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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Chapter 181 暴風前奏

    有人發癲, 就得有人‘收場’。

    雖然這場滑稽可笑的綁架關乎兩個人的性命,在以往古早小說里才會出現的狗血梗套用在她身上,還真是不那么感人肺腑, 震天動地。

    “你們在綁架人之前,有沒有打聽過他們的身份?年輕點的那個倒是沒什么, 可另外一個,你們老大不知道他是誰嗎?”南平頗覺好笑地靠在沙發上,她還是頭一次這么淡定地與m國□□地頭蛇的人交流呢。

    只可惜眼前與她談判的黑大個并不是造就這場劣跡“陰謀”現場的主人公。

    對面的男人無所謂地聳聳肩, 露出一口大白牙, 一腔地道的m式發音, “女士, 你知道的,這些可不歸我們管。我們只負責抓人, 而你現在只需要出錢,選一個帶回。我們老大才不會為難你!

    南平挑眉,他的話聽起來像是不知情的樣子,倒是很符合拿錢干事不打聽的原則, 她嘴邊的笑容淡了些,回復道:“好, 我會選的,但我很好奇沒被我選擇的那個會是什么下場?你提前告訴我,我也好快速決定!

    看著眼前這個白得不可思議的東方女人, 柔弱又嬌小,根本不像是見過血|腥場面的模樣, 男人突然思索起來,老大交代了,只需要逼真的嚇唬一下, 不動真格,既不能太為難,又不能讓這個女人看出來。

    “你知道的,這是生死交易!彼麚u搖頭,當即換上了副冷漠的表情。

    南平微微蹙眉,有些懷疑這個人的話。既然是生死交易,那為什么讓她來決定?她不認為自己有多大的身份。

    這顯然是一場早已準備好的‘戲碼’。

    而會布置這一戲碼的人就在被綁架的這兩人之中。

    這時,男人見她沉默不語,有些不耐煩起來,催促:“能不能快點?別耽誤時間,我們老大還等著呢!

    “知道了!蹦掀降仄乘谎,把箱子推了過去,干脆又利落:“我選瞿蕤琛!

    這么平靜的語氣顯然是沒有經歷過多的思考,就像是早已決定好的那么輕松自然。

    男人看她半晌,點點頭,后也不浪費時間,直接拿起箱子起身,對她說了一句,“走吧,我帶你去接人。”

    兩人一道去了地下室,越往里走空間越封閉,南平看著前方昏暗的光線,眼睛不由地瞇了起來,這里的廊道上沒有一扇窗戶,唯一微弱的光源都是從被燃燒著寥寥無幾的幾根蠟燭索取而來,破舊的到處都是灰塵。空氣中還彌漫著濃濃的霉臭味,越走越濃。

    這里顯然是很久沒有被‘涉足’過了。

    等到了目的地一處,南平才看清這里的終端原來是一間中型的監|獄空間,這里鎖著的牢籠是對立成形的,里面被關著的人,甚至可以互相看到對方的一切‘軌跡’,是個不能擁有秘密的開放牢房。

    而就在兩人到來的瞬間,曹禹原本低著的頭即刻就抬了起來,幾乎是一秒,他就鎖定住了那個白得刺眼的女人。

    可是,她卻并沒有看他。

    她的目光落在了對面那個男人身上。

    瞿蕤琛閉著眼睛,靠在滿是鎖鏈的鐵椅上,嘴角清晰可見地血|紅痕跡,透著斑駁淤青。臉頰旁也大面積有些血|跡,原本精致俊朗的五官都變得模糊起來。

    而他像是沒有痛覺,又像是睡著了一樣。

    透著濃濃的疲憊感。

    南平見狀,眉頭緊緊蹙起。冷聲質問身旁準備開門的男人:“你們就是這樣對待人質的?讓我帶錢過來之前,不是說了不會動人嗎?!”她的語氣急促中帶著深深地心疼。

    曹禹瞬間就聽了出來,他掌心緊握,指尖陷入肉里,眼眶微紅?墒撬恢赖氖,南平此刻心底深處正泛起波瀾,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選擇。在這場計劃背后的那個人,其實不是瞿蕤琛,而是曹禹?

    可曹禹這個瘋子,哪有這么大的本事讓這里的地頭蛇替他辦事呢?就為了那一己私欲。

    事情已經進展到這里,不容她再思緒推測,南平只能將計就計下去,將這場戲演繹的更真實一些,這樣才可能有那一絲絕地求生的機會。

    “我們本不想動他,可惜他實在是太不上道,只能給點顏色瞧瞧了。”男人咧嘴一笑,頗有幾分嘲諷,隨后把鎖打開了又道:“不過,他能跟我們老大交手,也算是有幾分本事!

    南平狠狠地瞪他一眼,推開他走了進去,不發一言的沉默,似乎更顯得看中那個受傷的男人。

    只是她心底正冷笑著,對于這個黑人手下的說辭,她是半個字也不信的。

    做戲做全套,這個人想必也跟她是一樣的。

    “蕤琛,醒醒!弊呓螅掀絼幼鬏p柔地推了推瞿蕤琛的胳膊,隨即掌心也撫上他的臉頰,望著他的眼神中滿是心疼與擔憂。

    可這個男人卻沒有醒。黑人手下走了過去,“別白費功夫了,他被我們喂了藥,暫時是醒不了的,我幫你先把他帶出去!

    說完,他就上手把瞿蕤琛一把扶了起來,也不管南平是否反應過來,在她想開口之前,又補了一句:“哦,對了,你還不能走。我們老大交代了,讓你跟對面的那個男人交流交流再出去,會有人在外面等你的。放心,你選擇的這個男人,我們會先送他回去,他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敝劣谄渌,就不能保證了。

    交代完之后,他最后再看了這個東方女人一眼,眼底隱隱有幾分笑意,南平蹙眉,分不清他的意圖是好還是壞。

    總之,從他這句話來判斷,曹禹無疑才是與他們老大做了交易的那個人。

    望著那兩人愈行愈遠的背影,南平心底突然就平靜下來。她知道曹禹在意的是什么,不管怎么樣,他也達到了他的目的,瞿蕤琛在他這里栽了一個大跟頭,吃了苦頭,受到的屈辱他還了回去

    ,而自己現在也落到了他的手里,這一幕他大概是期待很久了。

    一時間,諾大的牢籠里,誰也沒有吭聲。兩人的距離,只隔著一堵‘透明’的鐵欄。彼此的表情都清晰可見。

    曹禹的視線始終落在她的臉上,他似乎想看看,這個女人有沒有因為自己的選擇而感到后悔。

    “你不想對我說點什么?”曹禹冷聲,語氣中隱約透著些刻意。

    南平眼神回望,“你想我說些什么?”她其實不太能理解曹禹對她的‘執著’,因為他所做的于他自己來說并沒有任何益處,這種報復的方式,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更何況,他的背后還不止是他自己。

    不過他們這種富家子弟,從來都只會為自己先考慮,之后才會想到家族。他們不會知道自己始終依附于家族。而家族穩固,才是他們最大的靠山。

    “你這么聰明,為什么猜不到是我呢?瞿蕤琛再有本事,以他正派的身份,他敢接觸那些人么?”曹禹冷笑出聲。

    “所以呢?”南平語氣淡然,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仿佛曹禹的說辭根本影響不了她。她轉身坐到了身后的鐵椅上,驀然開口:“有一點我要糾正你,不管我猜不猜得到是你,我始終都會選擇蕤琛。他是我的愛人,我不會丟下他!

    這句話無疑激怒了曹禹,只是他沒有沖動地想要殺死眼前這個女人,而是大笑起來,笑得眼眶都愈發紅了,他盯著她的臉,“你這種人除了自己,還會愛別人嗎?你愛瞿蕤琛,不過是愛他的權勢,他的身份罷了。別在我面前做戲,我聽著都想吐。”

    “你想吐?既然這么惡心,那我也沒什么好說的,就先走了!蹦掀胶鋈徽酒鹕,大步朝牢籠外走去。

    可曹禹卻沒有這么輕易放過她,他按下手中按鈕,門就關了起來。而就在南平轉身前,他又按了按,阻隔兩人的鐵欄瞬間朝上升起,曹禹幾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覺得你能不能出去是你自己來決定嗎?別太把那個大黑個的話當一回事,他只是一個手下,沒有話語權的。你若是想出去,還不如求我。”曹禹笑了笑,眼神下移。只要他再靠近一步,就能把這個女人圈到懷里。

    只是他不能,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要快點掐死她。

    “求你?”南平抬眼,注意到他刻意預留出的距離,嘴角輕輕勾了起來。“可是啊……”她走近一步,伸手扯住他的衣襟,靠近呢喃:“我不想求一個瘋子呢!

    曹禹身子一抖,向下的眼神對上南平清瑩的眸,里面有個深深的漩渦,似乎在引誘著什么。明明是這么惡劣的話,他卻并不生氣。

    只是兩人靠得太近,呼吸間都能聞到彼此的氣息,“我是瘋子?你不瘋嗎?”

    南平挑眉,笑了。她的笑容很晃眼,也很招人。像是清冽的泉水中帶著濃烈的酒香,清醒也醉人。

    “所以,兩個瘋子是不可能同謀的!彼UQ劬,眼尾透出無辜來。

    南平此刻很清楚,曹禹不會再對她如何了。他這個人很別扭,不喜歡她太過認真的說愛誰、心系誰。最好就是一直保持這副勢力狡猾的模樣。

    他才最快意。

    她愛他是假,當然也不能愛別人。

    …

    “嘶……你對自己可真狠!宾募业乃饺酸t生檢查傷勢后搖頭說著,“好在沒傷到什么要害。”

    瞿蕤琛聽他這么說,也只是動動眉頭,眼神并沒有抬一下。

    他看著手中的視頻,嘴角隱約有幾分笑意,只是很松散,像是漫不經心的,冷淡又高貴,可偏偏透出不喜來。

    私人醫生很有眼色的噤了聲,他自然是不想觸霉頭的。

    第182章 Chapter 182 敲打

    此刻男人正煩著, 即便醫生處理傷口時多戰戰兢兢,在酒精的消毒作用下,也免不了痛覺加倍增長。他聲音冷冽, 眉頭雖沒蹙起,面色卻透著一絲蒼白:“動作快一點。”

    瞿蕤琛忍耐著, 眼神仍然緊鎖在手機屏幕上,他指腹按下音量鍵,兩人的對話便從耳機里傳出來, 聽的很清楚。

    曹禹愈發煩躁, 即便到眼前這地步這個女人也還是一樣不怕他。她選錯了人, 寧愿跟他維持表面平和也不戳破他有什么目的, 只是為了不面對,甚至剛剛還大言不慚的同他說, :“事到如今,我們兩清了不是嗎?”

    兩清?他在無數個日夜里都不曾放棄過的執念,哪來的兩清?

    他氣笑,卻不急著拿她如何, “你不是很聰明嗎?我們這筆帳你怎么算不清呢?”

    曹禹后退半步,重新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目光幽然地盯著她白皙嬌嫩的臉,眼底掠過的諷刺像是流星一閃而過,不見蹤影, 而化成了腥紅還依舊停留在他清冷的眼角,勾著不放。

    “你知道, 我想要什么!

    他不想再在這里浪費時間了。

    見他的反應,南平微愣,卻只片刻即清醒, 曹禹這人,固執如蠻牛,如果真起了沖突,反而不好,況且他現在就吊著一口氣,眼下雖不曾對她有威脅,可耽誤的時間長了,保不齊生出其他禍亂。

    她斂了嘴邊的笑意,神情便有幾分冷,:“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這里不是談事的地方,等出去了再說吧!

    見她轉身,曹禹也沒再攔著,只在她背后囑咐了一句,“外面拐角處就有攝像頭,你出去之后盡量避開。”如果被拍到臉,當心被人利用。

    后面這句話他沒說出口,沒什么必要,反正他也會護著她,只是north那個女人不能留了,得盡快處理掉。

    那個男人只是圖個新鮮才跟他做交易,洋妞玩膩了換個爽口的‘沙拉’,等這陣新鮮勁過去,回過神自然會被麻煩找上門,到那時north就是最大的隱患。

    他剛抬腳跟在盧南平身后走了一步,就見她停下腳步,突然轉過身。她的眼神從他的臉迅速繞過,望向他身后某處。

    視線之高,讓他眉頭一皺。

    而此時望著那東西的南平,面上雖平淡冷靜,后背卻微微發涼。她眼中聚集著的一處閃爍的小紅點,直愣愣地,像是能透過冰冷的機器望進另一端窺探者的眼眸里。

    嘖……被發現了啊

    瞿蕤琛按下返回鍵,再沒了觀賞下去的欲望。他翻出通訊錄,播了通電話過去。曹禹和盧南平便沒能順利出了地下室的大門。

    真遺憾,明明也就差一點了。這曹家少年確實命大。

    瞿蕤琛靠在沙發背上,閉目養神起來。替他包扎好傷口的醫生也終于處理好了手頭的‘工作’,他有眼力見地開了藥單遞給了男人身旁的手下,輕聲囑咐幾句才退了出去。

    …

    聽著對面傳來著的痛苦呻吟,南平整張小臉像是被嚇著了一般,透著一絲慘白。而原本早已帶著瞿蕤琛離開的那個黑人手下,此時正懶懶散散地看著她勸道,“忍忍吧小姐,三十下馬上就結束了,等您聽完,我馬上送您回去!

    這場戲劇的結果轉變太快,雖被她發現了些破綻,卻也是來不及了。

    她就知道,以瞿蕤琛的身份,不會這么輕易地被人抓住,還傷成那樣。早該知道的,怎么見他受傷的那刻就慌了神了。

    該死……

    南平雪白的小臉上愈發白得無血色,盯著她的男人只當她是被嚇著了,全然不知她正在快速思緒著該如何抽身。

    等到三十下鞭子抽完,曹禹呼吸都已微弱不堪,隱隱有快暈死過去的跡象,只是他的意志還讓他撐著最后一口氣,盧南平還在這里,他還不能徹底暈過去,他要看著她最后做出的選擇到底是什么。

    “好了,頭。”黑人手下熟練地向領頭示意。男人接收到,眼神便也跟著望過去,眉頭一挑,驚奇地發現那團血肉模糊的身軀竟然還沒有疼昏過去,他‘哇偶’一聲,:“少見人能承受三十鞭不痛暈過去,看來你們h國人的體質也不算弱不經風!

    南平沒有理會他話中含義,只偏頭瞥了曹禹一眼,這一眼就與他的眼神對望,曹禹干裂的嘴角微動,想要說些什么,可女人眼底傳來的涼薄,到底是刺痛了他的心臟。

    心口疼痛,渾身便也抽痛起來。

    只可笑,他只感覺面臨瀕死的邊緣,卻還有放不下的執念。

    “現在可以送我回家了嗎?”南平收回了眼神,她知道曹禹不會死在這里,他受的傷,也不過是招惹瞿蕤琛而付出的代價。

    “當然可以了盧小姐,不過這個人還清醒著,我到是不好做決定了,不然還是請盧小姐幫我做個決定吧?現在該怎么處理他呢?外面都是監控,不能送去醫院,但是老大也吩咐了不能叫私人醫生過來。歐上帝,這可怎么辦呢!焙谌寺柤,眉頭不展,可眼神卻死死鎖住南平的一舉一動,仿佛真在等她想個好主意。

    南平眼神微閃,裝作不安地模樣,“你問我做什么,我自己都自身難保。你先是把我愛人帶走了,明明跟我說做了選擇會放了我,結果現在又變成了這種局面,我可沒那么聰明,幫你出這主意。”

    這淡漠地語氣結合她的臉色,倒是能看出女人的恐懼。這也不稀奇了,畢竟被這種場面嚇了兩次,這反應才最正常,到底也只是個女人而已。

    聽她說完后,黑人咧嘴笑出聲,摸了摸下巴點頭:“也是,最初你想救的人本來也不是他”他拍了個巴掌,又道:“那就放他在這自生自滅好了!

    他揚頭示意手下,那幾個大塊頭便把地上的男人拖了起來,準備丟進最里層的密閉室里。在這個過程里,南平既沒有出聲也沒有回頭再看一眼。只是幾人把曹禹拖過她身側時,他不知哪來的力氣,緊緊扯住了她衣角的一處。

    察覺到力道,她這才低下頭,與曹禹眼神撞上,他張著唇,發不出任何聲響,可南平就是看清楚了他想說什么。

    是我輸了

    他嘴角輕輕上揚,笑意驟生。不待人掰開他的指節,自己便垂手而落。他想,就這樣吧,她目光從未落在他身上,卻也不會把真心托付給別人。

    他和瞿蕤琛在本意上,如此平等。

    他再沒什么念想了……

    待安排妥當,徹底不見曹禹身影后,南平才徐徐對面色如常的男人道:“可以送我回去了嗎?”

    這是她詢問的第二遍,她打賭不會再有第三遍了,因為瞿蕤琛等不得,他何等精明,必也會算好時間。

    得到他準確的答案,她便擺出副疲憊的脆弱樣,待幾人出了地下室,借著昏暗天色的遮擋,南平收斂起表情,低著頭上了車。

    …

    ‘啪’一聲響,面上滾燙的灼燒感傳來,火辣辣地疼。南平偏著頭,在這一瞬間嘗到了面頰上失去神經的麻木感。

    她保持著偏移的視線,身子一動不動地,也不發一言,這是瞿蕤琛第一次在外人的面前打了自己。

    黑人見著氛圍不對,想起老大的交代,也不敢多看,便笑呵呵地躬身關心了幾句瞿蕤琛的傷勢,即便知道他傷勢不重,根本就是些表面功夫,可到底也理虧些,說了幾句好話,便帶著屬下離開了別墅大門。

    一行人一走,管家和手下們便也有眼力見地退出了房門。

    瞿蕤琛走了幾步,躬身坐在沙發上,伸手摸出根細煙和打火機,點燃。視線就停留在盧南平的衣角處。

    那里紅地刺眼,沾了某人的血。

    “你傷勢還未好,最好不要抽煙!蹦掀教痤^直視起前方的男人,終究還是她先開了口。

    也不知是她的話起了作用,還是他聽出了她出聲里的妥協味,他吮吸了最后一口,突出朦朧的煙圈,順從地按滅了煙頭,視線透過煙霧回到了她的臉側,那里清晰可見的巴掌印,或多或少都讓原本就嬌嫩的肌膚逐漸紅腫起來。

    他的力道并不重,只是聲響。

    這點兩人都清楚。

    等面前的煙霧散去,那張不施薄粉卻紅了半邊的臉愈發明顯起來,而本就瑩瑩發光的一雙眼睛,此刻更是添了些茫然無措的黯淡。

    瞿蕤琛不作聲,他知道這個女人慣會演戲,即便受了如此大的驚嚇和波折,也還是能忍著不發作她真實的脾性。

    就這一點就能證明,她從不信任他,或者說,她不信任任何人。

    男人的目光幾乎要穿透她的臉頰,窺探到她芯子下從未取下過的面具。在這強烈的視線下,她難得產生了一絲窒息的壓迫感,視線跟著停滯一瞬,隨著他周身氣勢的變動而得到緩解。

    她頓一頓身子,“你今天做的局,除了解決曹禹,是不是還為了敲打我?”

    瞿蕤琛見她神情有些恍惚,便淡了眼神,垂下眼瞼,“害怕了?”

    只聽她心不在焉地應了聲:“嗯”

    他便也點點頭,:“確實,所以這敲打起作用了嗎?”

    瞿蕤琛居然承認了?

    南平訝異,只眉頭一皺。又有些看不清眼前這個男人。

    他不惜讓名聲受損也要敲打她,傷敵一千而自損八百。這種主意可真不適用于這個男人的身份。

    可南平不知道的是,正因為付出了如此多的心血,所以,不如愿以償又怎能罷休呢?

    第183章 Chapter 183 歸途

    “你是說曹家派人給曹禹轉去國內醫治了?”陸高鶴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水, 語氣有些許詫異中卻又透著幾分果然如此的篤定感。

    “是的少爺,據派去的人探聽到的結果來看,確確實實是這樣!毕聦俅寡刍卦, 身姿不自覺躬著,小心又謹慎。

    陸高鶴停頓片刻, 不知怎的,驀然笑了起來。嘴角因上挑的笑意微微勾起,連帶著原本蒼白無血色的臉頰都紅潤不少, 有了幾分生動鮮活的生命力。

    這樣的結果他雖然料想過, 只是卻不知會這么快發生。曹禹不知是什么原因半夜被送去醫院救治, 而才僅過了一天就被轉入國內, 說實在,這可不像是為了他身體著想, 反倒像是犯了什么大事,被曹家匆匆帶回。

    這么一看,瞿蕤琛這人果然很不簡單,不僅僅是因為背靠樊家, 單憑這股狠厲果斷勁兒,快刀斬亂麻, 殺人于無形,期間偏偏還能撈個好名聲,確實不好對付。

    暫時能不與他對上就盡量不對上。以他目前的能力來看, 對上也是找死,況且那人指不定還再等他撞上門, 畢竟事關同一個女人,怎么可能相安無事呢?

    他可不是曹禹,沒有那么蠢。

    半晌, 陸高鶴抬頭示意,身旁躬身站著的下屬便自覺退了出去。他看著手中的茶杯,指腹微微撫過上面的杯紋,歐式古典風情中偏透著濃濃的廉價感,嘴角的茶味,此刻也已經化為苦意,在舌|尖上蕩個不停,滿齒劣質的氣息。

    他微微蹙眉,在眸光流轉間,輕輕摔了手中的杯子,砸落在瓷磚上的聲響清脆又刺耳,橫沖直撞地穿透到隔壁的房門中。只等片刻寂靜未消,隨之而來的便是趙芝蘭略帶擔憂的腳步聲。

    陸高鶴聽著聲響,緩緩靠在背后松軟的靠墊上,似疲憊的閉上眼睛,這幅脆弱敏感的模樣便驟然而生。

    他還需要母親的手來做些事。

    …

    這段時間南平開始不住宿了,除去上課學習的時間,幾乎夜夜都被‘囚|禁’在別墅二樓的主臥房中。瞿蕤琛盯她盯得緊,要得也緊。

    此刻她便沒什么力氣地躺在抱她人的懷里,長而柔順的發絲緊貼著白嫩細滑的肌膚,黏膩|濕潤的觸感,無一不暗示著剛剛經歷過怎樣一場大汗淋漓。

    南平懶懶地不說話,瞿蕤琛抱著她,像抱著一塊水豆腐,見她眉間透出的疲累,便也不再折騰了。

    趁著安靜,說起了旁的事,“你爸給我來了通電話。”

    這話一出,南平眼皮便動了一下,她睜開眼愣愣望著他,疲憊的眸光里終于投出一絲驚訝,“他有什么事?怎么不給我打?”

    許是她神情太過自然,讓瞿蕤琛原本試探的心又重新變得平和,他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她的頭發,輕飄飄的口吻像是在告訴她不是什么大事一般。

    “可能是想你了,問起了你回國的時間!

    馬上到學校放假的日子,南平有兩個月的休息時間,原本瞿蕤琛是不打算讓她回國的,但奈何他手中的這只養得精細又嬌貴的金絲雀,到底不是無父無母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他還沒有絕對的擁有權。

    即使嚴密防守著她身邊一切的風吹草動,也無法把所有情況都算進去,沒有了一個曹禹,也還會有無數個想打主意的礙眼小丑。

    這人倒是狡猾,知道他不好對付,便從其他地方入手,可惜了,主意看著是好,實際實行起來卻難如登天,畢竟陸遠清也不是眼里能容沙子的主兒。

    不過這一來,倒是給瞿蕤琛敲了個警鐘。

    程家需要繼承人,而他的身份不合適。

    得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最好能讓程溫韋一想起這個就頭疼不已才好。

    …

    在另一端的中式別墅里,程溫韋剛放下電話,身旁本倚靠在床頭的盧清荷便急忙俯身過去詢問,“怎么樣了?有說南平何時動身回國嗎?”

    程溫韋搖搖頭,眼神中似乎若有所思。盧清荷見他這樣,便也有眼色的閉上了嘴。瞧著男人也沒什么太大的情緒波動,應當還算順利。她如此想著,便也就不急了。

    誰知也才剛放下心,就聽身旁人道:“他說要和南平一起回來一趟,到時會來程家拜訪!

    “這……”盧清荷聽著有些詫異,卻不知怎的又有一絲竊喜。瞿蕤琛要同南平一起回來,就需要放下手中的公事耽誤一陣,不是在意失去南平是什么?如果不在意,大可直接放手,何必又多此一舉呢。

    這些個權貴,個個都是大忙人。哪有心思談情說愛,何況還真想與自己女兒訂婚,這可不是小事。

    瞿家比陸家好,瞿蕤琛也遠比陸高鶴優秀百倍,奈何身份不能接手集團,確實可惜。

    “我卻是沒想到他對南平竟是來真的!背虦仨f思緒著,雖有些不理解,但還是拍了拍盧清荷的手吩咐著:“你到時給南平去個電話,讓她確定好了回國日期后告訴你一聲,我們好給她接風。多關心她幾句,那孩子獨身在外,身邊除了瞿蕤琛照看著,也沒什么親人,小時候也吃了不少苦頭,唉……說到底還是我們做父母的失責!

    怎么說也是他程家的千金,等回來以后,該有的待遇都是要有的,他一并補償。

    盧清荷聽到這里,哪里什么不明白,她壓住心頭的喜悅,妥帖地說道:“南平懂事,從來都讓我放心,知道你這么關心她,肯定也高興極了,哪還有什么怨懟,寬心吧,等她回來,你好好盡盡父親的職責,多疼疼她就好了!

    程溫韋聽著妻子的話,也滿意地點了點頭。對她伸出胳膊,盧清荷便靠了上去,嘴角帶著溫柔的笑意,眼神里也晃動著莫名的神采。

    終于,南平的身份要真正被認可了。她的女兒不比華麗蕓生的差,身份自然也不能被比下去。

    她有信心,不久的將來,光啟集團必會是他們母女二人的天下,在小兒子還未長成之前,南平身為姐姐,必須要為他打下堅實的基礎,鋪出順遂的道路。這就是她所有的計劃。

    …

    “程家那邊基本已經同意了,只是說還需商量一二。再等等吧,媽一定幫你訂下這門婚事。”趙芝蘭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他兒子從未求過她什么,既然開了口,當然得辦好。何況她也有私心,光啟需要繼承人,這也是她兒子東山再起的好機會,必須抓住了。

    陸高鶴點點頭,假意咳了兩聲,摸了摸床邊的眼鏡,自然地拿起戴在了鼻梁之上,他知道母親能力有限,分得清孰輕孰重,也并不露出著急的神色,反而寬慰起來。

    “沒關系媽,程家不是小門小戶,多考慮一下也是應該的!

    望著這么懂事貼心的兒子,蒼白的臉色,隨時都可能倒下的單薄身軀,趙芝蘭的手莫名收緊又放開,她心疼地拍了拍兒子的手背,“先養好身子,事情既已攤開說了,媽會想盡一切辦法讓程家答應,她母親沒見識,自以為去了高層社會身份就不一樣了,殊不知豪門世家要顧忌的又何止那幾點,她既有攏住男人的手段,我也不會讓她想法落空的!

    說完這些,趙芝蘭又有些欲言又止。握著陸高鶴的手心,泛出一絲涼意。從她的肢體動作來看,陸高鶴已經可以判斷出,大概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令他的母親也有了一些莫須有的顧慮。

    “有話就說吧媽!彼匚兆∧赣H的手,讓她放心。沒有半點力道的虛握著,片刻后才不緊不慢地松開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個小姑娘馬上快放假了,看樣子應該也是要回國一趟去的。”趙芝蘭

    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在察覺到兒子神色如常后,便放下心來。

    可她不知道,在陸高鶴聽到回國這兩個字眼,血液幾乎凝固,但面上還始終保持著從容,哪怕心里已然警鈴大作。

    “回國嗎?”他呢喃一句,“真好呢,可以見見家人了!钡故峭浟藢W校還會放假這件事。千算萬算,還是有遺漏……

    “也就兩個月罷了。”趙芝蘭勸慰道。她知他心思,可以他目前的身體來看,回國是絕不可能的,她也不會允許。

    “是啊,兩個月的時間,可以準備很多事情了。”

    在富人圈子里,兩個月時間是不長,但用來決定一些大事,搓搓有余了。

    “媽,給爸打個電話吧,我想見見他。大哥知道我醒了也沒有什么動作,這都是爸的苦心。我想好好和爸談談,我現在這幅身體,也去不了任何地方。”他臉上露出些無奈,到底是不如從前那樣驕傲矜貴,不可一世了。

    見兒子心情低落,趙芝蘭哪還有什么不同意的,當下便應了下來。只是見見陸啟年而已,出不了什么差錯。

    她起身出了臥室,撥通了久違的一通電話。

    算上日子,從兒子醒來,她就沒有主動打過一通電話過去了。她神色冷然,只是等那邊接通后,趙芝蘭的語氣又立即恢復了平常。

    陸高鶴佇立在房門后聽著,眼神無目的地落在某處。他一定要在這兩個月的時間內利用父親說動陸遠清,不然永無回國的可能。

    要知道盧南平一旦回國,變數定然遠比他想象要大得多,他根本無法放下心。

    陸高鶴瞇了瞇眼眸,手心用力,胸口的肋骨處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第184章 Chapter 184 家族

    時光轉瞬即逝, 很快就到了約定的日子。在偌大的機場中,伴隨著人來人往,南平被瞿蕤琛牽著進了頭等艙, 一起踏上了回國的旅途。

    這歸國日期說起來還是瞿蕤琛定下的,為了方便遠程辦公, 他甚至把一些重要的文件都一并隨身攜帶,下屬的人數也從之前三兩個增加到十個之多,里面包含的隨行人員血統也同樣參半, 不免讓人產生要回去長待的錯覺, 然而南平心中卻早已有數, 這個男人恐怕還是怕發生變故, 所以才對她這次回國如此大費周章,寸步不離。除了工作方面的部下之外, 連著身邊也跟了五個身材壯碩的保鏢,明著是保護安全,實際卻像是要監視她的模樣。

    不過也無所謂,反正最后都會回程家, 想必不用她想主意,很多人和事又會發生不一樣的改變。

    隨著一聲轟鳴作響, 飛機開始啟動,南平也順閉上了眼睛,扭頭靠在身邊人的肩膀, 瞿蕤琛察覺她蹙起的眉頭,便貼心地把座椅給她調整好, 讓她可以躺得更舒服一些。

    因而是一路睡過去的旅程,他們很快便到了目的地。候機廳外,早已有人在此等候。除了瞿蕤琛國內的助理們來了之余, 還有程家特意派來接南平的司機。

    兩方人馬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共處一處,倒也不尷尬。見他們一行人到了,還未等助理一把手上前,程家的司機就滿臉笑容地迎了上去, “二小姐,程總派我來接您回程家!

    南平挑眉,看著面前模樣周正,笑的很是和善的中年男人稱呼她為二小姐,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彎了起來,輕輕頷首,“那就麻煩你了!

    她應下之后,突又后知后覺地回過神,望向身旁緊握她手的男人,詢問道:“跟我一起回嗎?還是說你先回瞿家一趟再過來?”

    瞿蕤琛聞聲看去,見她精致的面容上綻放出淺淺笑意,眼眸中的流光溢彩閃爍個不停,里面隨之而來的催促聲是如此的明顯。

    她似乎是很開心,像是得到了某種認可。

    “嗯,同你一起回去吧,回瞿家不著急!宾霓ㄨ∧罅四笏氖中模抗庖沧兊脺厝。

    這個答案雖在南平的意料之中,她卻也還是有幾分失望,說實話,她并不希望瞿蕤琛能很快的解決那件棘手的事,就算對方是陸高鶴,她也還是希望最好能一石二鳥。

    現在她的身份已經被認可,尚算成功了一半,還差最后半年的時間,她的羽翼就能豐溢,到那時,沒有人可以再試圖控制她。

    假以時日,她完全可以獨自強大。

    即使是商業聯姻,也同樣有把握能掌握到絕對的主動權。

    …

    程馳在得知南平回國的消息后,第一時間就趕回了程家,他清楚的知道這是程又薇故意讓他回去給南平難堪才通知他的,可是他心底的一些不能見人的心思,在聽到消息的那一瞬間,又死灰復燃起來,這是在南平走后很久都沒有過的狀態。

    在見到本人后,愈來愈強烈。

    “呆站在這里做什么?”程又薇瞥他一眼,又順著他的目光一并望去,待瞅到那抹白色身影,笑容輕蔑起來,冷哼一聲,“你倒是出息了,敢在我面前這么明目張膽的看那個賤人,要不要我幫你叫她過來?”

    程馳蹙眉,立馬收回視線,他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可奈何,又隱隱覺得厭惡,“不用,說吧,你叫我來幫你做什么?”

    “看到她身邊的那個男人了嗎?”程又薇故意地站開了一些,一道挺拔有型的身姿顯露在程馳望去的目光里,在他還沒來得及細思下,緊接著又聽,“瞿蕤琛認識嗎?我們的外交官大人,專程來商議同盧南平訂婚的事,不僅如此,據說陸家那位出車禍成植物人,不知怎么醒了的老二,醒來的第一件事,也想要和盧南平訂婚,一個兩個,都有這個念頭,你說說,是不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呢?籠絡男人心都是一把好手!

    程又薇嘖嘖稱奇,而眼神里的惡意早已不加掩飾,“你不愿意看到她嫁給別人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前就是我腳下的一條狗,起了什么不該有的心思,我都能察覺到。就算你有時把我當成那個賤人來注視,我也忍了,但是你看看,最后你得到了什么呢?還不如,再重新回來給我做事,我保證這次你會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不知想到了什么,程又薇又突然笑了起來,“你別想站在她身邊了,你這種心思被她發覺,應該會很惡心的!

    程馳看著眼前笑彎了腰的女人,不禁眼神冷然,也是,她根本就不知道,盧南平早就知曉他是哪一種人了,了解的比她多的多。

    只不過,程又薇說得也沒錯,他的確不想看見她和別人訂婚,因為他怕他會嫉妒。

    他摸了摸心口跳動的位置,頭一次覺得有了些不一樣的觸動,這種感覺像是新生。

    “所以,你今天到底要我幫你做什么?”程馳挑眉,看著前方白色身影的眼神愈發幽深,像是被點燃了的火把,燃燒的火焰爭相想要從他眼眸跳出,把人包裹住,吃個干干凈凈。

    程又薇得到準確答復,上揚的唇角肆意又不屑,她知道他無法拒絕,男人嘛,要不到的東西就總會心癢癢。

    “不著急,她剛剛才回國,現在出手不是好時機,何況還有瞿蕤琛在場,你只需要晚上在那賤人跟前晃一晃就好,想來你也很想她吧?就當是給你機會,她的房間被我讓傭人安排在你的隔壁了,希望你好好利用。畢竟近水樓臺先得月,瞿蕤琛他并不能在這里過夜,父親是不會允許的,但你不同,你本就是程家的一份子!北M管身份上不得臺面。

    這話程又薇沒說,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怎么說最能引誘程馳。

    程馳以前聽她的話,是條聽話的狗。即便現在脫了狗鏈乖張了,本性卻也還是個畜|生。

    她并不怕他會反水。

    而程馳顯然也是這么想的,他從前想要的東西礙于身份的壓制得不到,現在想要的東西,身份這種東西已經管制不住他了。

    他確實心癢。

    像是被種了個蠱,子蠱脫離了母蠱,就會迅速枯竭。他渴望的東西,從血液里就開始生長,直至完全啃|食他的心臟。

    這種吸引法則,自然是要償還清‘債務’的。

    …

    “在家里就是一些家常菜,招待不周,小瞿你就多擔待,彼時我還會為南平舉行一個接風宴會,到時你一定要來!背虦仨f笑容爽朗和藹,拍瞿蕤琛肩膀的模樣,很有幾分岳父的架勢。

    可精明如他,訂婚的事宜,卻只字不提。

    瞿蕤琛自然也清楚這是程溫韋在跟他打太極,他也不計較,同樣笑地明朗,“那是自然,南平是我女朋友,程叔不用同我太客氣!

    說著,他便握住了身旁人的手,“我們一起敬一敬程叔和盧姨吧?”

    南平點頭,今晚她表現的很順從,無論瞿蕤琛需要她做什么,她都異常配合。不為別的,她就想看看,她這對親愛的父母親能為利益做到哪一步,是不是真的有勇氣面對瞿蕤琛的怒氣。

    “爸,媽,我和蕤琛敬你們!彼佳蹘,依偎在瞿蕤琛身旁的柔情模樣,無不清研絕麗。程馳在一旁注視著,走了這大半年,她似乎越來越光彩奪目了。

    程溫韋動作有所停頓,但仍舊笑著同盧清荷對視一眼,大拍桌面說:“好!這杯酒爸爸和媽媽也希望你們無論學業或工作,都順遂直上。”

    看得出來,他的話還是帶了幾分真心的,畢竟盧南平也是程家的骨血,所以,看戲看到這里,這異常溫馨的一幕,無不刺激著程又薇的眼球。她下意識握緊酒杯,像是想要潑到那幾人的頭上。

    程景明注意到她的動作,金絲邊框的眼鏡下遮擋了些意味不明的東西,他輕輕拍了拍程又薇另一只握成拳頭的手背,提示著,“今天是特殊的日子,不要輕舉妄動!

    幾乎也是一瞬間,程又薇就回過了神,放松下來,程景明總會恰到好處地平息她的怒火,從小就是如此,她有時也習慣性會依賴這個男人。

    “我只是看不得這些!背逃洲泵鏌o表情地說著。

    程景明知道她的心思,不挑明也不責怪,同樣不曾寬慰,他只獨自抿了一口紅酒,笑容平和中有一絲不疾不徐,“晚飯就快結束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一會就早點休息吧。讓程馳回去,今晚別住在這里,好嗎又薇?”

    他看向程又薇的眼神中溫柔又不失身份,身為大哥的命令,程又薇不會不給他面子,只是她有些驚訝,驚訝為什么他能猜到她想做什么。

    她以前命令甚至教訓程馳時,程景明從來都只在一旁做個旁觀者,怎么現在到了盧南平這里,就出來阻止了呢?

    他該不會……

    程又薇抬眼與他四目相對,想要看出一些破綻,卻始終沒有任何發現。

    更何況程景明還對她承諾,“你想要的東西,不會因為盧南平就沒有的!

    能說出這種話,應當也不會對那女人起心思。

    她低頭“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程景明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頂,像個好哥哥的模樣,隨即察覺到一股觀察的視線,他回望過去,笑容更深了。

    一家人,心底都各懷鬼胎,但至少表面上更融洽了不是嗎。

    第185章 Chapter 185 小人

    距離程溫韋在雅爾大酒店給她訂下的接風晚宴只剩下一天的時間, 白天忙碌的事情很多,選珠寶、試禮服、擬請帖……,傭人女仆們圍著南平周身打轉, 抱著高定禮盒跑上跑下,只為她一人忙碌, 到了晚上才停歇。

    開飯時間因為程溫韋的早歸而提前,他心情不錯,久違地主動讓管家把程馳叫了來, 一家人一起吃晚飯。

    一桌五個人, 面上神情各不相同, 卻又有一絲詭異地融洽。

    南平晃了晃手里的紅酒杯, 拿余光瞥了眼對面的男人。

    她本來無意關注他。

    但她發現了一個有趣的地方,程又薇和程馳似乎在鬧矛盾。兩人明明坐在相鄰的位置, 卻毫無交流,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對方。反到是程景明做足了兄長的身份,提了一兩句關心話語。

    南平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剛回來那一天晚上,程景明摸著程又薇的頭, 輕聲低語著什么,抬頭與她對視之間, 笑容溫和如水。

    真是奇怪。

    “南平,明天的接風宴會上,我會請來記者媒體參加, 你的真實身份總要告知眾人,即使后面會有一些不太好聽的聲音, 你也別放在心上,到時自然會有人出面擺平,那些記者都是聰明人, 會知道怎么報道才合適的!背虦仨f說著,神情和藹地看著她。眼神里像是真的在為她打算的模樣,告訴她,什么都不用擔心,爸爸都替你鋪好了路。

    而那路,原本應該是屬于他另一個女兒的,

    南平乖巧點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了,爸爸!薄

    程溫韋拍了拍她的胳膊,爽朗地笑了兩聲。她低頭抿了一口紅酒,隨后才緩緩抬眼,目光投向對面。

    程又薇果然在怒視她。

    可那又怎么樣?

    隨她怎么瞪,局面只會向更利于自己的方向走。她無所謂地挑了挑眉,那模樣看起來像是在挑釁。罷以四八一六九留三。只是她生的美,挑的眉毛為她冷淡的表情更添幾縷生動艷麗,靈氣逼人。

    程又薇攥緊手心就要起身,從剛開席到現在,她一直在忍耐,想著程景明的話,她那晚沒有讓程馳留下,眼下看她這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她終究是忍受不住。

    她后悔了。

    剛要起身,身旁的一只大手按住了她的腿,強行讓她坐定。程又薇美目一橫,掃了過去。只見程景明原本是斜斜靠著椅背的姿勢,已不知在何時坐正,挺直的脊梁看上去像個貴公子。

    見她瞪過來,他也沒有回頭,只收手輕扶了一下眼鏡。頭微微抬起,臉上帶點笑意,“父親,明日在接風宴會開始前,先開個記者招待會吧!

    他說的平緩,甚至漫不經心,但眼神總是充滿著溫和的善意。

    盧清荷眉頭緊了緊,忽又松開,隨后才笑了起來,“景明,宴會上告知他們就是了,不用再費這個勁!彼醚凵癯蛄顺蚰掀剑疽馑s緊搭話。生怕在宴會前出什么差錯。要知道,這一天可是她們母女好不容易才等來的。

    南平接收到眼神,知道盧清荷在擔心什么,她沒有言語,只眼神回望過去,直覺告訴她,程景明應該有其他的目的,他并沒有要阻攔宴會開幕的意思。

    盧清荷見她不吭聲,心里一急,就想再說幾句。卻聽這時,程溫韋思緒后出聲:“也不是不行。”

    先召開記者會,消息一發布,就會有很多人提前知曉;蛟S到時還會收獲一些意想不到的驚喜。況且瞿蕤琛早已知曉宴會日期,他只需要跟他提前說一句開記者會的事,他自然會干預進來,即使為了南平,也不會讓光啟的股票大跌。

    對于如何控制市場輿論,瞿蕤琛可是行家。

    程溫韋想通了以后,對著程景明點點頭。這就是同意了。

    程景明嘴角微勾,領會了他眼神中的意思,“我會提前安排好的,父親!彼缡钦f道,而后才向盧清荷解釋一句:“盧姨不必擔心,招待會開得越早,對南平的身份公開越有利。”

    解釋完以后,他沒再理會盧清荷變動的神情。只對南平笑了笑,模樣如常,不露一絲破綻。

    南平有些看不透面前的男人,這個人從未像程又薇那般看待她,從她入程家的第一天,態度就異常溫和。仿佛真像她的親兄長。

    是個很理智的人。

    要不是他,程又薇估計早就長歪了。歹竹里面出好筍,只可惜,這好筍不是程家的血脈。

    程景明收回眼神,那副泛著平靜光澤的金絲邊框的眼鏡下,藏了一雙精明的眸子。只是他絲毫不外露,哪怕在家人面前,他也習慣了偽裝。

    察覺到程又薇身體放松下來,他嘴唇動了動,似要開口,卻在另一邊動靜異常的方向,投過去了一道略帶壓迫的視線。

    兩人對視半秒,程馳先避了開。

    “小馳晚上就留下吧。”他聽他這樣說。

    身體不由地一頓,還未等他回復,程溫韋也點頭道:“住下吧,明天一起去雅爾。”

    雅爾是光啟旗下的品牌,也屬于私人產業,與董事會的那群老股東沒有任何關系。掛得是程景明的名字。

    外界都知道程景明的身份,卻不知他程馳,只隱約聽過他的名號,他也從未暴露在記者們的閃光燈下。眼下居然讓他留下一起去雅爾,饒是內心早已什么都不在乎的程馳,也難免掀起絲波瀾。

    私生子的身份是可恥的。

    從小程又薇就這么灌輸過他。

    程馳聽著這話去看程溫韋時,他連余光也不留給他,只轉頭吩咐程景明,“明天的招待會,把程馳也帶過去?傔@么不見天日的躲在他姐姐身后,日后還怎么立足在江棱!

    這話一出,除了程景明之外,無不詫異。

    程溫韋這話,顯然是要給程馳分權了。怎么說也算是程家的兒郎,確實不能再渾渾噩噩下去。

    一時之間,眾人表情各異。

    南平把程馳震驚的目光盡收眼底,他這副模樣,顯然是不知情了。程景明好手段啊,先是用她安撫住了程又薇,再又三言兩語地讓程馳露了頭。

    他這是什么意思呢?

    程馳出不出頭,對他來說都不算什么重要的事,何必提到人前?她心底疑惑,還不說程溫韋也如此順暢地應了下來,看上去并不像是剛決定好的事。

    可在他們眼里,程馳就是個廢物。無論怎么扶持,都是扶不上墻的一灘爛泥而已,爛泥能有什么作用?

    她瞥了眼程溫韋,見他只是像個平常父親對兒子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突然又覺得怪異。事情絕對沒這么簡單。

    南平輕抿嘴唇,在盧清荷伸手想要握住她手背前,及時抬起了胳膊,拿起筷子,夾了一顆牛肉丸,貼心地放進了盧清荷的碗里。

    “媽,多吃點肉,你看你都瘦了不少。有些事還是要少操心一點!彼毬暭氄Z的說著,聲音控制在只有兩人能聽清的范圍之內。

    盧清荷在聽了她話后,眼皮猛地跳了兩下,才作罷不再示意她。

    在程家程又薇不足為慮,程馳也不足為懼,只有程景明,還是個未知數。是敵是友,尚不能分明。

    南平微微起身示意,倒酒的女傭立馬迎了上來,給她快要見底的紅酒杯再重新添滿。

    …

    夏天的夜晚總是異常燥熱,即使三樓的長廊上開窗通著風,溫熱的氣息也還是肆意生長。

    南平的臥房里開著空調,她泡完澡出了浴室,拿起吹風機準備吹頭發,就聽見門口一陣沙沙風聲中帶著清脆的轉鎖聲。

    有人在開她的房門。

    她瞇起雙眸,平靜地拿著吹風機走向臥房門口,一把扭下房門,就想抬手揮去。

    一只手及時握住了她的胳膊。

    四目相對,南平這才看清眼前人的臉。

    “看不出來大哥還有撬人房門的嗜好!彼@么開口,聽著語調是溫軟的,眼底的冷意終究是顯露無疑。

    程景明覺得好笑,無奈收回了手,:“這原本就是我的房間,你的房間在二樓,你沒看到書桌上放著的筆記本嗎?我昨天還在這辦了公!毖韵轮饩褪牵耗阕咤e房間了,難道自己沒注意到?

    當然是沒有。程家的所有臥房用的被褥都是清一色的白,二樓和三樓臥房風格又是同一種商業風,很難有分別。

    南平神色一頓,驀然想起上樓前程又薇突然提醒她別走錯房間的模樣,原來她是故意的。

    怪不得一點都沒有要找她麻煩的意思,在這兒等著她呢。

    她揉了揉眉心,神色似有些疲憊,這幾天一直在忙,明天又是接風宴會,她沒睡過一個早覺,一時不察,惹來這種麻煩事,如此幼稚的報復手法。程又薇還真是心眼小到家了……

    “我沒注意到,不好意思!彼畔铝舜碉L機,準備直接出門。

    剛要走出去,就被程景明拉住了手腕,等她回頭,他便立馬又松了手。

    “你還裹著浴巾,就這么走去二樓嗎?”或許是怕她不理解,他又提醒一句,“程馳今晚住在你隔壁!

    繞是南平再頭疼,這下也迅速反應過來,眨了一下眼睛,重新進了屋。

    “你先別進來,我去換衣服。”

    程景明見她眉頭平靜中透著淡淡的煩悶,不由地思緒起程又薇晚飯下席后去找程馳說話的身影,還時不時地回頭張望。

    他像是明白過來,盯著前方消失在房間內轉角的背影,眉心跳了跳。

    第186章 Chapter 186 頭條

    她和程景明接觸的機會不太多, 之前回程家就少,如今回國雖一直待在程家,但兩人都是大忙人, 一天下來自然也見不了幾面。更別說前些天她還回金苑湖睡了。

    臥房經常更換,所以今晚程又薇特意提醒她, 她也沒多想,還以為是又換了新房間。她本來也不把自己當程家的一份子,這里只是個相對‘富!奶辶T了。

    像今晚這么尷尬的場面, 南平確實也沒料到。好在她從來不是一個遇到點事就慌亂的人。僅僅是心底不愉, 面上卻也沒有發作, 十分鎮定的換下浴袍, 走了出去。

    “大哥早點休息吧,多謝你提醒我!彼垌謴土藥自S清亮, 話語透出一絲真心實意的謝意。

    程景明看著,點點頭。隨后注意到她濕漉漉的發絲緊貼在頸肩乃至|胸|前,暈染出層層水影,透出零星底色。他不禁眉頭微皺, 意識到不妥,斟酌一二, “把頭發吹了再走吧!

    南平聽后,有瞬間的走神,只覺得奇怪。她下意識搖頭, “不用了,我回去吹頭發, 就不打擾大哥休息了!

    如此,程景明也沒有再勸。等南平背景完全消失在走廊拐角,他才關上了門。沉思片刻之后, 重新打開了通訊錄,劃到一欄,撥了出去。

    一個好兄長不好當,何況還有個不服管教的妹妹和一個心思不正的弟弟。一個兩個,都是泥坑,不能幫上什么忙,卻能用力糊住他的腿,拼命想要他也沾上點泥腥味兒。

    …

    宴會如期舉行,在雅爾大酒店的一樓宴會廳。

    來參加宴會的大家族領導人不少,一個圈子的人,有重要場合需要他們來撐場面,大多都是很樂意給面子參加的。更不肖說下午的招待會上提前發布的消息。

    如今,程家可是熱門話題。

    連私生子程馳都敢在媒體下正式露面了,屬實算是高調。不過倒也說得通,誰讓人家有個好女兒呢?雖也是私生,可那又如何,那位可是樊老親自認下的干孫女。

    有樊家和瞿司作靠山,確實有囂張的資本。

    沒看為了給她鋪路,連不被認可的私生子都擺到臺面上給人做擋風板了嗎?程溫韋是老狐貍,精明又刻薄,不會無故扶持一個人。

    南平還從未感受過這種排場,今天的宴會只為她一個人而辦。

    經歷了這么多,也見識了大風大浪。此刻在眾多聚光燈的照耀下,她也能從容不迫的微笑。

    這一刻,南平才算是真正的踏入了上位者的圈層,有了還算‘高貴’的身份,這就代表著,擁有了某些實際的權力。

    …

    宴會人多,侍者端著盤子穿梭在各處,隨處可見的記者媒體,仿佛要記錄整個宴會過程。程溫韋倒是習以為常,他們要拍要錄是他們的事,至于能不能公開、怎么公開又是另外一回事。

    只是做做樣子罷了。

    他笑了笑,余光瞥向這場宴會的主角,他的女兒正與穿著西裝革履、身姿優雅的男人站在一起,巧笑嫣然著相談甚歡。

    南平一席水藍色長裙,飄逸靈動的裙擺,落地生蓮,在聚光燈下閃耀著細碎的藍光,走動起來,猶如仙子漫步,步步輕盈。

    瞿蕤琛也不同尋常打扮,穿著雖低調了些,但是氣質難擋。

    兩人站在一起,確實般配。

    程溫韋瞇了瞇眼睛,腦子里又開始思緒起趙芝蘭的那些話,他如今確實需要一個優秀的繼承者,瞿蕤琛從|政,身份敏感,不能相配。

    ……可也并不是非她兒子不可。

    他的視線從瞿蕤琛身上移開又落回自己女兒身上,美麗的東西總是有引誘人的本事,待到真正綻放開的那一刻,或許能出現更好的人選。

    不知想到什么,程溫韋滿意地笑了笑,與身旁世家交談的領導人碰了碰高腳杯,抿下一口紅酒。

    宴會行至一半,在眾人意料之外的目光下出現了位大人物。

    樊九瀟是代表樊老過來的,還是在瞿蕤琛的請求下。樊老年紀大了,不欲參加這些世家宴會,便讓自己孫子來了,可僅僅是這樣,在眾人眼里也是十分難得了。據說這位佛子般的人物可難得露一次面在公眾場合的。

    即便是姍姍來遲,也算是程家無上光榮了。

    這可是顆常青樹,不能得罪的大靠山。

    程溫韋聽著消息,立馬放下酒杯親自迎接,他與樊家以往是根本搭不上邊的,要不是瞿蕤琛喜歡南平,舍得為她鋪路,她也認不下樊家這門干親。

    說起來,還確實是沾了女兒的光。也欠了瞿蕤琛不少情面。

    可那算什么?大家都有可圖的目的。商人重利,在程溫韋眼里,如今程家能與樊家攀上,就是好的開始,能真正得到樊家的認可就最好了。

    “真抱歉,來的有些遲了,程總別見怪!狈艦t神情寬和,出于禮貌,他先表達了歉意。

    程溫韋心底詫異,仿佛有些不信樊家子弟居然會如此‘好相處’,連聲音也毫不咄咄逼人,反而溫潤如玉。

    打量著眼前身量高挑纖細,氣質古典,舉止得當,一舉一動都充滿著清雅氣息,像是畫作里走出的高貴佛子,出淤泥而不染。他不禁連忙擺手,躬身用上了敬稱,“不礙事,百忙之中您能來參加南平的接風宴會,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了。”

    聽他這么回話,樊九瀟只抿唇淺笑著,不應聲也不反駁。程溫韋見狀,也沒有自討沒趣,快速得換了話題,說起南平認他為師父的事。

    “南平給您添了不少麻煩把?也是您的功勞,她才能順利去做交換生!背虦仨f很會拍馬屁,知道像樊家這種人,是不能直接了當的談正事的,還得旁敲側擊的先搭個關系。這才不會顯得太客套。

    “她很好!

    樊九瀟沒有多說,只表情不變,和善的目光給了程溫韋平易近人的某種錯覺。

    他像是得到了鼓勵,開始大膽起來,“那就好,也不辜負她的努力和您的教導。原本也是說等宴會結束,過幾天再正式拜訪樊老,當面感謝的,總歸是做孫女的,一定得盡心才是!

    誰知還未等他臉上的笑意更深,便聽樊九瀟道:

    “這事不著急,爺爺最近不便見客。今日是十一的好日子,程總不用親自招呼我,自去忙吧!

    三言兩語便劃清了界線。

    程溫韋嘴角一抽,深知他來這一趟不容易,并不甘心就這么結束話題,想著再多說幾句。

    正要開口,樊九瀟卻突然停下腳步,偏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程總還有話說?”

    在如此平靜祥和的目光注視下,程溫韋驀然噤了聲,想說的話仿佛被卡住了一般。只等樊九瀟轉身先走了,他的后背才后知后覺的冒出了冷汗。

    有些驚覺,到底是他太心急了。

    樊家果然同傳聞一樣,不是好攀與的。一切還得從長計議。

    他目光沉了沉,盯著樊九瀟的背影,透出十足的野心。

    …

    樊九瀟有雙深邃安靜的淺棕瞳,濃密的睫毛向下低垂可以很好的掩蓋住其中真實的情緒,而他的臉俊秀異常,天生慈悲,即使不笑,也始終透著淡淡的親和力。

    他的視線鎖定在南平身上。

    她是這場接風宴的主人公。

    穿著高貴典雅,大方又美麗。下巴隨著她抬頭的動作顯得愈發輪廓流暢,小巧精致。看著他向她走過來時,臉上的笑容明顯停頓了一秒,而又恢復如初,卻似更加燦爛了些。

    似乎有魔力般,讓人視線無法輕易移開。

    “九哥你來啦!蹦掀矫佳蹚潖潱獠缴锨,輕輕挽住了他的胳膊。

    樊九瀟點頭頜首,并沒有推開她。

    兩人之間,莫名有種詭異的親密氛圍。

    瞿蕤琛在一旁注視著,笑容溫和。只是視線落在南平那只雪白的手腕上時,有片刻的陰郁一閃而過。

    但在外人看來,三個人站在一起,臉上的笑容各自溫柔,和諧又稀奇,像是一副世紀名畫。

    記者在一眾詫異中首先回過神,及時地按下了快門。

    要是登出,這可就是頭條。

    第187章 Chapter 187 朱砂痣

    宴會次日, 光啟集團與樊家一并上了新聞頭條。

    一時間,關于南平身世的相關傳聞鋪天蓋地,上層圈的人早已看透程溫韋這是要給自己的私生女正名, 順便為她鋪路。但在普通人眼里,不了解真相的人只覺得, 這可能真的是失散多年才找回來的富家千金。

    頭版頭條上,盧南平站在宴會廳中央,笑得甜美動人。身旁挽著的年輕男子, 是甚少露面的樊家九少爺?磧扇耸炷淼哪, 宛若一家。

    也正是因為有了這一幕, 南平是樊家九爺唯一親點的學生這一消息也不脛而走。

    眾人唏噓驚訝中, 卻又不停感嘆:程溫韋確實是得了一個‘好女兒’。不僅自身優秀,還能為家族帶來龐大資源。

    要知道, 不是誰都能親得樊九瀟指點的。

    況且瞿蕤琛還一直守在她身邊,這樣的人物能不顧身份公開參加私人舉辦的宴會,已經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事了。

    媒體記者敢拍下世紀三人畫,卻也只敢把瞿蕤琛截掉以后上傳剩下的兩人, 他是知道些好歹的。

    不過不虧,光是一個樊九瀟就足夠吸引流量了。

    而光啟領導人一定會比他還開心的。

    其實他想的也沒錯, 程溫韋確實樂見其成,甚至還想讓頭條再多掛幾天,只可惜, 怕惹樊家不高興,幾乎是新聞出來半天后, 他就命人壓了下去,動作雖慢了點,卻也不算故意而為之。

    這是識相的一種表現。

    南平看著程溫韋一臉自得淡然的表情, 不免心下嗤笑,僅一個樊家,他就能如此興奮。馬不停蹄的就帶自己來熟悉公司,當真也是想要快速從她這里獲得更便利的渠道。

    胃口真大,野心也不小。

    她幾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低頭翻看著手里的資料。據說這是董事們才能看的內部資料,程又薇都沒資格查閱,她的好父親舍得拿給她熟悉,可見多么‘重視’她。

    “這幾年你姐姐管理的一些光啟旗下的子公司,進賬也不少,就是沒什么創新。”不過子公司也不需要創新什么,不虧本就行了。

    這話他沒說,只面帶笑意地看著南平認真思考的模樣,看起來像是有幾分真材實料。他挑了挑眉,心底清楚光學了金融沒有實戰也是沒用的,還是一個沒有經驗的小孩。

    根本用不著與她多說什么,并且他也不覺得她能比她姐姐厲害到哪里去。

    程溫韋不指望她,他把希望寄托于南平身后的男人。

    那個身姿高挑,氣質不凡的‘貴人’。這樣的人,如果能喜歡上南平,做程家的女婿,必定能帶光啟走上另一個高度。

    那是他畢生所不能及的。

    光這么一想,他臉上的笑出得褶子就多添了幾層,看著南平的眼神愈發慈愛。

    南平即便不抬頭,也能感受到程溫韋異常灼熱的視線。她明白程溫韋避開總部提子公司的事純粹是為了應付應付她,讓她熟悉公司內務也是為了避人耳目。其目的還是在于讓人知曉他很看重她。

    她不知道程溫韋真實目的是什么,但他眼下這些重視她的舉動,對她來說都是有利的。

    即便他也隨意丟給她管理一個不大不小的子公司,那也算有自己創造價值的地方了。她不挑剔這些,畢竟這必經的過程。

    “爸,姐姐這個子公司本身就是老字號,難有新意也是正常,與你讓我管理的這家性質不同,我過幾天就去實地考察一下,寫個方案出來給您過目。您到時再給我點建議。”她適時的合上了資料書,抬頭與他對視,笑了笑,“您看行嗎?趁著回國這兩個月,我想好好歷練歷練,把紙上經驗用在實踐上!

    程溫韋一頓,似乎沒想到她會這么說,隨后也點了點頭,“可以,多多鍛煉是有幫助的!保似鸩璞盗舜,在抿茶時,又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南平合上的資料書。

    罷了,隨她去吧,總不過就是小女孩的三分鐘熱度。

    …

    “你也配?”段暄銘冷淡地看來,有雙幽深的瞳孔,仿佛能從對方的眼神里窺探到他不堪一擊的真實心靈,他看穿了他所有的偽裝,從他不請自來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沒把他放在眼里。

    “我數三聲,自己滾蛋。”

    林也渾身僵硬,眉頭雖沒觸動,可心底覺得恥辱。但他不能一走了之,只有贏過段暄銘,他才能得到京華第一的名頭。

    沒有時間了…自從看到那條熱門新聞起,他就知道,再不爬上去,他就沒有時間了。

    他需要喘口氣的‘機會’。

    “我是真心實意邀請你的,段暄銘。你跟我比一場,只要一場就可以。你可以定你最擅長的科目,我絕不會有怨言,只要你跟我比!绷忠簿o緊盯著他,目光固執中帶了幾分迫切,仿佛怕他走掉。

    殷暄銘不耐,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腕表,冷眉透出零星寒意。這是個瘋子,從去年就開始沒停歇過跟他比試,明明在意成績在意得要死,可又故作清高,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下一次的‘攀咬’。

    說跟他比一場,不就是想要這第一的名頭么?

    他眼底透著淡淡的諷刺,“不用比了,京華第一你隨時可以當,我沒興趣!

    他沒興趣也不想知道這個人要這第一做什么,不過他不應該耽誤他的時間。

    段暄銘輕輕伸手,就推開了他。林也身型清瘦,也沒練過家子,自然不敵力道。他踉蹌了幾步,回頭不甘心地盯著少年離去的背影,可惜……他不能真的激怒他,他身后沒有勢力,更沒有反抗的力量。

    林也垂下眼,清澈的雙眸被修長濃密的睫毛遮掩,垂落的柔軟黑發覆蓋著額頭下的陰影,身體以不易察覺的幅度細微顫抖。他唇角微抿著,指節蜷縮,緩緩握成拳。

    神情并不像是發怒,更多的像是在忍耐著什么。

    …

    程馳盯著南平胸前別的那枚山茶花胸針走了神,茶幾上鋪著的潔白桌布被溢出來的青綠色茶水侵蝕,斑駁水影交疊橫生,染臟了一大塊。

    南平聽到聲響,只抬了抬眼皮,她知道這人的德行,從前是黏著程又薇的一條惡犬,如今卻對她起了一些不該有的心思。

    雖然留著他大有用處,但南平還是感到了久違的惡心。

    “你在發什么愣?”程溫韋聽到動靜,放下手中的報紙看向他,他的面容一時看不清神色,沒有笑意的時候,聲音聽起來便冷漠無比,帶著上位者的矜貴,“毛手毛腳,連茶都倒不好了?”

    通常程溫韋是不會指摘程馳的言行的,畢竟對于上不得臺面的兒子,他不會花心思多去教導。

    他不喜歡這個兒子。

    但是為了給南平鋪路,這個兒子的身份得用來擋槍才行,至少明面上,他得有點權勢。

    “明天開始,你去清水灣那邊的工程項目盯著,順便學習學習,有點長進,別給我出岔子!背虦仨f淡淡道,顯然沒有打算知曉他在想什么,他總會找到最簡單直接的辦法,讓沒用的兒子有點用處。

    隨后他站起身,在離開客廳前,對坐在沙發上乖巧查閱著資料的女兒,溫和道:“南平,查了這么久的資料累了吧?別看了,你不是說要去江岸一趟?我讓司機送你過去!

    “好的,爸爸!蹦掀窖鲱^,雙眸彎成月牙,煞是乖順。

    程馳看她一眼,怕她察覺,又不自覺低下頭,只覺得唇角愈發干渴。

    …

    她走的這大半年,江岸也有了些新變化。

    新修了圖書館,建了教學樓。顯然是在為明年新招做準備。

    又要擴招了。

    南平邊走邊觀察著,這個點校區沒什么學生,大多應該都在上課。國外與國內的放假時間不相同,國內要晚一些。

    待走過拐角上了樓道,日光透過玻璃落地窗變得幽暗,這里的臺階扶手是新翻修的,一點鐵銹痕跡都無,原本空著的位置也變成了一塊接一塊的落地飄窗,看上去,交錯有致,很有幾分設計感。

    她光顧著欣賞校園新的變化,去沒察覺到一抹跟隨她的視線。她抬了抬腳,又往上走了幾步,才后知后覺地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煙草味,抬頭望去,一點橘紅火光在黑色襯衫少年的手指間里閃爍不停。

    鋒銳濃密的雙眉,五官深邃,鼻根挺拔,上唇隆起的轉折弧度都異常的清晰可見,令他原本詫異萬分的眼神都多了幾分不同尋常的沉穩感。

    南平微微瞇了瞇眼眸,原來是個熟人。

    大半年不見,身材倒是愈發高大壯碩了,頗有些壓人的氣勢。

    董嘉勛看著她的樣子,大膽地直視著,隨后察覺到她有意無意落在他指尖的目光,不禁丟了煙頭,讓火芯泯滅在了他的腳下。

    夢了大半年的人此刻就出現在眼前,他不敢嚇走她。僅僅是這么注視著,就很好了。

    她沐浴在昏暗的日光下,青木黑發,肌膚雪白如玉,全身隱約籠罩著淡淡光澤,像是落入凡間的天使,不可觸碰……也不能褻瀆。

    只見她勾起唇角笑了笑,抬腳繼續向上攀登,直至走到他面前,輕聲道了一句:“好久不見。”

    董嘉勛一直克制著的那道隱忍防線,突然被割斷,血液涌涌流動,拼命向前,一時潰不成軍。

    他扯了扯嘴角,卻不知說什么。

    胸口那朵玫瑰花又在隱隱作痛,嘲笑他沒用。

    明明她站在這里,什么也沒做。只是笑著跟他說了一句好久不見。

    他竟然有些想要落淚的沖動。

    第188章 Chapter 188 保媒

    董嘉勛這是……什么表情?

    南平不動聲色地瞧在眼里, 可機敏如她,這種神情只需稍加留意,心底便立即有了猜測。

    只見她面上的笑容淡了淡, 似有些意外這人竟然還對她心存幻想。

    “你怎么沒去上課?”她自然地移開了視線,繞過少年向前走去, 邊走邊往一旁望,似在欣賞新建成的這棟樓,顯然沒有回頭等他回話的意思。

    一看就不是出于好奇或關心, 而是為了緩解尷尬, 隨口一問罷了。

    董嘉勛很快意識到了這點, 心底微微發澀, 抬腳跟上她的同時,面上便帶出了一絲苦笑, :“想出來透透氣!

    他昨日就看到了新聞報道,自然也知曉上午的頭條事件,既狂喜她終于回國的,卻也震驚她的身世。至于今天的相遇, 就更沒想到了,一切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 讓人沒有準備。

    他生怕是個幻境,一個不注意,人就會消失在眼前。董嘉勛緊緊盯著少女的背影, 跟在她身后,距離適當的空出兩米, 不會讓人產生不舒服的壓迫感。

    “這樣。”南平漫不經心地點點頭。斜眼瞥去時,注意到他小心翼翼地模樣,不免覺得好笑, 曾幾何時的天之驕子,在她面前會這么卑微。這么想著,眼底就有了幾分諷刺。

    “聽說你哥讓你接管了集團的一些事務?”她仰頭詢問起別的話題,步子也慢了下來,像是很感興趣。

    董嘉勛一怔,有些沒想到她會主動提起這個。只是轉眼一想也能理解,畢竟南平剛剛才被家族公開,承認了正統身份,急需一些強有利的資源來穩固地位,做出一些漂亮的成績。

    他如果能幫到她,也是好的,這么一想,他回答起來就格外認真些:“是,之前就接觸過一部分事務,加上我哥也想鍛煉我,索性就都交給我管理了!

    “唔…倒是個好哥哥。”南平慢悠悠地說了句,接著就沒有再問下去的意思了。

    董嘉勛擔心她不信他,又跟上前一步,走到她身邊,急忙補了一句:“南平,你要是需要我幫什么忙,只管告訴我。只要是我負責管理之內的,我都能做主的!

    南平沉默一會,似在思考他說這話的信服力,卻見她還是搖了搖頭,“暫時不需要。”

    接著又瞥他一眼,見他失落地可憐小狗樣,不禁突生其他想法,起了一分調|教的心思,眼珠轉了轉:“不過——”

    “你要是有關于科技創新方面的歷史案卷,可以發一份郵件給我!

    果然董嘉勛聽了這話,眼神瞬間亮了起來,透出幾分歡喜和迫不及待,“好,我晚上回去就發給你!”

    她要的東西不難找,但他可以給她更詳細更有參考意義的,畢竟這是南平第一次找他幫忙,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無數次。

    或許以后……他胸口的那朵玫瑰也見到它的主人呢?

    他的心不禁熾熱起來,望著她的眼神里就充滿了期待。

    南平瞧見那雙亮得驚人的眸子,黑色襯衫的領口因胸口起伏過大而愈發松散,能窺見一片白凈健碩的肌肉,同時隱隱約約還有點淡墨色的條紋,像是繡在肌膚上的樣子。

    她挑眉,想不到董嘉勛這種富家子弟也會去體驗紋身么?

    南平只微微疑惑了一秒,便不再看。目光察覺到他愈發強烈的視線,怎么看怎么像一條正在晃著尾巴的公|狗。

    就這么開心么…

    “不著急,我晚上可能也沒時間看,你明天發給我也一樣!彼浇锹N了個弧度,像是想起了什么甜蜜的事。

    董嘉勛這么一捕捉,似乎也聯想到什么,臉色便肉眼可見的消沉下來。眼睛里原本燃燒著熊熊火焰也瞬間被澆滅了個干干凈凈,蹤影全無。

    他張了張唇,很有幾分無力感。

    “好……”

    他甚至不敢詢問她為什么沒時間。

    南平自然也是注意到他情緒的變化,過程…可謂是相當精彩,從一開始的驚喜、卑微、期待、歡喜,再到現在的失落、無力、消沉……

    她總算能體會到他們上位圈富家子弟樂于操控、掌握他人心緒的惡劣行徑了。

    確實有意思極了。

    …

    沒逛多久校園,南平就與董嘉勛分道揚鑣了。隨后去了校長辦公室,等辦好了一些交換生需要的手續,瞿蕤琛就來接她了。

    今天他要帶她去龍山園探望樊老。

    從國外回來這些天除去瞿蕤琛因為請求樊老參加南平接風宴會那次去拜訪過,也就今天比較正式了。

    兩人在傭人招待下進了龍山園的別墅內,在上二樓時,南平有意地瞥了眼身旁的男人,發現他正在思緒著什么,表情有幾分冷然。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她只思考了一秒,就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語調溫柔,話語體貼:“怎么掌心這么涼?”

    雖然南平的注意點在他冰涼的手掌上,可實際視線卻是在不經意地觀察著瞿蕤琛的神情。

    他這模樣分明就是有心事,搞不好今日上門的出發點根本不是他說的普通探望,而是另有安排。

    只是她這探究終究沒探出些什么,瞿蕤琛擅隱藏,不想說的話,即便臉色不對,也絕不會提前透露半分。

    他收斂了表情,手也跟著握緊了南平的掌心,神情溫和淡然,眼神平靜如水:“有嗎?我握著你的手,都不覺得涼了。”

    南平聽他這么一說,立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眉眼彎彎的模樣,像是初升的新月。隨后又嗔他一眼,不再詢問什么。

    兩人就這么牽著手進了二樓書房。

    進去時,書房內并沒有樊老的身影,倒是樊九瀟令人意外地留在這里進食。說實話他這么講究的一個人,不太會是能忍受在書房里的辦公桌上進餐的。

    這一幕看著…就還挺詭異的。

    南平快速地眨了眨眼,順勢也掩去了眼底的那一絲詫異。

    在瞿蕤琛開口招呼行禮的時候,眼眸始終低垂著,沒有作聲的打算,更多地是在偷偷觀察樊九瀟的吃食。

    意外的簡單,多是些低熱量的食物。

    一份蔬菜沙拉,小份頗為精致可愛的牛排配些番茄西蘭花作點綴,幾口就能吃完,顯然不能飽腹。

    不過樊九瀟是什么人?

    他根本也不會考慮吃多吃少的問題。他向來養生,進餐只吃七分飽。

    就是在書房吃這些東西,就顯得違和了。

    “我們來得不巧,既然九少在吃飯,那我們就先去探望老爺子吧!宾霓ㄨ÷读藗笑,‘探望’兩字透出了重音,以此說明了他們的來意。

    樊九瀟始終保持著進食的姿態,雙手平穩地切割著他盤中的食物,眉眼專注中透著淡淡的柔和。小口咀嚼著食物的嘴上下啟合著,就是不作其他聲響。

    大家族的教養是刻在骨子里的,就算是在書房進餐,也同樣保有餐桌禮儀。

    吃飯時不討論任何。

    他既不回答,瞿蕤琛也不好直接離開,只默默注視著,等他吃完最后一口,順勢用餐巾擦拭完嘴角之后,他便又才開口道:“看樣子,九少要同我們一塊去?”

    樊九瀟抬抬眼皮,這才緩緩地望向二人。瞿蕤琛挺直著背脊,眼神平靜中不乏漠然,嘴角雖是笑著的,卻偏偏透出幾分不耐。

    而十一站在他身后,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隱去了她大半邊的身子。只能看清她溫潤瓷白的半張臉,眼眸也低垂著,沒有向上次一樣言笑晏晏地叫他九哥,也不知她正想著什么。

    樊九瀟笑了笑,似乎注意到了點細微的變化。

    半晌才開口道:“你這次回國,性子倒是變急切了不少,有什么事就跟我先說說吧!

    樊九瀟目光雖注視著南平,這話卻是對他說的。瞿蕤琛眼皮跳了跳。

    果然,還是瞞不過這人的眼睛。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說出來,即使他不說,不久后樊九瀟也還是會猜到。

    “我想請樊老給我和南平保個媒。”

    這話一出,身后的人低垂的眼神似驚起了千層浪般,微微揚起了頭。

    只見樊九瀟的目光又落回在她身上,兩人視線恰好撞了正著。

    她的瞳孔中似有一處盤旋著地漩渦,漩渦之下是深不見底的黑水潭,可卻又透出些淺淡的光暈,像是真實地感覺到詫異。樊九瀟瞧在眼里,撐起胳膊肘,雙手交疊著放在下巴處,像是在認真思索瞿蕤琛丟出的這個‘驚雷’的可信度。

    他會說出這話,也不那么離譜。

    畢竟這也是個為了家族利益可以六親不認的瘋子。能給樊家當狗的都不是什么太正常的人。

    包括十一也是。

    她的表情挺有意思的不是么?

    想到這里,樊九瀟淺淺勾了個唇角,眼神像是在笑,不過在這份清冷的笑意中透著些許不真實,令人捉摸不透。

    就如他說的話一般,一字一句都顯得格外珍重的樣子。

    “那要恭喜兩位了!

    是在真心實意地祝福他們?

    瞿蕤琛心里突然覺得不妙起來。

    第189章 Chapter 189 一條有價值的……

    “蕤琛這件事, 你是怎么想的?”

    樊九瀟聽見自己爺爺開口詢問,似乎并不意外地抬起頭,迎著對方深邃又渾濁的雙眼, 像是在思考一般,轉動了一下手指節上的玉扳指。

    “你不希望促成這件事?”樊老見他如此舉動, 哪還有什么不明白,只是他不確定孫子到底是對其中的哪一個有著偏見和不滿。

    他停頓半晌,還是不見人開口, 便自顧自地說起一些以往的事情, “我記得以前蕤琛剛來龍山園那會, 還是半大個小子, 一個人撐起門戶到如今都快要成家,你說時間過得多快呢!

    “南平那小姑娘, 聰明機靈,就是太倔。也不知兩人能不能相守。”樊老幽幽一嘆,似乎在為這對碧人憂心。

    然樊九瀟是何人,怎么能聽不出自家老爺子的意思?

    “我一直不明白一點, 爺爺您看中了瞿蕤琛什么呢?他的功利心可不比十一少。”

    樊九瀟說的語氣極淡,他不關心這兩人如何, 但想要借樊家的勢,還得看主人樂不樂意。除去十一身上的隱患不提,瞿蕤琛到底想要什么, 還得另說。

    老爺子沉默了一會,他倒不是心虛, 他只是有些意外自家這不食人間煙火氣的九孫,居然有一天會在意他手下帶出來的人。

    他帶來龍山園的人,不拘什么, 只要入了他的眼,自然都是有可取之處的,“九瀟,爺爺培養一個人何時是先看他有哪些優點?終究不過都是樊家提攜的外來客罷了!

    外來客?

    這個詞很少從爺爺嘴里吐露過。樊九瀟看著爺爺深如古井的眼眸中不見一絲波瀾,便瞬間明了,原來一直以來是他多慮了。

    所謂看重之人,不過是借了樊家的名號。

    總有一天,這些都會成為樊家屹立不倒路上的養分。

    爺爺一直是個頭腦清醒的上位者。

    他失笑,確也認同,“那您的意思是?”

    “不急,總要先看看雙方的家族是個什么意思,萬一我出面給了壓力,反而這個媒做的也不會太愉快。不過——”樊老爺子停頓片刻,后背緩緩靠向沙發,眼神悠然,“九瀟你得出面幫忙,看看情況如何。我老了,年輕人之間的愛恨看不真切,你幫我掌眼!

    年輕人的愛恨?

    爺爺到底還是心軟了。也罷,終究是養了這么多年的狗,哪能一點感情都沒有呢。

    樊九瀟點頭答應下來,視線看向一邊的落地窗。

    “希望瞿蕤琛不要辜負爺爺的期望才好!

    …

    南平管理的子公司重新翻修,因打造的是新品牌,便也安排了剪彩儀式。這種商業場合,政\客身份并不是適合參加,南平也不想太高調,只同意了程溫韋的提議,讓大哥和程馳跟著一起參加儀式。

    “你姐姐沒時間,本來也想一起來的!背叹懊魑⑽⒏┥,在她耳邊輕聲低語。南平偏過頭,眼里有幾分意外。

    程又薇不待見她,又怎么會出席剪彩,她自然是巴不得沒人參加這個儀式最好。眼下程景明特意幫她解釋,這是有意想融合她們之間的關系?

    她略有幾分思量,卻不足片刻,便笑:“大哥不用解釋,姐姐有多忙我都看在眼里的。只是剪彩儀式而已,一家人不用計較這么多!

    程景明點點頭,“你能這么想,我就放心了!彼θ轀貪櫸难,有副極為可親和善的英俊外表,茶色銅絲邊框的眼鏡,文質彬彬,更顯氣質沉穩,從容不迫。

    就算雙眸直視對方,也無法輕易捕捉到他的心思。

    南平淺笑著收回視線,大方地與前方的媒體朋友們招手示意。她想不管程景明想要做什么,對于她的威脅都不會太大,他是個聰明人。

    而聰明人只會做聰明事。

    在眾多新一屆集團主領人當中,他算十分年輕的了,對于他為光啟做出的種種商業價值來看,已經算是很有資格當上光啟繼承人,這樣的年紀便有這樣出色的成績,實為難能可貴。

    只可惜,程溫韋是個注重血緣的家伙。

    養子終究是養子,可以給權利,卻也可以隨時收回。

    儀式結束隨后,南平才注意到程馳的身影,他最近倒是乖覺,像是被誰警告了一般,不會隨時發瘋了,倒省了不少麻煩。

    程景明見南平越過他看向他身后,余光分散,便注意到程馳那蒼白神色下的緊張。他勾唇笑了笑,狀似不在意般,轉身交代他,“你先去光啟跟父親匯報一下這邊的情況吧,我幫南平打理完現場一些事宜就過去!

    事情安排的合情合理,程馳無法拒絕。

    靜默一瞬,便點頭應承下來。只是抬眼那一間隙,想窺見的那抹青色被一身西裝革履遮了個干干凈凈。

    他握了握掌心,像是略有不甘,臉色陰郁幽深,只是程景明并不是他能收拾的對象,父親會撕了他一層皮。他這幾天都很聽話,父親也不像原先那么討厭他,他得再加把勁才行。

    至少離正大光明站在南平身邊還遠不夠這點權力。

    南平有些詫異,程溫韋竟然會這么關注她這家子公司的一切事宜。聽程景明的口吻,是想留下來幫她做一些善后工作。

    “大哥不忙嗎?后面這些都是雜事,我來安排就行了!

    她瞥了眼與助理一同出公司大堂的程馳,隨后問了一句。

    “不忙,父親很重視你第一次主理公司,一定讓我多看顧你。”他微笑,伸手拍了拍南平的肩膀,“別跟大哥見外,又薇也是這么過來的。”

    …

    酒香總是讓人沉醉,燈光交錯間,魏淮澤坐在沙發上點了支香煙,以沖淡周遭濃郁交錯的各種曖昧氣味。

    他靠在沙發中央,微微仰頭環視周遭,原本無聊的眉頭中有了些莫名地笑意,這些上流社會的富家公子們,別看都養得一身好皮肉,內里卻沒二兩貨,玩不了幾個小時就開始喘|個不停。

    卻還是不肯罷休。

    尤其是他身旁的這位,面皮發黃,眼下烏青,還只顧著聳動,身體看起來像是一塊發面饅頭,榨不出一絲油脂。

    魏淮澤懶眼看著,吐了幾圈煙霧。這生意難做啊,還得花錢讓這些不中用的玩意盡興。

    樊九瀟那家伙,真是會多管閑事。當初要不是他存心給他生意找事,光憑瞿蕤琛,根本攔不住他。

    他想要的人,哪有這么容易收手。

    時間差不多了,他低頭看了看手表,俯身掐滅了煙頭,將剩下一大半的煙都丟進煙灰缸,然后站起身,交代助理:“再過二十分鐘清理現場,影像過幾天挨個發出去!

    說完,他拿出帕子捂著口鼻出了門,身后所有人的注意力仿佛都已放空,除了眼前快樂事,看不到任何一舉一動。

    魏淮澤可不打算在這里繼續盯著,他扔掉了手里的帕子,讓司機送他去了龍山園。樊九瀟不是給他找麻煩嗎?那他也給他找點樂子。這才不枉費他花了這么多的時間,處理這些污糟事。

    他嘴角露出個笑臉。

    …

    管家在樊九瀟耳邊躬身說了一句,待聽到回復,才敢把人放進龍山園。

    他可以判斷,這個人是來給九少爺找事的,身份還不低。

    不過看少爺的神情,似乎像是預料之中。

    管家把人迎進二樓書房,讓仆人送上茶點后,便自覺地退了出去。

    “好久不見啊!蔽夯礉珊茏詠硎斓乜吭诹朔艦t對面的檀木椅上,懶洋洋地翹起了二郎腿,邪佞又狂妄。

    樊九瀟放下手里的書本,與他對視,“你倒是來的快!彼懦鋈サ南⒉凰阍,魏淮澤能這么快處理完事情,也不愧是出身魏家。

    “明人不說暗話,我也不跟你繞路子,你給我找了這么多事,我收點補償不過分吧?”他咧嘴笑了笑,眼底極度挑釁。

    樊九瀟毫不意外,他眉眼帶笑,溫和如水,看上去頗為平靜。不急不緩地轉著指頭上的扳指,似在考慮給他什么補償為好。

    “好吧,看來你今天是有備而來的。不過,你不必如此急切,你想要的東西,我已經給你了。你明天就能看到我的‘道歉’的誠意。只是你來之前的多此一舉,我很不喜歡,你這并不是給我找麻煩,事后收拾爛攤子的,只會是你!

    魏淮澤瞇起眼睛,有幾分不耐,“你的意思是,我今天要空手而歸?除此之外,還得清理干凈給你找的那些麻煩?怎么——”

    “你這是在威脅我?”他站起身,身側活動的指節,咔咔作響,像是時刻蓄勢待發。

    “呵”樊九瀟勾唇,他雙眸似古井無波,就這么溫和地望著人,卻也有氤氳縹緲的涼薄寒意,叫人脊椎無端發冷。

    “沒關系,你可以不處理!彼捳Z格外寬容,“那不是什么大事,對于魏家損失幾個人來說,你想要的補償才最有價值,這些我能理解!

    樊九瀟一向是脾氣溫和的主兒,從不輕易發難。魏淮澤就是看不爽他這副高人一等的圣人模樣,就算落了下風,嘴上也一定要刺上兩句,“魏家那幾個人,與我無關。我沒有家族責任,不像你樊家這般團結友愛。就算是養的一條狗,也呵護備至。我挺好奇原因的,老爺子這是覺得樊家沒人了?”

    “看來你對樊家,誤會很深呢。”

    樊九瀟淡然地站起身,水晶吊燈下清冷的光線折射在他矜貴優雅的臉頰上,陰影的灰錯落有致地散布在他優越分明的骨骼之下,只是這么長身玉立的站在這里,就足以給人帶來深深地壓迫感。

    第190章 Chapter 190 家族聯姻

    瞿蕤琛坐在南平身邊的座位, 神情自若地攬著她的腰,溫和地在她耳邊低語,從南平的視線望過去, 能清晰地看到他微敞著領口處的淡淡麥色肌膚。

    他偏著腦袋,打理的發型也與平時有所出入, 不再是精致而顯成熟的背頭,取而代之的濃密額發垂落到額頭處,顯得清爽又不失個性。

    他是有副矜貴儒雅的好皮囊, 只單單換個裝扮, 引旁人注目的視線只多不少。

    “看樣子伯母今天不太舒服?”瞿蕤琛詢問著, 語氣平和, 并無半分不愉。只放在南平腰間的手,微微輕點了一下, 似乎只是放松一二。

    南平心下微觸,知道內情,卻也沒有多說。輕輕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她抬眼看向父親程溫韋, 這老狐貍一向圓滑機警。接收到視線便呵呵一笑,解釋道:“你伯母她就是老毛病犯了, 修養幾天也就好了。不用擔心!

    隨后又望向一邊:“既然如此,瞿太太不如等我夫人養好后再談他們二人訂婚事宜吧?也真是白白勞煩九少了,實在是不湊巧。南平這孩子也沒提前告訴我一聲您要來作媒, 不然就另外定時間了。”

    程溫韋話語誠懇,表情歉疚。尤其是說到樊九瀟時, 更是有一種低聲嘆氣之感。

    一旁冷眼旁觀的瞿蕤琛看破也不說,知道這老狐貍心理打的什么鼓,他不急著挑破, 視線望向樊九瀟與自家母親的方向,似乎想聽聽這位會怎么說。

    “程先生不必道歉。”樊九瀟垂下眼瞼,合上茶杯蓋,放在了一旁大理石色紋的茶幾上,“我來也是爺爺的意思,他很關心蕤琛與南平的進展情況。希望他們二人能早點有個好結果!

    這就是看好兩人的意思了。

    程溫韋立刻領會。但他現在可不太想讓南平這么快就定下來,畢竟從瞿蕤琛的身份來看,他怎么也不可能從商,即便能獲得其他方面的資源,但公司遲早也是需要強有力的主領人的,兒子既然還小,那么,從女婿里面選擇就是最好的。他倒是不急,眼下還有個陸高鶴可以選。怎么看,也是他各方面更合適一些。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陸高鶴除了依靠他,也沒有第二條路,更好掌控。

    再說……,他幾不可察瞥地了樊九瀟一眼。

    既然夠不到“高山”,那“平原”就是毫不費力的選擇。

    “說的是,其實我們當父母的也是希望南平能有個好歸宿!背虦仨f看了南平一眼,笑得慈愛萬分。接著又作思量狀,猶豫了一句:“只不過訂婚這個事,恐怕還需要晚一段時間,畢竟南平眼下還沒把學業完成。等畢了業再訂婚,年紀也正好合適。您看呢?”

    這就不是樊九瀟愿意關心的了,他雖然耐心很不錯,但對二人多久訂婚的事宜毫無興趣。只淺淺勾起了唇角,“程先生應該詢問瞿夫人,畢竟我只能算作媒人,不好過份干涉!

    “哦,是是是,差點忘了,那瞿太太你的意思呢?”程溫韋很快轉了話頭,看向樊九瀟身側的瞿夫人。

    瞿夫人突然被點到名,有些沒反應過來,她先是微愣,隨后又把目光投向了兒子瞿蕤琛,見他對她微笑,才放下心,緩緩開口:“只是先訂婚而已,程先生。你不必在意年紀的問題,畢竟又不是讓他們馬上結婚。況且我看他們二人感情也好,還是早點定下來吧。”

    程溫韋似乎早猜到她會這么說,也準備好了說辭,爽朗一笑:“瞿太太說的沒錯,那既然如此,便等我夫人身體好了再正式商議吧。”

    話說到這里,就是逐客令的意思了。瞿夫人再拘謹也能聽的出來,她習慣了在家不主事,所以一向以看兒子的臉色行事。

    見兒子朝她搖搖頭,她便也不出聲。

    瞿蕤琛不知何時松開了落在南平腰間上的手,站起身去扶自己母親的胳膊,隨后又朝樊九瀟,說了一句:“勞煩九少幫我送一下母親回瞿家,多謝。”

    樊九瀟抬眼,似思緒了幾秒,很快也答應了下來。他了解瞿蕤琛的個性,知道他這是不爽了。

    說來也奇怪,他這么著急同十一訂下來,不像他的性格,這里面或許有其他原因。

    而另一邊瞿蕤琛從看樊九瀟的態度,就知道老爺子雖然支持他和南平的婚事,可卻不一定會給予多少關注。這件事耽誤越久,越容易出變故。

    南平也注意到了這邊氣場不對勁,她先是不動聲色地瞥了眼程溫韋的臉色,隨后又把視線挪向了樊九瀟。

    或許是有所感應,正好他也轉過了頭。

    不得已,四目相對。南平回了個笑容?瓷先仨樣止郧伞7艦t見狀,眼神里清寂的光線似乎藏到了暗處,看上去尤其深邃,像是在蟄伏著什么。

    只見他帶著瞿夫人朝她的方向走了過來,慢慢的,停在她身前兩米距離處,“十一,還沒見過瞿夫人吧?過來!

    樊九瀟半側身示意瞿夫人上前,瞿夫人微微挪了一步,在南平過來時,親切地握住了她的手,“好孩子,之前蕤琛也沒把你帶回本家,伯母今天沒帶什么見面禮,這個金卡你拿著。去買點自己喜歡的東西!

    南平看著被塞到手里的卡,倒也沒推托,大方收下了,嘴角微微翹起,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羞澀,“謝謝伯母。雖然之前沒見過您,但今天第一次見您就感覺親切,像我母親一樣!闭f著,便順勢垂下眼簾,杜絕了與瞿夫人的對視。

    畢竟她也不是真的不好意思。

    濡慕一個人可以從眼神里看出來,即使她裝得再像,這么近的距離,也難免露出一絲破綻。

    瞿夫人看著這孩子害羞的模樣,像是沒什么心眼的純真善良。原本還擔心兒子自己找的未婚妻會太過精明,她的兒子她了解,不會輕易看上哪個女人,能讓他心動的,怕是有些手段。

    可這孩子,倒是很乖巧的。

    她心底不知為何,微微松了口氣。

    拍了拍南平的手背,“以后常來瞿家,我們說說話!

    “誒”南平輕聲答應下來。

    隨后不經意地偏過頭,透著青色光澤地黑發從樊九瀟側胳膊處劃過,沒帶起多少漣漪。仿佛只是給個信號。

    她垂著的眼角看不到樊九瀟臉上的神色,只聽他清廖地聲音響起,“時間不早了,我讓司機在外面等著瞿夫人!

    話說完,他就先一步走了出去。

    瞿夫人見狀,與南平道別,“孩子,不用送了,伯母就先走了。”隨后,也立馬跟了過去。

    “伯母慢走!蹦掀铰曇魩е┪⒉簧岬囊粽{。轉過身的視線看向地卻是最前面那抹暗色的身影,心中不禁略有些惋惜。

    這人的心思難猜,有些舉動看著像是好心,可是卻琢磨不出他的想法。父親程溫韋還堅定地認為,他們的關系要比旁人不同尋常,以為對她另眼相待,指望著更上一層樓。

    可他哪里知道,樊九瀟根本不是好惹的。

    他被眾星捧月著,可他卻不會讓眾星沾惹上身半分,只做個擁有上帝視角的旁觀者,在角落里,靜靜看著狂歡的人群。

    終究是階層不一樣,他們之間始終有層無形的隔膜。

    南平面無表情地想。

    身后一陣爭論聲傳來,她不禁蹙起眉頭,心底壓制著自己的不耐,平靜地轉身向瞿蕤琛身邊走去。

    這兩人也沒有吵起來,只是互相打著試探。你推我往,過了幾招而已。

    瞿蕤琛見南平過來,知道這是母親和樊九瀟離開了,便止住了話頭,“伯父既然想等一段時間,那就等吧。伯母的身體既然需要靜養,那我之后再來拜訪,希望那時,伯父可以和我相談甚歡!彼Z調依舊平穩,不見任何怒氣,卻透著談談地壓迫感。

    南平看過去,他也轉過頭,視線有所交錯,“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記得給我發消息!闭f完,不等程溫韋表態,只身離開了廳堂內。

    程溫韋有些不愉,見人離開,便也表露了出來,“哼,你也看到了,在江棱階級就是如此,就算只比我們高一層,照樣可以視長輩于無物。簡直不可理喻!

    “別生氣了父親!蹦掀脚み^頭,露出明朗的笑容,她笑起來的時候格外具有欺騙性,顯得很純美,“他只是著急了而已!

    階層不一樣又有什么關系,這個道理她早在很久之前就不在乎了,難道還有比她一路爬上來更為艱難的事嗎?

    著急了,失控了,才能更好的擺控。

    她現在得冷他一段時間,正好用母親拿來當借口,她現在可不再打算熱臉貼冷屁股了。

    “你們的這段關系,爸爸還是勸你多考慮一下其他優秀的青年?傄魝各方面都適合你的!碑斎,前提也要適合家族。這話程溫韋相信即使他不點明,南平也能懂得。

    這段時間,小女兒打理子公司,也做出了一些成績,他看在眼里。比起大女兒剛接手分公司那會,要出色的多。

    算是很不錯了,他很滿意。

    自然也更看重她身上的一些價值。

    家族之間的商業聯姻,得要更聰明更聽話的那一個。

    南平見他這么說,自然也不反駁。乖順地應了下來。她永遠明白這些資本家心里都在想著些什么。

    ——無非家族利益么

    她眼神微微翹動了一下,若有所思起來。

    第191章 Chapter 191 愿者上鉤

    訂婚事宜雖如程溫韋所愿般進展不順, 但他卻照舊沒什么好心情,甚至忙碌得有些焦頭爛額。他眼神幽靜,終究還是低估瞿蕤琛那小子了, 本以為他會因著南平的面子順應自然,不成想竟也會邊等邊施壓, 給光啟帶來不少麻煩事。

    “程總,您看這事我們應該怎么處理?目前上頭給出的消息是,審理不通過, 如果還要按正常程序走, 少不得要耽誤咱們工程項目的進展!必撠煿こ添椖康睦硎氯缡钦f道。

    程溫韋瞥他一眼, 目光銳利, :“你也是老人了,這點事都處理不到位?他說不通過, 你就不能想辦法讓他通過?”一群沒用的東西!

    理事人被罵得臉色發紅,低著頭直說‘是是’,額頭的汗冒出得愈發多了,也不敢去擦, 更別提再多問一句。

    “罷了,你出去吧, 這事我會親自處理。”程溫韋不耐煩地擺手,待理事人退出辦公室,這才沉思片刻, 動手打起了電話。

    這些天,南平過的既舒服又充實, 經手的子公司一切順利,前些天才發布了一些新科技的產品,反響頗高。加上到手的一些合作項目, 著實讓她感到愉悅。瞿蕤琛那處她冷著些時日,他也識趣地沒有煩擾她。

    所以即便是看到此刻父親打來的電話,她也難得沒有蹙起眉頭接聽。

    “父親,有什么事嗎?”她輕聲詢問。

    “沒什么大事,爸爸是想問問你,瞿蕤琛最近有沒有再和你提過關于你們訂婚一事?”

    南平眼神一頓,興致頓時缺失不少。她還以為程溫韋想問什么事呢,原來是瞿蕤琛的事。

    眼底便有了幾分不耐,但語氣依舊溫柔,“沒有呢父親,您知道我最近很忙的,也沒什么時間跟他見面。是出什么事了嗎?”

    不出意外的話就是出意外了,不然她的好父親怎么會突然打電話提起訂婚的事呢?要知道他對現在這個人選,在身份上,可大有顧忌。

    她揉了揉眉心,八成是瞿蕤琛等不急,有了一些動作。

    這桀驁的狼,即便是一聲不吭,也是能掀起風瀾的,只一口,就能精準咬下對方的一塊肉。

    “哼,是出事了,看來他對你是勢在必得。找個時間吧,帶我去龍山園拜訪一下樊老爺子,沒道理他想,我就要妥協,我倒要看看老爺子知道他這霸道行徑后,還能不能給他保下這個媒!背虦仨f冷笑,以命令式地口吻通知給他的小女兒。

    說的好聽是拜訪,實際還是想探探樊老的態度,如果保煤態度堅定,以他父親這利己的德行,還不得立馬讓母親的病自動養好,迅速訂婚?南平嘴角抽了抽,“知道了父親!

    掛了電話,她吁出一口氣,視線冷然。想要見樊老?絕不可能。樊老至少到目前為止,都是站在瞿蕤琛那邊的,他們多年感情,豈是程溫韋一個外人三言兩語就能剝離?

    不但不會,還會加速他們的訂婚事宜。

    南平靜默半晌,拿起車鑰匙,開車去了瞿蕤琛近日常住的公寓。

    …

    清晨,瞿蕤琛掀開被子,把懷里沒骨頭似的軟糯人兒一把撈了起來,抱去了浴室清洗。

    南平困得雙眼只瞇起了一條小縫,窩在他的頸間,輕聲嘀咕:“好困吶,不想洗。”

    “乖,我給你洗好了再抱你去睡。”瞿蕤琛親了親她紅撲撲地臉頰。調試好溫度后,手指輕揉地清洗起來。

    待洗凈,他又把懷里人抱回了床上,給她蓋上了被子。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小沒良心的,等你主動來見我可真不容易!彪S即嘆了口氣,伸手把床頭案幾上的眼鏡戴了上,眼底的欲望被遮了個干凈。

    他想起昨晚南平說的那些話,不禁若有所思。他確實給光啟找了點事,以免程溫韋那老狐貍總是忘記自己的身份。只是一點點施壓罷了,不會影響什么。

    不過南平如此聽她父親的話,倒是讓他有了些懷疑。

    …是不想跟他訂婚么?

    他眼神逐漸向下,落在那張明媚的臉上不禁變得幽暗深邃起來。

    不自覺伸出手,待快觸摸到床上人的臉頰時,恰時一陣手機震動聲響起,他身形一頓,收回了手,直起身走到案幾前,按下接聽的同時,走出了臥室。

    而就在臥室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南平便若有所感地睜開了眼睛。她心下感嘆,如果瞿蕤琛沒有這么機敏過人,心思深不可測。卻也是個極好的丈夫人選。

    可惜,總這么行動受限,她也是不樂意的。

    事情大概是解決了,時間算是寬松些許。只是瞿蕤琛耐心有限,遲早會懷疑上她。眼下她還是得盡快找一些能絆住他腳的事,來引開他的注意力才行。

    于是,在瞿蕤琛出門辦公的后一小時,南平也緊隨其后的離開了公寓。

    有些人總要找點時機,才能合理的碰上。

    魏淮澤自從被樊九瀟‘陰’了一把后,便再也沒空找他的麻煩。估摸是他說的那句話給人得罪狠了,屬實沒想到不食人間煙火氣的活菩薩也會有真正動怒的時候。樊家的家族觀念之根深蒂固,著實讓人長了見識。

    不愧是大家族,真是惹不起。

    “嘶——”魏淮澤的思緒被痛感拉回,他眼風一掃,厲聲:“滾吧!彬嚾坏爻榛馗觳玻樖质嬲沽艘幌隆

    該死的樊九瀟,沒想到身手竟然比他還快。這么短的時間就能讓人不設防地被卸胳膊,只當個商人還真是大材小用了…

    “魏總,您這胳膊還未養好您就又開始不注意的活動,俗話說傷經動骨一百天……”

    私人醫生還未說完話,便被魏淮澤擺手打斷:“行了你下去吧,我心里有數。”這些話這段時間耳朵聽得都長繭了,他又不是溫室里養出的少爺,這么禁不起折騰。

    待醫生和護理人員全都退下后,他又才轉回到剛剛與屬下的談話中去,神情冷然中又透出幾分惡劣,“按照你打聽來的消息,樊家看樣子也沒有很支持這兩人,不過,你這消息來源這么突然,我很難不覺得是有心人故意傳播的啊。”

    “屬下也沒無法證實消息的真實性,只是那位瞿先生確實也做出了一些實質性的動作,給光啟集團施壓不少!

    “哦?”魏淮澤撇過頭,放下了隱隱做痛的胳膊,靠在沙發上的神情終于有了一絲真切的笑意!翱磥沓炭偸遣⒉粷M意這位優秀的女婿人選了。”

    都說商人利己,這位的腦子看樣子也不怎么樣。利益當前,還是傳統觀念牢牢占了上風。瞿蕤琛這人他確實不喜歡,但怎么也不是程溫韋這種檔次的人物可嫌棄的。

    嘖,老頑固一個。怪不得光啟經營多年,還是沒什么上進。

    他搖搖頭,眼底的諷刺就漏了幾分。下屬見狀,忙又道,“少爺,您說的那位南平小姐……”

    聽到南平二字,魏淮澤的神情這才有所收斂,又轉為淡淡地平靜,“她眼下不忙了?”

    “是,前段時間您讓屬下暗地跟著,南平小姐確實也沒有怎么離開過公司,還是最近這一兩天,才有時間回她所住的公寓!闭f著,下屬又低頭看了看腕表上的時間,“現在這個時間,差不多正要回公寓!

    “嗯,知道了。讓司機備車,我出去一趟!彼鹕,原本挽起的袖口也隨之被整理好,為了不顯得刻意,外套他就不穿了。

    讓下屬提早準備好的一切事物都已就緒,終于到了要相見的時候了。

    想到這,魏淮澤不由地輕笑兩聲,一雙桃花眼好似瞬間變得深邃專注,看誰都帶著絲不明不白的情意。

    他對盧南平的興趣仍舊不減當年,反而還因為得不到而變得更加熾熱如火。

    所以再次相見時,兩人之間的氛圍總是若有若無地曖昧不清。

    他單手按著電梯門抬頭注視眼前正匆忙趕進電梯的女人,頭發像是剛淋過雨,帶著些濕潤氣,垂落至鎖骨向下,浸濕了胸口處一片,偏偏又是白色襯衣,濕濡處隱隱顯露出好看的肉色弧度。

    魏淮澤深邃的眼眸幽沉沉地,薄唇微微抿著,忽覺干渴,他用舌尖頂了頂下顎。在對方抬頭看過來的同時,恰到好處地表露出詫異。

    “這可真是,好久不見了。”

    南平快速地眨了眨眼睛,不自覺地想要退后一步,只是電梯門似乎不想給她這個機會,仍舊固執地合上了門。

    “確實,好久不見,想不到魏總如今也住在這個小區。”她微笑,撩了一下耳邊垂落的發絲掩到耳后,白皙透亮的臉頰透出淡淡的紅潤光澤,像是被熱的,又像是被羞的,總之,紅撲撲的,勾人的很。

    魏淮澤這么盯著,不免覺得牙癢癢,迫切地想咬點什么,他握拳放在嘴邊干咳了一聲,轉移注意力。

    “昨天剛搬過來的,這里離我公司近。”

    南平聽后也理解地點點頭,不再深究什么。為了不讓氣氛陷入尷尬,她自然地轉過了身,背對著魏淮澤,微微低垂著頭。

    而隨著她動作的變化,魏淮澤的視線也不免俗地再一次落到了不該落的地方。眼神浮動間,勾起了些曖昧不堪的回憶。

    仿佛一股熱氣彌漫開來,不斷蔓延。

    于是在燈光出故障的那一秒,捏上盈盈細腰的修長骨節,用力地暴露出層層青筋,等她呼痛出聲,唇角微揚的一瞬被黑暗很好的掩蓋住了所有欲擒故縱的真相。

    魚,又一次上鉤了。

    第192章 Chapter 192 求娶

    “魏總這是好好的老板不當, 想轉行當小三了?”南平推開了他捏在腰間的手,當即后退一步,似乎想與這個冒犯的男人保持一些距離。

    可她冰冷涼薄的聲線配合著這骯臟齷齪的詞匯, 像是一根針扎進本就薄薄的窗紗上,莫名的讓人血液沸騰, 脈搏中流動著的鮮活,爭相想要從這個破開的小孔里涌躍而出。

    實在是勾人的不行。

    “別裝了,我知道你并不想跟瞿蕤琛訂婚, 你父親不滿意他的身份不是?相對于他, 我的身份豈不是更好一些?我也不會約束你, 你可以很自由, 只要你給個機會。”魏淮澤笑笑,側身想與她靠得近些, 卻又不想她抵觸,停在了20公分的距離。

    要知道他隨性慣了,從不束縛自己,想做的事當下就要做, 想得到的人也一定跑不了。可這一刻他還是控制住了,不敢太過做些什么。

    那句話叫什么, 言行一致。

    他說的話得像人一樣有說服力才行。

    “魏總,別說笑了,你知道我是做不了決定的。以前是, 現在也是。你想要什么我可給不了你。”南平微笑,語調平靜自然, 還夾雜著一絲身不由己。

    “更何況,你也不是樊家的對手。搶東西也是要看人的,瞿蕤琛的后臺不小, 你不是他們的對手,別說機會了,你現在就算是對我做點什么,不出一天,你就會付出很大代價了。魏總還是以大局為重,不要被所謂的紅顏迷惑了心智!

    魏淮澤一怔,隨即嘴角咧出一個大弧度,真是tm的太對胃口了!

    該說不該,盧南平總是能精準的戳到他的叛逆點,他這個人,什么不能做的事偏偏他都做盡了。不該沾惹的東西,他就是要搶。

    “對,你說的沒錯,不過——付出代價前,我得先收點紅利。”他以強勢的姿態摟緊了南平的腰肢,拉進懷中,另一只手掌扣住她圓潤飽滿的后腦勺,即使在沒光線的空間下,他也能精準的捕捉到她的粉唇。

    收紅利的過程是酣暢淋漓的,追逐的東西是富有活力的。他在想怎么會有這么一個人,讓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融入骨髓中去。

    為這賁張的血脈帶去點不同的滋味。

    “你……”南平喘著氣,只是還沒能再說點什么,又被封住了唇。

    該死的。

    魏淮澤這沒輕重的王八蛋……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電梯好似像限定好時間一般,恢復了正常機能。

    直到梯門打開,南平到被人抱出電梯,都還是處于缺氧的狀態。頭有些暈乎乎的,眼神中透著迷離的水光。臉頰紅潤細嫩,像是熟了的水蜜桃。

    魏淮澤盯得有些目不轉睛。

    “放我下來……”她氣若游絲。手像沒力氣一般拍過他的側臉。力道很輕,沒什么力氣,似乎是不經意?芍兄柑幍幕ㄐ徒渲镐h利,只這么輕輕一蹭,就見了血。

    魏淮澤“嘶”地一聲,感受到了明顯痛感,這才停下腳步,把人放了下來。

    “我只是想把你送回你房間門口。”他語氣無奈,但也沒覺得生氣,畢竟他猜想南平也不可能是故意的,這被呵護得很好的金絲雀,怎么可能心能這么狠。故意讓他破相。

    他瞇了瞇眼睛。伸手隨意抹去了血印。好在力道小,不然還真得破相了。

    南平扶著墻站穩后,恢復了一些力氣。冷眼掃過去,觸及到他臉上的劃痕,眼神露出點復雜情緒,但似又想起什么,倔強地撇過頭,抿了抿唇,“你好自為之!闭f完,就往前走遠了。

    她臉上的情緒變化全被魏淮澤看在眼里,他突然意識到,盧南平大約是內疚了。

    魏淮澤站在原地,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咧嘴笑得恣意。內疚好啊,內疚代表有戲。

    片刻,南平關上房門后,靠在門背上琢磨了片刻,盤算著今天的對話,幾乎沒有什么漏洞,就算是瞿蕤琛事后調到監控,也不會懷疑到她身上。

    像魏淮澤這種桀驁不馴的公子哥,最是不能受激,她故意說得那么絕對,無非就是引他上鉤罷了,暫時用他拖延一下瞿蕤琛跟她訂婚的事宜,待她權利擁有的更多,就可以說不了。

    說道理,她會這么幸苦,也實在是程溫韋沒用,一點壓力都扛不下,光啟這主領人的位置,還真得盡早退位讓賢才是。

    她垂眸冷笑,似乎想起了什么。只身去了浴室,對著鏡子把妝一點點卸掉,準備泡個熱水澡。

    南平按下放水鍵,撒了點茉莉花,隨即滴了幾滴精油,待到要脫衣服時,這才注意到戒指邊緣沾染的一點紅色印記,好像是魏淮澤的血。

    她低頭看著,有些惡心地取下,扔進了垃圾桶里。

    這次只讓魏淮澤痛了一下,下次他受到的痛苦,可能就不是這么溫和的了。

    樊家,瞿蕤琛,程溫韋……還有誰來著,她思緒著踏進了浴缸,……啊,還有程池那個瘋子,外加一個陸高鶴。

    這么多人的攻擊,能吃的消嗎。

    不過——

    都去斗吧。

    一定要激烈點才好。

    南平笑得輕盈,手掌輕輕地波弄過水面,層層泡沫爭相疊起,綻放出朵朵潔白細膩的可愛模樣。像是在變相地討好,讓她快去享用成果。

    …

    魏淮澤的動作很快,幾乎是第二天一早就去拜訪了程家。程溫韋雖覺得莫名,卻也客氣周到的接待了。畢竟這也是個后臺硬的公子哥。京城那邊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家世背景。

    原以為他是想跟光啟合作,沖著新項目來的。不成想卻是……

    “你說你喜歡南平,想要求娶她?”程溫韋眼睛瞇了起來,眼底帶著幾分探究,試圖想從對方臉上探出些真實度。

    實在不是他不信,是從未在南平嘴里聽過這人的名字。什么時候還與這小子有過什么一段情不成?

    在程溫韋心里,雖說小女兒好看是好看了些,可也不至于這么多青年才俊、世家子弟都來上趕著訂婚。不過……,要是與瞿蕤琛相比,那還是這位的身份更適合些,獲利更大。

    “是呢。您也別不信,我對南平確實是一見鐘情,真心喜歡她的,雖說僅憑我一人的嘴說不清我兩的緣分,不過為了表示我的誠心,我哥晚上會跟您通個電話,不知道您晚上八點時間方便嗎?”魏淮澤笑起來,嘴角弧度清爽又自然。

    程溫韋怔了一瞬,有片刻的回想。差點忘了他家主事人是他的大哥。這位可是重量級的,平時輕易不接見外人,能讓他大哥主動電話過來,看來是很寵愛他這個小弟弟了。

    “方便是方便。只不過魏總這么突然來訪,又說得這么令人震驚的事情,我實在是有些不好消化,你也知道,南平前不久才在與瞿家那位商談訂婚事宜的。你這恐怕……,我很為難啊,可卻又不好不接你大哥的電話,這事真是……”程溫韋兩眉相蹙,故作為難道。

    “確實讓您為難了,那您的意思是?您盡管說就是,我到時與我大哥先說說您的意思,只要您這邊考慮我,我完全可以自己做主自己婚事,我大哥不會干涉半分,您不用顧忌我家里長輩的意愿,一切我都是能獨立做主的。只是怕您不信我的真心,這才說讓大哥與您通話。”魏淮澤言語誠懇,說到這,似乎想起什么,又笑道:“對了,您也別總魏總魏總的叫我了,您是長輩,叫我淮澤就行!

    他這一番話實在說得好聽,姿態也放得低,有小輩該有的謙遜。比起之前碰過的世家子,確實好得不止一星半點。要知道就算是瞿蕤琛,之前可也是甩過他臉色看的。這位要真論起等級來,背景可硬多了。

    態度他很滿意,只是也不能就這么容易地給他希望,不過正愁眼前這局沒法解,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眼下暫時拿這小子擋擋,說不定真能成。何況也不用他動手,只需坐觀山虎斗,何樂而不為呢。

    “好!那我就不跟你見外了。淮澤,你的心意我了解了,這樣吧,你就別讓你大哥打電話過來了,畢竟現在明面上南平和瞿家小子是男女朋友的關系,雖說還未正式訂婚,可樊家是很支持他們的。你這突然插進來,曝光出來對你和你哥也很有影響。哎……”程溫韋停頓,嘆了口氣,才繼續道:

    “我覺得你比瞿家小子更有態度,我是很欣賞的。再加上你也是一表人才的商業精英,與我們程家更為門當戶對些。實不相瞞,有些話我說了你也別生氣,我其實不是特別滿意現在這女婿人選,只可惜,樊老的話我也不得不考量。再加上他兩確實也有感情,我作為一個父親,也要多為自己兒女著想不是?”

    這番話說的真心,要不是魏淮澤查過這老狐貍的作風為人,差點就信了。

    不就是要他去對付樊家么。

    魏淮澤眼簾微微上浮了一下,配合著老狐貍作戲,一臉理解的神情,最后適當表現一下一個男人也還不得該有的氣憤,“您放心,我都理解。我會跟我大哥交代清楚的,打電話的事暫時算了。不過既然這事是樊老保得媒,那我也可以去拜訪一下樊家,探究一下他們的意思是否真的那么堅定。至于您說到南平和瞿蕤琛的感情,在我看來其實也是破洞百出了,畢竟瞿蕤琛這人太過強勢,管控欲還強,南平如果真嫁了他,那才是孽緣才對!

    說到這,他很自然的起身,“今天打擾您休息了,求娶的事我還是會堅持,直到南平看到我真心的那天。”說完,他微微躬身,淺淺行了個禮,禮節到位了,姿態自然也就更加勢在必得。

    至少在程溫韋眼里是這樣的狀態。

    懂得尊重他,敬他為長輩,在世家子的自尊心面前,優先了感情。沒什么架子,理智卻是個大情種,為愛對抗樊家。說實在,他年輕時,可沒這魄力。不過他也不會為一個女人做到這份上,他是既得利益者。

    偶爾看看這種傻子,被他牽著鼻子走,另有一種微妙的愉悅感。

    畢竟姜還是老的辣啊。

    程溫韋笑了起來,莫名暢快舒心。

    第193章 Chapter 193 紛爭起

    魏淮澤最近的動作雖沒有公布出去, 可小道消息卻傳得上層圈人盡皆知。

    只是讓他意料之外的是,第一個來妨礙他的不是正牌男友瞿蕤琛,而是躲在國外修養身息的陸家半殘廢陸高鶴, 這小子好久沒出現在這個圈子里,一出現就敢來陰他的場子, 真不知是太有底氣,還是對南平勢在必得。

    不過──不管是哪一樣,他都會讓他付出代價。

    魏淮澤一向辦事都雷厲風行, 找上陸遠清也不過是分分鐘的事。

    “陸總整天日理萬機, 是個大忙人, 沒空管教不懂事的弟弟, 我也是很理解的,只是你這弟弟手腳伸的太長, 讓我非常不解,他與我無冤無仇的,怎么就像個瘋狗一樣,到處咬人呢?”說著, 他就“嘶”了一聲,眉眼帶笑間, 不免透出一絲困惑。

    陸遠清眼神一頓,立刻明了這位魏家的小太子是來找事的,只是他不知道原因。隨即瞥了身后理事一眼, 只見那人立馬附身在陸遠清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他身邊的理事都是經過嚴格篩選留下的機靈人物,僅僅幾句便全部交代清楚了來龍去脈。陸遠清聽了, 面上的神情依舊淡淡的,只清俊的眉梢微微蹙了一下表示知曉,隨后手腕輕揚, 讓人退到了一邊。

    他正色道,“魏總見諒,我小弟從小就被父親寵壞了,身體不好加上剛剛蘇醒就得知從前喜歡的女孩即將和別人訂婚,難免一時失控,做下一些錯事來,畢竟是年輕人。至于您的新項目該怎樣就還是怎樣,我會從中補償您丟失的損失。不知您意下如何?”

    魏淮澤倒是不知道這陸清遠的肚量能有這么大,對于一個私生子惹下的爛攤子,都能好脾氣的給他擦屁股擺平,看著倒真像一個好哥哥的模樣。

    只是僅僅一點補償他還不放在眼里,隨即好整以暇地抱臂靠坐著,神色間盡是漫不經心,半晌悠哉道:“陸總是位好哥哥不錯,只是你弟弟這件事做的,雖對我造成的影響不大,可我卻非常不爽,他這是在輕視我嗎?不敢去找正牌未婚夫的麻煩,反倒先找上我,這很難讓我不多想啊!

    這話說的不好接。

    陸遠清沉默了片刻后,才道:“量他是不敢的,沒這個膽子。他聰明識時務,這里面或許有其他緣由,但不管怎么樣,他都不會到您面前礙眼。”

    這話既代表了他的態度,基本也奠定了陸高鶴的結局,永遠都回不了國。也不光是為了安魏淮澤的心,也是陸遠清對于陸高鶴自作主張的懲罰。家族不是他一個人的,父親應當知道如何選擇,才能最好的維持家族臉面。

    他耐心有限,容忍到這一步已算仁慈。

    既然人家都這么直接的表態了,魏淮澤也不想欺壓太過,為這么個人物,還真沒什么必要。

    他滿意陸遠清的態度,輕輕松松解決一個禍害,用不著他出手,這才是商人的本性。

    “既然陸總都這么說了,那就希望真是如此。陸二公子有個好哥哥啊。實在是讓人羨慕。我就不多打擾了,留步。”魏淮澤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起身之際擺手阻攔了對面男人想要送客的腳步,心情不錯地離開了陸遠清的辦公室。

    而在魏淮澤離開之后,陸遠清便閉眼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累,待眉頭重新舒展開,他才睜眼。親自打去了一通電話。

    …

    “媽!這就是您說的幫我??您到底為什么這么急著去找人麻煩!我說了,您只要跟父親低頭說一些好話,先讓我回去就好,您為什么不聽我的?!究竟為什么啊——”

    陸高鶴眼眸通紅地看著他的母親趙芝蘭,不可置信的神情一遍遍地詢問出聲,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似有頃刻崩潰的現象。

    “沒有,媽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相信媽媽,媽媽怎么會給你找麻煩呢。這一定是你父親在使壞,他不想得罪他那個寶貝大兒子,還顧忌臉面,根本就是不想讓你回國!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的!你相信媽媽……”趙芝蘭淚流滿面,對于兒子的質問與不相信,她心如刀絞。握著兒子的手,迫切的解釋道。

    只可惜,陸高鶴已經被永不能回國打擊到崩潰邊緣,思緒已經開始渙散,加上后遺癥影響,腦袋像是炸了一般,不能正常使用。

    “別碰我——”他猛然一推,也不管趙芝蘭有沒有摔倒磕碰,孤身就要往外跑。

    只是門口派來的新保鏢卻不會讓他逃出這個別墅半步,就像是想要讓他老死在這里一樣,判了他一個終身監禁。

    而得到這個消息的程溫韋,確實有點驚訝于魏淮澤的動作之迅速,在此基礎上,未免也覺得可惜,本來他是有些看好陸高鶴的。甚至想過,真的如了趙芝蘭那個女人的心意,畢竟他兒子的身份確實很好拿捏。

    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人選也不是只有這一兩個,就一拖再拖,沒成想好好的一個備選就這么沒了。

    終究還是高估了這小子的心智,這么沉不住氣。私生子就是私生子,上不得臺面。

    程溫韋搖了搖頭,這幅不滿地模樣自然也落入了一旁站著被罵了半天的程馳眼里。他剛剛才被父親訓斥了一頓,說他不適合做生意管理項目,再出什么問題,就要收回一部分給出去的權利。

    他原以為父親是在不滿他,趁機打壓他一二,沒想到這里面還有這么一件事。

    “出去吧,跟著你大哥好好學習管理,別整天當甩手掌柜!背虦仨f遷怒道。

    程馳忙低頭答應下來,安安靜靜地退出了書房。

    他慢悠悠地走在長廊上,思緒著他之后要做的事,魏淮澤的意圖很明顯,想要代替瞿蕤琛的位置,手段也迅速,輕輕松松就解決了一個陸高鶴,不過這大抵也是因為家世背景厲害的緣故。不然陸遠清怎么可能這么大度地給他那個好弟弟擦屁股呢。

    只是第一個出手的為什么是陸高鶴呢?

    瞿蕤琛身為南平的正牌男友,居然可以忍到現在都不出手,圈子里如今都知道魏淮澤的心思,他也不為所動,倒像是怕了一般。

    難道他也忌憚魏家的勢力?

    這么一來,魏淮澤豈不是更囂張了?不行,程馳搖了搖頭。無論是瞿蕤琛也好,魏淮澤也罷,哪一個與南平訂婚他都不想瞧見,還是要想辦法先解決了魏淮澤才行。

    人就是這樣,即便對剛開始就存在的事物再感到排斥不滿,一旦有后侵入的對象,首當其沖,都是先扼殺掉再議,不計后果。

    …

    程馳會找上程又薇也是南平意料之中的事。

    程又薇早之前就對魏淮澤有意向,不論是家世還是個人,她都很滿意這位太子爺。所以在程馳找她商量正式聯手事宜時,程又薇就率先表達了自己的目的。

    程馳了解程又薇的心思,答應下來。兩人各有目的想要達到,辦起事來自然就事半功倍,上心異常。

    而就在程又薇說動程溫韋帶她參加魏淮澤邀請的宴會時,程馳也想了辦法不讓南平出門。

    這辦法很不高明,南平卻也樂得清閑。

    她是故意配合程馳的,只是程馳不知道,還以為真讓南平感到難堪了,私下又去幫南平解決了幾個棘手的公司案件,破費了不少私有財產。但他不在乎,他見不得南平傷心。

    南平只覺得程馳這么些年也沒長什么頭腦,還是一如既往的只會對心上人奉獻自己,一般人可能還真就感動了,只可惜了。命不好,碰上的兩個女人都沒心。

    程又薇代替南平出現在宴會上,魏淮澤的臉色頃刻沉了下來,不好看了很久。在程溫韋面前或許還能給幾分好顏色,程又薇孤身一人,他就不太客氣了。

    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頸,惡狠狠道,“是你耍得花招讓南平出不來?”

    “我……不……不是……我”程又薇被他掐得窒息感異常強烈,她原以為這人即便不喜歡他,看在程家的份上也不會真對她怎么樣,沒成想,上來就要置她于死地,絲毫不留情。

    “我最后給你一次機會,說吧,是誰干的?”魏淮澤瞇了瞇眼睛,松開了手指。

    程又薇狠咳了幾聲,迫切地呼吸著,待平復下來,才瑟縮道:“是程馳!

    魏淮澤得到想要的答案,自然是不想再跟她多費功夫再待下去,立馬只身離開了宴會。即便他是這場宴會的主人公,說離開也就離開了。

    程又薇望著他匆忙離去的背影,這才直起身站好,她毫不猶豫就賣了程馳,一點都不后悔。魏淮澤要真解決了他,爸爸才不可能讓他和南平訂婚了。

    雖然爸爸不待見程馳,可程馳怎么也是程家的種,哪能說解決就解決了呢。

    程又薇笑了起來。只是發出聲音便牽扯到喉嚨,隱隱作痛的同時帶著絲絲癢意,難受的不行。她眼神陰郁,怨恨起盧南平來。

    魏淮澤會對她這樣不客氣,都是為了這個賤人!

    第194章 Chapter 194 挑撥

    魏淮澤自然也不是傻子, 當下離開宴會后,并沒有馬上去找程弛的麻煩。這小子身份敏感,況且名義上還是南平的哥哥, 盡管是私生子,那也是程溫韋允許擺到臺面上來的。不好就這么去收拾了。

    只不過讓他沒想到, 這人竟然會幫著程又薇來對付南平。

    深以為南平在程家處境并不很樂觀的魏淮澤,頭一次出現了糾結的情緒。他原本還想送點實際的給程溫韋,讓光啟可以更快的更新換代, 沒成想程溫韋這老貨卻是個偏心的主, 以程又薇這種明眼人都瞧得出的意圖, 他還能依著她的意思, 顯然是沒把南平的感受當一回事。

    驀然想起那張白凈的臉蛋,他心口不免有些痛感。難怪自從他登門以后, 南平都始終閉門不出,這很難不讓他往這方面想,沒準就是那兩兄妹搞出來的動作,里面或許還有程溫韋的授意。

    意圖嘛, 左不過就是為了敲打他,順便做做面子功夫給樊家和瞿蕤琛看的。既想讓他盡快上位, 又想把自己擇個干凈。還真是十足的商人屬性。

    他冷笑兩聲,心里依舊看不上程家的行徑。

    拿出手機,想給南平撥去一通電話, 誰知連打了五次,都是打不通的狀態, 魏淮澤掛斷最后一通,氣笑出聲:“行啊盧南平,拉黑我是把!

    “掉頭, 去程家!彼愿赖。

    魏淮澤來的突然,出乎盧清荷意料,她原以為是丈夫他們回來了,還納悶怎么宴會結束的這么早,不成想來的卻是魏淮澤。她這段時間對外都是稱病狀態,故而一直沒外出露面,只是眼下家中也沒個主事的人,她總不好讓下人接待客人。

    況盧清荷也有點小私心,她知道丈夫想要個從商且家族勢力強大的女婿,所以即便瞿蕤琛背靠樊家,又萬份優秀,他還是覺得可以再等等,就一直沒有松口,可在她看來,自己女兒配誰都是極好的,只要比程又薇未來夫婿強上百倍就行?伤仓莱逃洲睂@個魏家小太子爺很上心,她母家那邊又是沾親帶故的關系,萬一程又薇說動了丈夫,那豈不是白白讓了一個勢力出去?

    這對她兒子可是大大不利的。何況女兒多一個備選多一條路,上次丈夫沒有對魏淮澤松多少口,那這次她總要拉攏一下,給人點希望才是,不管怎么說,就不能讓程又薇真如了意。

    她讓人把魏淮澤先請進了一樓客廳,自己略收拾了一下著裝就下了樓去?桃鉀]凃口紅,看著臉色還是有些病容的模樣。畢竟這個關系到丈夫說出去的話,不好就被人察覺,至少表面是這樣。

    “真是不好意思,家里沒個主事人招待魏總,南平身子不太舒服,我近來精神也不大好。若有什么不周之處,魏總不要見怪。”盧清荷溫聲道,話語柔善親和,很能給人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即便是魏淮澤脾性這么大的,礙于那張與南平相像的臉,對著盧清荷也比程溫韋的態度要更好一些,“伯母說笑了,叫我淮澤就好,本就是我上門突然。也是我關心則亂,一聽伯父說南平身體不適,就想先來瞧瞧她。南平眼下還好嗎?”

    “多謝你關心她,她就是有點低燒,吃了藥便睡下了,也不知你要來,不然就讓她給你去個電話,還累得你跑這一趟,沒見著人”說到這,盧清荷神色便有一絲歉意與為難。

    “沒事的伯母,一切以南平的身體為重。我來這一趟,不過是十幾分鐘的功夫。耽誤不了什么!蔽夯礉蓴[手笑道,隨后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經意問了句,“對了伯母,我看南平的兩個哥哥也沒來宴會上,不知是我這宴會邀請的太突然還是兩位都是大忙人,忙得脫不開身呢?”

    盧清荷怔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以為他是覺得程家不看重他的宴會,忙解釋道:“這自然不是,景明去京城出差了,小弛是他父親最近想歷練他,交代了一堆事情給他處理,確實也是沒空過去,何況他的身份敏感,不去對淮澤你來說也是好的,至少媒體方不會關注到這里不是?你千萬別多想,就是你伯父那人謹慎慣了,做事總是瞻前顧后的。”

    這話倒是沒說錯,魏淮澤笑了笑不作聲,似理解的點點頭。

    “看來伯父對小兒子也有一顆望子成龍心啊!

    這里說的小兒子顯然就是程弛,只是盧清荷聽著卻不怎么舒服,雖說程弛對她們母子來說基本不構成威脅,可卻也是能憑著身份分去一部分家產的兒子。最近為了給南平名正言順,丈夫也順勢給他做了臉,擺到了臺面上。

    只是不舒服是一回事,該做的臉面卻還是得做,“小弛很努力,他父親也希望他能給弟弟做個好榜樣。年輕人嘛,總是要多鍛煉鍛煉的。”

    “伯母說的是,我看程大小姐對他也頗為照顧,不愧是親姐弟。在這么友愛的環境里,想來南平也是頗受哥哥姐姐疼愛的。我也就放心了!蔽夯礉扇缡钦f道,寬慰地舒了一口氣。

    盧清荷聽到這卻是一陣警鈴大作,她怎么忘了最近程又薇好像又拉著程弛背地里瞎搗鼓著什么,可惜沒被她抓住小辮子,要是不利于南平的,那確實就麻煩了。聯想到這次南平身體不適沒去成宴會,還真有可能

    不行,不能讓他們得逞了,得防患于未然才行。

    演欲言又止,她向來拿手,“你是個好孩子,伯母看的出你很關心南平。不瞞你說,程家兄妹從小一起長大,感情確實是好,可憐南平那孩子總是不被她姐姐喜歡,忍了不少氣受,我當媽的也心疼的很。那孩子從小就受苦,好不容易回了程家,也是諸多不容易,好在她自己也爭氣,從不讓我和她父親操心”

    話還未說完,她就不忍再說下去了。魏淮澤暗自瞧著她的臉色,確像是真的心疼孩子,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料想說的也是真的,這倒是證實了他此前的想法,南平果然在程家并不最受寵,程溫韋想來還是多偏心大的那個。怪不得就連瞿蕤琛這種身份的都還挑剔上了,這簡直就是在選擇商品,講究性價比的同時,還得注意不硌了手。

    這種自私自利的父親,不要也罷。

    看來他得換個思路來爭取南平了。

    “伯母不必太難過,南平是我見過最優秀自立的女孩子,她很堅強,沒有那么容易被打倒的,您的福氣還在后面呢!

    盧清荷見他說的肯定,便也跟著附和,“是呢,她是個十足優秀的孩子!北人憬銉炐闱П度f倍不止。

    她當然是有福氣的。盧清荷微笑著垂眸,眼底的得意被很好的掩蓋,看來,魏家這位小太子確實很喜歡南平了,只三言兩語,就信了她的話。這很好,不需要再費什么功夫,想來對南平也有利

    夜深了。

    南平還在分析市場上出現的股票風波。光啟近年來的股票雖沒有大幅度漲降趨勢,卻也是很穩定的在一點點增利。不僅如此,投資這塊也在穩步進行,隱隱有更上一層的趨勢,只要程溫韋再給她放些權,她一定能做得更出色。

    “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

    她不禁放下手里的資料,順手收入了帶智能鎖的抽屜中。離開臥室自帶的小書房,起身去開門。

    開門看見人的一瞬,不禁面色一冷,抬手就想關門。只程弛力氣大,胳膊撐著力道,只身擠進了房間。

    “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來看看你。”程弛規矩的靠在門背上,沉聲解釋道。

    “好了,看也看了,可以走了么?”南平淡淡道,有些不虞,顯然沒工夫與他周旋太久。

    “今天魏淮澤來了程家,你知道嗎?”程弛問得頗有些小心翼翼,生怕惹煩了南平,把他趕出去。

    南平挑眉,還以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所以呢?我知不知道很重要么?”

    “不是,我只是想告訴你,程又薇她喜歡魏淮澤,你也知道父親這人,向來偏心她,說不定”

    話還沒說完,便被南平的笑聲打斷了,她肩膀抖動,抱著腰腹彎了一下,笑顏清純又張揚。等她笑夠了,這才朝程弛走近,“你以為我在意這些?”她食指的指尖劃向他脖子的喉結處,帶去一陣騷癢。

    “你要是有本事,就好好幫著程又薇做事,別總在我眼皮子跟前晃蕩,真的很礙事,知道嗎?”

    程弛深深地盯著她的眼睛,她的眼眸里只有他一個人的身影。他手指像發病似得,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緊緊攥住了她的手。

    “我不是真的想幫她,你知道的,我對你的”

    “噓——”南平用另只手指堵在他的唇邊,“閉嘴。你只要待在程又薇身邊,懂嗎?別說一些多余的話。”

    她歪頭笑起來,眉眼似有水波浮動,帶著瑩瑩霧氣,又像霧氣中無形的透著一把鉤子,就要鎖了對方的魂,一招致命。

    “好,我聽你的。”程弛癡迷卑微地點頭,低聲下氣地纏上了她的手指。

    第195章 Chapter 195 分手

    程景明出差談的資金鏈出了點問題。

    也不知是誰從中使的絆子, 正要交易的時候資金斷了,沒續上。像這種情況基本可以定為重大失誤,一筆生意就這么黃了, 還是眾目睽睽下。

    查不到源頭,他連夜就把情況上報給了程溫韋。程溫韋此時正為魏淮澤的事感到不快, 覺得這小子也不算上道,還沒做出什么表示呢,就把意圖宣揚的人盡皆知, 搞得他在圈子里像是賣女求榮一般, 如此貨比三家。

    這么一弄, 瞿蕤琛便成了無辜, 程家反而是蹬鼻子上臉里外不是人,這像什么話!

    說實在, 他倒也不是怕瞿蕤琛,只是顧忌樊家罷了。不好就這么撕破臉。

    現下接到養子程景明的消息,難免不往壞處想,這說不準又是瞿蕤琛干的, 忍了這么幾天,終于忍不住了。想要以此警告他。

    他匆匆交代一句再觀望觀望, 不要輕舉妄動,便掛掉了電話。沉思片刻就讓管家把南平叫了下來。

    “你覺得這是瞿蕤琛的手筆嗎?”程溫韋抬頭注視著南平略帶驚訝的臉,疑慮出聲。他實在想不到除了他還有誰會這么針對程家。

    “應該不是他, 他最近經常出差,幾乎沒時間關注這些。退一步來講, 就算是他,他也不可能做的這么不留余地?倸w還是會顧及一下的。”南平低頭思緒,緩緩分析道。

    “可除了他還有誰呢?”程溫韋不解, 可腦中卻有一念頭忽閃而過。他有些不敢確定道:“你說會不會是樊家?是老爺子在敲打我?”僅僅這么一想,他的后背就出了一層薄汗。愈發覺得有可能。

    瞿蕤琛或許還顧及著南平是程家人,可樊老卻不會在意這些,收拾也就收拾了。

    樊家的人都護短。

    南平注視著程溫韋有些發青的臉色,不免覺得無語。說起來樊老這把年紀了,根本不屑于干這種事情,就算是讓樊九瀟來敲打程家,也不是這種簡單粗暴的進攻手段。

    不過她才懶得提醒程溫韋,就讓他這么想吧。越老越顧忌的多。

    程景明手上的生意黃了就黃了,與她無關,她只在乎光啟總部的核心利益,這個不受影響就好。畢竟她管理著的子公司收益都很不錯。

    “爸爸別擔心了,只是一筆生意而已,做生意總是有風險的,就當大哥去做了一次慈善吧。何況即使是樊家,下一步也不會再出手對付光啟,沒到這一步呢!蹦掀巾槃輰捨苛藥拙洹

    “你說的對,是我想深了!背虦仨f嘆口氣緩了緩,又恢復了正常狀態!安贿^,我瞧你最近去龍山園的次數越來越少了。明天要是沒事,你就去拜訪一下吧,總歸要盡到孝心!彼是不放心道。

    “好的,我知道了!

    南平點點腦袋應下,垂眸間柔和的眉眼莫名有些清冷。

    …

    這次去龍山園除了安程溫韋的心,南平也有自己的心思,正好拿這事當一個幌子。她打算向樊九瀟透個底,順道試探一下他的態度。

    “好久沒來拜訪老爺子了,不知道爺爺今天在家嗎?”南平聞聲細語的詢問道,神情溫溫柔柔的,給人一種和善可親的溫婉感。

    “南平小姐來的不巧,老爺剛外出去了。不過九少在家,我帶您過去!惫芗一匾砸恍Γ瑐壬砩焓职涯掀秸埩诉M去。

    南平點點頭,一直保持著笑容,跟著管家上了二樓,“那真是我來得不巧,應該提前跟爺爺打個電話的。”

    “沒事南平小姐,老爺交代過,您隨時可以來,就算他不在,九少可以代為接待!惫芗夜Ь椿氐,等到了樊九瀟書房門口,便止了話頭。

    敲門過后,讓南平獨自進去。

    這是樊九瀟接待外人的規則。

    南平進入書房后,門就被管家關上了。她轉過頭來,發現樊九瀟并沒在辦公,而是佇立在大扇落地窗前,眼神關注的地方正好就是她進入龍山園的那段路景。

    也就是說她這一路走來,都收入了這個男人的眼皮子底下,一覽無余。

    “九哥。”南平出聲,眉梢向上輕躍了一瞬,又強行克制的拉了回來,沒再過多關注窗外的風景。

    樊九瀟似有所覺般,轉身的同時,啟動了自動關簾的開關。坐回了辦公桌旁的沙發上,“坐吧!

    他抬手在茶幾上給她倒了一杯茶,移向對面。

    待南平穩穩入坐后,才聽他又開口,“這次來,是出了什么事?”

    “也沒什么大事,是父親疑心老爺子在替蕤琛敲打他。我大哥去京城手里的生意被人弄黃了。”南平囁喏出聲,帶著一絲難為情。

    樊九瀟雖然沒過多關注十一和瞿蕤琛之間的事,可最近程家的選婿風波確實造勢頗大,想不了解都難。

    “爺爺不會做這些。你父親心虛,應該找找自己的原因!彼凵裣蛳拢嫔椒淡然,甚至沒什么波動。仿佛只是一句簡單的陳述。

    “我也是這么跟父親說的。他也是太害怕,才……”南平小心解釋道,后面那句即便不說,對面的男人也能懂是什么意思,刻意沒有底氣的熄了聲。

    樊九瀟這才瞥她一眼。

    “你心虛什么?不是如你所愿么!

    他語氣不溫不冷,甚至不帶情感。南平瞧不出他的意思,也不確定他這話有沒有敲打她的成分。于是,斟酌了一下,才問:“我不懂九哥的意思,你知道的,我在程家也沒有完全擁有自主的權力……”

    “十一,你不想跟瞿蕤琛訂婚!狈艦t打斷了她的話,直接篤定道。

    “不用試探我,我支持你!彼皖^拂了一下杯蓋,抿了一口茶,再放到一邊。一套動作行云流水,明明是再普通隨意不過的一個動作。南平的視線卻被他修長的指節吸引了半瞬。

    有些微的出神。

    甚至難以置信他的態度竟如此直白,毫不拖泥帶水,彎彎繞繞。

    “可是爺爺那……”

    “爺爺年紀大了,只喜歡看美滿的東西。你是獨立的個體,同樣也是當事人,你若是不愿訂婚,爺爺也不會強迫做這個媒。這個道理瞿蕤琛也是懂的。他這些天放任魏淮澤這些動作,可能是有自己的成算。你猶豫的時間不多了?恳粋魏淮澤,以為就能片葉不沾身?”

    樊九瀟唇角勾了一下,笑容很淺,卻有幾分人氣。

    南平望著他俊逸矜貴的輪廓,握著茶杯的手指不免緊了緊,佯裝云淡風輕道,“我沒有這么想,我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打消他的念頭才是最好的,商人不都是這樣,試圖把損傷降到最小。我也不可避免!

    “感情的事不能總用計謀。你只要態度堅決,瞿蕤琛自己就會亂!

    樊九瀟提醒到這便起了身。他今天的話已經說到了點上。再多就不合適了。

    “喝了茶就走吧。后面遇到了真正的麻煩再來找我!

    說完,樊九瀟就把管家喊了進來,給南平安排了車輛送回程家。

    直到回家,南平的腦袋里都還沒捋順。她以前雖隱隱覺得樊九瀟不喜瞿蕤琛,可卻也顧及老爺子的面子,對瞿蕤琛也有幾分照顧。

    可今天這番對話,怎么也不像是贊同她兩訂婚的態度。甚至有站在她那邊的傾向。她自嘲一笑,搖搖頭,停止了這個想法。

    人還是不能自作多情。

    這趟至少沒白來,起碼結果都是她想要的。

    到家回復了程溫韋后,南平便回了房間。程景明生意的事她關注不大,也不太想糾結是誰去搞得鬼,總之沒把火引到她身上,就不算大事。

    隔天一早,南平簡單化了個妝就出了門。想了一晚她才轉換了思路,覺得樊九瀟說的沒錯,她不想訂婚或許可以直說,就算會惹怒瞿蕤琛,可樊九瀟不是也說了么,有麻煩就去找他,怎么樣,她也是有退路的。

    有了這個底氣,加上心里有一定的成算。

    她直接去了瞿蕤琛的公寓,準備跟他攤牌。去之前她發過消息,昨晚瞿蕤琛才回的江棱,眼下正是在公寓休息的時間。

    …

    “你是想跟我分手?”瞿蕤琛深邃的眼眸沉靜地注視著她的眼睛,試圖想探尋到一絲真意。

    “是的!蹦掀交赝∷,順勢點頭。

    “理由呢?因為你父親?”瞿蕤琛蹙眉,覺得胸口呼吸有些不暢,克制地解開了領口的扣子。

    南平搖頭,停頓之后,才似下了決心,道,“是我不想跟你訂婚。我不想這么早被婚姻束縛!

    “好。不訂婚。但是,也不分手,行么?”瞿蕤琛低聲道。

    只要細看,就能發現他眉間的隱忍。

    可惜南平垂下頭,沒有注意。她只在想如何說,才能盡量顯得和平一些。

    當不成戀人,至少也別當仇人不是?

    見她低頭沉默,瞿蕤琛神色一滯,手掌握緊一瞬,遂又松開。

    “我知道了,你給我點時間,等事情都解決了,我們再好好談談?”他語氣低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切。

    “嗯!

    南平答應下來,就先這樣吧,不能再說什么絕情的話激怒瞿蕤琛了,不然恐怕她都不好出這個公寓門。

    她起身,在開門之際,手被身后人拉住。

    “你——”只是話只出了一個頭,便聽他又說,“算了,回去注意安全,到家給我短信!北闼砷_了她的手。

    等南平離開了公寓。

    瞿蕤琛才攤坐在沙發上,他雙眼緊閉,臉色如紙,嘴唇有些蒼白。胸口似乎有一股氣繃著抒發不出來,他握拳拍打了幾下,強大的嘔感猛然朝他襲來,像是灌入身體的煞氣一般,他躬身彎下腰,干嘔了幾下。

    眼眸瞬間通紅,布滿斑駁血絲。

    與此同時,正在電梯下行的南平,愣神的注視著她被瞿蕤琛握住過手心處。

    似乎還殘留著熱意,五指張開,血痕愈發清晰。

    “叮——”

    地一聲,電梯開門,拉回了她的思緒。

    踏出電梯,她從包里抽出一張濕紙巾,輕輕擦拭起來,只身路過垃圾桶旁時,毫不猶豫地扔了進去。

    第196章 Chapter 196 心腹近臣……

    “抱歉, 等很久了嗎?”

    灰白色長版型轎車剛停穩在南平面前,一個身穿黑色休閑服,頭發整理的一絲不茍年輕的男人就迫不及待的開車門詢問道?瓷先ニ坪鮿倓傓k完手上的任務, 手腕上還帶著彰顯身份的奢侈品。

    南平順勢坐進車里,依稀還能聞到淡淡的男香, 有些冰雪消融后的清冷味,倒是挺適合他的,只是這身行頭與初見時他的少年模樣相去甚遠, 卻不違和, 老天爺就是這么不公平, 有些人不費吹灰之力, 就能習得一身成功人士的氣質,甚至裝扮完美。

    這就是天賦。

    南平只簡單掃了一眼, 便收回視線,輕柔淺笑道:“我也剛到,你成熟了不少?礃幼咏邮痔祚R莊后,你管理的不錯。”

    “我只是順勢而為, 要不是您提醒,我可能沒這么快進入正軌。這多虧了小姐!鄙蛟4üЬ吹, 言語之間的誠服既誠懇又得體,姿態在南平面前總是放得很低,明明比她小可以叫她姐姐, 卻硬把自己放在一個忠仆的位置上,不得不說, 很識趣。同樣也是個聰明人,不會自作主張。

    “你也別謙虛了,我知道你的能力。交代給你的事情進展的怎么樣了?”南平擺手, 似乎不想再費口舌?吭谲噧鹊能泬|上,問起了正事。

    沈裕川怕她靠的不夠舒服,又貼心的把自己的取下來給她增墊了一個。邊給南平整理邊回答:“已經把東西讓人放進去了,那邊有我的眼線。小姐不用操心!

    “嗯,不錯。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南平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車里放了高級香薰,聞著很讓人放松,最近煩心事太多,這會倒是有些疲憊。

    她揉了揉眉心處,又開口提醒:“邢少霖一直被瞿蕤琛管控著出不來,這會時機再好不過,你得抓住了,把位置坐穩,你也不想一直只當個二把手吧?”

    見她有些疲累之態,沈裕川便給了司機一個眼神,給他開車的司機是他的心腹之一,自然默契不一般。遂點點有眼色的悄聲退了下去。

    “小姐的提醒我記住了,我會坐穩的。我看您好像很累,車上空間很大也隱蔽,不如我幫您放松一下?”沈裕川輕聲道,清雋的眉眼間隱忍地帶著心疼。只是南平雙眸閉著,并未察覺不妥。

    他一向體貼入微,會討她歡心。

    這是南平對他的認知。

    她緩緩睜開眼微瞇著,沒有應聲。雙腿卻枕在了他的身上,一身天青色的旗袍開叉順著動作的浮動,向下垂了半尺。抬手取下發簪,如瀑的墨發自然的落在了軟墊上,微微仰著脖頸,雪白的肌膚被暈晃的燈光照得發亮灼人,像只高傲的白天鵝。

    沈裕川心領神會,輕盈修長的指節撫上了她的雙腿,骨節曲張開,松弛有度地按揉著。這門手藝還是特意找的老師傅學的,有一套專門的手法。眼下派上用場,他很開心。

    感覺到沈裕川的用心,南平便讓他靠近了一些。有個人專門伺候就是不一樣,她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封建的舊社會,有這么個貼身奴仆。樣貌好,手藝佳,還會給她辦事。這種貴族上位者才能體會到的糜爛奢華滋味,確實很不錯。

    她似乎有些理解到了陸高鶴當時對她的那種心態。養狗嘛,開心了就給他點吃的,不開心就丟到一邊。只可惜,她不是條好狗,會反撲咬人。但眼前的這位,卻有當好狗的潛質。

    “你——”按到一個地方,南平微愣,停頓了一下。

    后愉悅道:“很不錯。”

    沈裕川對上她頗具欣賞的眼神,心跳如擂鼓,卻強行隱忍住。只低頭微垂,沒有發出半分聲響。

    南平滿意的閉上眼睛,隨即也不再言語

    車外不遠處的司機抽到第十根煙的時候,余光瞥見南平小姐下車,立即丟掉了手里還未抽完的煙,恭敬的躬著身軀,眼神并不敢多看,怕自己的上司會宰了他。

    待到那抹倩影消失不見,他這才直起身,快速走到車前,打開車門上了駕駛座。系上安全帶,規矩地坐著,等著上司吩咐。

    “把貯備屜里的純凈水給我!

    身后一聲清薄的聲音響起,透著涼意的同時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低啞。

    “給您!彼緳C下屬快速地拿出一瓶備用純凈水,轉頭恭敬的遞給了后座的沈裕川。視線只剛停留了一瞬,便膽顫心驚的低垂眼眸,轉回了身。

    沈裕川擰開了瓶蓋,瓶口埋入口中。舌.尖轉動,清洗著口腔。半晌才吐到了備用紙帶里,一并扔進了trash can。

    不緊不慢地把襯衫扣子解掉的兩顆重新扣好,伸手撫平了褶皺處,隨后利落的穿上了休閑外套。又恢復成剛來時的不茍模樣。他低頭整理的時候,順手解開了袖口的外扣,輕輕揉捏著手腕處,放松著肌肉。待感覺到血液不再翻涌時,才開始帶上了手表。

    “去京華。”他交代道,微涼的手指拂上一旁已經整理過的軟墊處,還藏著些不可言說的燥意。

    下屬把車低調的開進了京華大學,停在了上司指定的男生宿舍不遠處的樹林下。他先行一步下了車,這是規定,只要上司跟他人有保密性質的交談,他都會先在外守著。

    到了時間。很快,沈裕川等的人,就出現在宿舍樓下,只見那少年探尋到下屬的黑色身影,對視了一瞬,才匆忙上了車。

    “怎么,考慮了這么多天終于想好了?”沈裕川松松垮垮的靠著椅背,修長的指尖落在一旁的軟墊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著,也不看來人一眼。氣勢天成。

    “想好了。我做。但是你得保證這能快速地讓我獲取金錢和地位。我的時間并不多。”林也盯著眼前這個年輕過分俊美的男人,看模樣并不比他大多少,卻權勢不小。掩下探究的神情,低聲允諾道。

    “行,我們天馬莊最講究信義,你只要發揮出你的價值,我會給你同等的報酬。只不過,這次行動不太安全,你可能要訓練一下。”沈裕川比了個手勢,神色波瀾不驚,眸間有著超出年紀的沉穩感,只是面色太冷,看上去疏離又客套。

    “嗯,知道了。”林也點頭應下。在沈裕川沉默著未開口的時間里,顯得有些局促。仿佛與車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他不自覺收緊了手掌,握著以后,才感覺到安心。同時也時刻提醒著自己,這沒什么,憑自己本事爬到他想要的位置,能光明正大的站到南平身邊,他不覺得丟人。就像段暄銘不理睬他一次又一次的挑戰一樣,同樣不覺得屈辱。

    他自始至終都把南平當成信仰。

    沈裕川把林也的神態都一并納入了眼底,他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他不配。從上一輩子他幫著南平的對手做事的那一刻,他就不配再接近南平了。不管最終是什么目的,即便像他所說那般一切都是為了南平,他也仍舊覺得這人就是個垃圾。

    “下去吧!彼鲱^,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如同再看一只會吸血的蝗蟲,不加掩飾的厭惡。

    林也觸及到,立馬低下頭。也未多想,利索地下了車。

    他知道這些上層人士的毛病,傲慢,冷血,還神經質,瞧不起他們這種底層出來的螻蟻。

    林也走后,沈裕川讓下屬開車回了天馬莊在江棱的總基地。進入別莊后,他把軟墊很愛惜的取下,抱在懷中。隨后吩咐:“去把車內重新清洗一遍。香薰讓傭人放到我臥室里!避嚿狭忠驳某粑短,他一點都不喜歡。

    “是!毕聦龠B忙應下。

    沈裕川踏入大廳,就有傭人上來迎接。管家在一旁躬身交代著今天莊子里的訪客記錄,“都按您說的,這些人都樂意合作。只是北野堂那邊,還在猶豫。似乎覺得您給的條件還沒達到他們想要的結果。”

    “不急。”沈裕川換好鞋,放下軟墊,先把外套脫了下來,傭人順勢接走準備拿去清洗,待還要去拿軟墊,沈裕川伸手擋了一下,傭人便會意,只拿著外套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片刻,“再等一周,他們就會主動合作了。北野堂想洗白很久了,卻苦于沒有集團拋出來的橄欖枝,想做出成績,必須要大集團的支持才行。他們不懂生意上的事!

    沈裕川再次出聲,邊走邊上樓,管家也跟在一旁隨他進入了二樓的書房。

    到了書房內,待沈裕川入座,管家才開口回應道,“您說的是,那明天就照您的吩咐,開始避客不見么?”

    沈裕川搖頭,“再晚一天吧,總要裝裝樣子!

    “是。您還有什么吩咐么?”

    “明天會有個大學生過來基地,你讓人帶他去練練手。靶子放遠點,磨上幾個小時再挪!鄙蛟4ㄐ毖凵蠐P,面色冷淡地敲打著辦公桌面,“另外,邢少霖不是還有幾個心腹大將么,讓他們去陪練。”

    隨后停頓一下,似乎覺得還不夠

    “下半場當人靶陪練吧!

    第197章 Chapter 197 合作

    “父親最近看上一塊地, 打算讓你來接手試試,畢竟生意上的事,家里恐怕只有你能勝任。我們找了一個合作方, 出手的條件還不錯,只是目前還想再晾晾, 爭取點更高的利益。你如今也快畢業,也該出來實習了。”肖仲辛望著面前還帶著幾分少年意氣的弟弟,下達了父親的命令。

    段暄銘眉峰高揚, 眉眼間煩躁上涌, 不加掩飾, “讓他聘一個人來做不就好了。怎么就非得我?”

    他這態度, 身為哥哥的肖仲辛自然預料得到,也沒有生氣, 反倒心平氣和地勸道,“這要真這么簡單,我就不會特意喊你回來,何況父親即便真這么做了, 我反而不會同意。洗白這事是父親的夙愿,也是我想看到的, 我知道你心底雖然抗拒,但也是支持的,只是你不愿意被家里束縛, 你是我弟弟我了解,可你別忘了, 不是自家帶出來的人,我們是不敢用的,這是道.上的規矩。如今, 這筆生意的重要性你不會不知道,絕不能有任何閃失。”

    段暄銘沉默不語,顯然也同意這番言論。他哥說的沒錯,他確實是支持洗白的,這樣手上沾的事,至少干凈很多,沒有那么深的罪惡感。

    見他垂眸沉思,肖仲辛便知道這是同意了,遂起身向辦公桌走去,拿起桌上的文件,丟給了不遠處的弟弟。

    “你看看吧,了解好了才知道下一步做什么!

    段暄銘抬手過肩,穩穩接住了文件,慢悠悠地翻看起來。瞧著有幾分隨意,可實際卻看的很仔細。畢竟也算是他第一次實操,其鄭重性不可言喻。

    “你們這合作方靠譜嗎?”他詢問。

    “這個你不用擔心。他們也是道.上的人,跟我們一樣,準備洗白,等于就是自家的事,要知道自己的事肯定是十萬分妥貼對待的。”肖仲辛笑了笑。

    段暄銘聽到這,頗為意外地挑挑眉,鼻腔透出一聲嗤笑,搖搖頭并沒有再說什么。

    肖仲辛見他這模樣,難得有些氣笑,“你倒是警戒心重。能弄到這塊地你覺得很簡單?沒必要為了引我們上道就做到這一步。人家既然有這個誠意,我們也不是那畏畏縮縮之輩,合作講究信任。都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合作也是同樣道理!

    “行啊,我也沒說什么不是。”段暄銘聳肩,看完以后合上了文件,偏頭,玩笑道:“天下巧合事那么多,也不差我們這一件!

    肖仲辛聽聞皺皺眉,背過身。

    此事暫且不提了。

    …

    南平自從提了分手以后,瞿蕤琛那邊也沒有再叨擾她。仿佛真的是在忙著處理自身工作的事情,沒時間找她細究他們之間的感情關系。

    她倒也樂見其成。

    拉開窗簾,難得暢快地伸了個懶腰,懶散散地看著窗外的江景?諝馔獾呐枏拇皯艨p隙中透進,撒在南平的臉上,她不自覺的閉上眼睛,感受著這一點點的溫存,一切都是那么靜謐美好。

    事情按照她計劃中穩步進行。只要再過一段時間,她擁有的權力只會變得更大。她不由地笑笑,自己是怎么走到這一步的,其中艱辛只有當事人能體會。

    如今光啟的成績飛速成長,還差一步就可以跨越更高水平,她計算著下次合作后會增長的資本額度,心里有了一個大概的認知。

    一個上市公司光靠普普通通的增量份額是不可能在短實效內得到跨越性的提升的。她從來不算是喜歡溫水煮青蛙的人,誰也不知道,她其實是個急性子。沉著冷靜全靠修煉,絕大部分時間,常會感到焦慮不安,這大約是低氣不足。畢竟比起那些上位者們,她基本算是‘白手起家’了。

    想要的都得自己去爭取。

    好在她極能忍耐,這才能一步步成功實現目標。

    這段時間南平雖待在程家比較多,卻也沒有閑著,私下處理的私務越來越多。沈裕川那邊已經開始動作了,不枉費這一年時間的蟄伏。作為放在道.上的一枚得力棋子,既能當眼線,又能得到便利,獲取利益,實在好用。

    她對權力有很大的渴望,權能帶來財富,財富能獲取更大的財富。畢竟只有錢能給人帶來巨大的安全感不是么。

    不能免俗吶,人都是。

    想到這,南平無聲地勾了勾嘴角。轉身向浴室走去,她今天還有個交易小會,需要見投資方。加上一個許久不見的老朋友,雖然回國后,他們一直保持著密切的聯系。

    當初也多虧了這位,她才有資格做波里克斯卡大學的交換生。

    南平從來都是一個懂得知恩圖報的人。

    洗漱之后,她從衣帽間選好了衣服和首飾,這些都是成套搭配好的,只需要在裝扮上精細出彩點就好。

    收拾好她便讓程家的司機送她去了約定地點。這個地方是郝君麟選的,別致清幽,空氣好,很適合小坐,喝下午茶。對于他們富家子弟來說,是談事的首選,能讓人放松。且隱蔽性強。

    “好久不見了,郝總。”

    南平在對方的注目禮下入座,先一步開口招呼道。得體優雅的姿態,讓她看起來像一個成熟自信的業內人士,卻又美麗的過分。寶石般明亮的眼睛,像是巴黎圣母院西立面的玫瑰花窗,倒映著不同絢麗姿色,卻獨獨不會為任何人停留。

    只見她又偏頭向郝君麟身旁那位有著黑色頭發卻面孔極其惹眼的藍眸男人禮貌問候道:“應先生,第一見面,希望合作愉快!秉c頭微笑著。看上去落落大方又極具吸引力。

    黑發藍眼的男人叫應商,是個混血,背景后臺不明,只知道是投資界的高手,俗稱甲方爸爸。相當有錢。大概什么程度呢,隨隨便便就能買下幾個島吧。

    這人還是郝君麟代為引薦的,平時不常在江棱。據說是向往母親的故土,才終于來華國發展。

    有些神秘。

    但南平不在乎,只要有錢投進項目,哪怕是只狗,也得把它當神明供起來。賺錢講究什么身份呢?

    看著眼前人對她頷首示意,她笑得更加虛偽了。

    “好久不見,你成熟很多!焙戮胄χ袊@,言語間有很大的欣賞成分在里面。但也沒忘記正事,向她再次介紹起身旁人來,“這是應商應先生,我跟他初略談過以后,他對你的項目很感興趣。我想還是得你們兩人面對面詳細談談,會對彼此的產業更有一個了解。”

    “說的是,這是我今天帶過來的詳細文件,上面都是我一步一步歸納出來的,清晰明了。應先生要是有什么疑問,看完后隨時可以提出來。”南平從包里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笑著遞了過去。

    應商點頭打了個照面,藍色眼眸望著人的時候像是流淌著一泉溫涌的熱意,似又透著幾分不可言表的迷惑。在很久之后,南平才恍然認知到,這原來就是X張力。

    只見他接過文件,看了起來。幾乎是慣性使然,翻閱很快。其實只需要看幾個重點的東西就行。應商第一次接觸寫得這么周全的合作方。像把他看作小孩子,一字一句都表達的很清楚。

    出于禮節,他沒有指明內容過于繁瑣,只淡聲道:“南平小姐很細致?吹贸鰜硎钦\心合作的。我這邊沒什么問題,你有時間可以把草簽合同定出來,我們再詳談!

    南平沒想到他會答應得這么爽快,深以為是郝君麟的緣故,畢竟他們以前合作過。基本信任都是有的。不由說:“好,到時我會再聯系您。”

    應商頷首,這次商談本就是初步了解,沒必要浪費彼此過多時間,國外快節奏的簽約模式讓他從來都決裁果斷。來之前必然也是先調查過光啟的綜合實力的。雖暫時不如睿誠,卻也是不錯的上市集團。

    “哈哈,應先生一直都是這么爽快,與睿誠合作的時候也是如此,合同一周內就能定下,絕不拖泥帶水。”郝君麟朗聲夸贊道。應商不置可否,只是淺淡一笑,并沒有解釋。

    這么一看,這兩人的關系確實還算不錯。南平不由放下心,不管因為什么,只要這條大魚跑不了就行。這就是圈子里的人脈,她正在用心學習去如何經營才能發揮最大的效益。

    “真是多虧了郝總引薦,才這么幸運地碰到如此闊氣的投資方!蹦掀秸{侃一笑,表情俏皮又靈動,似乎現在才顯出她的年紀,有幾分天真爛漫。

    應商注視著,這才意識到此刻坐在他對面與他交談的女人,貌似年紀并不大。所以合同才會寫得那么謹慎,害怕出錯。這大概是個非常有野心的小女孩。那雙藍眸微微浮動,在沒什么變化的色彩里,淌了幾分明了的寬容。

    這讓他想起了自己年少時做第一筆生意,也是這般謹慎模樣,因為獨木難支,稍一泄氣,就會被人取代。

    這種心情,倒是好久不曾回憶過了。

    第198章 Chapter 198 挑釁

    在繼程景明手里的項目黃了之后, 程又薇和程弛一起看管整改的工程也遭到叫停。子公司里唯獨南平管理的不受影響,也不知是有心人刻意為之,還是故意挑起程家內亂, 總之這件事對南平來說,是個好兆頭卻又過于明了。

    特別是對程又薇這個度量不是很大的女人來說, 簡直就快懷疑是不是南平私底下搞了什么小動作,亦或是讓她那個男友做了什么,不然怎么就那么巧了。

    好在程溫韋還不算是徹底的老糊涂, 知道這恐怕是最近程家樹大招風, 或許礙了誰的眼。

    他把養子從京城叫了回來。

    “最近發生的這些事, 你怎么看?”程溫韋坐在辦公椅上問道。目光平和。

    程景明思緒, 斟酌一二道:“大約是有人看光啟的股票最近上漲勢頭太猛,私下讓人搞了些動作。卻也只敢對子公司下面的項目工程下手, 不敢直接針對光啟。畢竟總部并沒受到影響攻擊,股票也還是有漲幅的!

    他說的有理有據,程溫韋也是這般想,但他仍舊心有余悸這其中有樊家的手筆, 面上卻沒表現出來,有些話對著南平可以講, 對養子卻不是。

    他停頓片刻,遂點頭認可;“你說的沒錯,樹大招風, 公司最近還是低調些。停掉的項目等風頭過了再重啟吧,你回去告訴又薇, 順便也叫她不要多想,她妹妹的公司不受影響是因為沒有叫人查到破綻,別讓外人挑破了姐妹二人的關系, 我們是大集團,基本核心要穩得住才行,幾個小項目而已,沒什么要緊的,正好你們也在家休息一段時間,管理的事務占時回收總部高層那里吧。”

    隨后猶豫片刻,瞥了一眼面上乖順服從的養子,手指尖敲了幾下桌面,改口道,“算了,你還是回來跟在我身邊做秘書,讓他們兩個休息一段時間!

    程景明點頭答應下來,躬身退了出去,直到退出辦公室,臉上仍舊是不爭不搶的淡泊笑容,頗具親和力地與每每經過他身邊打招呼的職員經理們頷首示意,絲毫沒有高高在上的領導架子。

    他在公司所有員工的眼里都是極好的印象,有能力、出眾、英俊且沒有架子,很有大家族長子的品格風氣,穩重紳士,從容淡泊。

    很少會發脾氣。

    “大少爺,現在準備回哪?”司機小心謹慎的開口問道。外人都以為大少爺脾性非常溫和,起初他也是這么認為的,只不知是巧合還是什么緣故,每當大少爺露出這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就一定會發生點什么事。他的直覺一向很準,在大家族手底下做事,這么多年就靠警惕小心存活著。

    盡管大少爺對他們這些下屬頗為照顧,他還是不敢怠慢半分。

    “回程家吧,先去見長輩。”

    在禮節這一塊,程景明從小到大一向做的很周全。

    到了程家自然有管家帶著傭人出來迎接,大少爺回來了,自然是高規格待遇。即便是養子,這么多年,在程家地位也并不低。

    盧清荷見了程景明也是未語先笑,待程景明先開口問好,她才順應出聲:“景明回來了,這段時間辛苦了。好好在家休息休息!

    “不辛苦,只可惜父親給的任務沒有完成。”程景明嘆了口氣,看神情像是頗為失落的。

    盧清荷見狀,心底隱隱有幾分高興,養子不成事,她一向都是樂見其成的。更何況這個養子也不是她養大的,與她不過是面子情分。只是面上顯,拍拍男人肩膀勸慰道:“不是你的問題,別太自責了,以后有的是機會!

    “您說的是!背叹懊魇芙贪泓c頭。

    盧清荷在他這里找到了幾分長輩感,覺得他倒是比程又薇順眼多了。說話間便也多了幾分隨意,“如今,你父親都跟你說了吧,這段時間總是有人針對程家,你跟又薇關系好,可得好好勸勸她,跟她講講道理,別總是看著自家親妹妹不順眼,見天的去找南平的麻煩,南平這孩子一向乖巧善良,總是諸多謙讓,即便受了什么委屈,也是不會跟她父親說的!闭f到這,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程景明。

    程景明是個聰明人,自然聽得懂她話下的意思,只是面上多有顧慮,“又薇心直口快,南平是受委屈了,這事我會管的!

    “我知你是個明事理的孩子,平時也多教教弟弟妹妹們。還有小弛那里,讓他別總是跟著他大姐亂來,一個大男人,還是得有自己的主見才是!北R清荷擺起了長輩的譜,說教起來。

    程景明面上受訓,也仍舊好脾氣,他邊應聲邊取下眼鏡用紙巾擦拭了幾下,似有繼續聽教的態度,只眼鏡框邊折射出的金光閃射到了腕表邊緣,盧清荷眼睛被這么一晃,這才意識到時間好像不早了。

    于是,咳嗽幾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我也不跟你多說了,這段時間,我的身體狀態也不是很好。你做大哥的,得擔起責任才是!

    “我明白,您多注意身體!背叹懊髦t卑道。

    隨后重新帶上擦拭干凈的眼鏡,轉身上了樓;氐阶约旱姆块g,才脫掉了外套,解下衣扣,準備泡澡。他不打算回公寓,既然回了程家,那自然是要做點什么。

    晚上吃飯擺了家宴的規模,上得菜品都是些新款式的佳肴,大廚隨時在旁伺候著,時不時也能介紹幾道稀有菜名的來源。程溫韋吃得心情舒暢,下午他跟小女兒談論了一番,收獲不少。

    都是他想要的結果。

    況且一個能干的女兒,他自然也是要支持的,這才擺上家宴。和其他幾個搞黃了項目的兒女態度自然不同,雖然那并不全是他們的問題。只可惜商人講利,盡管在親情上對大女兒諸多寵愛,一旦涉及公司利益,那當然另當別論了。

    其他人自是不用再提。

    “哈哈,你們幾個小的也是沾了你們大哥的光,這頓接風宴是我特請的名廚來做,平時可很少能經常吃到的!背虦仨f朗聲笑道,解釋起緣故來,實際卻是掩人耳目,很好地掩蓋是為南平所擺。

    程景明柔聲一笑,“多謝父親。”舉起酒杯敬了起來,在喝的時候余光不經意地掃了南平一眼,只見她面上淺笑盈盈,像一汪清泉流動,干凈不染世俗,毫無攻擊性。

    他收回視線,剛放下酒杯,就聽程又薇在一旁嗤笑;“爸爸真是,即便是大哥回來,就最近發生的這些晦氣事,哪就值得慶祝了,我反正是沒有一點胃口的。”說完,她的眼神便尖銳地看向了南平,直勾勾般,不加掩飾。

    還未等程溫韋發火,程弛手邊的酒杯不小心碰倒,程又薇坐在他旁邊,被撒了一身,霎時大叫起身,眾目睽睽之下,抬手就甩了程弛一個耳光,趾高氣昂,“要死啊你!酒杯不知道拿遠點!

    程弛被扇偏了頭,臉上也沒出現什么怨懟,只低頭幫程又薇擦拭起裙身,可程又薇哪是這么好哄的,恰逢氣頭上,直接抓著他的頭發,把人推到了一邊。

    見此情形,傭人們在一旁大氣不敢喘,請來的大廚默默低下頭看腳尖,只當自己不存在。畢竟哪個大家族沒有幾個瘋子呢。

    程溫韋見狀,氣得面色鐵青,他還在飯桌上呢,就敢鬧成這樣。正要起身管教被寵壞的大女兒,兩只胳膊就被左右人同時拉住。程景明與南平對視一眼,兩人都不禁有些意外。

    南平率先開口勸道:“爸爸別動氣,生氣對身體不好。姐姐只是最近心情不好,畢竟是用心好久的項目,說停就停了,確實叫人難受!彼Z調清潤,透著安撫的作用。

    程溫韋只覺得一陣慰藉,對比之下,小女兒方方面面都比大女兒強出不少,還體貼善解人意,看著這才像是他的長女,有教養,不輕易發脾氣。

    “你不用替你姐姐說話。你瞧瞧她,如此行徑,哪有半分大家閨秀的樣子,是我寵壞了她,再不管教就徹底廢了!”程溫韋拍了拍小女兒的手背,堅決道。

    這時,才聽程景明出聲:“又薇確實還是小孩子心性,父親硬管恐怕不起作用,她對我的話還能聽進去幾分,您要是放心,我可代為管教!

    程溫韋聽罷,細想了幾秒,深覺這個方法好,他管起人來,向來是嚴厲為主,對于大女兒來說,不是一個好的管教方法,還會傷父女情分。

    “那就交給你,你做事我放心。只是得辛苦你了!彼麌@氣,握住了程景明的手。

    “沒事,這本來就是我做大哥的職責!背叹懊鞯吐暪戳斯创,回以一握。視線往對面一掃,發現南平正注視著他們交握的手。似乎感覺到他的視線,抬起頭,朝他盈盈一笑

    夜晚,萬物靜默,風卻咆哮,一陣一陣催促著,仿佛要電閃雷鳴,親手劈開點什么。

    房間內幽暗的光暈下透出一絲不.正常的靜謐。

    南平伸手抬起程弛的臉,隨意地用藥水擦拭了一番,捧著,“嘖嘖,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瞧你,急著上去挨打?”端詳完,南平便收了手。

    邊坐下邊用干凈的紙巾擦手,“我不需要你這樣,程又薇看著我再來氣,我也不會有半不快,不過今晚這事,你也算是幫了我——”

    “過來吧!

    程弛聽聞,原本耷拉下去的眼神霎時亮了起來,終于出現一絲亮光。他近乎虔誠的靠近。

    “頭也很痛吧!蹦掀綉z愛般輕柔了下他潮濕的黑發,發梢似還帶著些許水珠,順勢滴落進了他的喉脖間。

    程弛捧著她的手,細碎地吻如崩掉的顆顆珍珠,悄然落下。

    剎那間,天空劃出一聲巨響,雷光把天際劈開,泛起幾抹白晝光暈。雨勢匆匆而下,勢要爭奪第一個落地的先鋒。

    過了不知幾許,程景明才安撫住了程又薇,讓她別再做些惹父親心煩的傻事,既然是程家大小姐,自然要沉得住氣才行。他有些疲憊得捏了捏眉心,這段時日奔波,一直不曾休息好。

    在回房間的必經路上,恰好路過了南平的房門口。他靜默一瞬,被房門漏出的一縫頓住了腳。里面似乎有什么聲音。

    程景明伸手扶上了房門的手柄,朝內望去。

    霎時,瞳孔有一瞬急促的波動,只是很好地被眼鏡所遮藏。南平再抬頭的一瞬間,精準捕捉到他的視線,還是如飯桌那時一樣,朝他盈盈一笑。

    不同的是,這笑里多了很多涵義。

    視覺沖擊之大,打了程景明一個觸不及防。他迅速關上門,快步朝自己臥房走去,只腳步有些不穩。待回到房間,他腦中仍對剛剛看到的一幕心有余悸,久久不散。

    南平拿著鞭子朝他笑的甜美,腳邊躺著神志不清的程弛,宛如一條狗般,折服于白膩到發光的足尖之下。

    第199章 Chapter 199 商戰

    翌日

    南平在餐廳吃早飯時, 瞥見程景明眼下的明顯淤青,不免覺得好笑。

    “大哥這是沒睡好嗎?”她明知故問道,眼神透露著顯而易見的關心。

    程景明對上她的眼神, 從對方關心的神情里,偏偏撲捉到一絲狡黠。腦子里瞬息萬變, 匆匆又閃過昨晚的畫面,不知怎么,他率先挪開了視線, 啞然解釋了句:“嗯, 文件看的有點晚!

    南平似恍然般點頭, 隨后笑贊了句, “大哥真是盡職盡業,不像我早早就睡下了!闭f完, 她把手中未喝完的牛奶一口飲盡,嘴邊白色的沫芯被她舌.尖輕輕勾去,南平笑著對他眨了眨眼睛,脾性明顯與以往不同。

    是程景明沒見過的一面。

    他破天荒地走了下神, 一時間沒有作聲。

    南平見狀,好奇般起身朝他的方向走去。回過神的程景明見她愈走愈近, 不禁步伐微微向后退了兩步。等他意識到什么,心底莫名的焦躁感徒然升涌而起,竟是好久不曾出現的一絲倉惶。

    南平在距離他不足半米的位置停下, 欣賞起她情緒一向風平浪靜的大哥,臉上閃過的多種情緒, 只覺得非常有意思。不免想要多看一會,到底能精彩到什么程度。

    她又靠近了一些,瞧著他明明很不適卻刻意維持的鎮定, 不自覺就笑出了聲,她微彎著身子,顫抖的細腰因克制的笑聲顯得似是無助,從后方的角度看,就像是二小姐腹部不適,有些站不穩。

    只是還未等傭人上前關心,就見二小姐霎時脫力,大少爺抬手穩住了她。見此情形,傭人們趕緊退去,準備叫家庭醫師過來。

    一時之間,周圍的傭人就散了個干凈。

    “你——”

    見此情況,程景明皺眉出聲,扶著她的胳膊就想一把將她提起來。只可惜還未等他說完話,身前人的身子就向下一墜,順勢把他也帶了下去,一個踉蹌的功夫,人不知為何就墊在了他的上面。

    “大哥沒事吧?”南平直起背,低頭望著身下的人,輕聲細語地詢問道。

    程景明摔下的過程中有一瞬間的恍惚,眼鏡也因勢甩落不知掉到哪里去。大腦間出現片刻的空白。他不適地用手擋了一下吊燈散下的頂光,不禁瞇起眼睛,重新看向眼前人。卻因她徒然的動作,霎時像機器出現故障一般,定住了身體。

    他費力的撐著胳膊仰頭,南平傾斜著身子愈發向下。只見她伸出一只手貼在了他的額頭處,溫聲喃喃道:“大哥莫非是生病?怎么連路都走不穩?”

    極近的距離,她還像沒事人那般伏.動著。

    程景明猛然盯著她清靈的雙眸,瞳孔放大了一瞬。極快的余光波動起伏,觸及四周。竟透出一絲心虛的違和感。

    然而就在南平起身的瞬間,這種感覺不但沒有消失,還愈發強烈起來。

    “醫生來的正好,快給我大哥看看,別是多度勞累留下病癥了。”

    程景明看著眼前仿佛很擔心他身體的女人,正急切地向家庭醫師表述著。偶然瞥向他的眼神里,分明不帶半點溫度。

    如此違和,卻又本該如此。

    他撐起身子,扯開了覺得不透氣的領帶。撿起地上的眼鏡,戴好站起了身,走過幾人身旁,還未等醫生阻攔,丟下一句,“我沒事。”便徑直出了門。

    上車之后,才將心底的郁氣舒出。

    司機早已等候多時,本來照例應該立馬詢問行程安排,此刻卻有眼色的沒出聲。他透過車內鏡看到了大少爺此刻的模樣。嘴唇緊抿眉心緊皺,原本溫和的眸子變得前所未有的銳利,透出生人勿近的氣息。

    司機不敢上去觸霉頭,便安靜地等待在一旁。

    等程景明緩和地差不多,重新恢復了原先的狀態,這才讓司機把車開去了光啟

    每到周末,魏淮澤就會固定舉行一次慈善會,在宣傳企業名聲、提高社會影響力這塊,他一向在行。他像個即將加冕的王子,站在眾多媒體前,笑得虛偽至極,卻完美地展現出他親和仁義的一面。

    致完詞,大會進入尾聲。魏淮澤便從臺前退到幕后,拒絕了媒體所有后續的訪問,他沒那么多空閑時間浪費在這種小事上,剩下的事自然就交給了貼身助理。獨自一人從后場離開了。

    他今天有一位重要的合作方要見。若是能順利合作,他在江棱的商業地位基本就奠定穩了。

    別看魏淮澤平日里性情吊兒郎當,有時還有些不正經。實際在處理工作上,完全是下狠手的風格,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獨裁又專制。偏偏效益是高的,出手闊綽,很多合作方還就喜歡他這種處理方式,干脆不拖沓。

    尤其是從國外來的。

    “Mr.Bob,this is our draft contract.If you think it~s okay,how about we sign it today?”(鮑勃先生,這就是我方的草簽合同,若是您覺得沒問題,今天我們就簽下如何?)魏淮澤讓助理遞上,微笑用英文說道。

    鮑勃是位Y國人,履歷上特別漂亮,后臺是Y國布拉德家族,這個家族在世界上排名都處于前列,是很厲害的資本方。鮑勃本人也是極其優秀的,參與的合作項目從未有過失敗案例,反饋都非常好。之所以來華國投資,還是因為妻子的緣故,他的妻子是位京城人,算起來與魏淮澤還是老鄉。

    這單不湊巧的生意就被魏淮澤湊巧地碰上了。

    說起來也是意外,過程卻比較坎坷。

    “Of course,I am very optimistic about this project.”(當然,我很看好這個項目。)鮑勃先生朗聲笑道,邊翻看合同邊又發表意見,“Mr. Wei, this project is also important to me, so I hope you can also improve its efficiency. At least this number is necessary.”(魏先生,這個項目對我來說也是重要的,所以我希望你也能提高它的效益額。至少得有這個數。)

    說著,他便比了個手勢。

    魏淮澤聽后沉默下來。這個項目他已經是把資金提到最頂了,再如鮑勃先生所說加到那個數,若是項目啟動失敗,那他可就得從江棱拜拜了,其嚴重性不亞于直接破產。

    可若是成功,不僅能站穩腳跟,說不定還能與樊九瀟旗下龍頭企業一爭高下。這個誘惑力對他來說可謂是極大的。

    只是危險系數也極高。

    “Whats going on? Mr. Wei, dont you still believe me?I don~t think you are a timid and timid person.”(怎么?魏先生,你還不相信我嗎?我想你并不是個膽小畏縮的人。)鮑勃擺擺手,指了指他。

    “Sorry Mr. Bob, the amount you mentioned is too large. I believe in your strength, but for the development of the company, please allow me to consider it for three days and I will get back to you in three days.”

    (不好意思鮑勃先生,您說的數額實在太大,我是相信您的實力,但出于公司發展方面,您容我考慮三天吧,三天后給你答復。)

    魏淮澤正襟危坐,面容肅穆道。看上去是有認真考量過的。

    介于他給出的考慮時間并不算長,鮑勃便答應下來。笑瞇瞇道:“Young people tend to think more, but I believe you can open up the situation.”(年輕人就是考量的多,不過我相信你能打開格局。)他有些不以為然。

    這錢對于鮑勃來說并不算什么,魏淮澤也知道。他應該先抓住眼前這個機會再考慮其他。

    “How about this, Mr. Bob? Ill have someone modify the contract first, and then contact you three days later to sign it without delaying each others time. What do you think?”

    (這樣吧鮑勃先生,我先讓人把合同改了,三天后再聯系您簽訂,不耽誤彼此時間,您看如何?)

    他還是想賭一把,魏淮澤下定決心道。

    “Of course, it can be done well this way. Haha”(當然可以,這樣做好不過。哈哈)鮑勃爽朗一笑,起身與對面的男人握手,“Happy cooperation!”(合作愉快!)

    “Happy cooperation!保ê献饔淇欤.

    魏淮澤回握,這才勾唇笑了一下。眼底還帶著隱隱的擔憂。只是在利益面前,暫時無暇顧及

    “你做的很好!宾霓ㄨ÷龡l斯理地點燃一支煙,給坐在對面沙發說得興致昂揚的Y國男人投去一抹贊賞。

    “他倒也不是完全沒有警惕心理,只是您給我包裝的身份太完美無缺了,即使有百分之八十的懷疑,他也照舊會選擇剩下的二十去賭一把。這種心理戰術,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您真是料事如神!

    鮑勃笑了起來,悠悠然說道,順道拍了一波馬屁。哦不,他才不叫什么精英鮑勃,他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商業欺.詐師——埃文。并且他的中文十分的精通。只是洗心革面,好久不做這種勾當了。

    瞿蕤琛輕笑,雙腿交疊著。濯濯煙霧從他唇縫中帶出,“三天之內逼他一把,讓他先看到點實際的東西。這個你最擅長,我就不干預了。”

    “您放心。我保證簽約后的一周之內,讓他體驗完一個完整商業生涯的大起大落!卑N墓戳藗意味深長的笑來,眼底里盡是躍躍欲試。

    瞿蕤琛笑笑,仰頭看向窗外,眼底的清冷被層層煙圈包裹掩藏,讓人無從探究。

    第200章 Chapter 200 啟動

    都說早上最適合辦公, 頭腦清醒,一點也沒錯。

    南平起了個大早,針對應商的要求, 重新修改正式合同的條款,內容簡介明了。她在自己的小書房里修訂好直接打印出來, 今天約了簽約時間,那位提前訂好的位置,順便一起吃個早飯。

    裝扮好, 她讓司機把車開到巷子口。吃飯的地方是一家老字號, 在巷子口的胡同里, 聽著名兒像狹窄的小地段, 實際往里走,拐入胡同盡頭, 就是一家朱門大戶。

    像古畫里大戶人家的府邸,保留著原始特征,青磚黛瓦,木雕龍柱。像是京城那邊的特色, 在江棱少見,就連南平來江棱這么久了, 也是第一次來這里吃早飯。

    說不上多奢侈,但實在也不算低調。

    里面的服務態度很好,幾乎推門而入的每一道雕花門洞處, 都有門僮立在那里微笑做引導,待被領到正院大廳的第一間包廂才躬身退下。

    這極大程度上還原了封建.制度下有階級區分的底層姿態, 恭謹、順從度高。聽著這各處門僮的口音也帶京腔調調就知道,這里的老板大約不是江棱本土的,極有可能是京二代。

    “沒想到應先生到的這么早!蹦掀綋P起一抹標準的笑容, 公式化問候了一下。

    應商頷首,見她穿得單薄,不動聲色讓人關了冷氣。示意她入座,“離這兒近,就先過來了。你先看看想吃點什么?”他把電子菜單遞了過去,靠坐在背椅上,雙腿交疊,背梁挺直。天生的松弛感猶然自來。

    南平看著他眉目間清幽幽地一抹藍,不免覺得賞心悅目。只這么簡單的對視,就讓她想到了西伯利亞的傳說,仿佛一瞬間的身臨其境。在貝加爾湖的岸邊上,注視著冰藍清澈的湖面,想往里探究,卻望不見底的深。

    她心下笑笑,深覺這混血里的高顏值,確實有著不一樣的人格魅力。

    待兩人都點完早餐,才不急不緩地說起了正事,聽著像是在嘮家常,總之,氛圍是極為放松的,甚至會讓人恍惚,不像是剛認識的關系。

    在應商拿鋼筆簽下名字的時候,南平才暗自打量了對方一下,超出第一印象的認知,這人非常善于交際,可怕的是這種交際感不人為不刻意,讓人感覺舒服不排斥,這一點很少有人能顧及。

    出于保護機制,人們往往習慣于停留在表面的社交中,帶著商業化的技能,好壞按質計算,充滿利益屬性。

    可對方,明顯不是這種。

    合同簽約順利,南平便收了打量。吃早餐的好心情自然空前高漲,難得在吃上專注起來,“這個炸糕口感不錯,外酥里糯的。不過這個面茶聽起來倒是有點不符合這名,不知是什么講究。”

    “這是用黍子做成的面糊,是滿蒙合璧的食物,一開始會加生茶葉一并熬煮,所以取名面茶。只滿人不慣吃茶,后來的面茶里就沒再加入茶葉了,為了調味,依漢人習慣加上芝麻醬增味,內容上雖改變了,但名兒卻照舊稱呼。想要好吃,你得淋上這個!闭f著,應商便伸手給身旁人的面茶里淋上了一層芝麻醬。

    “沒有調味的話,你或許吃不慣!

    他又簡單地解釋了一遍。

    南平眨眨眼睛,點了下腦袋,用勺子攪拌均勻,小口吃了起來。

    二人吃完早飯,應商又讓侍者上茶。

    “清清口。”他自然地先遞給身旁人一杯。待人拿穩,偏過頭才又拿起一杯漱口。

    “應先生像是這里的常客!蹦掀酱蛉さ馈

    應商聽聞,似是極淡地笑了一下,搖頭:“并不常來,很少有正常吃早餐的時候。從前還在京城那邊的時候,倒是經常吃,菜品都是相同的,所以熟悉。”

    生意人對付早餐多為快,這個南平深有體會,她理解地點點頭,“那看來還是京城那邊節奏慢,適合養生!彼燧笭栆恍,代入了幾分真情實意,表情霎時就變得鮮活靈動起來。

    怎么形容呢?似游春詞里描繪的,高樓曉見一花開,便覺春光四面來。

    應商不懂詩意,此刻卻忽然品出幾分應猶在的韻趣。他一手搭在木椅靠背上,一手肘彎著支著頭,專注地注視著眼前人,眼底笑意漸深,像是在瞧一件稀罕物什,卻不說話,怕打擾了這抹春意。

    眼神讓人有種被珍視的錯覺。

    南平注意到,視線略略浮動,停滯的片刻的功夫,有些不自在地勾了一下唇角,只覺得臉頰微微泛紅。

    不一瞬,心下意識到這是羞的以后,難免覺得不可思議。

    她偏頭莫名瞪了一眼應商,后者察覺她突如其來的不喜,怔了一秒,遂正色直起身,“抱歉,是我失禮了!

    在國外,這樣欣賞的眼神注視著女性是尊重,可顯然國內的女性是不喜的,至少眼前的這位是。他收斂了笑意,道歉的態度不可謂不誠懇。

    南平反應過來,愣神半晌,她倒也不是這個意思,可嘴上還是應了句,“沒事!彼ь^又望了一眼他的那雙藍眼睛,平靜的湖面上仍舊波光粼粼,灼人眼。

    她下意識地撅了撅唇,輕微的弧度,看著像是在懊惱,卻無端透出一絲可愛。

    應商失笑,起身為她斟了一杯茶,禮節十足到位,“對不起,是我不對。南平小姐大人不計小人過,看在我們合作的份上接我一杯茶?”

    應商以為華國人不接受抱歉二字,或許說對不起更易接受,便不置可否的說了,只是在過去的二十幾年間,這么正經道歉的姿態對于他來說實在屈指可數,除了幼時犯錯不得不認,便從來沒有過了。

    畢竟摸爬滾打多年,商場上大多都是敬著他的多。

    第一次給人道歉,這種感覺挺新奇的。

    南平聽到合作的字眼,霎時回了理智,心下責令自己怎么與這人相處覺得放松便無所顧忌,這位可是錢袋子,跟誰過不去,也不能跟財神爺過不去。

    她伸手接過茶杯,展顏笑了起來,“您倒是對中文頗有研究,可怎么也不算是小人呀!

    應商見狀笑了笑,見她喝下了茶,才不浮不沉地說道:“你只要覺得冒犯,便可算作小人行徑!

    南平一怔,似沒想到他會這么說。

    停頓片刻,才若有所思道,“您說笑了。”

    她從沒遇到過這種尊重女性的上位者,哪怕只是言語上的。畢竟獨自在江棱掙扎的那段時間,圈中那些富家子弟們,也不過是把你當做正兒八經的附屬品罷了。

    說笑不過因你,有幾分姿色。

    是她一步步爬上來,才有了后來的話語權,以及如今的地位。

    不知過了多久,見南平似乎不想再談這個話題,應商便先給了個臺階,拿起靠椅上的黑色外套搭在胳膊上,主動說起:“時間不早了,南平小姐。今天就先到這里,不耽誤你的時間,等下次項目啟動的時候,我們再見。”

    他走近,笑容依舊鄭重地朝她伸出手。

    南平順勢起身,回握,“合作愉快,回見!

    “合作愉快!

    這邊項目順利啟動,沈裕川那邊也開始行動起來。北野堂與天馬莊正式合作,其中還不乏一些新的團體加入,只不過初出茅廬,算不上頭部,拿來造勢掩人耳目罷了。

    計劃按南平的意思如期進行中。

    這期間林也也干了件大事,在道.上混出了點名聲。因危險系數高,拿到手的金額也逐漸增大。嘗到了甜頭,自然也想往上走,想在短時間內取得最高的成果。

    沈裕川給他放權,并不過多干涉。他只關注南平下放的指令,把合作團隊都引入融資即可。至于林也那滑稽的野心,就隨波逐流,任他鶯飛草長。

    名流圈舉辦宴會是常態,宴會規格也時大時小,沒有特別的意義,只單純為了社交互動、了解企業近況。通俗點說就是八卦。秉著人愛打聽事兒的本性,圈內八卦頗多,傳播幾輪出來,真假難分。

    這八卦中心自然就是程家,前些時日的選婿風波,結合魏淮澤近期的高調行事,謠言傳成什么樣了可想而知。

    有甚者說魏淮澤這位京城太子爺甚至為了程家女拒絕京城門當戶對,大家族出來的閨秀——黎姍姍的追求。甚至之間一直帶在身邊的女友舒茗,也被一筆錢打發,成了前女友。

    可謂是紅顏禍水,浪子回頭。

    好不深情。

    饒是南平聽到耳里,先不論真假,都得笑上幾聲。因著身份特殊,這些貴子霸總們不去議論瞿蕤琛什么,光逮著一個羊毛使勁薅,真是自古一個理,惹誰都不能惹戴烏紗帽的。

    魏淮澤注意到南平的身影,與周圍上來攀談的董事說了句失陪,便朝她的方向走去。

    這次程溫韋為了避風頭,并沒有參加宴會,只讓程景明陪著南平來了。程又薇被勒令呆在家里,程馳則是身體不適,在家休息。

    “南平,你最近身體怎么樣?上次宴會伯父說你不舒服,我去了程家沒見到你!蔽夯礉蛇呎f邊觀察著她的臉色,雪白的肌膚上帶著顯氣色的紅暈,宛如一枝秾艷露凝香。

    只見她穿著夏季新出的維納斯小姐限定禮服,像是神秘藤蔓上開出的高貴花枝,引人遐想,誘人摘擷。

    亦如禮裙的涵義理念:輕盈,仙氣,神秘,曼妙。萬千生機,又有自由靈魂。

    看上去一點不像生了病的模樣。

    “好多了,不然也不能出來赴宴。多謝魏總關心!蹦掀娇吞椎溃Z氣中帶著敷衍。

    自從她單方面與瞿蕤琛分手以后,魏淮澤便沒了可用的價值,畢竟你用過了覺得不襯手的東西,怎么會還想再用。

    眼下要做的就是擺脫這個麻煩。

    察覺到敷衍的魏淮澤,眉頭輕皺了一瞬又松開,似沒事人般,仍舊不死心地上前一步,“你母親應該和你說了吧,我是真心想和你訂婚的!

    “說什么?”南平輕笑起來,“魏總可別多想,我母親在家可沒什么話語權的!

    “你總是這樣抗拒我,轉移話題!蔽夯礉蓢@了口氣!拔易罱χ马椖康膯,沒時間去找你,可我也給你發了消息,你根本不回。”

    觸及這種私人話題,程景明覺得自己在這里不適合聽下去了,更別說眼前這位京城太子爺還老莫名其妙的瞥他一眼,似乎覺得礙事。

    他眼神向下波動,打算離開一會。盤算一下找一個人復盤。

    看來他不在江棱的這些日子,程家發生了很多事情。

    只是剛挪動一小步,便被身旁人輕輕挽住了胳膊。

    程景明朝旁看去,卻見挽他胳膊的那位女士根本無暇顧及他,仿佛只是下意識的舉動那般,借個力,挽著也就挽著了。

    他先聽她冷笑著回對面令人討厭的男人一句:“那真是不好意思,您的號碼我也沒存,一直以為是騷擾短信呢!

    討厭的男人被氣笑了

    “……你行,那你手機給我,我現在親自給你存!

    程景明視線移動,望向身旁人的側臉,也不知是燈光使然的緣故,照在她的臉上,像是天然的打光,美得毫無破綻,想挑剔都找不到漏洞。

    只見她翹起朱唇,甜甜一笑:“哈哈”

    “你做夢!

    那模樣與那晚的笑如出一轍,含義卻又實在不同。但在所難免的,都讓他又會回想起什么來,下.腹有些不舒服。

    魏淮澤后槽牙緊咬:“……”

    程景明垂下眼,沉默不語,余光中的視線又不自覺挪到了拂在他胳膊的那雙手上。

    真是白膩得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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