟這才意有所覺地掀了掀眼皮,饒有興趣地勾唇笑了一下,“快要抵達岸口了,讓女侍給她換一件衣服,然后送到車上去。”他收回手交代著,待下屬點頭離開,才不緊不慢地抬腳往甲板最前端去了。
“還有生命特征么?”
他注視著甲板上渾身濕透的男人,煞白的臉色連帶著手臂上的青筋都像是失了血液般,蒼白無痕。
唯一醒目的,便是臂膀間暈開的那抹深紅色,顯然受了不少傷。
“很微弱,需要立刻救治嗎?”一旁半跪著的下屬見樊九瀟詢問,立馬回話。
樊九瀟眸色一轉,睨了眼不遠處,眉間似乎流露出思慮之色,“先拍照吧。”看起來很是擔憂。
下屬點頭,下意識就準備叫醫護過來救治,待察覺到一道若有似無的視線,身體徒然一頓,背后霎時冒了一層薄薄的冷汗,隨即連忙反應過來,低眉顫抖:“好的。”
樊九瀟輕描淡寫的瞥他一眼,雙唇翕動了一下,“救治以后,把人跟那具尸體一起帶走。”
“是。”
下屬隨即把頭躬得更低了。
樊九瀟轉身離開,背影沒入光線之下,與絢麗的燈光融合在一起,放佛周身都披上了一層金裟,映著他神圣不可侵犯。他神色淡然地眺望著前方即將要抵達的岸口,邊走邊解開了一顆沉悶乏味的衣扣,嘴角很輕的彎了一下。
終于結束了,一切又回歸到了正軌。
游輪很快抵達岸口,安排撤離時,樊家因排在第一,所以是最優先離開的。
當幾輛車駛離岸口時,才后續按照排名依次往后放行。只是當他們撤離時,警車也抵達了岸口,他們是來排查和處理事故現場的。
華栩騫坐在車內,眼神淡漠地接受著站在車外警員的調查和問話,這是撤離時必走的流程。雖然只是一個形式,到最后還是會查看監控錄像來推測事件真相,但也實打實地耗費了不少時間。
“最后一個問題,您當時在套房內有沒有聽到什么落水跳窗的聲音呢?”警員翻到了最后一頁記錄著。
“沒有。”華栩騫搖頭,“套房很隔音,不過,誰落水了?”
警員一頓,“哦,這個就不能告訴您了,感謝您全程的配合。”隨后對不遠處金池的安保打了個手勢,讓其放行撤離。
華栩騫見狀搖上車窗,示意下屬駛離。神情若有所思地倚在車靠背上,有人落水了,什么情況下會跳窗呢?
這顯然還是和今晚宴會廳內發生的事件相關聯,只是,樊九瀟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正義的使者?樂于挖掘真相的活佛?
還是說……
掌控全局的那個幕后推手?
不對,他一開始的出發點只是讓南平和孟觀文配合以此擺脫瞿蕤琛對南平的糾纏,這其中或許有孟家因此獲利,而打壓瞿蕤琛。那么,事情既然已經成功了的話,最后出現的那個誒文,又是什么角色?
他搞垮的魏氏,背后有主使……
等下,主使?華栩騫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周全的人不會只做一手準備,樊九瀟這種大局意識更重的人,自然準備的就更多。
他突然勾唇一笑,這事還真有意思了。
隨后,又猛然意識到了什么,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消失,所以他們參加金池的這些人,全部都是樊九瀟棋盤上的一盤棋子?只分作用的大小。那么他的作用,該不會就是刺激到瞿蕤琛,把他送到樊九瀟那里治療吧?
一向喜歡給別人做局的自己,此刻成了別人盤上的棋子,或許還根本不止那一件,程又薇為什么會大庭廣眾之下喝醉與一個不相識的世家子拉扯,那人的面孔甚至連他看著都陌生,說不定根本不是前二十家族的人,而是樊九瀟安插進來的手下。
哈哈,真是該死!
他居然現在才發現?華栩騫一拳打在了車窗上,嚇得開車的下屬絲毫不敢發出聲音,甚至不敢透過后視鏡看到那張陰戾暴怒的臉。
南平最后給他發的那條消息說要去看望樊老,這個時間點,明顯很不對勁。所以最后那個落水的人……難不成樊九瀟也讓南平參入進去了?所以她現在是以什么狀態坐上樊九瀟的車的?
昏迷?清醒?
局中人還是旁觀者?
還有……她為什么非要在這個時候去樊家?
這些他都一概不清!
華栩騫黑如幽潭的眸子泛出凜冽的寒光,慍色漸濃,甚至凝固成冰。他壓抑著從血管深處沸騰的怒氣,不知沉寂了多久,才掏出手機,找到最近聯系人的名字,發去了一條訊息。
第236章 Chapter 236 囧
夜幕如畫, 畫中的湖面黑如濃墨,她的身體疾速下墜擁入墨色之中,頃刻就與那冰冷刺骨的涼意撲了個滿懷。
在強烈的水壓之下, 她陷入了短暫的昏迷。但仍能感知到有一雙手捧起她的臉,給她渡氣, 帶她浮出幽暗的水面,把她緊緊抱在懷里,用同樣冰涼的臉貼在她的臉頰, 似乎在呢喃什么, 讓她寬心。
這雙手一直用力托舉著她, 接觸到氧氣, 她眼皮微微地掀了掀,入目的仍是深不見盡頭的夜幕, 月光溫柔的照映在她身上,仿佛帶起了一絲熱量,讓她被包裹著,就此能安心的昏睡過去。
直到腰上的那雙手, 不再有任何力氣的慢慢墜落。她被另外一雙手打撈而起。
南平猛然驚醒,額頭上已然冒了一層淺淺的薄汗, 把鬢角的碎發一并洇濕了去。
她微微喘息著,雙眸間薄霧氤氳繚繞,有些恍惚起來, 分不清到底是身處夢境還是現實。直到窗外清脆響亮的鳥鳴聲透出縫隙擠入她的耳朵,她才霎時坐起來了, 緩緩看向窗臺。
金烏熱情的像是個孩童,仿佛一定要將光照灑在南平的身上,讓她感受到溫暖的氣息, 她不禁瞇了瞇眼睛,用手遮在了雙眼之前,透過指縫越過玻璃窗外,盡管已入盛夏,可那里還是一片春意濃濃,群山環抱著,樹林茂密生長,一片鳥語花香。
很熟悉的景色,卻又有些陌生。
南平的手很自然的垂落下來,閉了閉眼睛。腦中又走馬觀花的閃過無數片段,最后定格在那個昏暗的庫房。
她霎時清醒,睜開雙眼打量起臥房內的陳設。好奇怪,這里的布置為什么給她一種既熟悉又不熟悉的感覺。
究竟是誰把她救起帶走了?
樊九瀟?還是……孟觀文?
算了,不重要。
她低頭看了眼身上換洗過的睡裙,不免挑了一下眉,隨后下床去浴室洗漱,之后又清爽的泡了一個澡,身上徹底干干爽爽,沒有任何汗漬。
吹完頭發后,她輕車熟路的打開臥房衣柜,里面果然放置了一排供人挑選的衣裙,以及貼身換洗衣物。
準備的還挺周到,幾乎都齊全了。
南平莫名笑了一下,隨手取了一件赤紅色的吊帶裙換上。這個時候,門外正好傳來傭人喊她下去用餐的聲音。
哦,對,她一覺睡到了快中午,加上泡澡洗漱,剛剛卡到了12點一刻。
正好也該到午餐時間。
南平走過去,打開了門,看著垂眉躬身候在門外的女傭,眼睫如毛刷般悠悠晃動,也是沒見過的面孔啊。
“你的主家是誰?”她試探的問了一句,但并不抱任何收到答案的期望。
“小姐,您下去就知道了,少爺正在等您用餐。”女傭畢恭畢敬的回道。
果然如此。
南平很淺地笑了一下,“那你帶路吧。”隨后跟在了她的身后,走過了長長的中式廊道,又下了一層階梯,穿過廳堂中央的高山流水微景觀,最后才到了進餐的大廳。
這別墅的中式設計一看就是樊九瀟喜歡的風格。
她眼神往對面餐桌上的男人看去,柳眉一彎,還真是他把她帶回來的。
巧了不是,正好她也有些事想知道。
南平落座后,視線恰好對上男人抬眸,徑直撞入一雙染了墨的深遂里,那里有古井幽潭的冷,又有和風細雨的溫,最后都化成一抹繾綣細碎微光,投進了她透亮璞玉般的瞳仁里。
“睡的還好嗎?”樊九瀟溫和地望著她。
“自然是好的。”南平點頭,遂又莞爾一笑,“昨天是九哥你讓人把我撈起來的嗎?”
樊九瀟頜首,臉上的笑意又深了一些,“顯而易見不是么。先吃飯吧,吃完了我們再聊。”
行吧,反正她也有點餓了。
進食的過程中異常安靜,只有細碎的咀嚼聲和筷勺不時擊打碗盤的聲響。兩人吃的很順暢,氣氛也相當平和。
一頓飯吃下來,竟然有種舒心的錯覺。
大約是她真的餓了。
南平如此作想。所以當二人換到客廳交談時,她還仍舊心情不錯地吃了一些飯后小甜點,再用清茶漱了漱口,胃里得到極大的滿足感。
樊九瀟見她吃得開心,也不急著出聲,眼睫微微晃動間,仿佛有和風輕拂,溫柔又安寧。
“九哥這處宅子是在龍山園上嗎?風景很熟悉呢。”南平抿了一口茶,突然問道。
“嗯,算是吧,離龍山園很近。”樊九瀟勾唇笑了下。
南平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可我不是來探望老爺子的嗎?”有些不解。
樊九瀟聞言挑眉,“看到消息了?”
南平搖頭:“沒有。”隨后聳了聳肩,“我猜的。”
“嗯,老爺子目前沒有時間會客,你待在這會更好。”樊九瀟道。
南平點頭,恍然大悟說了句,“所以瞿蕤琛在龍山園是么?”
樊九瀟怔了一下,遂又笑起來,“為什么會這么想?”
“你不是在最后時刻拿到了他的把柄么。”南平放下茶杯,胳膊肘撐在沙發扶手上,用手掌支愣著腦袋道。
樊九瀟看著她,眼眸似有幾分欣賞,和一絲鼓勵,示意她說下去。
南平繼續開口:“他的身份不同,又守樊家庇護,現在只是案件調查階段,在龍山園審問看守,才最合適,也一定程度上消除負面影響,對樊家有利。等調查結束,最后你會把他移交督察院。剩下的交給孟家處理。”
“說的很好,所以十一還想問我什么呢?”樊九瀟眉眼溫和起來。
“為什么帶我回來?因為我是重要人證?”她和瞿蕤琛一同落水,如果她能解釋動機,或反咬瞿蕤琛一口,這個案件會很快敲定。她不信樊九瀟沒想到這點。
“十一。”樊九瀟伸手輕撫了一下她的額梢,“沒人會知道你也落水了。”
南平一頓,瞳孔細微的收縮了一下。
什么?他這話是什么意思?所以他真的不打算用這個快捷的手段解決掉瞿蕤琛?
可他何必白費功夫,帶她回來……
她很有些迷惑。
樊九瀟瞧見她這副不解的模樣,低聲笑了笑,收回了手,“安心在這里待幾天,不會太久。等孟家處理完,你就徹底與這事沒有任何關聯了。”
沒有任何關聯?
這話的意思不就是會將她從整個事件中干凈地摘出去么。南平清亮的眼睛眨了眨,還有這種好事?樊九瀟這是在保護她?
不過也對,她畢竟是在為他做事,做到這個程度上也是應該的吧。
南平心安理得的想。
這樣的話,她也就不計較他無所顧忌的利用自己到最后一局,畢竟他還算有點良心,沒讓她在水里泡太久。
南平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注視著樊九瀟清雋的側臉久不言語,這個人心思縝密到這種地步,布下的棋子,幾乎每個都用上了,可真當要出結果時,竟然又是一片云淡風輕的模樣,他就不擔心樊老保下瞿蕤琛么?
還是說樊老也是他棋盤上的一顆重要棋子?
不,應該不會,他在乎樊家,也在乎家族,不然不會出手解決瞿蕤琛,可是,南平腦海深處又冒然露出了一個另外的聲音,告訴她都是她想多了,樊九瀟其實沒那么在乎家族,在乎的只是他自己而已。
她瞇起眼眸,突然對眼前這個人產生好奇,他有在乎的東西嗎?
樊九瀟一直都是無欲無求的模樣。
“怎么了?”
察覺到她視線過久地停留在他的身上,他轉過臉來詢問她。
四目相對之間,仿佛能一眼望盡對方的清澈見底的眼眸,那里異常溫潤透明,沒有一絲陰霾晦暗。
“沒什么,只是覺得給九哥做事很有安全感,盡管最后有些驚險,但你也給我善后了不是嗎?”她笑了下,眼睛亮亮的,襯得嫣然生動的臉上無比柔軟。
樊九瀟神色寬和的凝視著她,像是在看一個天真的孩子,分辨著她臉上顯而易見的喜樂哀愁,那些情緒很動人,似乎像是一種對他的信仰與依賴。
很快,不遠處一聲“九少”打斷了兩人的對視,只見一名下屬穿過堂廊走到了樊九瀟身旁,躬身俯在他的耳邊小聲說了些什么。
他眉頭一挑,似是無奈地笑了一下,“讓他進來吧。”
下屬點頭道“是。”很快離去。
還沒等南平猜測是誰能這個午休的點來打擾樊九瀟,就見孟觀文罵罵咧咧地伸腳踏了進來,嘴里吐槽著,“小爺我來過幾次了,還不讓我進,這下人當的一點眼力見沒有!”
隨后抬眸一看好整以暇端坐在沙發中央的樊九瀟,臉色霎時又更差了些,“你這不是在嘛!讓人攔我攔這么久??”
說完,他視線往旁邊一掃,對上一張笑靨如花的臉,眼神一頓,隨后反應過來,有些陰陽怪氣地“呵”了一聲,“二小姐這又是打哪來的?該不會留在這里過夜了吧。”
南平見他一副欠抽的模樣,斂了假笑,不欲與其交流,淡淡瞥他一眼,遂自顧自又喝起茶來。
“行啊行,一個兩個都別理我。”孟觀文走近,大咧咧地坐在了二人的中間,隨意地倚靠在沙發背上,修長的雙腿悠閑地交疊起來。
“你不在家處理養傷,來我這做什么?”樊九瀟淡笑著,神情頗有些不認可。
“來你這養傷行不行吶?”孟觀文隨口一說。
樊九瀟聞言,又笑,“也不是不行。”
“可以,那你讓人給我把客房備出來。”孟觀文擺手揮了揮。
不遠處的女傭見狀抬頭看了眼樊九瀟,見其點頭,立時轉頭上了樓去。
孟觀文這才有了絲笑意,“別說,還是你這輕松舒適。哦對了,我還給你帶了個禮物。”他說著,就把懷里的東西利索地掏了出來,丟給了樊九瀟。
樊九瀟穩穩接過,發現這是一張被折疊成一塊方格的新聞報紙,他沉默一下,無言地用手重新撥了開,待徹底展開時,一段醒目的新聞標題赫然浮現在眼前。
金池侍者的死亡事件與魏氏集團垮塌的真相。
“有什么問題么?”樊九瀟瞥他一眼。
孟觀文手指動了一下,“你再翻到反面。”
樊九瀟翻了過來,反面是一段桃色新聞。
標題寫著:宴會廳上大打出手!!難道是為愛相爭??!
樊九瀟:“……”
靜默一瞬,他道:“那條視頻已經銷毀了,這不過是媒體為了吸引流量的八卦新聞刻意扭曲,你不用在意。”合上了報紙,擱置一旁。
孟觀文聳肩,“我當然是不在意,我家老頭子的棍棒可不管我死活,我到現在背還是疼的。”
樊九瀟有些意外,“你沒告訴他們真實原因?”
“那當然還是不告訴的好,反正他們只需要一根桿子就可以抓住風向,順桿往上爬了,說不說清楚,結果都一樣。”他咂咂嘴攤手,表情萌萌噠。
“所以你確是來我這避風頭的?”樊九瀟眉梢上揚了起來。
“那不然呢?我很閑?”孟觀文不解地指了指自己。
樊九瀟笑吟吟地注視著他,“確實不算忙。”
孟觀文:“……”
“不說笑了,去書房聊聊正事。”樊九瀟起身對他說道,眼神示意他跟上。
孟觀文停頓一下,見狀也立了起身,跟在樊九瀟身后,只是在上樓前鬼使神差地轉頭瞟了眼客廳沙發的方向。
對方顯然也察覺到他的視線,沖他做了個鬼臉。
囧
第237章 Chapter 237 退讓
夏日的天空清澈蔚藍, 鑲嵌著金色光芒照耀大地,微風伴隨著蟬鳴聲透過庭院吹到廳堂每個角落,素色窗紗隨風搖曳, 帶起陣陣溫柔的漣漪,南平坐在沙發上, 百無聊賴地看完報紙后,竟有些昏昏欲睡。
等那兩人不知何時從二樓書房下來時,蜷縮在沙發上的女孩, 已然陷入沉睡中去。
宛如金絲耀眼的光線普照在她赤色的裙身上, 稱得透亮光滑的肌膚愈發白得像那初冬的雪, 在光影的籠罩下, 顯得無比圣潔美麗。
溫風從落地窗縫隙里吹拂而過,帶起她額邊的碎發和撩動的裙擺, 她眉梢微蹙著,似乎睡得有些熱意涌動,不自覺側了一個身。
然而就在翻動的瞬間,大片如牛奶般白膩的肌膚在那抹赤色間來回交疊晃動, 最后定格在大腿根部的位置,牢牢被纏繞住, 籠在光線下,仿若白瓷刺眼,卻又被赤色光源鍍了上一層粉光, 顯得細潤如脂,嬌嫩無比。
先注意到這一幕的孟觀文不自覺皺了一下眉, 極淡的情緒從眼底略過,涌出一絲不適來。
他率先移開了視線,轉頭往不遠處方向凝視, 看起來像是在等樊九瀟的模樣,只是眉宇間充斥著幾分不耐。
而剛下樓便被下屬絆住腳的樊九瀟,此刻處理完手頭上的事務后,目光自然注意到孟觀文這一不尋常的動作。
他眉頭微挑,徑直走了過去,待走到對方身旁,這才看到了沙發上那抹不容忽視的艷色。
“怎么睡在這里。”樊九瀟頓了一下搖頭,嵌在嘴角的笑容似帶出幾分無奈。察覺到身旁人難得的沉默不語,他眼睫很細微地煽動了一下,而面容依舊保持著淡淡的笑意。
“我得去一趟龍山園,觀文你把她抱去她房間吧,就在你之前住過的客房對面那間。”他拍了拍孟觀文的肩。
孟觀文一愣,下意識便要開口拒絕,“讓傭人叫醒她去房間睡不就好了。”
“她這幾天太累了,昨晚又受了驚嚇,還是讓她睡吧。你若是嫌麻煩,那就等我回來抱她上去,你自去休息就好。”樊九瀟搖頭覺得不妥道。
“嘖,真是麻煩。你去忙你的吧,我給她弄上去。”孟觀文有些煩躁地扯了一下嘴角。
“幸苦了。”樊九瀟又拍了拍他的肩。
孟觀文擺手,轉身走近沙發。樊九瀟注視著他的背影,眼底仍是平淡的笑意,他視線輕輕掠過那抹赤色,隨后就見那抹赤色很快地被幽暗的黑色遮掩吞噬,只余下兩條光滑如玉的細腿。他唇邊很淺地彎起了一抹弧度,隨后轉身離開。
——這女人睡眠質量還真夠好的,這么大動作居然還能睡得這么死,優秀的可以與豬一較高下了。
抱著南平的孟觀文沉著臉,向后微仰著頭,心底誹腹了一句。可鼻間處纏繞著獨屬于懷中人的氣息像是在找尋縫隙,拼命往他鼻孔里鉆。
清甜令人安寧的氣味,很難讓人排斥。
孟觀文的不耐又無端增加了一個點。他把人往上帶了帶,試圖把她搖醒,卻沒曾想這么一搖,人不但沒醒,臉還趴在了他的頸脖間,平穩溫熱的氣息打在他的喉結上,讓他沒來由地滑動了兩下,不耐的情緒里又多了一分若有若無的瘙癢感。
他面色徒然難堪起來,手指一收緊,軟糯細滑的觸感透過手心筋脈傳入他大腦皮層細胞,刺激著他的未梢神經。
霎時滯住了腳。
待低頭往下看去,果然白膩光滑的嫩肉鑲嵌在他的指縫,因用力隱隱有深陷的趨勢,軟的不可思議。
孟觀文瞳孔被這一幕刺激地急促收縮了一下,連帶著呼吸都有些難言的粗重。
他不免黑了臉,可噴張的肌肉里包裹著凸起的青筋,暴走的血液跟著加快涌動,試圖沖擊出細胞內,全都輸送進神經感官時,讓他感到了另外一種不適。
他加快了步伐,似要把懷里這個累贅給丟開。可過快的速度,顯然不適于睡夢中的人,只聽一聲輕嚀聲,懷中人眉頭不適蹙起,仿佛有即將醒來的征兆。
孟觀文手一僵,立馬又放緩了腳步,另一只在她胳膊的手掌不自覺往后背移了移,斟酌再三,最終還是輕輕拍了兩下,像哄嬰兒入睡般,待對方眉頭舒展開,他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還好沒醒,不然一睜眼看到他在抱她去房間,那場面尷尬的只會讓他想就地自殺。
明明只是一段長廊的距離,怎么就這么難走。漫長地像是爬了一座山。
讓他難受的想要打樊九瀟兩拳泄憤。
待終于走到了,他快速伸手擰開房門,抱著人就趕緊往床的方向疾走,但是安穩的放下人是一門技術活,孟觀文顯然暫時沒掌握到這個技術。
因動作粗枝大葉,對方的發絲無意間纏在了他胸前襯衫的紐扣上,放下的那一瞬間,他就因慣力牽扯被反彈了回去,直直把人擁了個滿懷。
清甜的香氣瞬間灌滿他的鼻間,他有些香麻了。
大腦來不及做出反應。
還未起身,便被懷里人猛地掐了一下腰,肌肉立時繃緊震顫了一下,疼痛在他神經細胞上飛速掠過,又升騰起一種詭異的酥麻感。
南平在睡夢中被頭皮根處拉扯的墜痛感而驚醒,緊接著又是沉重結實的軀體撞壓在她身上,硬梆梆的胸膛磕得她的胸口悶疼,她蹙眉咬牙,伸手用力掐在了對方腰間的軟肉上。
“你是不是你有病?”她冷冷開口。
“我有病?”孟觀文不可思議地笑出了聲,撐起胳膊抬眸看她,凝視她的目光犀利如鷹,“我好心抱你上來睡覺,你說我有病?”聲線徒然的提高,仿佛在提醒她別不知好歹。
兩人雙目相對,對視間誰也不讓著誰,南平嗔大的眼眸圓又亮,粉嫩的唇瓣被潔白的牙齒緊咬著,眼底薄薄的怒意讓她看起來愈發生動逼人,宛如一只張牙舞爪的小老虎,用力瞪大眼睛,試圖咬在他的頸脖上。
孟觀文突然晃神一瞬,莫名其妙地回想起她做的那個鬼臉,還挺……思緒偏離了一秒,下一秒他眉頭便陡然夾緊,不悅地伸手捂住了她的半張臉。
南平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整懵圈了片刻,回神后伸手又掐在他的襯衫胸口隆起的地方,狠狠捏著一轉,像是在暴擊一顆黃豆,要把它碾個粉碎。
“嘶——”!!!
孟觀文面容一變,表情扭曲起來,怪異的疼痛使他的眸色晦暗不明。
他一向是睚眥必報脾氣大的主兒,自然不會忍著疼,捂住她半張臉的手改成掐住了她的下巴,另一只手也同樣回揪在了她的右心房處。
南平不可置信地嗔大了眼睛,下巴因被掐住而嘴角微張著,露出了里面滑而軟嫩的一抹淺粉。
她的這副呆滯模樣(此處是孟觀文自以為的濾鏡鏡頭)
無端讓孟觀文血液亢奮起來,卻是亢奮于對方的落敗,等對方清亮的雙眸附上一層氤氳水汽,兩頰也變得紅潤嬌艷時,孟觀文這才意識到不對勁起來。
仿佛他的得逞囂張在這一刻都被賦予了其他意味,像是被污染了一般,徒留晦瑟的氛圍。
草了,大意了……
他似被潑了一桶冷水般,立馬松開了手,隨后就想起身,卻發現那墨色如瀑布順滑的長發仍有幾根穩穩纏繞在他的胸口。
孟觀文眉宇一揚,還不等他俯身下去解開,就見對方狠狠拍開了他的手,自己撐起上半身,解了起來,眼角還垂掛著淚珠,好不可憐。
他靜默一瞬,驀然向前挪動了一下,身前隆起如塊壘的胸肌就彈在了她的手指尖。
“……”
兩人身體一頓,同時愣住。
南平回神過來,下意識低下頭,嘴角崩得很幸苦,連帶著眼角都有些忍俊不禁。
“想笑就笑,憋著偷笑看不起我?”
“噗……”她悶笑得眼淚又嘩嘩流了下來。
孟觀文眼神跟隨向下,看著她翹起的唇角,雖仍有不快,卻也好似沒那么煩躁了。相反,也覺得剛剛他那個動作,確實有點傻不拉嘰的。
嗎的,丟人丟大發了。
他不禁側過臉,伸手掩住唇,眼底的懊惱霎時浮現,惹得耳梢處也悄悄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紅。
這段插曲成了他不想再憶起的‘丟人錄’。
…
“原來你對他的成見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樊老爺子苦笑搖頭,還記得他當初之所以提拔瞿蕤琛,也是為了給九孫培養個臂膀而已,什么時候,在他未察覺的地方,這個臂膀竟變成了多余的障礙。
“不是成見,我對他,一直沒有這種東西。他是爺爺你養的人,我怎么會有成見呢?”樊九瀟若無其事的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并不達眼底,他很清楚的明白自家老爺子還是想要保下這個人,盡管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話說到這里,樊老爺子哪能聽不出孫子的意思,他這是從未信任過瞿蕤琛,甚至覺得不是自己帶出來的人,便沒有信任一說,更別提成見。
在兩人長久的眼神對峙里,樊老爺子神情嚴肅的瞳孔終究是染上了一絲不忍。
“九瀟,我們都退一步,你給他個機會,我調他去其他地方,他年少就在樊家,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孩子,給他留條生路吧。”他嘆了一口氣,走到如今這一步也有他的過錯,孫子長大了,是樊家正統繼承人,不應該再讓蕤琛越過他,伸手伸到自己這里來。
樊九瀟注視著老爺子鬢角斑白的頭發,布滿歲月風霜的面容,看上去似乎真的在為瞿蕤琛的前途而憂心而日漸衰老,他心口處突然涌起一股淡淡的失落感,在心間拉扯盤旋,仿佛有種被割裂的錯覺。
這種滋味,令他非常不喜。
他平靜開口:“爺爺,已經解釋不清了,瞿蕤琛為什么會跳水,很明顯那個死掉的侍者,是他敲暈推到湖里去的。因為他不想暴露,自己就是指使誒文的人。他難道不應該為自己的罪行負責嗎?”
“那個侍者的落水歸根究底是他自己玩忽職守,法醫不是已經在他身上檢測出酒精含量超標了嗎?這怨不得旁人。況且那個欺詐師,是經了我的手的,蕤琛如果認罪,樊家未必會沒有牽扯。九瀟,你真的要做到這一步?”樊老爺子用手杖重重撞擊了一下地板,眼神鋒利起來。
“樊家不會有任何影響,您不用擔心這個。誒文已經死了。瞿蕤琛若是認罪,再由爺爺您出面清理門戶,樊家聲譽不光不會影響,還會更深入人心。”他云淡風輕地笑了一下。
樊老爺子皺眉,“你也說了,誒文已經死了,這個案件只能斷成無頭蒼蠅——”他眼神陡然一轉,“哦不,那個侍者的死,正好徹底解能還原整個案件。”
“那瞿蕤琛落水呢?您要怎么解釋?”樊九瀟輕聲道,言語間意有所指。
卻只見對面的老者面容突然平靜祥和起來,悠悠開口,“孟家那小子今天過來了吧。他單方面挨了蕤琛的打,自然是需要還回去的,這樣才公平不是?”
樊九瀟聞言,立時反駁,“不可能,孟家不會同意。”
“為什么不?他不是剛好在競選嗎?首席督察官的位置,很多人都盯著呢。九瀟,你不在政界,就不要隨便插手了。那小子還算聰明,爬到這個位置上,也不算名不副實。”樊老爺子笑了笑。
樊九瀟猛然站起身,“爺爺——”
樊老爺子擺手,“好了,我說過了,都退一步。他不會在江棱礙你的眼,你也別把事做得太絕。”
樊九瀟瞇起眼,“您到現在都只是覺得我費力除掉他,僅僅是因為他礙了我的眼?”
樊老爺子手一頓,清楚是自己把話說重了,不由垂下手動了動唇,卻還是沒有解釋什么,只緩了口吻,“爺爺只插手這一次,之后全憑他的造化,也好全了我和他的師生情義。”說完,他便杵著手杖離開了書房。
樊九瀟良久站在原地,沒有動彈。他原以為爺爺會站在他這一邊的,他還尚存一絲期望。
可是他發現,真相其實很簡單,即便是親生的孩子,孫子,老爺子自己的血脈。他作為高處的掌權者,長時間對局面的把控,已經讓他越來越習慣,一旦觸及到親信的瓦解,第一時間就會懷疑他的動機,也會對他不信任起來。
樊九瀟嘴角扯起一抹諷刺,眼眸微瞇著,雙臂撐在辦公桌上,暴起的青筋似乎迫切地想跳出皮膚外層,讓他攥緊了手心。
他陡然抬眸直視起書房角落的那面書架。
似乎能透過書架看到那尊慈眉善目的臉,鬢角的汗水劃過棱角分明的下頜線,落入他的頸脖處,隨著喉結的滾動不斷下墜。
樊九瀟后背驀然隱隱作痛起來,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從心口生長而出想要狠狠撕裂開他的后背,徹底得到自由。
第238章 Chapter 238 佛說 一切皆……
等南平看到華栩騫的那條消息時, 時間已至深夜。她簡單回復了一下,隨后便丟在了一旁。繼續處理起項目的問題,她手上這個大項目馬上就要竣工驗收了, 對她來說,成敗也在此一舉。
她需要在上層圈內有一定的地位和名望, 所以這個項目的成功,至關重要。
南平與應商致電溝通后,又給手下的經理們開了一個短暫的線上會議, 對于項目最后的推進工作, 嚴令他們要更加嚴謹細致的對待。
會議結束后, 她取下耳機, 仰靠在辦公椅背上閉目養神。這段時間她的精神一直都是高度集中的狀態,每分每秒仿佛過去的都不僅僅只是時間, 而是價值。
這世上從來沒有不勞而獲的東西,她至今獲取的那一丁點權利,步步都得靠自己籌謀。這紙醉金迷的社會,一直吞噬的都是弱者。
南平睜開眼伸手關了電腦, 赤著腳踩在了地毯上,她這是在書房里, 客房沒有電腦,只得來這里借用。
正當她準備穿鞋離開時,書房的門把手也恰時擰動了開, 她霎時抬眸,便見樊九瀟只身走了進來。
他白日里穿著的一絲不茍的天青色襯衣, 領口處已經散開了好幾顆扣子,形成了大型的V字狀態,敞露的胸膛上仿佛閃爍著濕漉而迷人的光澤, 那順滑感像是汗液又像是水珠,以同樣滾動的速度邁入更深處那線條分明的領域。
南平與他的視線對上,卻見他漆黑的眼眸似乎并不那么清明,宛如渡上了一層朦朧水光,瀲滟迷離。冷白的側臉上帶著一絲糜艷的緋色,襯得眼尾似乎也添了一抹色氣,讓眉宇間透出幾分難得的醉意來。
他似乎是飲酒了,顯然還喝了不少。
原本清謫的面容褪去了幾分清冷后,微醺的眉眼都顯得有幾分勾人起來。直勾勾地注視著眼前人,微瞇著昂起下頜的模樣,是平日里從未見過的妖冶魅惑。
南平愣神一瞬后,快速眨了一下眼睛,赤著腳向后踉蹌了幾步。她有些不確定樊九瀟喝醉后的脾性,記憶里,這人從未醉過。
樊九瀟似乎是看清了她的臉,關上門后抬腳走了過來,步履穩健得又讓人迷惑。只見他停在了南平面前,用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頂,薄唇翕動了一下,“來我書房做什么?”
很好,口齒清晰。
她略略定了定神。
可緊接著他又俯下身,手臂撐在大腿上,低眉平視她,兩人距離驟然拉近,南平甚至能感受到噴灑在自己鼻間的溫熱氣息,帶著濃郁的紅酒香氣,讓人心神恍惚。
她微微晃了一下頭,不自覺向后仰去,樊九瀟注意到立馬伸手抵住了她的后腦勺,防止她摔倒。他嘴角疊起的弧度溫和又隨意,甚至還能安慰她,“別害怕,我沒喝醉。”
不是哥,你要不要聞聞你身上的酒味再說?
況且你這狀態,可比清醒的時候嚇人多了。
南平穩住腰后又穩住了心態,嘴角噙了抹頗為乖巧的笑,“我來書房借用一下電腦,不是給九哥你發了信息嗎?”
“這樣。”樊九瀟一頓,收回手直起身來,隨后揉了揉太陽穴,“對不起,是我忘了。那你繼續用吧,我先回房間。”
南平見他轉身要走,趕忙上前,試圖用手拉住他的胳膊解釋自己已經用完了,不曾想卻把他的襯衣余下幾顆虛虛扣著的衣扣,全部給扯崩了開,悠悠晃蕩了幾下,貼在了對方強勁的窄腰上。
襯衣散開的同時,她也因拉扯的慣力一頭撞進了樊九瀟健碩有力的胸膛中。手還不小心摸到了他寬闊厚實的背部,只是那里的手感有明顯的凸起痕跡,甚至還有些濕濡黏膩。
南平身體一僵,這是受傷了嗎?
待聽到頭頂上方傳來的悶哼聲,這才猛然移開手,退了出來。
“九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弄痛你的,本來是想告訴你我已經用過電腦了,現在不需要了。”她把手拘在身后,面容愧疚地說道。
不禁偷偷瞥了他一眼,發現他面色平淡,只眉頭蹙起了一道坎,下意識開始猜測起樊九瀟是不是被老爺子打了?畢竟動老爺子手底下的左膀右臂,怨不得怪他不尊老的。
不過背后傷成這樣,也不處理一下,不愧是內心強大的強者,是當忍者的好料子。
她思緒不由走偏了一瞬。
“沒事,那你回去吧。”樊九瀟閉著眼睛,用手扶了一下額,等眸色里的痛楚消散,痛感有所緩和,他才睜眼,看上去又是一片云淡風輕。
南平回過神點頭,立馬轉身就要走,卻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又頓住了腳,她總覺得做好事留福報這一道理用在樊九瀟身上,十足有效。或許這是一個機會,拉近彼此關系的機會。
如果她能真的走進他心里當他的妹妹,那這個后盾就足夠強大了,不是么?
幾乎是一瞬間,她就沒有了顧慮,轉過身,走到書房最邊上的透明柜臺前,打開柜子把醫療箱拿了出來,之后不管不顧地把人拉到了沙發上坐著,就要扒拉對方的衣服。
反正都散開了,不如脫了。
“九哥,你這個還是得上藥才行,不然萬一發炎就麻煩了。”她自然的褪掉了他的襯衣,自顧自地勸說道。
這一脫,果然就見衣服背后沾染了零星的血跡,她靜默地看了一眼,擱置在一邊。又利落地從醫療箱里拿出了消炎的藥水以及醫用棉簽。
以正面環抱他的姿勢,小心翼翼地給他后背的傷疤上藥,藥水侵蝕嫩肉,讓樊九瀟不禁有些顫栗。眼神一暗,下意識伸出胳膊摟緊了南平盈盈一握的腰身。
時間似乎在這一瞬間慢了下來,但痛感卻仍在延續,他潰散的眉眼此刻不知是因醉意還是劇痛陡然紅了起來,汗水不斷從額頭沒過下頜線,隨著喉結一并送入緊實賁張的肌肉里。
頭倚靠在對方嫩白的脖頸處,視線被朦朧的水霧迷恍了雙眸,樊九瀟不禁張開了嘴,一口咬了上去,致使南平上藥的手突然一抖,沾了藥水的棉簽便一頭扎進深色的□□里,他的唇霎時收得更緊,幾乎是吮吸死咬的狀態。
這一刻仿佛疼痛都開始同頻,兩人同時蹙眉,發出一聲細微又清晰的悶哼聲。
克制又痛苦。
南平只覺得那雙灼熱的手掌仿佛要把她的腰掐斷,繃緊的肌肉都深深嵌進她滑嫩的肌膚里,一同合并,才能罷休。
她緊咬著唇,忍著痛把藥水上完,之后又上了另一層膏藥,再用紗布包裹,一頓動作下來,額間后背早已大汗淋漓,甚至連腳趾頭,都是濕滑的狀態。
“可以了,九哥。不疼了。”她溫柔地撫過他的后頸處,在他耳畔輕聲道。
樊九瀟眼眸里的水色才如退潮般消弭而去,逐漸清醒過來,他猛然松了口,凝視著那一排深紅至極的牙印,面色晦暗中好似有幾分復雜的情緒,但那情緒始終淡薄如水,晃一晃就能徹底消散。
“咬疼了嗎?”他低聲,喉間有一絲沙啞溢出。
南平一怔,感受到他指尖觸摸到她肌膚上的涼意,不禁呢喃低聲,“嗯,很疼。可是我知道九哥也痛,所以我能忍住。”
“十一真是好孩子。”樊九瀟嘴角微彎,指尖慢慢上移,落在她鮮紅充滿血色的唇上,他眼神靜靜直視著,仿佛在透過她的唇看其他的什么東西。
“下次痛也別總咬著,會破的。”他手指順勢分開了她的唇瓣,果然看到了唇□□隙處的一道不甚清晰的口子,從這個角度看去,甚至能蔓延至更深,直到水光瀲滟,順著手指溢出嘴角,帶起一縷濕漉。
他才意有所覺地收回了手,隨后用紙巾一點一點幫她擦拭干凈。
南平有些錯愕的抬眸望著他,顯然來不及對剛剛他那一異常的舉動做出任何正確的表情管理,只得快速擺出一絲迷惑來。
“總這么咬,容易形成疤痕。”他解釋了一句,慢條斯理地開始穿起了襯衣,雖然那件襯衣已經有些皺巴巴的狀態,但穿到他身上,似乎才感覺他清醒的狀態徹底恢復過來了。
南平努力平復了一下震驚的情緒,難得揚了一抹笑。
她想,還是笑一下蒜了。畢竟也不知道這人到底是酒醒了還是裝醒,一會正常一會變態的。
“九哥,那你也回去休息吧,狀態不好還是不要在書房辦公了。”南平擔憂道。
樊九瀟扣著衣扣的手一松,正上方順數第三顆扣子便沒有扣上,他不知道為何垂下手,驀然勾了一下唇角,“我不是進來辦公的。”
“嗯?”南平愣住,看向他的眼神愈發迷茫。
只見對方耷拉著眼瞼,輕輕地牽起了她的手,帶她走到了書房另一邊的書架前。這里的布置和在龍山園的書房異曲同工。
南平見樊九瀟摁了一下書架上不明顯的一處凸起的地方,便見書架立時開始震動起來,往兩邊推開,豁然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光線昏黃的密室,里面布置異常極簡,正中央好似還懸掛著什么。
震驚之余,她腦子還沒開始琢磨樊九瀟這番舉動的用意,人就把她給拉了進去。兩人一進入其中,書架門便立馬有所感應一般關閉了起來。
南平下意識回頭望了一眼,卻被身后的人一把蒙住了眼睛。
他說:“別回頭看,佛在注視著你呢。”
她霎時汗毛豎起,不由屏住了呼吸。
第239章 Chapter 239 重生
密室內逼仄昏暗, 布置也相對簡易,四面墻都是青灰色的素墻紙裝飾,上面還懸掛著幾盞壁燈, 光線是昏暗的赤黃色調,除此之外的光源便來自于一開始入眼的正前方位。
那里只擺放了一尊紫木檀的矮柜, 看起來也很像一張案幾,上面放了兩盞銀制的燈架,蠟燭幽幽燃著燭光, 仿佛與四周的壁燈相呼應。中間的墨色檀木香爐不知何時被點燃了香線, 靜靜吐露著云霧般的香煙。
南平一瞬不錯的注視著樊九瀟禮拜的動作, 他像是入了定一般, 表情虔誠,一動不動。地板被室內燭火的光線照映著, 莫名生出些灼熱的赤紅來,灼燒吞噬著他的白色的襯衣,染上一片紅暈。
這四面墻甚至都裝著一面寬大的鏡子,一舉一動都被窺視的異常清晰。南平越觀察額頭出的冷汗就越多, 她不知道這些鏡子裝在這有什么作用,但這四面鏡子統一對著的方向都是他們二人的方位——正中央。
宛如放置了幾百雙眼睛, 正幽幽地注視著他們。顯得陰森極了,她被這種強烈的窺伺感逼迫的很有幾分不耐,克制自己盡量不去看, 視線又回歸到了正前方。
無意間集中在那小巧精致的香爐上,上面的雕刻繁瑣復雜, 遠遠看上去并分不清上面的具體圖紋,她不自覺瞇起雙眸,定神一凝。
那圖紋瞬間猙獰可怖, 甚至是交疊捆綁在一起拼湊出的惡鬼模樣,燭光把它圖紋的影子投在深紅色的地板上,拉出一道長長的怪異形態,像是延長的鬼爪,直逼她的裙擺,似要纏上她的身體。
南平看得心里發毛,連忙垂下眼,眼睫下帶出一片陰翳,她突然覺得難捱起來,像是那煩人的香煙絲絲縷縷地鉆進她的鼻間,讓人頭暈心悶。像是這鬼魅的影子,幾乎能籠罩她的整個下半身,撕扯著她的裙子,讓人恐懼。又像是這四面的鏡子,反射的冷光,帶著潮濕陰暗的可怖氣味,投射在她的身上,放佛要透過她的肉-體直直照射在她丑陋貪婪的靈魂之上。
讓人壓抑無比。
她開始有些逃避這種感覺。
密室里沒有窗戶,還燃著燭火,空氣好似很快就變得渾濁沉悶,令人窒息的熱意彌漫至密閉空間,壓得人難以呼吸。
南平不禁張開了唇,小口吞咽起來,可越咽就越覺得干渴,喉間的異常讓她眼眸蒙上了一層氤氳水霧,腦干都開始發熱。
胳膊撐在地板上,像是坐不穩。
她開始向一旁倚靠,微微喘息著。
身旁人仿佛這才察覺她的異象,睜開了雙眼,眼睫微動,目光凝了上去,清謫的側臉被燭光照得暖白如玉,只是眼下鍍上的一層晦暗陰影,讓他看上去難辨喜怒。
“放平呼吸,把心靜下來。”他輕聲開口,伸手把人攬了過來,后腦勺擱他的□□,讓她與自己平視,寬慰著她,“你只是一瞬間的不適應,緩過來就好了。”
南平愣愣注視著他的臉,從這個角度她甚至能看到他面容上反射的燭光,像是曝光了,白得毫無生氣。
她眼神有一瞬間的停滯,緊接著眉頭又蹙了起來,紅酒氣味伴隨著香煙味道一并涌進她的氣息里,混在喉間、胸肺、大腦神經,讓人一陣天旋地轉,渴意愈發得強烈,像是隨時隨地就要因缺水而崩潰。
思緒渙散間,她下意識伸長胳膊摟住了對方的脖子,用力往下帶,樊九瀟順著她的力道俯身,卻又在快靠近她的唇時,用胳膊撐住了向下墜的身軀,眼眸平靜且不帶任何雜質地望著她。
薄唇翕動:“不可以。”
“為什么不可以?”南平歪頭,暈眩使她視線模糊,干渴使她理智退散。因得不到滿足,她的聲線開始變得有幾分嬌嗔的兇狠,“可是我很渴!”
樊九瀟仍舊平靜地注視著她,“那就忍著,忍到你什么時候不渴了,我就給你水。”
懷中人聞言一頓,似乎難以置信他的冷漠,又似乎難以理解他的話語中的意思,她只是很委屈,很失落,很難受地看著他,連帶著迷蒙的眼神都不太清明。
樊九瀟很清楚她如今的感受。
干渴,灼熱,沉悶,窒息,恐懼。
然而這是一個需要靠她自己控制的一個過程,她得有這方面的克制力,盡管再想要什么,盡管再處于什么狀態,甚至于惡劣的環境下,都不能產生妥協哀求和渴望,不能期待別人的給予,要靠自身熬過去。
見她脫力的手垂落下來,他抬頭又坐正了身體,視線重新回到那幅畫像上,像是自言自語般,“但凡不能此刻就殺死你的,熬過去了,就是重生。”
南平眼睫浮動,視線朦朧間似乎有幾分清晰起來,對方的聲音涌入她耳中,像是埋下了一個蠱,成了她暫時清醒的支撐。
她喉頭滑動,麻木自己。果然不再在意大腦神經傳達給她的任何感官與旨意,她只微微偏頭,視線也落在了那張畫像上,慈眉善目的面孔溫柔地注視著她,似乎得到了片刻的解脫。
她不禁看入了神。
二人的身軀姿態被四面環身的鏡子所窺探監視,刺眼的燭光籠罩著他們的上半身,幽暗的陰影吞噬著他們的下半身。
兩個人的身形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黑暗。
看上去卻詭異的和諧。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直到南平汗濕透了身,異常虛弱地縮在他的懷里,粉嫩的唇早已變得干燥,像籠罩了一層凝固的干殼。時而蹙眉,時而吐納,孱弱不堪。
可即便這樣,她也沒再祈求他的給予,很聽話地在忍耐著,只是漸漸虛弱,讓她看起來非常易碎。
樊九瀟看著香爐的煙霧就快要消散而盡,禮拜的時間已經結束。他這才把人緩緩放平下來,俯身頃下去,涼薄的唇先是輕輕落在她的唇瓣上,再透過唇隙,融入了口舌之中。
濕濡的觸感像是沙漠中找尋的稀有水源,南平一時觸及,只覺得蓄勢已久,隨著四處蔓延的水源勇猛地溢進喉嚨,讓她不自覺攀緊了那人的脖子。
可是仍舊不夠。
她在沙漠里走了那么久,體內的水分都化作汗液被蒸發,僅靠這點水量怎么足夠?
南平無止盡地找尋水源,開始摸索起來。她糾纏,她放肆,她發狠,都無人再阻止她。她膽子愈發的大,逼得人在深紅色地板上摩擦滾打。
卻仍不松手。
對方好似也不覺得痛,放縱她,隨她開心。
她像個孩子一樣,推搡著。鏡子里都倒映著她張狂的樣子。
他卻只是注視著。
燭光不知何時熄滅了,光線愈發的昏暗,只聽“啪嗒”一聲,香爐滾落地板的聲響,里面的灰燼灑了出來,似乎還留有片刻的余香。
她震顫著,費力坐在了紫木檀矮柜上,燈架早已被她白嫩的雙足一腳踹落,她紊亂的視線掃過去,蠟燭早已經融盡,翻不起任何風浪。
只得隨著銀色燈架一并滾落至墻角邊緣,沒入黑暗地帶。
南平被一冷一熱的觸感操縱著神經。
光潔滑膩的背部貼在冰冷的畫像上,刺得她一陣顫抖,甚至連腳趾都蜷縮起來,騰空地猛蹬了幾下。
又宛若有種強烈的失重感,讓她像個菟絲花一樣攀附眼前的一切,她仰頭對著鏡子,壁燈的熾色光線打在他們身上。
恐怖又圣潔。
那感覺像是翻涌的熱浪,層層浪花拍打海岸,溫柔又兇狠,帶著令人窒息的死意,一并墜入深海,拖往更幽深的領域。
她在迷茫的光線下,只能看清那肌理分明的塊壘和暴起的青筋,她感覺自己又出了很多汗。
還被掐住了喉嚨。
很快,她垂落下來,地板上撒落的灰燼占滿了全身,讓黑與白異常分明。
昏暗中,她只感覺一雙纖長寬大的雙手把她溫柔地擁入懷中,用被汗濕的白色襯衣把她沾惹灰燼的腰背在鏡前擦拭干凈,每走在一個鏡子前,她騰空的腳就要戰栗一下。
等到了最后一個鏡子前時,他卻扭過她的腦袋,用沙啞卻仍清潤的嗓音告訴她,“記住,什么東西都阻礙不了你重生的意志,如果有,那就吞噬它。”
這話既像是對她說又像是對他說。
南平茫然,卻覺得一陣心悸,狂跳不止。
她注視著他鏡中的雙眸,深而暗,那里面很復雜,似乎什么都有,可唯獨不見欲望,仿佛這是隨時可掌控的東西。
思緒回籠,她逐漸清醒過來,可身體的腫意卻仍在擅自壯大,直到根深蒂固,充斥全身。
她失神注視著四面鏡中的黏稠身影,這是怎樣的感覺?
強烈到令人窒息,令人腎上腺素瘋狂飆升。
只覺得迫切地想撕裂什么東西。
…
孟觀文在餐廳里喝完水準備上樓回房間,不怪他半夜下來找水喝,實在是客房里的水都被他喝光了,也不知道是熱還是怎么了,就總覺得口渴的不行。
上樓時,恰好看到樊九瀟穿著浴袍朝他迎面走過來,他不禁揉了揉眼睛,注意到他頸脖、鎖骨、胸肌都有不同程度的紅印,下意識就對他調侃了句,“喲,真是活久見,你還有——的時候?”
樊九瀟與他對視一眼,發梢尾端濕漉的水痕低落他的臉頰,滑過紅痕印跡流入溝壑下,莫名增添一絲色氣。
只見他用手指微微摩擦了一下領口,眼底迷離,好似仍有幾分醉意,“有時候你看到的并不全是你想的那樣,觀文。”
孟觀文停頓,又在他周身踱步環繞了一圈,嘖嘖出聲,“也是,哪有什么天仙能把你迷住的。”
“早點休息吧。”樊九瀟拍了拍他的肩,淡淡的紅酒氣息已然消弭,只余下一些煙熏味,聞起來像是檀木又像是灰燼,若有似無。
孟觀文覺得匪夷所思。
他難得見樊九瀟穿著浴袍走在外面,身上的氣息就算沖洗過還依舊這么有存在感,像是整個人都被浸泡過一般,染上了不屬于他的氣息。
或許,這是在他的私人別墅里,隨意點也很正常,即使是大半夜洗澡,也很正常,即使是不知道從哪里洗完澡又回房間,也很正常,可能他的書房里就有浴室呢?
他聳肩,眼底探究的情緒隨著那抹白色身影的消失而逐漸變淡,腦中只留下一個不太可能的猜想,但很快就被他心底的那道聲音給反駁了去。
橫豎與他無關不是么
第240章 Chapter 240 抓娃娃
次日
南平邊聽著臥房內新聞播報的消息, 邊脫下睡裙,頭發被她的胳膊高高攬起,抬眸間無意瞥見全身鏡里的自己, 露出的一大片凝脂似的白肉,上面紅紅紫紫的痕跡交錯著, 像是斑點一樣,突兀曖昧。
她嘴角幾不可見地僵了一下,眼底莫名涌出幾分不自然, 連帶著面龐都有些發熱, 所幸很快便回過神來, 把原本準備換上的吊帶裙重新掛回了衣柜, 選了一件不露背的紫色包臀裙。
昨晚的事她記得既清楚又模糊,但始終猜不透樊九瀟的心思, 到底把自己當什么了?
那些話聽起來是教導磨練她意志的,可是為什么到最后環節會抱她呢,難不成他對自己也有幾分不可告人的……
南平沉思一秒,但很快又排除了這個想法, 那家伙分明沒有那種心思,否則看她的眼神怎么會那么清明呢。
她有幾分譏誚地翹起了唇, 指尖在粉嫩的唇瓣上細微地摩擦著。
半晌,突然插播的一段報道的話音傳入她的耳中,打斷了她的思緒。
【金池事件水落石出, 原來瞿司落水與侍者死亡事件無關,純粹是由于私人恩怨, 與孟督察官兩人之間發生了一些口角……】
嗯?什么?
南平被新聞報道成功吸引了注意力,她走近沙發區域,專注地看起新聞來。
眸色嚴肅中仿佛還有幾分不可置信, 她驚訝于樊九瀟都把局都做到如此天衣無縫的程度了,瞿蕤琛還僅僅只是陷入私人恩怨的糾紛里,完全掩蓋了事實真相,而那個誒文搞垮魏氏的事,也被他的死敷衍了過去。
無人提及。
新聞更是連說都沒說一個字。
這種局面還真是大手筆的保人呢。
而能干預樊九瀟決定的人,就只能是樊老爺子,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結局。
她想不到樊老爺子會為了瞿蕤琛轉而跟自家孫子對抗,甚至還保下了人,連名聲也沒有多少受損。
不過是有失身份,降職處理了。
不痛不癢的。
難怪樊九瀟昨晚會飲酒,甚至還……
她眼神一變,不知又回想起什么細節,樊九瀟一直是很守禮的人,絕對不會讓人進入自己絕對私密的領域,更別說還在這種空間之內,做出有傷大雅的事。
這么看來樊老爺子還真傷到他的心了,以至于有種已黑化的趨勢。
不過想想也是,瞿蕤琛對于樊九瀟來說,只不過是老爺子手里養的一條狗,如今這狗還狐假虎威,跟他吠上了,礙眼至極卻解決不掉,這還真不是一般的膈應人。
饒是她代入一下,可能都要氣死的程度,樊九瀟卻還能維持他的基本風度,風輕云淡的不提及一句。
某種程度上來講,憋得過度,就有點變態了。
南平不由地擔憂起他的心理健康狀況,可轉念一想,這哥居然拿自己來當作發泄口,她就又非常的不爽!!
她下意識地咬唇,不禁痛得“嘶”了一聲,遂回過神,睨了一眼電視,躬身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摁下關閉鍵,便要離開房間。
剛開門的功夫,恰巧對面的房門也開了,孟觀文似乎也是剛剛才起床,穿著休閑服,手隨意地撓了兩下頭發,打著哈欠,異常懶散地走出了客房。
抬頭見到她佇立在客房對面的門口,不由地停頓了一下,眼睫以向下地趨勢飛快地掃了眼她身上那過于短的裙子,只夠包裹住臀部,余下的那雙白嫩修長的雙腿赤裹地呈現在他眼底,一覽無遺。
甚至在紫色裙身的襯托下,肌膚仿佛都籠著一層淡淡光暈,宛若珍珠那般光澤奪目,閃爍著細微珠光。看上去筆直修長,肉骨勻稱。
簡直漂亮到眩目,異常的打眼。
他很快挪開了視線,一種異樣的情緒油然而生,沒來由讓他產生了抵觸心理。
孟觀文把這種怪異的情緒歸功于昨晚沒睡好的緣故,所以哪哪兒都讓他看不順眼。
他略顯煩躁的眉宇一翹,不禁脫口而出,“穿這么短,給誰省布料呢?”
南平白他一眼,并不想搭理這人,轉身就要往前走。
孟觀文見她這副愛答不理的樣兒,頓時還來勁了,快步追了上去,“我說,這就生氣了?”他歪頭,把腦袋探到對方跟前。
像條欠調-教的狗。
南平見狀停住腳,便見孟觀文也一下站直了,她轉過身與他面對面,嘴角邊掛著意味不明的笑意,“沒生氣啊,我哪敢生我們孟大督查官的氣呢?”
邊說著,邊向前靠近。
眼看就要撞進他懷里,孟觀文突然一個激靈,把人推了開,“你你…要說話就好好說,別靠我這么近行不行!”
“這哪近呀?”南平故作不解,眼神怨懟的睨了他一眼。隨后又伸出手攀附在他的肩上,頭顱向上昂揚,就快要抵在他微張的薄唇上,霎時頓住,抬眸,“這才叫近啊。”雙眼微彎,透出一絲狡黠。
孟觀文哪里能不知她這是在耍他玩,可是心底卻tmd一點兒也不生氣,真是見了鬼了!!
他眼神古怪地盯著她,試圖想要從這張精致漂亮的臉上,看出點別的意圖。
譬如她這番舉動,其實是在勾引他。
又譬如她眼下靠他這么近,是想吻他的唇。
他的視線若有若無地從她的白皙的臉頰滑至粉嫩的唇瓣,那里看起來飽滿瑩潤,像顆待含的露珠,豐盈潤澤。
他喉結處不免滾動了一下,似乎覺得有些干渴,連帶著耳根都開始微微泛紅,像是過敏了一般。
南平見他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臉色透出幾分陰翳,以為他這是要發作的征兆,不免沒了了調侃的興致,即時就要收手。
可孟觀文卻一反常態地扣住了她的腰,鬼使神差地對她說了句,“怎么不繼續了?”
可是,繼續什么?
南平一怔,白凈的臉上顯出幾分茫然,這家伙是不是又腦補什么了。
她有些無語地對上他的眼神,卻發現對方正眸色晦暗的盯著她的唇看。
隱晦地眼神暗示不言而喻。
這人大抵是腦抽了吧。
昨天不是還很嫌棄觸碰她么?怎么今天就變了一副尊容。
嘖,果然男人啊,就是口嫌體正的動物。
南平眼神霎時變得玩味起來,故作要親上去的動作,實際卻在暗中觀察對方的情緒變化,果然在距離不到一公分的位置,就清晰地感知到,他屏住了呼吸,扣在她腰間的手,不自覺在收緊。
“又不是沒親過,裝什么純情呢?”她頗為惡劣地吐露了句,隨后狠狠把人推了開,嗤笑兩聲,步履搖曳的下了樓去。
孟觀文則愣在原地一時沒有反應,待對方的身影消失不見,他才意有所覺地回過神來,破天荒地笑出了聲,他剛剛那是在……期待?
由于太過離譜,他笑得胃都痛了,痛過之后又開始疑惑,那女人嘲諷歸嘲諷,為什么不甩他一個巴掌呢,難不成是跟他玩欲擒故縱的把戲?
孟觀文一邊無意識地深想著,一邊又搖頭覺得荒謬,直到走到餐廳落座,都還沒想明白她剛剛的舉動,這個女人一向心機深,肯定不是簡單的諷刺他那么簡單……
想到這,他不由地又瞥了眼對面姿態優雅,正切著牛排的女人,神情專注的模樣,手腕因用力而凸起的青色血管,仿佛銀色刀具下切的不是一塊肉,而是他的心臟。
而她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看她,抬眼的瞬間,叉子也精準的插入了一塊七分熟的嫩肉中,攪著黑椒汁含進了嘴里,細細咀嚼著。注視著他的眼底,是似笑非笑的意味。
孟觀文只覺得心臟一緊,仿佛被什么東西給猛地攥住了,眼神卻始終沒有移開,仍舊固執地盯著對面的女人,血液似乎有些亢奮的在騰竄,拉扯著心臟上的脈搏一并洶涌跳動著。
南平無聲吐了一句口型:好看嗎?
隨后勾起腳搭在了他的兩腿間,狠狠向下壓了一下。
孟觀文握著刀具的手一抖,“辟哩”一聲掉落在了乳白色的大理石地磚上,他不由地一把攥緊作亂的腳踝躬身去撿。
卻無意瞥見了紫色裙身下的一抹粉白幽谷,那里的風景昏暗,卻始終散發著淡淡的珠光。
他的臉色霎時漲紅,連帶著手掌里包裹著嚴嚴實實的軟足都變得燙手起來。
也不知是被餐桌壓迫著腰背導致,還是桌底稀薄的空氣導致,讓他一時呼吸不通暢,變得有幾分急促失控。
這時,只聽不遠處傳來一道清潤的聲音由遠及近。
詢問餐桌前的女人,“怎么就你一個人?觀文呢?”
樊九瀟入了座,視線從南平餐盤里被切割的整齊有序的牛排到一旁依舊保留完整的食物上,略略停頓了一下,目光又重新回到了南平的臉上。
“他的叉子掉地上弄臟了,到廚房換餐具去了。”南平不以為意地回了一句,依舊專注地進食著。
樊九瀟切著牛排的手微微停滯了下,隨后又笑著搖頭,“這點事,叫傭人來換不就可以。”
“我也這么說呢,只可惜孟先生很固執,一定要自己去換,我估計可能是他很不待見我吧,所以并不想跟我一同用餐。”南平無辜地聳聳肩,軟糯地語氣里帶著些楚楚可憐,可餐桌底下的腿卻很強勢。
把人像抓娃娃一般,夾到了自己身前。
孟觀文只得皺著眉紅著臉,順勢倒了過去,可又要盡量避免碰觸到樊九瀟伸在桌底的腳,模樣動作頗為滑稽。
他不免咬牙
——這個該死的女人,又在玩什么新花樣?
伸手狠狠掐了一下對方大腿-根上的嫩肉,心底深處卻又莫名有幾分詭異的亢奮,夾雜著其他復雜的情緒,一并混入他暴起的青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