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秘密女友◎
慕洛凌把駱晚洲帶回了她在S市的家。
她用鑰匙開了門, 摸黑在墻壁上找玄關處的燈光開關。
“唔——”
黑暗里，她冷不丁被駱晚洲撞了一下。他應該只是不小心。
通過這短暫的肢體碰觸，慕洛凌恍然意識到, 她把駱晚洲帶進了她的私人空間。
她身上的體溫有點兒燙。
駱晚洲的手掌外側線，堪堪擦過她的細腕。她在神經知覺上冒泛起一陣顆粒感，酥酥麻麻，使她幾乎觸電般地收起了手。
燈終于亮了。
是駱晚洲摁到了開關。
他第一次走進她家。
慕洛凌強裝鎮定, 她背對著駱晚洲, 首先把包放落在玄關處的軟沙發圓凳上。她的思維此刻正在高速旋轉。待客流程的第一步是什么？她應該要讓駱晚洲先換鞋，還是讓他先脫外套？但上來就讓他脫衣服, 是不是聽起來會有些許奇怪？
她在玻璃移門里看到了駱晚洲。
他高大的身軀, 站在她的玄關里，像是這個家的男主人。
慕洛凌待著沒動。
“你是在緊張么？”駱晚洲忽然問她。
慕洛凌轉身回來面對他, 遲疑地點頭。
駱晚洲低聲笑：“我們還沒做什么呢, 就這么緊張？”
他抬眼看她，明明沒有作出任何動作, 卻讓慕洛凌無端覺得, 他對她像是什么都做過了。他整張臉的骨相生得銳利張揚，他在現實生活里，刻意收著這副皮囊里的攻擊性和張力，全部只用高冷的氣質掩蓋住所有。很少有像現在這樣, 將性感二字演繹到血肉里去盡致的時候。
駱晚洲將身上防風外套的拉鏈往下拉。
慕洛凌的眼神, 不由自主地跟隨著他修長有力的手指, 向下。
口干舌燥。
她抿唇, 輕輕咬, 然后唇間恢復潤澤。
駱晚洲留意到她的小動作。他對她, 始終還是有吸引力的。他的笑意漸深。
“把你的大衣和圍巾也給我吧, 我幫你掛起來。”他倒是反客為主了。
在駱晚洲照顧他們各自的外套的時候，慕洛凌給他找了一雙拖鞋。
這才終于能真正進入到公寓里。
復式的高級公寓，面積很大。兩段式樓梯通往二層，慕洛凌的臥室在樓上。
慕洛凌讓駱晚洲坐在沙發上，她走進廚房，在櫥柜里找杯子。
她不常住這邊，所以對廚房里的擺設不熟悉，彎腰找遍了下面的一整排柜子，都沒有看到有杯子，于是只好伸手過肩，去開上面的柜子。薄薄的豆綠色山羊絨針織衫，邊緣卡在腰上，因她的動作而往上挪了一點兒位置，露出一截瓷白的肌膚。
溫熱的手指貼上她的腰側，轉瞬即逝。
駱晚洲在她身后，他替她把櫥柜里的玻璃杯拿下來。
慕洛凌轉過來。
駱晚洲雙手撐按在料理臺上，他把她置于臂彎間，專注地看她。
“怎么不說話，在想什么？”
慕洛凌的表情柔軟，她搖了搖頭：“沒有。我只是在想，換作幾個月以前的我，肯定沒預料到，有一天，我會把你帶回家。”
“我很少招待朋友。但你在這里，我感覺，也不像是在招待朋友。”她把心里此時此刻的感受告訴他，“像是家人。就好像，這個房子里，本來就應該住著一個你。我們會一起回家，坐電梯上樓，開門，走進來，然后你做你的事情，我做我的事情。”
駱晚洲看她，緩慢勾起唇角，笑著問：“你說這些，不是在哄我？”
他怕她說這些話，是因為心有愧疚，怕剛才不讓他進她祖父母家的事情使他不舒服，所以才這樣用花言巧語來安撫他、哄騙他、馴服他。甜言蜜語固然可以緩和沖突，讓人產生愉悅感，但他還是更想聽真心話。
“不是在哄你。我是認真的。你應該能明白，這種感覺對我而言，很不同尋常。”慕洛凌看著他衣領上縝密的針織針法，雙手撫住，慢慢地摩挲，“安全感這種東西，我已經很久沒有擁有過了，所以我也誤以為我根本不需要。”
她在思考，在措辭，斟酌著說：“但和你在一起，你好像很需要我給你安全感。那我想，是不是我也可以嘗試得到安全感，從你這里。”
慕洛凌并不愿意把所有的責任，都歸為她原生家庭的不完整。可是，事實就是如此清晰地擺在她面前，不容許她不承認。
她的家庭多年支離破碎，從頭到尾充斥著正常人難以想象的戲劇化情節。
她活在這個限定的、怪異的環境里很久，久到她以為自己都脫敏了。
駱晚洲將慕洛凌擁入懷中。
他很高興能聽到她的這些話。
她這么說，他就能理解，為什么她和他在很多事情的感受上是不一樣的。
駱晚洲希望被慕洛凌認可，能夠進入她的生活。但她卻沒有意識要主動接納他。在她的思維里，戀愛只是兩人之間的事情，她把它限制在很小的空間里，只用給予小小的養分，以為它就能憑此生長得好。
她把戀愛想得太簡陋。
“不用對我如此封閉你自己。我們都給對方更多的機會，我們會把這份感情經營得很好。”駱晚洲對她說。他信誓旦旦。
*
慕洛凌收留了駱晚洲一晚，她把底樓的客房留給他用。
“其實就算我現在把你掃地出門，你也有地方去，對不對？”
臨睡前，她手腕向前，撐靠在二樓樓梯盡頭的欄桿上，明艷的眼眸里盈著笑意，居高臨下，宛如女王，隔著距離，與站在底樓客廳里的駱晚洲說話。她穿著孔雀藍色絲綢睡裙，長發柔順地搭在肩前頸后，瓷白的手臂瑩潤得像是雕刻出來的玉擺件。
駱晚洲斯文，他沒有備用衣物，浴袍嚴嚴實實地穿在身上，浴袍的帶子束緊。他拿了一條毛巾正在擦頭發。剛才他使用了底樓的浴室洗澡，頭發現在還沒干。
“我樓上有吹風機，借你用？”慕洛凌故意對他挑眉。
駱晚洲抬頭看她，眼神灼熱滾燙：“我怕你不敢讓我上樓。”
“我有什么不敢的？”她仍然針鋒相對。
“噢，是么？”
危險而蠱惑的口吻，像是捕食者面對著獵物。
對風險一無所知的獵物，最可愛了。
他的語氣可以更低啞一點兒，那么慕洛凌一定招架不住。
她最終也沒有放他上樓，而是又扔了兩塊全新的毛巾下來，她丟得很準，全部都扔到了他身上。
“你慢慢擦，我先睡了。”
駱晚洲掛著笑，瞇起眼睛，看她消失在二層的背影。
男色當前，某位慕小姐顯然是落荒而逃。
*
第二天，慕洛凌起床下樓，準備空腹做HIIT運動，而賢惠持家的駱老師已經在她家廚房里如魚得水。
她為了要喝溫水而往廚房走，結果看到了正在做早餐的駱晚洲。
在日本的時候，他說過，他平時是會做早餐的，也說要找機會做給她吃。
沒想到，機會來得還挺快。
家庭煮夫駱晚洲轉身，看見慕洛凌靠坐在餐桌邊上，梭織運動衣，緊身運動褲，整個人的身材為了上鏡而保持在偏瘦的水準，但運動服下面，全身的肌肉線條很漂亮。她應該是自律的類型。
“早餐五分鐘后就好。”他跟她預告。
慕洛凌歪了歪腦袋，故意顯得乖巧，但嘴上說的卻是：“不行哦，我要運動二十分鐘。”
駱晚洲拿著鍋鏟，攤手：“那我就只好等你二十分鐘嘍。”
他從廚房里拿了水壺，往她的杯中倒溫水。
慕洛凌一邊往客廳走，將吸汗頭巾戴在脖子上，一邊回頭問他：“你昨天晚上連一件像樣的睡衣都沒有。怎么一晚過去，你現在富裕得很，連居家服都有了？”
“我早上讓助理把我的行李箱送過來了。”
“助理？”慕洛凌覺得可疑，“你怎么跟他說的？”
“我說我住朋友家。”
“你沒說是住女朋友家？”
“我聽從慕老師的指令，沒敢說漏嘴。”
慕洛凌盤腿坐在了瑜伽墊上，看他，失笑。駱晚洲倒是很懂怎樣才能討她歡心。沒在一起之前，她也不知道，他原來這么能說會道。情話一句接著一句，簡直讓偶像劇的編劇都要自愧不如。
駱晚洲沒再走近，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看她延伸脊柱，伏跪在墊子上緩慢地完成瑜伽的簡易熱身動作。慕洛凌還要逗他：“你一個人站在餐廳里，看著好孤單哦。要不要我下次找教練學雙人瑜伽，然后回來教你？”
駱晚洲沒接她的話，轉身進了廚房，關火。
慕洛凌默認他這是隱忍不住，索性丟盔棄甲，逃走了事。
駱晚洲戴著隔熱手套，把早餐端上桌。
慕洛凌扭轉脊背和腰腹，伸長右臂，傾倒向身體的左側。
和睦的場面。
直到被手機鈴聲打破寧靜。
是慕洛凌的手機。
“晚洲，麻煩你把我的手機拿過來。”
慕洛凌還在保持戰士第一式的動作，騰不出手來接電話。
駱晚洲表現得完全是一個完美男友，他把手機拿到她面前，又在她的指使下，滑動接聽。
電話是林緹打來的。
慕洛凌覺得，她和林緹的對話，應該沒有什么內容是駱晚洲不能聽的。所以為了她自己邊練瑜伽邊接打電話方便，她直接讓駱晚洲幫她按免提鍵。
林緹在電話那邊不說廢話，開門見山，直接拋出重磅消息。
“這個世界真的是太小了。你還記得么，前幾天我跟你說的，駱晚洲日本游緋聞事件，那個秘密女友被人扒出來了。”
“是孔宓心。”
林緹口中的駱晚洲，此刻正乖乖地單手持著慕洛凌的手機，收起長腿，坐在長沙發的尾部，滿臉莫名其妙。
他忍著脾氣，沒有發出聲音。
慕洛凌看他的表情著實僵硬。她想笑，但不能當著他的面笑，于是立馬停掉了瑜伽動作，走過來，從他手里想要拿走手機。奈何駱晚洲不松手，她硬是用力要搶，結果不慎失去平衡，整個人摔在駱晚洲身上。
他被她撞到，禁不住悶哼一聲，同時嘴唇被慕洛凌眼疾手快地捂住。
林緹沒有聽出電話這邊的異樣。
“喂……喂……”她沒有得到及時的回應，于是喂了兩聲，“洛凌，你在聽嗎？”
“我在聽。”慕洛凌還沒有挪開身子站起來。駱晚洲被她壓著躺倒在沙發上，她一直在動，惹到他了。他強硬地握住她的手腕，順勢摁著她的肩膀，腰腹發力，瞬間兩人位置對換，他不讓她走了。她瞪他，但一點兒殺傷力都沒有。
林緹聽到慕洛凌回答的聲音，于是繼續往下說。
“說來也是巧，本來孔宓心跟星盛鬧解約，她的工作基本已經不讓星盛的經紀人跟了。但偏偏，上周她直接甩臉爽約，原本公司給她強行定好的嬌蘭宣傳日工作，她沒有去。場面搞得很難看，不好收場。匯報到曼達總那里，曼達總非常生氣，讓人去查孔宓心的行程。”
“不查不要緊。這一查，結果就查到，她跟駱晚洲同一天飛東京成田，然后又是同一天從東京羽田機場飛回B市。她在社交媒體上曬的照片，隱隱約約，墨鏡鏡片里反光照出來的人臉，對面坐的是一個男人，臉型什么的，雖然模糊，但還真的跟駱晚洲的輪廓有點兒像。”
“不過，仔細想想，其實也早有端倪。駱晚洲那時候居然會愿意客串《情與債》，還經常往《情與債》劇組跑。雖然說駱楷城導演是監制，但駱晚洲的確來得有點兒太勤快了。如果他是在跟孔宓心談秘密戀愛，那倒不難理解了。這談的還是姐弟戀。”
林緹的邏輯全部打通了，串起一條完整的故事線，前因后果，一應俱全，充分自洽。
慕洛凌早就想關掉免提了。可無奈她兩手的手腕都被駱晚洲鉗制著，動彈不得。
“星盛和孔宓心的解約事件，遲遲沒有達成和解條款。結果現在，孔宓心又和駱晚洲扯上關系，恐怕后續談判的底氣會更充足。”
林緹深謀遠慮，替慕洛凌考慮到各種可能的情況。
“我看駱晚洲早晚會插手這件事情。他家底子厚，幫孔宓心解約，不是什么難事。但他以后跟星盛的關系，就不好說了。結果你馬上還得進組，跟他繼續拍《沒落家族》。難搞啊，后面要怎么弄。”
林緹替自家藝人擔心，孔宓心跟星盛解約，按照眼前這個局面，勢必會連累到慕洛凌無辜被牽扯其中。
“你接下來拍戲，最好還是跟駱晚洲保持必要的距離吧。省得到時候火燒到你身上。等孔宓心解約的事情明朗下來，應該也就會慢慢好起來。”
這話，駱晚洲不愛聽。
慕洛凌的氣息不穩，她跟林緹回了簡單的一個嗯字。
林緹說完了要說的，又得到了回應，很快就把電話掛掉了。
駱晚洲把手機還給慕洛凌，松開了她的手，起身。
慕洛凌滿臉通紅。
駱晚洲冷哼，伸手攬慕洛凌的腰，扶她坐起來：“你們星盛做事情，聽風就是雨。憑兩個航班，一組照片，就覺得我是跟孔宓心同游的日本。”
“那誰讓你跟她同一天飛抵日本，又同一天離開？任誰看，都像是有關系。如果是巧合的話，未免也太小概率事件了。”
駱晚洲故意捏她腰上的肉，她怕癢，只能軟著聲音求饒。
“慕老師，我飛日本是為了誰啊？”
“為了我，為了我，行了吧。”慕洛凌抱住他的手臂，不讓他再有機會作亂，她又思維發散，想到林緹剛剛說的話，好奇心起，“誒，但剛剛林緹姐說，我們拍《情與債》的時候，你總是來我們劇組，最后還答應客串——”
她撫著他的下巴，捏住他的臉，要他看她。
“你這么做，純粹是因為，駱楷城導演是那部電影的監制？”
她話音未落，就被駱晚洲摁住她的后腦勺，托起她的臉，狂風驟雨般地掠奪了她唇齒間的水澤。
漫長的吻，吻得她呼吸頻率完全凌亂。
他微微喘氣，放開了她。
“你猜猜看，我總往《情與債》劇組跑，是為了見誰？”
慕洛凌嘴硬：“為了孔宓心嗎？”
“錯誤。”他又吻了上去，“繼續猜。”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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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2 章
◎草木皆兵◎
孔宓心和駱晚洲的緋聞, 盡管很離譜，但顯然，星盛的人, 草木皆兵般的把它當真了。用林緹的話來說，在娛樂圈，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有的時候, 就是會超乎想象。
慕洛凌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作為真正的戀情女主角, 她只能保持緘默。
她和駱晚洲在S市短暫相聚一天，然后分開。兩周的春節假期全部結束, 電影《沒落家族》恢復開工。兩人各自按照原本的通告排期, 飛往港城。
慕洛凌這次到組比駱晚洲要早。
這天晚餐，主創團隊聚在了港城某條街巷深處的粵菜食館, 據說是駱楷城當年第一次來港城拍電影的時候, 由本地老饕極力推薦的私房菜餐廳，掌勺的主廚大隱于世, 深藏不露。后來駱楷城每次到港城, 只要時間允許，就一定會親自過來。
駱晚洲的航班晚點，落地比原計劃遲了將近兩個小時。晚餐開始的時候，他人是到港城了, 但還被堵在離開大嶼山的公路上。
駱楷城發話, 不用等駱晚洲。
飯局過半, 駱晚洲剛剛趕到, 露面的時候, 脖子上甚至還掛著坐飛機、坐車時用的U型枕。他眉骨眼窩深刻, 滿臉倦色, 想來應該是長途勞頓，沒有休息好。
駱楷城沒有把慕洛凌身邊的位置預留給兒子。
他給駱晚洲留的座位在桌尾。
遲到的家伙，總不能指望還能有上座坐。
這倒是只有親爹才做得出的事情。放在別的劇組，誰敢這么怠慢駱晚洲。
駱晚洲卻仍然套著U型枕，手長腳長地站在慕洛凌身后，面無表情，氣場高冷，然而意圖很明顯。
他已經給自己選好了要坐的位置，不準備去坐他爸給他留的冷板凳。
“你還站著干嘛呢？”駱楷城導演看兒子，橫挑鼻子豎挑眼，怎么看都不順眼。
駱晚洲：“勞駕給我騰個位置。”
口吻是客氣的，他主要是在對慕洛凌說話，跟她禮貌地溝通。
假正經。
他挑中的是慕洛凌和總編劇之間的夾縫。可這哪里夠他坐的？
但他開口說了，大家雖然覺得奇怪，但也只好照辦。
整個桌子旁邊的凳子開始被積極地人為挪動，直到總編劇和慕洛凌之間能夠再坐下一個駱晚洲——而且還是能很綽綽有余地坐下一個駱晚洲。
駱晚洲從旁邊拿了一個凳子，拎過來，擺正，落座，坐得四平八穩。
慕洛凌在桌下，膝蓋輕輕撞了他一下。
她提醒他收斂著點兒。
他面不改色，轉頭看她手邊的湯碗。
“慕老師，這是什么湯？”他問慕洛凌。
“玉竹沙參烏雞湯。”
“好喝么？”他還沒完沒了了。
“挺好喝的。”
駱楷城就坐在慕洛凌的另一側。他隔著慕洛凌多看了兒子一眼。
不對勁。
很不對勁。
他兒子，駱晚洲，放著親爹兩邊的位置不擠，偏偏要擠到總編劇和洛凌中間。
你說駱晚洲是有意想要挨著慕洛凌坐吧，可他明明也可以挑駱楷城和慕洛凌中間坐，還能同時挨著他爹，兩全其美。
你說他是隨便挑的座位吧，但空位置都給他預留好了，駱晚洲也沒那么大的架子，說不愿意坐桌尾。之前在別的場合，駱楷城讓他去坐桌尾的位置，他二話不說也順從地坐了。
總不能是駱晚洲想挨著總編劇坐吧？
挨著總編劇坐能干嘛？
給他多加幾場戲嗎？
而且，駱楷城最近從老朋友那兒，聽到過一耳朵關于他家駱晚洲的花邊新聞，說他兒子在假期里帶著一姑娘跑日本去玩兒了。傳言說是孔宓心，繁花獎影后，駱楷城之前監制的電影《情與債》里的女一號，她跟慕洛凌還是同一家經紀公司的，最近在鬧解約。
傳聞嘛，半真半假，不好說。但反正里面一些細節，駱楷城聽了，認為還是有跡可循，挺經得起推敲的。
駱楷城可不會覺得，當初駱晚洲跟他在同城拍戲，時常往《情與債》片場跑，是為了來見他這個父親。駱晚洲自從上小學之后，就一點兒不粘他了。
駱楷城之前一直以為，兒子是對慕洛凌有好感。
緋聞一出，他拿不準主意了。
但今天劇組復工前一天，他又眼見著駱晚洲往慕洛凌跟前湊。這是什么節奏？
他這兒子難不成還有當渣男的破能耐，腳踏兩條船？
*
駱晚洲坐下來。桌上的人幫他把碗筷調羹從桌尾一路傳過來。
慕洛凌看他，明顯還在怪他剛才圍繞著玉竹沙參烏雞湯，提的幾個問題。
他回以眼神。
兩個人事先約定好了，在劇組，就不能露出破綻。
駱晚洲理虧。他故意招惹慕洛凌。
所以，駱晚洲又把臉轉開，掛著他那張常規冷淡的撲克臉，不把任何情緒浪費在戲外。
慕洛凌也收斂住她手上漸漸成習慣的小動作。她硬生生忍著，沒有伸手把駱晚洲手上那只戴得稍微有點兒歪的機械表給擺正。
“慕老師什么時候到的？”他又開始提問。
“下午。”她惜字如金。
“12點35分起飛，隆泰航空的機票？”他繼續問。
明知故問。他們都知道對方的航班號，是為了不坐同一班機抵港而故意錯開的。
“是的。”
他們之間的對話，搞得不像是在避嫌，而像是在冷戰，仿佛同事關系緊張，曾經發生過不愉快的事情。
總編劇在旁邊聽到這段對白，開玩笑說：“洛凌和晚洲隔了兩周假期沒見，怎么感覺像是陌生人了。”
旁邊有人提醒她：“沒有兩周那么久。之前假期里我們不是剛在B市聚過么？”
“對哦。這么算，都不到兩周，結果你們的關系就降到冰點了？這也難怪別人都說你們像離婚夫妻。反正我跟我前夫見面，感覺氣氛都比你們兩個要融洽一點兒。”
總編劇擅長補刀，字字誅心。
慕洛凌看向駱晚洲。
駱晚洲對她微微挑眉。
她移開眼。
“那是不是得讓洛凌和晚洲重新培養培養感情？”總編劇姐姐又開玩笑，她的視線越過慕洛凌和駱晚洲，對駱楷城喊話說，“駱導，要不然咱們就把剩下的吻戲都提到最前面來拍？如果不夠的話，我這兩天再琢磨琢磨，多加兩場。他們兩個上次拍吻戲，簡直就像真情侶來真的。那種感覺太棒了。”
駱晚洲分心在看手機，單手托著手機，拇指在屏幕上點來點去。他手指修長，這樣操作起來倒也便捷。
駱楷城導演連著叫了他兩聲，他都沒聽見。
慕洛凌看不下去，拍了拍他的手腕。
“怎么了？”駱晚洲說話沒經心，下意識就用柔軟的嗓音詢問她。
他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手機上，眼睛抬都沒有抬一下。他知道是慕洛凌在碰他的手，而他一路坐飛機加上堵車，精神狀態很疲倦，所以沒有及時反應過來，仍舊按照兩個人獨處時候的模式，語氣直接就是溫柔得離譜。
慕洛凌聽得頭皮發麻。
總編劇在跟對面的人說話，沒有注意到。
但駱楷城在旁邊，完完整整地聽到了兒子說話時候的口吻。他驚得眼睛都快要瞪出來了。
什么玩意兒？
這還是他兒子駱晚洲嗎？
“駱導在叫你。”慕洛凌硬著頭皮回答駱晚洲的問題。
駱晚洲這才放下手機，抬眼看向駱楷城。
駱楷城以父親的身份，頓感如坐針氈，不由自主地清了清嗓子。
“晚洲，是這樣的。劇本里面，有幾幕情節，會需要你在鏡頭里展示上身肌肉。你平時這個身材保持得怎么樣？要不要幫你把這幾場戲往后排，給你時間再抓緊練練？”
駱晚洲說不用。
慕洛凌看他，而他慢悠悠地對她挑眉。
*
晚上回到劇組酒店，慕洛凌的助理在她房間，幫她整理帶來的東西。
行李箱全部都打開平攤在地上，助理做事情很有條理，但凡是經她手放進箱子里帶過來的物品，上面都貼有標簽，配合她手機里的應用軟件一起使用，查看起來就是清清楚楚。
“誒，慕老師，你的箱子里怎么還放著零食呀？”助理從慕洛凌的隨身行李里翻出來一盒白色戀人餅干。
助理覺得好奇怪。以她的了解，慕老師平時從來都不會吃這么甜的東西。但東西就擺在箱子里。而這只箱子是慕洛凌平時自己走私人行程時一直在用的，里面放的東西，基本都是慕洛凌的愛用物、慣用物，一般助理都很少插手幫她管理的。
慕洛凌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這盒餅干不就是在東京的時候，駱晚洲在成田機場給她買的禮物么。
當初在酒店的時候，他們兩個吃了幾塊，剩下的就被慕洛凌原封不動，打包裝在箱子里了。她把這個箱子從東京帶到S市，又從S市帶到B市，一直沒管這盒餅干，結果原樣又被她拎到港島來。
屬實是她疏忽了。
“哦，這是朋友送的伴手禮。”她回答得很鎮定。
助理似乎能接受她給的理由，隨口問：“慕老師是有朋友去日本玩了嗎？”
慕洛凌還沒回答，林緹就在外面用房卡刷進了門。
林緹沒有跟慕洛凌坐同一班飛機抵港，她要留在B市參加星盛經紀人的會議，會議結束后搭班機過來，剛剛才趕到。
林緹進門把手提行李箱放下，就說：“孔宓心實在太高調了。她肯定是跟駱晚洲在談戀愛，所以這么有底氣。自從她跟星盛在鬧合約糾紛之后，我就沒有看到過她那么趾高氣昂的樣子。”
她從包里翻出來一盒白色戀人。
助理傻眼，扭頭看了看好端端躺在慕洛凌箱子里的那盒。
現在又開始流行送這個作為伴手禮了嗎？
“孔宓心她明知今天是曼達總和經紀人開月會的日子，還跑到公司來。整個星盛，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但凡是有工位的人，她全部都轉了一圈，親手送出每人一盒白色戀人。她自己聘請的三個助理跟在她后面，抱著幾個紙箱子。太高調了，她在做什么啊？”
“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去了日本，是駱晚洲的緋聞女友嗎？”
林緹飛快地吐槽完，視線一轉，瞥到了放在慕洛凌箱子里的白色戀人。
“這里怎么也有一盒，孔宓心額外派快遞發給你的？”
“是朋友送的伴手禮。”慕洛凌只能把用來搪塞助理的話，對著林緹重復了一遍。
助理默默地低下了頭，她都看出來這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喔，孔宓心，她是你朋友啊。”林緹把手里的白色戀人丟下，不偏不倚，正好扔在慕洛凌箱子里的那個盒子上面。
“洛凌，你記得，自己是星盛的藝人。我為你好，你和孔宓心暫時還是不要做朋友。曼達總雖然現在重視你，但她眼睛里已經容不下孔宓心了。如果你跟孔宓心走得近，小心也被曼達總打入冷宮。”
林緹不知道，趙曼達是因為孟兆旸的關系，所以格外優待慕洛凌。
“我跟孔宓心沒有來往。她從日本回來，沒有給我帶伴手禮。這盒餅干，只是巧合而已。”慕洛凌說的都是實情。
“這樣最好。”林緹回答。?
🔒 第 33 章
◎欲擒故縱◎
林緹在片場把慕洛凌看得很緊。
一整個上午的棚內拍攝, 駱晚洲只有在跟慕洛凌對戲的時候，才找到機會能和她說上話。
慕洛凌身上穿的服裝，是民國女大學生的校服標準制式。藍衫黑裙, 衣衫收腰，裙擺過膝，頭發別在耳后。
她坐在辦公桌后面，面前放著這一幕的劇本。等到正式開拍的時候, 這是駱晚洲飾演的談瓖將要坐的地方。
駱晚洲長腿交疊, 挺拔英俊的身姿，稍微借著桌邊靠站。他抱臂, 襯衫修身服帖, 現出衣下手臂的肌肉輪廓。力量感，強化了他后期人設里逐漸增持的獨立和老成, 與前半段故事里那個從來沒撞進過狂風巨浪里的富家少爺形成反差。
化妝師拿著棉簽蘸深色眉粉, 在整理他的眉流。
駱晚洲同時在跟慕洛凌對詞。
“我這里有一張支票。你拿去，付這個月人工的薪水。”這是慕洛凌的臺詞。
等到正式拍攝時, 她應該要從錢夾里取出一張票據, 輕飄飄擺放在書桌上，仿佛這筆錢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么。
然后駱晚洲飾演的談瓖仍然會不說話，沉默將他陰郁的五官越發深刻下去。他沒有作出任何反應，但渾身上下每一處關節沒有不在用力的, 他隱忍得連額前的頭發絲都快要顫動。
劇情里, 剛建起來的小型酒廠被本地資本一再擠壓生存空間, 賬面早已捉襟見肘, 談瓖哪里還有現錢付得出雇員的工酬呢。但他怎樣都不會拿朱稔的私房錢來填空缺。到底還是男人骨子里, 那種固執到甚至有些可笑的自尊心在作祟。
慕洛凌繼續說下去：“我自己還有錢, 是我跟你出來的時候, 貴叔拿給我的。如果不夠用，我再拿給你。”
“我不要你的錢。你的錢，你自己留著。我有門路，不會斷他們的薪。”駱晚洲的語氣，是在克制中涌動著惱怒。
兩個人默契地往下一直對詞，直到化妝師完成工作，把東西收拾好離開。
他們倆的身邊突然就空下來了。
但還沒有要正式拍攝。
駱楷城在場邊和美術置景溝通，怎么樣把辦公桌上的道具擺放在最平衡、最合適的位置，讓演員與整個場景，產生一種強烈的關聯感，就好像談瓖與朱稔就是那個時間點上，待在這處狹小辦公室里的、兩個活生生的人，對熒幕以外的觀眾，呈現絕佳的說服力。
“你阿叔給你留這筆錢，是因為他愧對你。他逼死了你的父親，讓你變成一個孤女。他要用這筆錢收買他自己的良心。”駱晚洲的臺詞說到這里，戛然而止，他說他忘記了后面的臺詞，“等等，這句后面接的是什么……”
他故意彎腰，湊過來看慕洛凌放在桌上的劇本。
兩人的距離一下子被縮近。
慕洛凌就知道他的居心。
他的身體擋住來自劇組工作人員那一側的視線。慕洛凌的臉處在他上半身投下的影子里。他明顯因為慕洛凌整個早上對他的冷落和忽視，感到不高興。于是她給予他一個帶有安撫性質的笑容。
“為什么你的經紀人一刻不停地看護著你，就感覺你像是剛剛走出巢穴學走路的小幼崽？”駱晚洲放輕聲音和她說話，他這樣說話時候的嗓音聽起來格外性感。“她覺得我是什么，大灰狼嗎？”
大灰狼是會咬人的。
尤其眼前這一只，最喜歡咬慕洛凌的唇舌。
“林緹姐覺得你是孔宓心的男朋友。”慕洛凌用手里的劇本，不著痕跡地打了兩下他的肩膀。對于自己的男朋友莫名其妙地在經紀人的口中易主，她也很介意。“她怕你會摻和在孔宓心與星盛的解約事件中。所以讓我跟你保持——安全距離。”
她的重音咬在了“安全距離”一詞上。
駱晚洲蹙眉，一本正經地問：“多遠算安全距離？一米，五米，十米？”
慕洛凌笑：“我打賭，反正現在我們之間的距離，肯定不算。”
駱晚洲的腦袋擺放得足夠低，慕洛凌只需要稍稍往上仰一下脖頸，就能用額頭貼到他的下巴。
已經近得過分了。
“但愿你的經紀人待會兒不會更生氣。”
駱晚洲指的是，這幕戲里，談瓖會拒收朱稔給出的支票，并且強行拖拽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外拉扯，直至粗暴地將她推搡出辦公室。砰的一下，他讓朱稔吃到一記閉門羹。
這場拖拽戲，算是電影情節上的一個小高潮。所以，他們需要通過肢體上的接觸、推拉、對抗，不斷地把情緒和氣氛往上托。最終在最頂點處，戛然收在關門時的那一聲巨響里。畫面瞬間落至全黑，到再亮起時，又將是后一幕的劇情。
所以，這是試圖馴服和竭盡反抗的過程剪影。
在畫面中，看似是談瓖在試圖馴服，朱稔在竭盡反抗。但在精神上，真相卻是朱稔試圖馴服，而駱晚洲在竭盡反抗。
在精神和實體兩個不同的視角，控制者與被控制者恰好角色調換。
駱楷城會把它拍得很飽滿。
觀眾會看到各種情感被打翻，丟到這一幕劇情里，使其變得凌亂、復雜，直到上升至一定的藝術審美高度。而愛情，毫無疑問，會是這諸多的情感里，讓觀眾最感興趣的一個組成部分。
林緹也會親眼目睹，她的藝人慕洛凌，與駱晚洲，在片場，演繹一種怪異愛情的呈現形式。
在孔宓心和駱晚洲的緋聞之后，林緹應該不喜歡看到這種肢體接觸，發生在慕洛凌與駱晚洲之間。不過，對林緹來說，反正這只是電影劇情啦，又不是在現實生活中他們兩個也要拉拉扯扯的。她杜絕的，是在畫面之外，慕洛凌與駱晚洲的過多接觸。
*
慕洛凌當天沒有被排夜戲。其實她拍完下午的戲份，就能離開片場。
“留下來，陪陪我？”
駱晚洲的請求，以短信的形式，被發送到她的手機上。
慕洛凌的心情很好。她鎖了屏幕，剛把手機塞進外套口袋里，一轉身，對上不遠處駱晚洲的明灼灼視線。他好像在看劇本，但實際上是在看她。
慕洛凌沒理他，她瀟灑地朝著反方向就走。
兜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她知道這是駱晚洲又發過來的消息。
心思里的甜蜜，無可取代。
她把手機拿出來查看。
駱晚洲發來：“好不好？”
她在屏幕上點了幾下，回復過去兩個字——
“不好。”
她又何嘗不是在玩欲擒故縱的游戲呢。
她回過頭，往駱晚洲的方向快速地瞥了一眼，想知道他會有什么反應。
他正拿著手機，托住下巴，盯著屏幕，若有所思。
“留下來的話，能看到我的腹肌哦。”
他居然直接拿男色來誘惑她。
慕洛凌內心毫無波瀾，鎮定地把這幾條消息從她和駱晚洲的聊天記錄里刪掉。
然后她收起了手機，沒有再回復他。
說了要欲擒故縱嘛，肯定得給某人留一點兒未知的期待感。
慕洛凌往她自己的休息室去。
在休息室門口，她碰到了總編劇。
總編劇姐姐歡快地跟她聊了幾句。
“洛凌，今天晚上你一定要留在劇組喔。”總編劇姐姐對她眨眼睛。
慕洛凌：“為什么呢？”
怎么一個兩個都讓她不要提前下班？
林緹剛好推門從休息室里走出來。
總編劇姐姐：“因為晚上要拍重頭戲。談瓖雨夜對峙江寧商會，率領酒廠員工，以身護廠房生產資料。”
“駱導計劃的是連拍三個晚上保下來進度。如果拍得快的話，今天應該能拍到駱晚洲露腹肌的戲份。這可是能夠親眼見到駱晚洲的腹肌喔，平時誰能有這個機會啊。今晚必須得留下來！不然，想想就遺憾。”
總編劇姐姐也看到了林緹，還笑瞇瞇地主動幫慕洛凌說：“林大經紀人，晚上我帶著小洛凌在劇組玩，你要給我們洛凌準假喔。”
林緹說不了拒絕。
*
駱楷城導演不知道是不是從總編劇那里，聽說了慕洛凌會留下來看他們拍夜戲，讓人特意在監視器旁邊額外擺了一個位置。他欽點這個座位留給女主角慕洛凌。
在劇組吃晚飯的時候，慕洛凌被總編劇拉著坐在一起。
林緹有事先走了，留下慕洛凌的助理在劇組。
慕洛凌其實晚上習慣吃很少，所以沒有吃劇組的盒飯，而是吃助理給她準備的低卡食物。總編劇也在控制體重，她一直在研究慕洛凌餐盒里的食物成分，希望能從中得到一些可用經驗。
“居然有西蘭花和西葫蘆誒。我最討厭這兩種蔬菜了。”總編劇說著。
她的助手跟她開玩笑：“老師是不是就不喜歡名字里帶‘西’字的蔬菜呀？”
“哪有，我很愛吃西紅柿的——誒，晚洲，你怎么過來了？”總編劇拿來反駁助手的話剛剛說了一半，就看到駱晚洲端著他的餐盒走到她們這邊來。桌子旁邊的空間還很寬敞，充分容得下他，但沒有空座位留給他了。
駱晚洲把餐盒放在桌上，隨手找了一把椅子拖過來。
慕洛凌旁邊的兩個位置都有人了，分別是總編劇，和總編劇的助手。
他只能坐在她對面。
“你湊到我們這邊來，那里就有人要暗戳戳吃醋了。”總編劇開玩笑，她話里提到說“會吃醋的人”，指的是駱楷城導演。
駱晚洲難得笑了，他瞥了慕洛凌一眼，然后回答總編劇的話：“我如果再不過來的話，我自己就要開始吃醋了。”
總編劇沒聽懂：“你能吃誰的醋啊？”
她的助手卻隱約聽懂了，下意識地捂住了嘴，身體往后，跟桌子拉開距離，眼神在慕洛凌和駱晚洲之間不停地來回轉圈，滿臉都寫著不可思議：“駱老師和慕老師該不會是在——”
“談戀愛嗎？”助手把這幾個字的音量壓得特別輕，生怕泄露出去。
她像是參透了什么驚天秘密。
駱晚洲還記得他跟慕洛凌的約定，戀情暫時不能公開，于是他不慌不忙地往回找補：“我當然是吃朱稔的醋了。她在戲里不跟我一起吃飯，跑去跟大學男同學吃飯。戲外我總能彌補遺憾了吧。”
下午他們剛剛拍完的，就是這場戲。談瓖在那次把朱稔拒之門外以后，冷靜下來，心有愧疚，決定親自開車到校園里去找朱稔，想跟她一起吃頓飯，緩和關系。但當他找到朱稔，對她說明來意，朱稔卻快速拒絕掉了他這第一次發出的晚餐邀約。當時她身邊還有她的男同學，她說，自己要跟同學吃飯。
談瓖甚至還親眼目睹，朱稔與那位男同學真的在西餐廳共進晚餐。
談瓖無疑是生氣的。
但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生氣。
他從來不承認，他喜歡朱稔。
所以，他找不到原因來解釋他心里不斷翻騰著的惱怒與酸澀。
有這幕戲里的吃醋劇情作為前因，總編劇和助手就完全能接受駱晚洲的這一番解釋。
純粹是聯動劇情，同事之間開玩笑嘛——雖然說駱晚洲很少開玩笑就是了。
剛剛猜測駱晚洲和慕洛凌在談戀愛的編劇助手，自覺嘴巴比腦子動得快，傻愣愣說錯了話，鬧了個大笑話，窘迫得臉一下子就漲紅了。
“慕老師和駱晚洲千萬不要介意啊，我剛才是胡說八道的。”
駱晚洲的心情卻很好。
“沒事。”他的嗓音愉悅。?
🔒 第 34 章
◎腹肌◎
總編劇喜歡開慕洛凌和駱晚洲的玩笑。她故意說：“那既然這樣子, 我們兩個就走開好了，把這張桌子留給你們倆。”
“編劇姐姐——”慕洛凌下意識就按著她的手，軟聲說話, 不讓她起身。
總編劇這才作罷，她撐著臉，看看慕洛凌，又看看駱晚洲, 好整以暇, 笑著說道：“這樣不是挺好的嘛。我一直覺得，演員用不著因為媒體寫的那些亂七八糟的通稿, 而刻意跟對方保持距離。感情線都是我們編劇事先寫好的, 但生活是自己的，不需要別人一再指手畫腳。”
所以, 她肯定覺得, 林緹的做法不可取。
總編劇又問：“我其實很好奇，為什么你們從《青檸湖》之后, 就再也沒有合作過了呢？是沒有合適的機會嗎？”
慕洛凌點頭, 但駱晚洲沒有表態。
“我一直以為她有男朋友。”駱晚洲突然說，這算得上是語出驚人。
在場另外三個人聞言，全部都愣住。
什么叫，他一直以為慕洛凌有男朋友？這跟他們在《青檸湖》之后沒有再合作, 有什么關系呢？而如果慕洛凌沒有男朋友的話, 駱晚洲能做什么呢？
這總讓人忍不住多想, 他話里的真正涵義, 是否可以往深層次去解讀。
哪怕是慕洛凌, 她也從來沒有聽駱晚洲說起過這種話。
“什么男朋友？”慕洛凌問。
總編劇也看向慕洛凌, 疑惑問：“你有男朋友嗎, 現在？”
這個問題，慕洛凌怎么能回答。
現在是有的，但男朋友已經是駱晚洲了。
還好，駱晚洲很快就把話題接過去，他淡淡地解釋清楚：“《青檸湖》上映的時候，熱度很高，觀眾把我和慕老師稱作是國民初戀CP。那時候，我的經紀公司接到過很多相似的企劃，要么是合體的代言、采訪、雜志封面拍攝，要么就是愛情劇和電影。”
“熒幕CP捆綁營銷，很容易把演員的形象徹底定型，而且，對現實生活中的另一半也不公平。我以為，慕老師那時候有男朋友，所以更加覺得沒必要。我不需要靠營銷別人的愛人，來在演藝圈往前躋身。所以，這些企劃，我的經紀公司全部都拒絕掉了。”
“因此，《青檸湖》之后，我和慕老師再沒有合作過，從我這邊來說，是出于這個原因。”
至于慕洛凌那一邊的理由，駱晚洲和慕洛凌都已經很清楚了，阻力主要來自于孟黛青，但這一層原因，就不方便對總編劇說。
話題到這里，前因后果說得很完整。駱晚洲雖然開口就是一句驚世駭俗的“我一直以為她有男朋友”，但后面他接得很平穩，算是托住了，讓慕洛凌和總編劇等人都覺得是虛驚一場。
晚餐結束后，緊接著劇組開始準備夜戲的拍攝。
慕洛凌還想問駱晚洲，關于他說的以為她之前有男朋友的事情，但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他幾乎是從餐桌邊直接被化妝師拉進了化妝室，旁邊一直都圍繞著那么多工作人員，不是聊這個話題的場合。
她只能等他先拍戲。
*
冬天，夜戲，雨戲，再加上反季節拍戲，這些標簽全部疊加起來，哪怕是在氣溫相對溫暖的港城，也會讓演員拍得很難受。
駱晚洲才拍了兩鏡，就已經渾身濕透了。灰色薄衫緊緊地貼在他的身軀上面，就像是他的另一張皮膚。其實根本不需要他額外脫去上衣露出腹肌。慕洛凌坐在駱楷城導演的旁邊，已經可以從拍特寫的鏡頭監視器畫面上，目睹駱晚洲腹部和腰側那一塊塊明顯的橫縱肌肉痕跡。
她雙腿交疊，沉默不言。
她心疼。看到滂沱大雨不斷地澆打在駱晚洲的臉上、肩上和身上，她就感到一陣陣眩暈，仿佛是她自己站在摧枯拉朽的雨幕里，被淋著，像是被全世界遺棄的可憐兒。她也是演員，她太能理解這種感覺了。
雨水淌下駱晚洲的發絲，流入他的眉，掛過他的眼睫毛，然后順著他眼皮的弧度，不斷再向下，他的眼眶都紅透了。
在這部電影的劇本里，男主角談瓖始終在殘酷的境地里廝殺生長。
他的人生，苦比甜多。
“心疼嗎？”駱楷城導演忽然出聲問道。
慕洛凌心跳漏了半拍。她下意識地看向駱楷城導演。他正溫和地看著她，同時等待著。所以，這個問題，就是提出給她回答的。
她忽然覺得有點兒失語。她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駱楷城導演是已經知道了嗎？關于她和駱晚洲在戀愛中的情況。
駱楷城導演看她好似有壓力和負擔，不便作答，他便寬和一笑，開口主動緩解了她的尷尬：“我是挺心疼的。晚洲是我的兒子，從一個父親的角度來說，我心疼他。”
這一條過了，還要保一條。
場務上去恢復布景。
駱楷城的聲音很渾厚，傳統意義上的父親應該就是他這種形象。
慕洛凌已經很難遇到有人，以父親的身份和視角，和她溝通。
他說：“晚洲他，其實跟這個故事里談瓖有很多相似之處。我不知道，他自己讀劇本的時候，有沒有發現這種對應關系。”
“晚洲和談瓖，應該都是大眾眼里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孩子，但他們最終都選擇了人生的困難模式。晚洲還有一個弟弟，選了走運動員那條路。他們兄弟倆都是這樣子的性格，也不知道，是像他們媽媽多一點，還是像我多一點。”
駱楷城導演的話說到這里，其實應該止住了。畢竟，他已經沒有在談論電影和工作了，而是提到了他和駱晚洲所在的家庭，那是私人事務，不是慕洛凌以這部電影女主角的身份，所需要涉及到的部分。
駱楷城導演的確掌握著分寸。他意識到自己的唐突，便以這么一句話收尾：“我不知道晚洲是怎么想的。但我能感覺到，他跟你一起拍戲，他很開心。”
他沒有點破任何東西，也沒有替駱晚洲說什么多余的話。但是作為父親，這已經是他能夠為駱晚洲做到的盡可能多的程度了。他太了解自己兒子的淡漠被動和不解風情，他怕駱晚洲會在沉默中最終錯過，這才忍不住，對慕洛凌說起了這些。
他希望兒子能夠被愛。
當然，他還沒有跟駱晚洲當面開誠布公地溝通過。所以，他尚且不清楚，傳聞中的孔宓心，又到底在其中扮演著怎樣的一個角色。但他現在對慕洛凌說的、全部的話，都依然處在沒有說多、說錯的范圍內。
駱楷城雖然是男導演，但他從未在愛情題材的影片上失手過。他對這種男女之間的情感，是有深刻研究的。當一個女人開始憐愛一個男人，那么愛情其實就已經初見端倪。而在這場雨夜戲份的拍攝中，他看得出來，坐在監視器前邊的慕洛凌，她對駱晚洲，動了惻隱之心。
“謝謝您能這么說。”慕洛凌抿唇。她回應的，是駱楷城說，駱晚洲和她一起拍戲，應該過得很開心。
駱楷城體面地補充道：“你們是同一代的演員。以后合作的機會還很多。能夠成為互相扶持的朋友，對你們彼此而言，都會是很不錯的事情。”
*
駱晚洲的這場戲拍到半夜。
他從布景里走出來的時候，整個人看著精神還可以。他在羽絨服的里面穿著一件浴袍。等他走到駱楷城導演和慕洛凌這一邊的時候，他身上淋到的雨水已經被浴袍擦干得差不多了。于是，他把羽絨服和浴袍脫掉，直接套上了一件羊絨毛衣，然后再重新穿了一件干凈的羽絨服。濕掉的衣物拿下去烘干。
“你去休息室里先把身上濕掉的衣服全部都換掉。”駱楷城囑咐他，畢竟駱晚洲的長褲還是浸著雨水，也不方便在現場更換。
駱晚洲點頭。
但他走的時候，看了慕洛凌一眼。
他想要她在他身邊。
駱楷城導演清了清嗓子。他也敏銳地注意到了兒子的眼神。
“洛凌，你也去給自己找點兒熱水喝吧。”駱楷城只能這么說，由他發話，總歸沒有那么欲蓋彌彰。雖然他也不知道，駱晚洲那個眼神，到底能被解讀為是什么含義，或許慕洛凌能看懂呢。
他反正放他們兩個年輕人走了，不做討人嫌的大家長。
慕洛凌只好起身，拿著保溫杯，去了她自己的休息室。
畢竟，離開的借口是倒熱水，還不至于要到駱晚洲的休息室才能找到熱水。
沒想到，駱晚洲就在她的休息室里。
他背對著她，赤著上半身，正在系運動褲腰上的拉繩。
慕洛凌倒吸了一口氣，迅速地關上身后的門。她背過身去，臉朝向門板，可疑得紅透了。
她剛才看到了，他的背肌形狀，練得很性感，力量感磅礴。
駱晚洲聽到了她的動靜。
“你怎么在我這兒？”她先發制人。
“怕你不好意思來找我。”駱晚洲大步走過來，他直接忽略了放在沙發上的他的羽絨服和毛衣，他過來碰她的手臂，他覺得她羞惱的模樣很可愛，“你的臉怎么紅成這個樣子？”
明知故問。
慕洛凌緩緩轉過身，手里還拿著保溫杯。
她看了一眼他的上半身，然后視線又飄移走，就是不肯直視他。
“不是說，晚上留下來是為了看我的腹肌嗎？怎么，現在又不想看了？”作為當事人的駱晚洲，一點兒都沒有要收斂的意思。他大方得很，坐在沙發單人的扶手上，張開手臂，像是由得她隨便看。
“男演員的腹肌，我看得多了。偶像劇嘛，我也是拍過的。里面男性角色的身材常年內卷。動不動男主角、男二號、男三號都要輪番秀一下肌肉。”慕洛凌故作鎮定，她努力把視線轉了回來，上下一掃，看了個大概，還強硬地撐著穩定的聲線，對他評頭論足幾句，“你這種程度的，也就是七八分的水平吧。”
虛張聲勢。
駱晚洲失笑：“那誰在你這兒能拿十分？”
他看她嘴里會說出誰的名字。
慕洛凌純粹是胡謅的，哪好意思再把別人無辜拖下水。她不肯說，駱晚洲卻故意要鬧騰她，一定要得到答案的模樣，他扣著她的腰身，把她固定在懷里，他攬護著她的腿，讓她穩穩當當地坐下來。
她的手沒有地方放，只好摟著他的脖子。
只是這一碰，他的體溫比她高，她驚道：“駱晚洲，你是不是有點兒低燒啊？你快點兒把毛衣和外套穿起來，別淋雨淋得著落感冒了。”
休息室里當然有空調持續送著暖風。
慕洛凌進來的時候沒有脫外套，很熱。
但駱晚洲現在可是沒有穿上衣，連腹肌都清晰可見的程度，他肯定會冷。她強行從他的懷抱里站起身，從休息室另一邊把他的羊絨衫和羽絨服抱過來，她親手抓著羊絨衫的兩側，要求他主動把腦袋和胳膊送上，她讓他把衣服穿得暖和一些。
“你在關心我，我很喜歡。”他不忘記對她說情話。
慕洛凌敲了他一下：“我哪次沒有關心你啊？”
“拍《情與債》的時候，你不關心我。拍《青檸湖》的時候，你也不怎么關心我。”他倒是數得清清楚楚。
他提到《青檸湖》，這就提醒了慕洛凌。
她問他：“你剛剛在吃晚飯的時候，為什么說，你以前以為我一直有男朋友？你把誰當成我的男朋友了？”?
🔒 第 35 章
◎我會怎么做◎
還能有誰, 當然是孟兆旸。
但駱晚洲沒有想好，他是否要告訴慕洛凌，那個男人是孟兆旸, 他之前一直誤把孟兆旸當成是她的男朋友。
有些挑明是沒有意義的，通常只能產生截然相反的效果。他如果這么說，反而可能在給孟兆旸做幫手。
所以駱晚洲選擇緘默。
他攬著慕洛凌的腰，讓她坐在他的懷里。然后他仰起頭, 一遍又一遍地反復在她的唇上落下連串輕吻, 企圖蒙混過關。
他吻得很有技巧——慕洛凌不得不承認——她的精神完全投入進去了，她沉溺于此刻的溫存, 她的手指穿梭于他的發間, 將他拉得離自己更近。她很難再執著于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畢竟, 在她看來, 這個問題其實也沒有多重要。
熱吻仍然在屋內持續地進行，休息室里的氣溫不斷上升。
直到有人試圖從門外進入。
先是門把手被人扳動, 發出的聲響微乎其微, 所以休息室內的兩人根本毫無覺察。但幸好，慕洛凌進來時記得鎖了門。外面的人進不來。
門被敲了兩下。
這回的動靜足夠驚動慕洛凌，她一把就將駱晚洲推開了。他毫無防備，直接被她推倒在沙發上。
“洛凌——”他下意識地咕囔著。
“有人在門外。”她嘶著要他保持安靜。
門外的人開始說話：“慕老師, 你在休息室里嗎？”
“是我的助理。”慕洛凌稍微松了一口氣, 她這才終于放低警覺性, 騰出意識打量了一眼駱晚洲。
天哪, 她看到他的樣子, 忍不住就笑了。
駱晚洲躺靠在沙發的椅背上, 竟然破天荒得像一個游戲人間的無恥之徒, 仿佛剛剛鬼混完。短發凌亂得像是剛剛從一大團棉花里掙扎著逃脫。他的臉上——尤其是嘴唇上面——到處是她的口紅印。她據此猜測自己看起來應該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的助理在呼喚你。她根本就離不開你，對不對？”他抬了眼睛，對她半開玩笑地說。
慕洛凌：“但我現在不能見她。她也不能見到我們兩個，同時待在一間鎖著門的休息室里。她會多想的。”
然而，無論助理多想什么，她都很有可能無比地接近事實真相。
慕洛凌從紙巾盒里抽了兩張餐巾紙，對著房間里的鏡子把她唇上花掉的口紅擦干凈，然后再從包里找到她的唇膏，旋開，補妝。
慕洛凌的助理在這個時候似乎放棄相信慕洛凌還在休息室里，她的腳步聲終于漸漸遠去，應該是去到其他地方尋找慕洛凌的身影。
駱晚洲稍微坐直了一點兒，這樣他就能和她同時處在鏡子里了。
“不是同一個顏色。”他善意地提醒她，“剛剛你涂的口紅，和現在你正在涂的這一支，顏色不一樣。”他當然是通過對比她殘留在他臉上的口紅印子，和此刻她唇上正在被涂抹的色號，得出了這個結論。
慕洛凌快速地把她的唇膏涂完，然后轉過來，往他手里塞了兩張紙巾。
“那就把你臉上的口紅印子擦掉，親愛的。我保證，這樣他們就不會看出來了。”她對著他微笑。
駱晚洲揚唇：“親愛的？我喜歡這種叫法。”
他慢條斯理地擦著臉上的口紅印。
他更愿意稱其為吻痕。
“如果你喜歡，那我以后一直都這么叫你。”慕洛凌笑瞇瞇地翹著唇，對他調情，她從外套里翻出來她正在響著的手機，是剛剛敲門的助理打來的電話，“好了，我得走了。”
她再次確認，他和她看起來都沒有任何不妥，然后她走向了休息室的門。
經過他的時候，她對他說：“我先出去。你過會兒再出去。”
慕洛凌的手已經摁在了門鎖的旋鈕上，但是其他人說話的聲音再度從門外響起。
仍舊是她的助理。
“我確信，我聽到了慕老師的手機就在休息室里面響。但她難道沒有把手機隨身攜帶嗎？”
助理在門外，慕洛凌就不方便開門了。畢竟，屋里還有駱晚洲這么個大活人，沒有地方可以藏起來。她不想讓助理撞破這一切。現在還不是時機。
慕洛凌以為助理是在自言自語。但緊隨其后，門外又有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還沒有找到慕老師嗎？你看過化妝間了嗎？”
慕洛凌轉過頭，駱晚洲也皺著眉盯著門的方向。
她對他做了一個口型：那是你的助理，對嗎？
駱晚洲點頭。
沒錯，門外正在交談的兩個人，是慕洛凌的助理和駱晚洲的助理。
駱晚洲的助理繼續說：“真奇怪，駱老師也不在他的休息室里。我到處都找遍了，但沒有看到他。”
“聽起來就像是他們兩個一起消失不見了。”慕洛凌的助理不過腦子地開玩笑，“我的意思是，如果這是一部偶像劇的話，那他們兩個一定是偷偷在某個地方約會。如果我是偶像劇的編劇，我就會把劇情這樣寫。你想想看，在沒有人的黑暗角落里，擁抱，接吻，傾訴愛意——”
慕洛凌希望她親愛的助理艾米小姐能夠就此打住。足夠多了，親愛的艾米，她雖然沒有精準地猜中細節，但大致的內容都基本覆蓋到了。
駱晚洲忍著笑。逗笑駱晚洲通常是困難的。但慕洛凌的助理成功地做到了。
“你的助理很有意思。她的想象力總是這么貼近現實嗎？”他用手機給慕洛凌發了一條短信。
慕洛凌忍住了翻白眼的沖動，她一直都有完美的儀態，不會輕易地作出這種失禮的反應。但她的助理，這次的確太離譜了。
*
B市，孟氏集團。
趙曼達以星盛娛樂總裁的身份，來向孟兆旸作年度述職報告。
孟兆旸其實很少過問星盛娛樂的經營情況。他一般都放手讓趙曼達去做。她只需要交出優秀的盈利表現。
但這次，他比較上心。
他把手里的紙質版報告翻到后面。
“第十七頁，為什么這里說，《情與債》這部電影尚未達到院線定檔的條件？問題卡在哪里，是題材嗎？”
《情與債》是由星盛娛樂作為最大的投資方，參與投拍的電影。
如果星盛一年內投拍的多部電影沒有辦法如期上映，投資沒有產生預期盈利，勢必會拉低公司的財報營收，進而造成股價浮動，損害股東利益。
雖然目前只是這一部電影的定檔出現問題，不至于影響星盛的股價，但孟兆旸單獨拎出來這一條問，也是為了確保，之后別的電影不會出現同樣的情況，避免是在制作發行環節上出現了什么普遍性的問題。
當然，他一直都很關注《情與債》這個項目。
慕洛凌在其中出演女二號。
趙曼達對此的回應是：“《情與債》暫不定檔，是公司管理層做出的決策。這是因為這部電影的女主角孔宓心，與公司存在嚴重的合約糾紛。”
“孔宓心的合約即將到期不續約，而她同時提請訴訟，控告合約條款不平等，要求終止合同，并且索要賠償。公司管理層給出的處理方案是，短時間內不考慮讓她的作品上映，壓低她的曝光度，變相封殺。”
孟兆旸的手指敲了兩下桌面，表情不太滿意，顯然是覺得星盛娛樂處理這件事情的手段，既不積極，又太過于溫和。
他說：“已經到了要壓作品的程度，那就是不考慮和解，或者說，和解談判失敗了。既然如此，你們為什么索性不做得更徹底一點兒呢？知會全行業，全線封殺，不給她任何機會再賺演藝圈的錢。憑星盛娛樂的地位，應該能夠做到的吧。”
趙曼達有顧慮。
她想了想，還是全盤托出：“孔宓心似乎有靠山。我們還不確定消息的真假，所以，沒有盲目出手做全行業封殺。”
孟兆旸敏銳地抬眼：“什么消息？”
“孔宓心可能在和駱晚洲談戀愛。”
孟兆旸瞇起眼睛。
對他而言，事情忽然變得有趣起來。
“駱晚洲？”他反問，饒有興致地握著雙手，放在辦公桌上，整個人身上那種冷血資本家的狼性都被喚醒了，他是生意場上相當危險的玩家，“駱楷城導演的兒子？”
趙曼達沒有意料到，孟兆旸居然對駱晚洲事先有這些了解。
畢竟，在趙曼達的認知里，孟兆旸雖然持有星盛的絕對控股權，但他對娛樂圈毫無興趣。別的富商、富二代，可能會熱衷于從娛樂圈明星里找女友。然而，孟兆旸向來與這種桃色緋聞絕緣。
他的感情生活成謎。
趙曼達甚至懷疑，他可能已婚了——只是他從來不戴婚戒。
“是的，駱楷城導演的兒子，駱晚洲。他最近正在和洛凌一起拍戲，正好就是駱楷城執導的《沒落家族》。”趙曼達沒有忘記提慕洛凌。
孟兆旸終于笑了一下，這還是從趙曼達進來開始匯報之后，他第一次笑。他顯然知道趙曼達在此時提起慕洛凌的用意。她把慕洛凌用作擋箭牌，試圖讓辦公室里的氣氛緩和一些。
“你是顧忌到，駱楷城和駱晚洲父子倆在圈內的影響力，所以，才沒有對孔宓心趕盡殺絕。”他猜到了趙曼達的想法。
趙曼達附和著點頭。在孟兆旸的壓力下，她還能在臉上擺出笑容，以證明她的強大心理素質，以及優秀的抗壓能力。“駱楷城在國際上的影響力都很強大。他是著名導演，我們需要和他保持良好的關系。”
“但你現階段也無法確認，孔宓心究竟有沒有在和駱晚洲戀愛。”孟兆旸指出，“經紀公司對于旗下藝人，是要有震懾力的，不然怎能服眾、怎能有效管理？一旦開了孔宓心這道口子，那么后面如果有人再效仿，可就真的讓人把星盛當作是一只紙糊的老虎。”
趙曼達聽出來孟兆旸的意思。他要星盛嚴懲孔宓心，以整肅風氣。
“孟總的意思是，求證這樁緋聞的真實情況。如果是捕風捉影的話，那就全行業封殺孔宓心。”
“不要太心慈手軟。”孟兆旸笑瞇瞇地提醒趙曼達，“我當初看好你，就是覺得，你做事情有殺伐果決的好習慣。”
在趙曼達離開前，孟兆旸叫住了她。
他坐在辦公桌后面，明睿的眼神透過眼鏡鏡片落在趙曼達身上，顯得很殘酷。
“我不妨再多給你一個建議。如果我是你，我會怎么做。”?
🔒 第 36 章
◎興師問罪◎
趙曼達愣住, 她的手都已經摸到門框邊上了。
她還從來沒有由孟兆旸這里得到過建議。
孟兆旸的雙手交疊抵在臉下，他溫和地對著她笑，這不過是一層偽裝用的假面, 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他說：“如果我是你，我會散播駱晚洲和孔宓心正在戀愛的消息。”
“比如說，通過可靠的傳媒作為途徑，放料, 只擺出客觀事實, 但不指向任何推論。讓我們的公眾享受親手抽絲剝繭、步步逼近真相的推理過程。這么做，可信度會增加, 傳播性會變強, 同時隱匿了星盛在其中發揮的能量。”
他給出的不僅是建議，更接近于是完整的一套執行策略。
趙曼達之前并非沒有想到過這個方案。但當這個念頭在她的腦中最初閃過的時刻, 很快就被她主觀地否決掉了。她覺得采取這種方法的贏面不夠大, 會有一半的概率讓孔宓心徹底有恃無恐——如果孔宓心真的是駱晚洲的女朋友。
然而，現在是孟兆旸在重提這個想法。他的權威性太強了。這使得趙曼達產生懷疑, 她之前是否不應該輕易地否決掉這個方案的可行性。畢竟, 現在是孟兆旸在給出建議啊。
“我會和管理層作進一步的討論。”她如此答復孟兆旸。
孟兆旸頷首，沒有再留她，而是允許她先行離開。
基本板上釘釘。
當辦公室里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他從位置上站起身, 走到了開闊明亮的落地窗前。他能夠俯瞰這座城市, 仿佛他有利地占據著上帝視角, 運籌帷幄, 擺弄手邊的一切籌碼。
孟兆旸沒有站在星盛的角度考慮問題, 所以他會作出與趙曼達截然不同的判斷和選擇。
他需要的只是, 離間慕洛凌和駱晚洲的關系。
*
《速周刊》以“孔宓心無懼合約糾紛, 影后大膽放閃東京”為標題，曝光了孔宓心在假期中出游日本，疑似與男友在東京街頭親密擁吻的照片。有星盛娛樂在背后放料，整樁新聞很快就被推波助瀾，迅速登上了各大媒體的娛樂版頭條。
其實沒有多少人好奇孔宓心的現任男友是誰。
女演員如果不找圈內人談戀愛結婚的話，她們的另一半有很大的概率會是無趣而年長的中年富商。大眾喜歡欣賞漂亮的東西，而非充斥著庸俗現實的寫實紀錄。
公眾只想在有限的碎片化閱讀時間里，迅速地掃一眼所謂的“擁吻照片”。
直到有八卦娛記賬號再度披露：“有一位頂級男演員貌似同一時間段‘恰好’也在日本喔，據說是出高價買斷了一組照片。感興趣的朋友不妨去深挖一下。”
一時間，公眾興致勃勃地投入了尋找蛛絲馬跡的偵探推理游戲中。娛樂圈內能夠被稱為“頂級男演員”的明星并不多，而出游日本的時間線在孔宓心的微博動態分享里，已經被展示得很清楚了。所以，哪怕是一個一個用排除法，也花不了多長時間。
很快就有人指向了駱晚洲。
他和孔宓心待在日本東京的時間線完全重合。
他也當之無愧地符合爆料者給出的“頂級男演員”這條線索。
這條緋聞一下子就“爆”了。
*
慕洛凌看到新聞的時候，她還在和駱晚洲一起拍戲。
她剛剛拍完上一鏡，應該要等道具組恢復布景后再來補拍一條特寫鏡頭，但駱晚洲被他的經紀人叫到了場邊。于是，拍攝暫停。慕洛凌的助理拿來水杯和吸管，慕洛凌從助理手里接過杯子。
“怎么了？”她問。她還不清楚狀況。
如果不是有事情發生的話，駱晚洲的經紀人不至于中斷拍攝。
她的助理已經在場邊刷了很久的手機，對于事情的來龍去脈掌握得相當詳細——就跟廣大在線吃瓜沖浪的網友一樣清晰——助理把整件事情總結成簡潔的一句話，匯報給慕洛凌。
“駱老師好像在跟孔宓心談戀愛。”
慕洛凌咬著吸管，沒有被嗆到。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聽說這條離譜的傳聞。
助理看她臉色如常，忍不住說：“慕老師，你是不是知道一點兒內幕消息啊，所以才能表現得這么平靜。我看到這條新聞的時候，手機都差點兒掉在地上。”
慕洛凌沒有回答助理的話。對于自己的男朋友幾次三番被人強塞給孔宓心做男友，她縱然不感到驚訝，但是也絕對不會高興到哪里去。她想到了那次在S市，駱晚洲借宿在她家的第二天早晨，林緹打來的電話。
她抬起頭，眼神與場邊的駱晚洲對視。他的經紀人正在跟他講話，而他用來應付經紀人的表情，冷淡得可怕。
很麻煩。
慕洛凌收回視線，看向了助理遞過來的手機屏幕。
已經是熱搜第一名了。
駱晚洲不愧是頂級男演員，簡直自帶熱搜體質。
駱楷城導演在場邊宣布：“休息半小時。”
看起來，駱晚洲和他經紀人的談話，沒有那么快能夠結束。
慕洛凌跟著助理離開。
在經過駱晚洲的時候，他的經紀人對慕洛凌禮貌地微笑了一下，但從這位經紀人的眼神里，慕洛凌覺得，對方沒有面上假裝得那么友善。
慕洛凌忽然間就想明白了。
她回到休息室。
林緹在那里等她。
慕洛凌先坐下來，情緒穩定。
林緹：“孔宓心快要到港城了。”
慕洛凌：“是星盛放的料嗎？”
兩個人同時開口。
“孔宓心突然來港城做什么？”慕洛凌繼續追問。
但林緹沒有給她答案。
場面一度很僵硬。
“這件事情，是星盛的手筆。”慕洛凌說。
她表現得很理智，但在她的心里，已然堆積著怒氣。
慕洛凌放下手里的杯子，她深吸一口氣，然后再呼出，充分地冷靜情緒，使她可以頭腦清晰地抽絲剝繭，整理出一條邏輯鏈：“星盛有充分的動機針對孔宓心。我聽說，孔宓心與星盛的合約糾紛，達成庭外和解的可能性降至最低。而你之前說過，星盛顧忌著駱晚洲這一層面，怕他會幫助孔宓心解約。”
林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破綻，她仍然表現得像是慕洛凌在信口開河。
“這招釜底抽薪，還挺像曼達總的作風。”慕洛凌輕哂道。
其實，這也像孟兆旸的風格。但慕洛凌一開始沒有聯想到，孟兆旸會參與其中。畢竟，她以為他根本不屑于插手星盛娛樂的經營活動。他不會把他的時間浪費在這種副業投資項目上。
直到孟兆旸在同一天現身位于港城的《沒落家族》劇組。
慕洛凌還在拍攝當天的戲份，孟兆旸就站在場邊看她拍戲。
她穿著松石綠色半袖連衣裙，裙長過膝，棕色中跟皮鞋，披肩發間別著一根珍珠發卡，她規規矩矩地坐在單人沙發上面，儀態優雅端莊。
駱晚洲飾演的談瓖正在與洋商談判，關于酒品的供貨價格。
她是股東，列席旁聽。
可是在畫面里，她就是背景的一部分。朱稔從來不在這種場合發表任何的態度或者意見，仿佛她無條件接受談瓖的經商方略。她看起來和茶幾上擺放著的冰碎玻璃花瓶沒有區別。朱稔將自己的睿智和頭腦全部都隱藏起來了。她像是一條蟄伏起來的花蛇。
還沒有到她出牌的時候。
駱楷城導演喊卡。
慕洛凌仍然坐在沙發上，沒有急著起身。
駱晚洲走向她。
“事情解決了嗎？”她問。
駱晚洲搖頭，他沒有透露更多的訊息。但他看到了場邊的孟兆旸。
孟兆旸接收到來自于駱晚洲的眼神，甚至還表情和煦地對駱晚洲笑了笑。
成年人之間，也存在著屢試不爽的挑釁手段。
駱晚洲淡淡道：“你的表哥來了。”
慕洛凌從他的語氣里聽不出好惡。但她確信，駱晚洲對孟兆旸沒有任何好的印象。其實，他本來也不該有。
連她都在反感和排斥孟兆旸的手段。
“孔宓心——”她努力地想要提起這個話題，但她自己也知道，現在不是說這件事情的時候，她最終還是止住了話題，“算了，我們晚點兒再找時間聊吧。”
她起身。
駱晚洲目睹她走向場邊的孟兆旸。
他的眼神平淡無波。
他的經紀人來到他身邊。
“看起來，《沒落家族》的劇組里，不止有一個人會被曝出戀情緋聞。”經紀人看著慕洛凌的背影，忍不住語出諷刺。
駱晚洲皺眉。
他剛要說話，就被經紀人搶占先機。
“你知道那位是誰么？”駱晚洲經紀人的下巴朝著孟兆旸的方向輕點兩下，他以為駱晚洲不知道孟兆旸的身份，“那是星盛娛樂的幕后老板，孟兆旸，孟氏集團的太子爺。如果慕洛凌跟的是他，那她可真是好運氣。有這位太子爺保駕護航，她都能在娛樂圈里橫著走。就不知道，這份好運，能在她身上待多久。”
經紀人的用詞，表明他并不認為，慕洛凌和孟兆旸之間的這段關系，在他眼中是地位平等的。
這又不是什么童話，女明星和頂級年輕富豪，怎么可能能夠平等地談情說愛呢？
駱晚洲沉著臉：“你最好不要這么說。”
“怎么了，是在維護你的舊同事嗎？你對她的‘青檸湖濾鏡’難道還沒有破碎么？”經紀人開玩笑，“這次你和孔宓心的緋聞，不出意外的話，就是星盛惡意捅破的。”
“慕洛凌是星盛最近力捧的演員。跟別的經紀公司的藝人做朋友，就是這么麻煩。所以，你最好還是不要和慕洛凌成為好朋友。你們兩個就沒有做朋友的緣分。五年前拍《青檸湖》的時候沒有，現在拍《沒落家族》就更沒有了。”
“是么。我不這么認為。”駱晚洲冷漠地回應，率先大步離開。
*
慕洛凌在孟兆旸面前站定。
劇組一些工作人員忍不住在往這邊看。他們大多在工作之余看到了駱晚洲的緋聞，但沒有想到，女主角慕洛凌居然會更早一步，在劇組有異性來探班。孟兆旸氣場強大，顯然身份不一般，工作人員自然會覺得，他和慕洛凌，關系非同尋常。
慕洛凌審視著孟兆旸，她忽然就不想跟他產生任何對話了。
如果說，在孟兆旸出現之前，她覺得還有一點兒可能性，星盛娛樂跟孔宓心突然被曝出的這樁緋聞毫無關系的話，那么現在，這種可能性已經徹底摔至零。星盛娛樂一定在幕后充當了推手的角色，而且，其中有孟兆旸的授意。
“我以為你從來都不會過問星盛娛樂的事情。”她開口。
孟兆旸聽出她話里的冷嘲熱諷。他并不在意她對他發脾氣，他覺得這些都無傷大雅，甚至，他覺得她這樣挺可愛的，真實，沒有任何偽裝。他們之間就該是這種相處方式。他正要出聲安撫她幾句，她卻繼續說了下去。
“噢，我忘了。你會插手星盛內部的事情。”她從來沒有這么無禮地與孟兆旸說話，但這一次，她是真的被他惹到了，什么理智，什么禮貌，她暫時都不管了，“五年前，我拍完《青檸湖》之后，一部電影的邀約都沒有接到，就是因為你要求星盛，不許給我接任何電影。”
她在興師問罪，連同這次的事情，一并算到了孟兆旸的頭上。
孟兆旸依然很溫和，他的手指推了推眼鏡框。
“換個地方聊聊吧。我不喜歡在公眾場合談很多事情。”?
🔒 第 37 章
◎我有女朋友了◎
慕洛凌控制著面部肌肉向上提升, 她作出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得體，漂亮。
孟兆旸看到她的反應，他以為她接受了提議, 于是他也松了一口氣。他正準備打電話給司機。
隨之而來的，是慕洛凌的答復。
“但我不想跟你繼續聊下去。”
她應答得如此痛快。
孟兆旸的溫柔假面，迅速凝固在臉上。他沒有預料到，她會拒絕他。
“就這樣吧, 孟兆旸。我還有別的工作。”
*
慕洛凌迅速地離開了孟兆旸。
當她再度推開休息室的門, 發現趙曼達和林緹都在。
在她闖入之前，趙曼達正在和林緹談事情。她的出現, 讓休息室內的對話戛然而止。
趙曼達自然地對慕洛凌流露出親善的笑容。
對比孔宓心如今從星盛得到的待遇, 看起來相當諷刺。
“噢——”
趙曼達將左手里端著的咖啡杯換到右手，卷起的短發在她的臉頰兩側微微晃動, 精明強干的女性高管形象。她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著慕洛凌。
“我沒有想到, 洛凌，你跟孟總談得這么快。”
“我和他沒有在談任何事情。僅僅是我在單方面指責他。他一向眼高于頂, 怎么會忍受得了這種待遇。所以, 話不投機，就只能不歡而散了。”慕洛凌的態度，是肉眼可見的冷硬。
趙曼達對此并不介意，她謹慎地提問：“怎么了？你是和孟總發生什么不愉快了嗎？”
慕洛凌抿著唇。
林緹知道慕洛凌在為什么事情而生氣。
林緹：“你還在因為駱晚洲的緋聞而跟我們發脾氣嗎？我不明白, 這件事情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你沒有必要這么真情實感。這是星盛和孔宓心之間的事情, 你只需要置身事外, 把這部電影拍完, 然后你就不會再跟駱晚洲有任何的關聯了。”
她說得像是慕洛凌在無理取鬧。
“怎么會跟我沒有關系？”慕洛凌字正腔圓地反問, 她盯著林緹, 堅定的眼神, 一絲一毫的猶豫都不存在于其中。
林緹徹底無言。
能有什么關系？
孔宓心和星盛解約，和駱晚洲傳緋聞。這兩件事情聽起來能跟慕洛凌有什么直接關系？
她倒是說說看。
慕洛凌咬字清晰，她明確地告知林緹：
“我在和駱晚洲談戀愛。”
*
孔宓心輾轉通過圈內好友，才打聽到，駱晚洲現在正在港城拍戲。她訂了最早的一班航班，千里迢迢從B市飛抵港城，為的就是要來見他。
她這么大費周章，既是為了向駱晚洲道歉，這次將他無辜牽扯進來，也是為了與他協商，希望能夠得到他的配合。
孔宓心最初決定要與星盛解約的時候，她并沒有預估到，事情會發展到如今的地步。
說到底，她還是把星盛想得太善良了，她以為至少他們能夠好聚好散。畢竟，她在星盛娛樂好幾年，功勞、苦勞，她都有。
她一直以為，他門合作得很愉快。通過解約的事情，她主要是想抬高身價，為自己爭取一份更好的經紀合約而已，無論這份合約，最終是來自她的老東家星盛，還是別的娛樂公司。
孔宓心不覺得自己有錯。
然而，星盛娛樂毫不念及舊情，就像是鐵了心一樣，要將孔宓心的演藝事業徹底毀掉。
她現在手上并沒有多少好牌可以出了。
但幸好，駱晚洲見了她。
駱晚洲露面的時候，向她聲明：“我會同意這次見面，是為了還顧顯的人情。”
他點到為止，但言外之意很清晰。孔宓心不能利用這次見面，使出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比如，找幾個狗仔記者躲在暗處，伺機拍幾張似是而非的照片，將他和孔宓心同框，刻意拍出秘密約會的質感，進一步坐實緋聞。
那樣，他會對她不客氣。
駱晚洲避嫌的意思太強烈。
孔宓心聽完，臉上仍然表現得風平浪靜。但實際心里已經沒有底了。他的有言在先，讓她接下來的整套說辭，變得難以啟齒。她其實事先準備了很多話，以免邏輯不夠清晰，無法說服他，可是現在，她有點兒說不下去。
駱晚洲：“有什么話，不妨直說。我能留給你的時間不多。”
孔宓心也只好開門見山：“我……我現在和星盛的解約官司，對我尤其不利。但是，因為最近和你傳出的戀情緋聞，星盛似乎有所顧忌，松口愿意再談庭外和解的空間。所以，我能不能請你……”
她的聲音低下去。
駱晚洲面無表情。他在等她把話說完，哪怕他能猜到，她接下來大概率會說什么話。
“我能不能請你，至少暫時不出面澄清緋聞，就讓星盛保持誤解，直到我和星盛達成庭外和解為止。只要你能同意，你開出任何的條件，我都會考慮的。”
孔宓心壓上了盡可能多的籌碼，就為了有更多的機會說服駱晚洲。
“抱歉。我不能配合。”駱晚洲瞬間就拒絕了孔宓心的請求。
他的冷漠，在孔宓心的預期內。
駱晚洲在圈子里就是這樣的性格。他有底氣否決任何人對他提出的請求。
盡管如此，孔宓心還是堅持勸說到底：“我能知道原因嗎？”
駱晚洲的經紀人已經走過來攔她了。既然駱晚洲已經做出了決定，那么經紀人覺得，孔宓心不需要再多費口舌。
“我有女朋友了。”
“我很愛她。”
“我不希望她會因此有任何的誤會或是不高興。”
駱晚洲三言兩語，就說出了足夠讓在場的人都目瞪口呆的話。
*
“什么？你再說一遍？”
林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聽到了什么。
慕洛凌耐心地強調：“我和駱晚洲在戀愛中，就是這樣。”
趙曼達也愣住了。她其實接受能力很強，頭腦的處理速度也很快。她首先就把慕洛凌宣布的事情納入了她的認知體系中。好的，慕洛凌在和駱晚洲談戀愛。
然而，讓趙曼達在意的是，既然如此，為什么孟兆旸還要給她出這樣的主意，讓星盛對外放消息，傳播孔宓心和駱晚洲的戀情緋聞。除非，孟兆旸對此并不知情，慕洛凌沒有把她和駱晚洲戀愛的事情告訴她的家人。這才大水沖了龍王廟。
這樣就解釋得通，為什么慕洛凌會和孟兆旸談得不歡而散。
林緹已經整理好情緒，恢復到了冷靜的工作狀態。她問：“什么時候開始的事情？”
“春節假期，在我去大溪地度假的前后。”
“你說你是和家人一起去度假的。”林緹像是在指控慕洛凌欺騙了她。
“我的確是和我的母親一起去的大溪地。我是回來之后，才跟駱晚洲正式在一起。”慕洛凌為自己澄清。話說到這種程度，也就沒有必要再隱瞞其中的細節。“我從大溪地回國，在東京轉機，然后多停留了兩天。”
林緹剛剛反應過來：“所以，駱晚洲花錢從狗仔手里買斷的照片，確有其事，你和他在東京被拍到了。”
慕洛凌默認。
“為什么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林緹儼然把她看成了任性的孩子，“你明知道你談戀愛不是小事情。而且居然還是跟駱晚洲。你知道如果被記者拍到的話，會有多麻煩嗎？你接下了還有電視劇要上，《零分律師》，他們的宣發還想炒作你和江封年——”
林緹實在太生氣了。
“我不敢想象，如果你和江封年這邊在炒熒幕CP的熱度，那邊又被曝出來跟駱晚洲同游日本，你會不會被兩邊的輿論壓力給攻陷。傳媒的筆不饒人的，多的是想要把你死死壓在下面，讓你起不來的對家。”
慕洛凌：“我沒有要和江封年炒作熒幕CP。我不接受任何炒作。如果這么做翻車了，那只是因為你們的工作方式太貪婪。”
林緹：“你不能兼收名利和自由，慕洛凌。在演藝圈，成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慕洛凌不再回答林緹的話。
她覺得爭辯下去已然沒有意義。
她轉向情緒更加穩定的趙曼達，她和趙曼達溝通：“曼達總，我需要先給駱晚洲打一個電話，跟他說明，我向你們攤牌的事情。因為，我跟他事先約定過，暫時不會公開戀情——無論是對公眾，還是對身邊的團隊工作人員。”
趙曼達畢竟還顧忌著慕洛凌和孟兆旸、和孟家的關系，所以沒有表現得太激進。如果換作別的上升期藝人被發現秘密戀愛的事情，她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和風細雨。
“去吧。正好，我們也應該要和駱晚洲的經紀團隊坐下來聊一聊，后面的一些事情。兩邊要做一個對接，以應對各種可能出現的情況。”
慕洛凌拿著手機走到旁邊去打電話。
趙曼達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咖啡。
林緹看著她，嘆氣。
“嘆什么氣？”趙曼達都依然能笑得出來，“其實想想，也沒有什么不好的。那可是駱晚洲啊，眼高于頂的頂級演員，出道至今，圈子里出了名的冷淡和避嫌，竟然能夠被我們洛凌拿下。這不就說明，我們洛凌實在是太優秀了么？”
這倒也是一種新穎的理解思路。
林緹扯出一個復雜的笑容，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揶揄道：“我還以為曼達總你是想說，洛凌和駱晚洲談戀愛，那就說明孔宓心是狐假虎威。星盛接下來就能毫無顧慮地撕扯她的解約官司了。”
“你提醒了我。我倒還沉浸在洛凌的好消息里，沒有想到這一層呢。”趙曼達笑瞇瞇地說。?
🔒 第 38 章
◎我很想你◎
駱晚洲遵守著慕洛凌制定的規則。他沒有告訴自己的經紀人和孔宓心, 他的女朋友究竟是誰。
就在他準備終止這次和孔宓心的見面時，慕洛凌的電話打到了他的手機上。手機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來電聯系人的名字。
駱晚洲的經紀人、孔宓心——他們都看到了。
“慕洛凌。”孔宓心把她見到的名字念出來，語氣滿滿當當都是不可置信。
事實已經非常顯而易見了。孔宓心憑著直覺做出聯想。慕洛凌——她名義上的同公司師妹——贏得了駱晚洲這個男人。而且, 星盛挑選出慕洛凌來接電影圈孔宓心曾經的份額，慕洛凌即將要在事業上壓孔宓心一頭。
“她是你的女朋友？”孔宓心窄窄地從胸腔里擠出一聲笑，她有點兒被刺激到了，“我以為, 你最起碼也應該找一個, 能一直穩定出演電影女主角的頂級女星。結果你卻向下兼容。”
言外之意，她覺得慕洛凌配不上駱晚洲。眼前所見讓她心生怨念, 但她的自尊心不容許她說出更難聽的話。
“初戀濾鏡就這么強大嗎？”她輕呵道。
駱晚洲的臉色陰沉下來。
他認真地回應孔宓心對慕洛凌的錯誤貶低：“慕洛凌是一個很優秀的演員。在行業內, 她的演技絕對是第一梯隊的。你跟她合作過，你應該清楚。”
“更何況, 我不覺得, 演技的高低、咖位的大小，會成為我在擇偶時納入考慮的判斷條件。我是在找愛人, 而不是選角。”
他沒有正面回答, 慕洛凌是不是他的女朋友。但他卻又如此維護慕洛凌。
這種表現，的確會讓娛樂圈的女星們嫉妒。
孔宓心移開視線，她用吸管攪動著塑料杯里的冰美式。她迫使自己冷靜。她的確不能再和駱晚洲討論，慕洛凌到底夠不夠格成為他的女朋友的事情了。她在這個話題上沒有任何發言權, 不關她的事。同時, 她更需要操心自己未卜的前途。
她迅速調整好狀態, 倏忽飄出一聲輕笑：“理論上, 我可以拿你和慕洛凌的戀情作為要挾, 要你保我跟星盛達成和解并且順利解約, 對么？”
孔宓心或許只是說說而已, 但她的思維的確足夠利己，能夠在這種局面下，始終一刻不停地試探可行的出路。
不過，她的主意都太糟糕了。
駱晚洲沉下眼，言語淡漠：“此刻，沒有證據的緋聞，矛頭指向我。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是因為星盛在傳媒界有足夠的人脈，才可以讓這條謠言大行其道。但是你呢，你有星盛娛樂這樣的底氣嗎？”
“沒有哪家傳媒會愿意接受你的爆料。孔宓心，你現在需要的是，讓你的頭腦降溫。旁門左道，不會幫助你度過眼前的困境。真正需要坐在談判桌邊的，只有兩方，你和星盛。你并不需要拉其他人入局，無論是我，還是慕洛凌。”
他的冷待，他所謂的理智，他對她狀況的判斷，都讓孔宓心緊繃著的神經越發受到質疑和挑戰。她的意志力開始動搖。
于是，她出現了一瞬間的口不擇言。
孔宓心瞇起眼睛：“你難道不覺得，你這些話，說得太道貌岸然了嗎？你是誰啊，駱晚洲，駱楷城導演的兒子。你當然可以說這種‘不食肉糜’的話。我倒是想要跟星盛娛樂坐在談判桌邊，但他們現在只想把我的前途毀掉。在這種體量的資本面前，我有任何阻擋的能力嗎？”
慕洛凌打過來的電話遲遲沒有被接聽，于是那邊主動把電話掛掉了。
這是因為孔宓心在喋喋不休，讓駱晚洲錯過了慕洛凌的電話。
駱晚洲有那么一刻，眼中凝結起的情緒是冷血的。孔宓心忘記了，他的性情就是涼薄，要他共情，沒那么簡單。
“那你就應該想一想，你和星盛怎么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人還是要有契約精神。”
這真的是駱晚洲給她的最后一句話了。
他起身離開。
留下他的經紀人面對孔宓心。
“我們已經在五分鐘前發布聲明，澄清緋聞事件中的男主角不是駱晚洲。”經紀人笑瞇瞇地告知孔宓心，“你和星盛的這場硬仗，你還是另外想想別的辦法吧。我個人覺得，律師應該幫不上你的忙。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為你推薦可靠的公關公司，造一些別的新聞出來，保持你的個人價值，或許這樣，你還能有籌碼讓星盛重回談判桌。”
*
等駱晚洲去到外面的走廊上，他馬上給慕洛凌回撥了電話。
慕洛凌接得很快。
“我剛剛在見孔宓心，現在準備回劇組。”駱晚洲對她毫無隱瞞，“你呢，怎么了，想到給我打電話？”
慕洛凌摁著硅膠手機殼上的邊緣。
她卻沒有在想孔宓心的事情。
她在通話里告訴駱晚洲：“我跟我的經紀人說了，關于我們在戀愛的事情。我想，或許沒有必要再對我們身邊的人隱瞞這件事情了。你覺得呢？”她的尾音不自覺地往上翹，帶著一絲期待，和一點兒惴惴不安。
仿佛擔心他會不同意似的。
駱晚洲失笑，他聽出了她的小心思。
“我能有什么不同的意見？你難道忘記了，最初是誰提出來說要談秘密戀愛的？我還怕你始終不愿意給我名分呢。”
慕洛凌在電話那邊，抿住唇，貼著手背，忍不住心里絲絲往外冒出的甜滋味。
她哪里有不愿意給他名分。他把她說得像是不情愿負責任的渣女似的。
“好。”她飛快地應聲，“那……我的經紀人這邊說，想要跟你的經紀團隊碰一下頭，協商一下之后的事情。我……我們等你們回劇組？還是額外再約個時間？”
駱晚洲：“那就等我這邊先回劇組吧，見面后再聊細節。”
該掛電話了。
慕洛凌猶豫了一下，她回頭看了一眼趙曼達和林緹。她們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
“我等你回來。”她小聲對他說。
*
孟兆旸坐在車里，等待。
他的耐心依然還在。
趙曼達發來消息。
“洛凌和演員駱晚洲正在戀愛中。我們打算和駱晚洲那邊的團隊碰面，談一下后續的事情。您要出席嗎？”
孟兆旸的手指懸停在屏幕上方。
“戀愛中”三個字橫在屏幕上，終歸很刺眼。
他猜到這種發展是一回事情，但是親眼看到旁人陳述它就像是陳述一個事實，卻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孟兆旸此刻的心情不大好。
很少有事情會超出他的掌控。
久違的失誤，他為此付出的代價是慕洛凌。
他還是做得不夠多，唯獨對慕洛凌心慈手軟，所以讓她去到了另外一個男人的身邊。
短暫的思考過后，他回復了兩個字：“好的。”
趙曼達那邊很快把樓層和房間號發過來。她在劇組租用的樓里臨時借了一間會議室。
孟兆旸開門下車。
恰好，一輛從外面回來的黑色保姆車，緩緩停在他對面的空車位上。
駱晚洲從保姆車上下來，正在戴口罩，不經意的一抬眼，就對上了孟兆旸的眼神。
這次，沒有慕洛凌在旁邊，兩個男人之間交鋒的意味變得更加清晰。
火.藥味濃烈。
作為慕洛凌的男朋友，駱晚洲表現得體，他不屑于擺出贏家的姿態。可也正是這份從容有余，讓孟兆旸隱隱感覺，自己被無視了。
孟兆旸難得后槽牙上下相抵，心情不爽。
駱晚洲的經紀人緊隨其后下車。經紀人走得匆忙，沒有注意到孟兆旸，也不知道駱晚洲和孟兆旸之間圍繞著慕洛凌而產生的過節。他催促駱晚洲朝建筑物的方向走。
駱晚洲抬腳往前走。
孟兆旸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面。
直到他們同乘一部電梯，駱晚洲的經紀人這才認出孟兆旸，但他做事情謹慎，沒有任何旁人引薦的情況下，經紀人沒有貿然地開口叫出孟兆旸的身份——湊上去獻殷勤的話，那樣多半會被無視。
電梯到了樓層停下，孟兆旸再度跟著駱晚洲一行人走出電梯，駱晚洲的經紀人才意識到，對方跟自己，目的地點或許相同。可是，孟氏集團的孟兆旸，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呢？他不禁聯想到，早些時候，慕洛凌和孟兆旸在劇組里交談的畫面。
趙曼達親自來電梯口接孟兆旸，不意竟然順便接到了駱晚洲。
“曼達總。”駱晚洲的經紀人當然認識趙曼達，畢竟她是星盛娛樂的總裁。
“Mike楊，好久不見。”
Mike楊，駱晚洲經紀人的花名，當然，據他自己說，他的本名就是楊邁克。
趙曼達領著他們往會議室去。
孟兆旸此刻又表現得很放松，他看起來充滿關心，路上還問趙曼達：“洛凌的狀態怎么樣，她還好嗎？”
“她的狀態當然很不錯。我都沒有舍得罵她，連林緹的批評，我都幫她攔下來了。但是，孟總，這次洛凌真的有點兒太任性了。我們星盛不是說不允許她談戀愛——”
趙曼達很會說話，完全是順著孟兆旸的立場在組織語言。當然，前提是，她以為孟兆旸的立場，僅僅只是慕洛凌的表兄，而且還是擁有血緣關系、長輩關系融洽、同輩親密無間的那一種表哥，而非那種沒有任何血親關系、甚至還藏匿著單戀箭頭的所謂表哥。
“我們只是希望，藝人和公司，彼此之間能夠開誠布公。”
她說到這里，也剛好走到了會議室門口。
“請進。”她說。
孟兆旸和駱晚洲一前一后走進去。
駱晚洲的經紀人楊邁克刻意落在了最后面，他打量著眼前的局勢，最終溫和客氣地詢問趙曼達：“這位孟總是——”
他裝出一副并不認識孟兆旸的模樣，連“孟總”這一稱謂，都是從趙曼達剛剛這短短幾步路的談話里摘取出來的。天衣無縫。
“這是孟兆旸先生。”
趙曼達報出的完整名字，她確保這足以讓楊邁克了解到，孟兆旸是什么身份。孟姓，兆字輩，精準地指向孟氏集團。
“孟先生怎么會在這里？”楊邁克隱隱有了不太好的直覺，繼續追問。
趙曼達微微一笑：“孟總是洛凌的嫡親表哥。”
她咬字準確，以確保楊邁克不會誤解。這是親情，不是愛情。他用不著擔心駱晚洲會和孟家人搶女朋友。
楊邁克倒吸一口冷氣。
原來是豪門大小姐闖蕩娛樂圈的劇本嗎？難怪出道就能拿到《青檸湖》女主角的資源。但是，等等，慕洛凌后續的資源好像也不太好吧。
趙曼達像是會讀心術一樣，她補充道：“洛凌的母親此前不太支持她拍戲。”
楊邁克恍然大悟。這就解釋得通了。他隨即不由得慶幸，還好，慕洛凌跟孟兆旸是表兄妹關系，駱晚洲不至于跟孟兆旸爭搶女朋友。
*
會議室內，既然戀情已經對林緹她們公開了，慕洛凌也無需藏著掖著。她原本坐在位置上看劇本，駱晚洲進來之后，她起身過去迎接他。她有著漂亮到無可挑剔的笑臉，此刻只展現出來給駱晚洲看。
她幾乎是剛剛揚起嘴角，駱晚洲就默契地對她張開了雙臂。
慕洛凌投入他的懷抱里，整個人都埋在他清冽微涼的氣息里。
“我很想你。”
哪怕她只與他分開了那么一小會兒，她卻在想念他。
孟兆旸插著口袋站在旁邊，臉上在清冷地笑，笑意卻不達眼底。他佩服她的勇氣，敢于如此挑釁他、無視他的勇氣。看起來，慕洛凌對他，似乎沒有產生過多少正確的認知。
趙曼達和楊邁克一道走進來。她親眼目睹孟兆旸的側臉，她還是比較熟悉生意場上的孟兆旸是什么模樣的，于是她下意識地就打了一個寒戰。
她怎么覺得，孟總好像對慕洛凌的戀情不大滿意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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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9 章
◎完全自由地相愛吧◎
兩邊的人坐下來詳談。
林緹輕咳一聲, 制止了慕洛凌不停飄向駱晚洲的眼神。
慕洛凌貌似無辜地轉向林緹，臉色微微泛紅。
趙曼達作為星盛的總裁，她理應擁有最先發言權, 但她還是沒有弄懂孟兆旸的態度。不過，她認為這也不是眼下最重要的。慕洛凌的家庭是否同意這段戀情，跟趙曼達要和駱晚洲的經紀團隊談的事情無關。
她坐在會議桌的主位上，正色說：“我也是沒有想到, 洛凌會和晚洲有這么一段緣分。我先代表星盛, 以及我個人，向你們兩位表達祝賀。”
“既然你們決定好要在一起, 那么, 我們兩邊的團隊就一起工作，確保這件事情會始終產生正面的影響。畢竟, 我們在圈子里也看到過不少的案例, 都是真人真事，因為談戀愛而導致事業一落千丈的情況, 不在少數。”
趙曼達的眼神先是看向她右手邊的駱晚洲, 然后再轉向左手邊的慕洛凌。
“我的第一個問題，你們想要公開嗎？”
楊邁克坐在駱晚洲旁邊，聽到趙曼達這么說，他不自覺地挑了挑眉。他之前跟星盛的人也有過接觸, 星盛一直以來給他的印象, 是公司凌駕于藝人之上的絕對強話語權。就比如說孔宓心這次的解約風波。星盛一般不會給出太大的自由度。他們往往是旗下藝人的全權代言人。
但眼前, 趙曼達顯然對慕洛凌太溫和了。關于是否要公開戀情, 趙曼達居然還會征求慕洛凌的意見。
當然了, 可以理解, 誰讓慕洛凌是闖蕩娛樂圈的豪門大小姐呢。星盛都是孟家的產業。按照趙曼達透露的信息, 慕洛凌也算是半個孟家人。對待老板的家人，趙曼達肯定是會雙重標準的。
楊邁克聯想到孔宓心剛剛像是握著最后一根稻草般懇求的態度——
人和人，說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就像他跟趙曼達的情況也不相同。
趙曼達是星盛的總裁，但楊邁克是替駱晚洲打工。
所以，他沒有最終決策權。
他看向駱晚洲，等待駱晚洲表態。
駱晚洲卻看著慕洛凌，他問：“你想要公開嗎？”
聽到他這么說，慕洛凌的心很溫暖。她知道，駱晚洲一直都很尊重她的想法，無論是什么事情，他都會先詢問她的意見，然后按照她的態度去做事情。
然而，她卻不知道，究竟是他們倆的確對事情默契地持有相同的看法，還是說，一直以來，都是他在單方面地遷就她。
駱晚洲從不表現出任何怨言或者不滿，一絲一毫的負面情緒都沒有，這才讓慕洛凌在被他無限制地寵愛著的同時，感受到抱歉和不真實感。
慕洛凌成長的家庭環境，是用規矩構建起來的。
無論是她的父親，還是孟黛青，他們都跟她講究規則意識。來自于父親的疼愛，是與嚴格的要求并行的。孟黛青同樣也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她希望慕洛凌成為另一個她。
在這樣的家庭里，慕洛凌沒有感受過“無限制的寵愛”。
但駱晚洲給她的，似乎卻是這樣一種不夠理性的愛。
慕洛凌動了動嘴唇，她沒有先說她想不想公開，她而是問駱晚洲：“你是怎么想的，你想公開嗎？”
駱晚洲似乎沒有想到，她會反過來問他。
慕洛凌繼續說下去，她很認真地告訴他：“晚洲，在這件事情上，我想聽你的。如果你想要公開戀情，我們就公開。如果你不想公開戀情，我們就談秘密的戀愛。我想，這件事情應該要以你的事業布局為重。”
她這種百依百順的態度，在讓駱晚洲不知所措的同時，也隱約激化了孟兆旸的反應。
孟兆旸抬手，手指關節敲在實木桌面上。他的眼睛里幾乎沒有什么溫暖的狀態。
他用兄長的口吻，似笑非笑地告誡慕洛凌：“洛凌，姑媽難道就是這么教你的嗎？女孩子不能這么戀愛腦。你要有自己的主見，不能什么事情都聽從你男朋友的想法。不要試圖迎合男人。”最后一句倒很像是孟黛青會說出口的話。
孟兆旸的話，的確讓氣氛迅速退溫。
趙曼達、楊邁克、林緹——這些聰明人都聽明白了，孟兆旸不喜歡駱晚洲。大舅子看不上妹夫，還真是讓人覺得頭疼的家庭矛盾。
這種場合，只能由妹妹接話。
慕洛凌也的確沒有退縮。她迎上孟兆旸平穩的目光。“但我不覺得，我自己放低了自尊心，刻意去迎合駱晚洲啊。”
“恰恰相反，我覺得一直以來，都是晚洲迎合我太多、順從我太多。這次，我想換過來，讓我來寵愛他更多一點。”
她對孟兆旸說完，沒有在乎他的反應，她轉向駱晚洲。
駱晚洲對著她展開微笑。她說她要寵愛他——他很驚喜她會這么說。
“怎么辦，我覺得你也很難做決定，對不對？”慕洛凌托著臉，縈繞在眉眼中的柔情幾乎讓人看得都會覺得舌尖發甜。
她愛得足夠熱烈，也足夠外放。
可能是這段時間，她和駱晚洲在劇組里，當著那么多不知情的人，他們不得不壓抑著熱戀的甜蜜，所以現在，屬于是干柴撩著火之后，愈演愈烈了。
“讓我猜猜看你的想法，看看我們到底有沒有默契——”
慕洛凌難得露出古靈精怪的模樣。
她想了想。
“你會想要對外公開戀情，因為你很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愛我，我也愛你，我們之間沒有什么離婚感，我們是相愛的。”
“但你也不太想公開戀情，因為這屬于我們的隱私范疇。如果公開，那么會有無數人關注我們的關系。媒體、狗仔會變得無處不在，入侵我們的私人生活，或許還隔三岔五就發一些疑似分手的稿件。”
駱晚洲對著她攤開手，眼神中是無奈和寵溺。
意思是她猜得全中。
“那你的最終決定呢？”她問。
“不要有任何的顧忌。我們完全自由地相愛吧。”他說，“別的情侶，在戀愛中會做的事情，我們全部都去做，不會因為是演員而瞻前顧后。我想要和你牽手、擁抱、親吻，無論是獨處時，還是在人群中。如果被拍到，那就公開。”
每一天，都過得像他們之前在東京玩的那一天。
*
慕洛凌和駱晚洲各自的經紀團隊碰面，其實最重要要解決的問題，也就是是否公開戀情。現在由駱晚洲作出決定，出于個人隱私的保護，現在不對外公開宣布，但是如果被娛樂媒體拍到照片，那么就堂堂正正地公開宣布。
林緹和楊邁克定好了回B市后再見面，雙方拿出詳細備選方案的日程。
會議結束。
慕洛凌被趙曼達留下。
楊邁克和駱晚洲起身離開。
楊邁克當著星盛娛樂那些人的面，忍著沒問。現在就剩下他和駱晚洲兩個人，他終究還是閑不下八卦的心，碰了碰駱晚洲的胳膊，說：“你和洛凌，什么時候的事情啊？瞞著我談多久了？”
他是真的覺得挺神奇的。
娛樂圈里但凡是CP感強的熒幕情侶，反而沒有幾對能夠成真。
駱晚洲和慕洛凌，要是這樁戀情公開給媒體，恐怕他們倆的CP粉都要高呼過年了。
駱晚洲向來比較注重保護個人隱私和邊界感。他淡淡地看了楊邁克一眼，對方就知道自己問多了。
楊邁克攤手：“好吧，好吧，我純粹就多余問你——”
“正式的戀愛關系，剛開始沒多久。”駱晚洲忽然開口。
楊邁克的腳步頓住，他沒想到駱晚洲竟然真的會回答他。
“但我喜歡她很久了。”
楊邁克輕聲問道：“從《青檸湖》的時候就開始的？”他其實也估不準。駱晚洲五年前拍《青檸湖》的時候，楊邁克還不是駱晚洲的經紀人。
駱晚洲頷首。
他在回想這幾年的事情，但是并沒有能夠找到許多和慕洛凌有關聯的記憶。就像是有一道閘門，《青檸湖》落幕之后，閘門也咔的一聲掉落下來，封閉很久，直到金羚獎那次同臺，再到熱搜同框，閘門才再度被拉開一條縫，那些看似無關緊要的記憶，慢慢絲絲縷縷地涌到他這一邊來。
“難怪你會推薦她來試鏡朱稔的角色。”
“她值得。”
楊邁克對上駱晚洲的眼神，他忽然覺得自己被喂了滿滿一嘴狗糧。
楊邁克承認自己受到了觸動。
在娛樂圈，能做到喜歡一個人長達五年之久，心無旁騖，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太多因素會動搖一個人的想法和決心。變心比變天還快，這往往才是娛樂圈的常態。
“洛凌呢？她難道也從《青檸湖》開始就一直在喜歡你嗎？”
駱晚洲沒有回答，但他臉上的笑意，足以向楊邁克給出答案。
“你們兩個……還真是令人手腳蜷縮的甜蜜啊。看了就讓我惱火。”楊邁克夸張地吐槽了兩句，但最后還是懷著祝福的情緒，拍了拍駱晚洲的肩膀，“真心難得，你們兩個就好好地相愛吧。保護你們的事情，就交給我和林緹。”?
🔒 第 40 章
◎你是在撒嬌嗎◎
會議室里現在只剩下星盛這邊的人。
慕洛凌的手指間握著一支筆, 晃來晃去。
氣氛不似剛剛的融洽，主要是圍繞著慕洛凌和孟兆旸的隱性矛盾。
趙曼達和林緹都是雙商在線的人，她們怎么會看不出端倪？趙曼達已經在找理由想要暫時離開, 把空間留給慕洛凌和孟兆旸。林緹在趙曼達的暗示下，同樣起身避開。
慕洛凌把手里的筆摁放在桌上，她的手指關節觸碰在桌面上，抵得很用力, 都泛白了。她有點兒尷尬, 為她之前當面指責孟兆旸的事情。
不咸不淡、不遠不近、不聲不響的關系，才是她過去這些年習慣于和孟兆旸維持的狀態。
正如同她必須對陌生人足夠禮貌。
“抱歉。”慕洛凌選擇道歉, 她低頭認錯, 以此再度拉開與孟兆旸的距離。
孟兆旸的視線停在她身上。
他溫和地問她：“為什么要說抱歉？”
慕洛凌對上他的視線。他沒有必要向她裝作不知情。他明明知道，她在為什么道歉。
“我不應該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你。關于星盛的決策, 關于你的決策, 這些不是我能夠置喙的事情，是我沒有分寸感。孟總, 對不起。”
她叫他孟總。
孟兆旸的眼睛里掠過一瞬間的微涼。
他卻沒有舍得對她發難。
“我不插手星盛的事情。”他撒謊了。
慕洛凌沒有接話。
孟兆旸換了一個話題：“我問了曼達。她說, 你這周有電視劇的宣傳活動，在B市。”
電視劇《零分律師》的宣傳。
慕洛凌需要向這邊的劇組請假，在B市待一天。
孟兆旸繼續說：“你收到的新年禮物都還堆在你家門口。姑媽不愿意接收，讓人都送到你自己的房子那邊。記得拆。”
他其實是希望她能看到他為她準備的禮物。但他的話, 落在慕洛凌的耳朵里, 只提醒了她要對孟黛青上心一些。
事實上, 慕洛凌覺得自己的注意力不能被分成很多份兒。戀愛、拍戲, 僅僅是這兩件事情就分掉了她絕大多數的時間和精力, 以至于她都把孟黛青往后排序了。她甚至沒有關心過孟黛青, 究竟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才會讓對方選擇中斷大溪地的度假回國。她也沒有親口告訴孟黛青，她戀愛了。
倘若孟黛青和慕洛凌是親生母女，慕洛凌的這種做法，早就不妥了。
無非現在是有一層非血緣關系的身份充作遮羞布，才讓慕洛凌勉強維持著一絲心安理得。
孟兆旸或許知道內情。
所以她問：“媽咪后來還好嗎？我沒有太關注她的近況。她跟——”
有孟兆旸在場，慕洛凌找不到合適的稱謂來稱呼孟老爺子。她叫不出外公兩個字，也心知肚明，直接使用“孟老爺子”四個字太沒有禮貌。
“她跟家里的關系，修復了嗎？”
孟黛青之所以選擇出國過春節，就是因為與孟老爺子有矛盾分歧。
那個把孟黛青從大溪地千里迢迢叫回去的電話，想必也是來自孟家。
慕洛凌覺得，跟孟兆旸聊孟黛青的事情，是正確的。這才是她和孟兆旸長久以來唯一的共同話題。
孟兆旸：“節前董事會最后一次召集的時候，姑媽否決了其中的一項議題。但祖父就是那些議題背后的最大支持者。他們父女倆的意見難以統一。姑媽試圖說服父親跟她站在同一立場。但父親拒絕了。所以——”
所以，要強的孟黛青女士選擇一個人孤立整個孟家。
“情況好轉了嗎？”慕洛凌問。
畢竟，春節都過去那么久了。
再說，孟黛青當時不是臨時結束度假計劃，提前回國了么？
“父親認為，團圓飯還是應該要吃的。他把姑媽騙回國。然后他們兄妹倆見面就談崩了。但我猜想，姑媽其實也知道父親的伎倆。她和父親應該是在分飾紅臉白臉給祖父看。”
孟兆旸原本要繼續說下去的，但他看到了慕洛凌臉上那種并不是感興趣的表現，他及時止住。
“我會去看她的。”慕洛凌保證，關閉了話題。
她按著桌邊的圓弧形將自己推離桌子，順勢站起身。
“差不多就是這樣吧。我得回去拍戲了。因為這周要請假回B市配合拍戲的緣故，所以我得趕進度。”她為自己解釋著充足的理由，離開孟兆旸。她轉身要走，孟兆旸卻不緊不慢地叫住了她。
“洛凌。”
她的手摁在門把手上，回頭。
“怎么了？”
孟兆旸：“你想要讓我把你戀愛的消息帶給姑媽嗎？還是說，你想自己親口告訴她。”
有那么一剎那，慕洛凌覺得，孟兆旸看穿了她。
她對孟黛青復雜的情緒，以及她至今仍然都沒有想好要怎樣對孟黛青開口承認戀愛。
“我想親自告訴她。”慕洛凌對孟兆旸說，也是對自己說。
*
慕洛凌以拍戲為借口，離開了會議室，把孟兆旸丟在后面。
但是等她見到林緹，林緹卻告訴她，今晚沒有排她的戲。
拍攝計劃上原本不是這樣寫著的。
林緹無奈地對她搖搖頭，總算是透露了一點兒線索：“你說，還能有誰有這么大的能量，可以更改導演的拍攝計劃。”
是駱晚洲？
只有這個名字進入了慕洛凌的大腦。
幾乎是同一時間，慕洛凌收到了駱晚洲發過來的短信。
他發給了她一個車牌號。
“我在地下停車庫的電梯廳外面等你。”
林緹雖然沒有看到短信的內容，但她從一個經驗豐富的經紀人的視角出發，一下子就猜準了方向。
“你們要約會？”
林緹見慣了這種套路。之前她帶的藝人，也有卯足了勁兒嘗試談地下戀情的，完全逃不出林緹的掌控。明星約會，基本上去不了大庭廣眾的地方，必須要躲著別人的視線，那就只能在車里、家里了。
慕洛凌飛快地說：“如果是約會的話，那林緹姐準我的假嗎？”
林緹瞪了她一眼，卻因為眼里含著笑意，所以沒有多少威懾力。
“去吧，去吧，把口罩和帽子統統戴起來，中途不許摘下來啊。”
駱晚洲和孔宓心的緋聞這才剛剛被辟謠，在這個時候慕洛凌再在娛樂新聞頭條上跟駱晚洲留名，不是好事情。
林緹和楊邁克有共識，他們都認同，現在不是公開戀情的好時機，所以，絕對不能被拍到。至少也該等到電影《沒落家族》上映很久之后。這樣才可以最大限度地規避旁人指摘“借CP炒作電影”的可能性。
慕洛凌順從地戴著帽子和口罩，她坐電梯下樓。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電梯廳外面的車位上。
慕洛凌瞇著眼確認車牌，但她搶先一步認出了駕駛座上穿著私服的男人。
駱晚洲讓自己處在，慕洛凌一出電梯就能看到他的位置上。
她走過去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坐進去。
“對不起，不能下車親手給你開車門。”駱晚洲對她說。
慕洛凌剛要說沒關系，畢竟，下車的話，被拍到的可能性也會增加。但駱晚洲忽然向她這邊傾過身來，她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但我可以親手給你系安全帶。”他低低的聲音擦過她的眼睛。
咔噠一聲，鎖扣扣上了。
慕洛凌的臉早已紅透。
她被他套路了。
“就是你讓我今晚拍不了戲的？”她急忙轉開話題，同時在中控屏幕上找調節車內空調溫度的按鈕，她覺得車內好熱。
“你這是找我興師問罪？”駱晚洲一邊對答如流，一邊將他的手也移到了中控屏幕前。
他的手掌貼攏住她的手背。他故意輕輕捏了一下，把她纖細的手掌骨骼包在他的手心里。他拉著她的手，引導著她點開空調溫度的調節界面，又捏著她的手指，一點一點地按著屏幕上的溫度升高鍵。
“錯了，錯了——”
慕洛凌抱怨，聽起來更像是撒嬌。
她想要的是溫度低一點兒。
駱晚洲這才不繼續逗她，他幫她把溫度調低。
“慕老師，這個溫度您看合適嗎？”他學著助理說話的語氣。
慕洛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無聊。”
她故意說。
駱晚洲轉過頭看她，笑：“我可以更無聊。你要見識一下嗎？”
慕洛凌不想見識。她猜都猜得到，駱晚洲腦子里在想什么東西。
“我不要。你快點兒開車。”
“遵命。”
港城的道路交通靠左行駛，這還是慕洛凌第一次看駱晚洲開右舵車。
“你之前開過右舵車嗎？”她好奇地問。
駱晚洲看了她一眼。
她還沒有能夠領會他的意思。
“我以前為了拍戲時的需要，專門有練過，右舵車，手動擋。”
慕洛凌哦了一聲，提出的疑問被完整地解釋之后，她的好奇心也就自然而然地消散了。
但駱晚洲不滿意了。
他清了清嗓子：“那你知道，我是為了拍哪部電影而特意練的嗎？”
他心里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或許是希望慕洛凌能認認真真地看過他出演的所有作品，在他們因為《青檸湖》結緣之后的那幾年時間里，她有沒有關注過他，有沒有特意找他的電影來看。
然而，不解風情的慕洛凌把“不知道”三個字說得很理直氣壯。
她怎么會知道呢？
反正她只知道，肯定不是在《青檸湖》里。
駱晚洲真的是破天荒地被她氣到了。一個情緒從來沒有什么劇烈起伏波動的男人，此刻在戀人面前幼稚得像是一個小學生。
“慕洛凌你真的是——”
“我都不知道該說你什么好。”
“你后來有看過我演的電影嗎？”
駱晚洲三連問。
慕洛凌一開始回答得很有底氣：“當然嘍。《金環》、《迷失婺城》、《漂泊無依》、《失眠者俱樂部》……”
她毫不遲疑地報出了四五部電影。
駱晚洲：“《漂泊無依》里沒有我。你是不是把周燃認成我了？”
慕洛凌頓時失言。她的臉再度紅起來——這次是因為羞愧。
“那你難道就把我演過的劇都從頭到尾看過嗎？”她弱弱地嘗試反駁。
她才不相信駱晚洲能有那個耐心呢。她后來演的基本可都是電視劇，而且還沒少在一些電視劇里打過醬油，電視劇動輒都是三十集起步，那么長，看起來可比電影費時間。而且，其中一些言情主線的電視劇，怎么看也不符合駱晚洲的品位。
駱晚洲不說話。
慕洛凌以為她的自我辯護成功了。
但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高興的事情，畢竟在很多人眼里，電視劇圈就是比不過電影圈。
慕洛凌轉開視線，她看向窗外的景物。
她毫無防備，而駱晚洲忽然開腔：“《屋檐下的陌生人》秦歆，《理川往事》顧子琳，《相逢何必是盛年》玉錦瑟，《勇敢游戲》殺戮小姐……”
慕洛凌出演過的電視劇，無論她演的角色是主角還是配角，駱晚洲都完完整整、清清楚楚地復述了出來，按照慕洛凌出演的先后順序，竟然沒有一個錯漏。
“所以，還是我愛你更多一點兒。”
駱晚洲言簡意賅。
“以后，你要努力愛我更多，知道嗎？”
慕洛凌明明眼淚都被他感動得在眼睛里打轉了，硬生生又被他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出的話給逗笑：“駱晚洲，你是在跟我撒嬌嗎。”
“怎么了，不行嗎？”他倒是堂堂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