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你要去見見孟女士嗎◎
慕洛凌稍稍呼出一口氣。
“看來我得找時間, 把你有份出演的電影全部都看一遍。”
她既是在賣乖示好,又是在作出承諾。
“你有什么黑歷史是需要我主動避開的嗎?”她開玩笑,“比如說你演技太差勁演砸了, 或者是吻戲過多、尺度過大,屬于我看到就會吃醋的程度——”
駱晚洲向左側打方向盤的同時,輕瞥了她一眼:“如果你不想看我演的戲就直說,用不著拐彎抹角的。我沒有逼你去看的意思。”他說歸說, 嘴角卻不由自主地翹起來。他的心情被她安撫得很不錯。
慕洛凌見狀再接再厲:“我就是隨便說說的, 你別當真嘛。每一部片子我肯定都認認真真地看。而且看一遍還不夠,我要一直看到把劇情和臺詞全部都爛熟于心了, 到時候你來考核, 好不好?”
如果不是因為駱晚洲在開車,慕洛凌肯定早就抱著他的手臂不放, 一邊揉捏他的肌肉一邊軟聲撒嬌了。
實踐證明, 駱晚洲很吃她這一套。
一物降一物。
慕洛凌能夠收服他。
紅燈亮起。
駱晚洲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盤的邊緣,裝作不經意的模樣, 說:“那如果你沒有通過考核呢?”
他給她挖了一個坑, 等著她跳。
“那就定個懲罰項好了。”慕洛凌乖乖地跳了進去。
她思索了一下,但關于懲罰項具體是什么,卻沒有找到好的點子,所以只好說:“如果我沒有通過考核, 那你可以對我提一個要求。相反, 如果我把你所有的電影都看完了, 那你就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成交嗎?”
“成交。”
在綠燈亮起之前, 駱晚洲俯身過來, 在她的唇邊落下一吻。
*
駱晚洲把車開到了山上。
出乎意料的是, 山上的觀景平臺似乎并不是在游客中大熱的觀光地點, 卻能看到維港的夜景燈光。
駱晚洲把后備箱打開。他做過功課,有意挑選了這樣一款車型,剛好可以容納他們并肩舒服地坐在里面。他提前準備了很多有用的東西:毛毯、熱茶、發熱暖手貼、手電筒、鮮花、零食、水果……
華而不實的玫瑰花束就在慕洛凌的手里停留了不到兩分鐘。她把花束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副駕駛座上。
“你應該在我剛上車的時候就把花送給我的。”
駱晚洲順從地接受她的意見。
“下次一定。”
慕洛凌撲哧一笑。他們兩個還真是兩只戀愛經驗為零的菜鳥互啄,屬于是互相學習,互相指正了。
駱晚洲把毛毯披在慕洛凌的肩膀上,低頭替她把毛毯的邊緣整理好,正好能將她整個人都裹在其中,她無需再穿外套,就會很暖和。
慕洛凌卻把右側肩膀處的毛毯拉下來,遞過去一角,搭在了他的身上。
她分了一半的毛毯給他,同時源源不斷地從他的身上汲取熱量。她的雙手則纏上他的手臂,右手與他的左手十指緊扣。她的手溫度比他更低,所以她的手背皮膚比他的顯得更白,而手指關節處更紅。
慕洛凌靠在駱晚洲的肩頭,很安靜的氛圍。
她喜歡這種依賴在他身上的感覺。
他值得她的信任。
他們就這么望著閃耀的維港燈光。
在繁華喧囂的大都市里找到一方靜謐隔絕的城隅,如同對于他們戀情的一種巧妙比喻。
“我們就像是在汽車影院里。”慕洛凌感慨。
“等拍完電影回到B市,我們一起去吧。”駱晚洲接著她的話往下說。
“去哪里?”她沒有反應過來。
“汽車影院。”
慕洛凌忍不住笑了:“真的嗎?會不會太像電影橋段了。我身邊的朋友們談戀愛,都沒有去過汽車影院約會誒。”
她從周圍人的經驗中,歸納得到的結論是對的。
把汽車影院作為約會地點,這通常會出現在浪漫愛情片的劇情里,而且往往少見于國內電影和電視劇。
很少有現實生活中的人這么實踐。汽車影院的市場份額小得可憐。
但她很快就改變了主意。
她喜歡和浪漫搭邊。
“嗯,感覺這個想法也不錯。畢竟,我們好像不太方便去室內電影院。”
這是實話。
“你最近有什么新片要上映嗎?我們到時候一起去看吶。”
駱晚洲想了想他的兩部存片。不是愛情類型片。他覺得都不是很合適。
“等到《情與債》上映,一起去看這部電影吧。”
“要看《情與債》嗎?我只怕星盛會因為孔宓心的緣故而壓著片子不讓上映。”
駱晚洲卻說不會這樣:“一定會如期上映的。《情與債》對你來說,算是在電影圈穩扎穩打的重要一步。但凡是星盛娛樂希望你在電影圈走得更遠,他們就不會因小失大。而且,你在里面表現得很出色,你把敬若這個角色詮釋得很好,你會得到肯定的。”
慕洛凌很感謝他能這么說。
她并非一定要得到他的認可。但是,知道有一個人正在這樣全力支持她,是一種很好的動力。
她這時才隱隱約約領悟到,為什么很多演員在得到獎項時,會在獲獎感言里鄭重感謝自己的家庭,尤其是伴侶。所愛之人能夠支持你在事業上毫無負擔地全力前行,是一件很幸運、很幸福的事情。
慕洛凌低頭看著他們握在一起的手。
她空著的手撫在駱晚洲的腕骨和指節上,她來來回回地輕推他的手掌輪廓,順著他骨頭的形狀,將愛意融化在其中。
她希望能和他一直這樣牽著手走下去,不要有分開的可能。
慕洛凌心意一動,勇氣油然而生,強烈地注入在她的身體里。
她忽然說:“你不能跟我一起回B市,是么?導演不會允許他的男主角和女主角同時缺席拍攝。”
“為什么這么問?”駱晚洲看向她,他沒有理解她的意思。為什么突然想要讓他回B市?
“我想帶你去見見孟女士。”慕洛凌盡可能地用一種輕快的語氣將這句話敘述出來,就好像這不是什么很莊重、很關鍵的事情。
但她心知肚明,這件事情對她來說,不是一個輕易的決定。對她、對她和駱晚洲之間的關系,都是一座意義重大的里程碑。
她做好了準備,要把他帶到孟黛青的面前。她會向孟黛青正式介紹駱晚洲,向孟黛青說明她已經進入了一段戀愛中。
這是對駱晚洲的肯定,也是他一直以來都想要從她這里得到的承認。
駱晚洲輕聲問她:“是真的嗎?”
他好似有點兒不可置信,表情懵住。平時,他幾乎不會表現出這種直冒傻氣的模樣,就像是一個不設防備的大男孩。
慕洛凌確定地點頭。她抿唇,稍微有點兒緊張,所以她率先微笑起來,以此來緩解涌過來的壓力,然后她慢慢地看他,以確認他的情緒狀態。她整個人都有些陷入堂皇——她并沒有她看起來那么自信以及肯定。
所以,駱晚洲緊緊抱住了她,將她牢牢地圈入他的懷抱里。他低下頭就能吻到她的頭發——他也正是這么做的——他隨后放開了她一些,雙手托起她的臉頰,望進她的眼睛里。他傳遞給了她力量。
“洛凌——”他開口是感動的,沒有能繼續說下去。
“你還記得么,我說過,我只是需要一點兒時間而已。當我做好了準備,我一定會把你介紹給我的家人和朋友們的。”慕洛凌這樣告訴他,她撫著他的肩膀和背部,輕拍他。
她的情緒在顫抖,她想起了新年假期里,在S市的時候,在祖父母家門外的街道上,駱晚洲第一次對她表現出內心受傷的狀態。他就站在黑夜里,像是被遺棄的孩子,他表現得風輕云淡,但他那時一定覺察她的抗拒與回避,這讓他有所受傷,需要的安全感也得不到填充。
慕洛凌清晰地認知到,她因原生家庭的經歷,而產生了一些情感上的負擔。這樣對駱晚洲不公平。
但是,她認為自己能夠進入下一個階段了。
“我覺得,我現在應該已經做好了準備。”
“所以,你要去見見孟女士嗎?”
她伸手按下駱晚洲撫在她臉側的手,然后她捧起了他的臉。
氛圍過于真摯,所以她忍不住開了個玩笑:“孟女士的日程很忙碌的。她是一個強勢的職業女性,風云人物,沒有太多時間分給她已經成年并且獨立生活了很久的女兒,和女兒的男朋友。我得提前跟她的助理預約時間,所以,你得給我一個準信。”
駱晚洲的手覆蓋住她的手。
他笑了。
“當然。我們一起回B市,請孟阿姨吃飯。”
“但是在這之前,先跟我爸一起吃頓飯吧。順便告訴他,他的男女主角都要短暫離開劇組兩天。”
*
慕洛凌不知道駱晚洲是怎么通知駱楷城導演的。
至少等第二天拍完下午場次的戲,她坐保姆車到了駱晚洲提前發給她的餐廳地址,進入預定好的包廂,駱楷城導演見到她的時候,臉上并沒有任何意外的態度。當然也沒有調侃的意思。
他只是在本本分分地研究菜單。
“洛凌有什么忌口嗎?”他親切地關照到了慕洛凌的口味。
慕洛凌擺擺手:“我沒有忌口的。”
駱晚洲坐在一邊,說:“她不喜歡吃山藥,所以您最好不要點您最喜歡的藍莓山藥泥。”
駱楷城隨口應下,又翻了一頁手里的菜單。
他一時間還沒有覺出不對勁。
直到菜單一直被他翻到素蔬那部分,他才意識到兒子說的話很奇怪。
“誒,你怎么對洛凌愛吃什么、不愛吃什么,掌握得這么清楚?你是不是暗戀洛凌啊?”
駱楷城一半是調侃,一半是試探兒子的口風,雖然他也沒指望能問出什么來。
沒想到駱晚洲應得很肯定:“是啊。我喜歡洛凌,您不知道嗎?”
駱楷城被年輕人的直白給嚇到了。
他下意識地看了看慕洛凌的表情。
駱楷城認為,過于直接的表達,有的時候可能會適得其反。萬一洛凌對駱晚洲沒有這方面的意思,結果卻被駱晚洲的直球給嚇跑了怎么辦。
不過,駱楷城看到慕洛凌的表情還算溫和,所以又把心放了回去。
但他確實有點兒詞窮,接不上兒子的話。
慕洛凌瞪了駱晚洲一眼。
駱晚洲則對她笑。他在用眼神詢問她的意見。他覺得應該是時候要攤牌了。
慕洛凌無奈地點點頭,示意隨便他怎么說。
駱晚洲于是伸手過去將駱楷城面前的菜單拿開。
“爸,跟您宣布一件事情。”
駱楷城也是覺得奇怪,什么事情,至于用得上“宣布”一詞。
“我和洛凌在戀愛中。”駱晚洲淡定地拋出重磅消息。
慕洛凌看向駱楷城,她在等待對方的反饋。
駱楷城的反應也很有意思。
他先是一愣,然后視線在慕洛凌和駱晚洲之間來回轉了幾圈。
他向慕洛凌再度確認了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洛凌,是真的嗎?”
慕洛凌點點頭:“是真的。”
駱楷城隨即表情如釋重負。
“我就知道駱晚洲這小子對你有意思。他最近的表現真的很反常。”
他頓了頓,又問:“洛凌,和晚洲談戀愛,是不是很辛苦啊——他的性格太冷淡了,不解風情,也沒有任何浪漫細胞,既不像他媽媽,也不像我。”?
🔒 第 42 章
◎再遇江封年◎
駱楷城的幽默是以拆兒子的臺作為代價的。
駱晚洲沉穩, 放著筷子在手邊,不動聲色地旁聽,偶爾拿起面前的玻璃杯喝兩口礦泉水, 一點兒都沒有因為父親的玩笑而坐不住。正是因為這樣,駱楷城才會覺得他沒意思,不好玩。
慕洛凌自然會維護駱晚洲,她說:“駱老師還是挺浪漫的。我跟他戀愛之前, 也完全想象不到, 他居然能夠為女朋友做這么多的事情。”
駱楷城笑,他面朝慕洛凌, 指了指駱晚洲:“洛凌, 你現在還叫他駱老師?”
慕洛凌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當著您的面,當然不好意思叫我‘親愛的’。”駱晚洲慢條斯理地開腔, 同時握住了慕洛凌的手指。
面對眉目傳情的年輕情侶, 駱楷城直攤手:“那我的確是太多余了。”
這頓晚餐,除了要向駱楷城說明他們正在戀愛的事情之外, 還要提駱晚洲想要請假兩天回B市的事情。
“爸, 這周您能給我也準兩天假嗎?我想和洛凌一起回B市。”
對于駱楷城而言,批假可以倒是可以,但有這個必要性嗎?
駱楷城:“洛凌這次回B市,是要配合《零分律師》劇方的宣傳。你跟著過去干嘛, 你們已經打算對外官宣關系了嗎?走到哪里都黏在一塊兒, 可不是成熟的戀愛模式。”
他沒有責怪的意思, 只是想要問清楚, 駱晚洲到底為什么要跟著去B市。
慕洛凌接過話:“駱導, 是這樣子的, 我想帶晚洲去見我的母親。我們覺得是時候應該要讓兩邊的長輩知道我們在戀愛的事情。當然, 如果劇組這邊時間協調有困難的話,我媽媽那邊也不是一定要最近去的。我們可以等拍完這部電影,再去正式見我媽。”
她這么說,駱楷城就明白了。
“原來是晚洲要去見未來丈母娘啊,那我肯定得準假。”駱楷城很好說話,“沒事的,劇組這邊排得開時間,正好這周原本要拍幾場配角戲,我讓統籌那邊調整一下通告表,給駱晚洲空出時間。還有,洛凌,以后就不用這么見外叫我駱導,直接管我叫叔叔就行。”
駱晚洲撫了撫洛凌的手指,然后對他爸說:“洛凌和我暫時還不想讓戀情變得在圈內人盡皆知。”言外之意,慕洛凌改口叫駱楷城為叔叔,可能會引發有心人的猜測。
“私下里叫叔叔,在劇組或者其他公開場合叫我駱導也可以。”駱楷城說,他對駱晚洲和慕洛凌做了一個情緒輕快的表情,“當然嘍,我肯定是希望你們兩個能順利地發展下去,爭取早日改口叫爸。”
*
駱楷城導演爽快地批準了駱晚洲的假期。
劇組其他人還以為是駱晚洲也在別的城市有工作安排,并沒有聯想到是和同樣不在劇組的女主角慕洛凌相關。畢竟,長周期的拍攝中,主要演員暫時離開幾天,去參加其他的短期通告活動,這在劇組中是常有的事情。更不用說,慕洛凌還比駱晚洲早走一天,兩個人看起來完全是去各干各的活兒。
慕洛凌在B市落地,當天就趕往《零分律師》的宣傳活動現場。
這部電視劇是要配合上星播出的,算是本年度制作級別較高的職場時裝劇,放在開年的大熱檔期上,有希望能夠沖擊同期收視率前列的好名次。慕洛凌在片中飾演海外留學歸來的精英律師,和男主角江封年是相愛相殺的關系。
慕洛凌到達的時間要稍微比江封年晚一點。
她化完妝出來的時候,江封年的單人采訪已經結束了。
他穿著一身藏青色西服,剪裁熨帖,白襯衫,深藍色領帶,奢牌腕表,梳著背頭,發膠精準定型,雅痞氣場十足,邁著長腿從走廊里經過。他的確就是劇中那位如同魔鬼般完美苛刻的斯文敗類顧靳年律師。
慕洛凌今天的造型則沒有走女式正裝套裝裙風格。造型師為她準備的是一條桑蠶絲質地的灰藍色暗紋收腰長裙,裸色高跟鞋,搭配珍珠項鏈,瑩潤睿智的形象,又不失活躍。她束腰腰帶的顏色,和江封年的領帶是相配的。
她前往公共休息室去與江封年見面。
自從MINST盛典之后,他們就沒有見過彼此。
這次沒有聚光燈在,慕洛凌無需與江封年虛偽地擁抱寒暄,只是握手,然后尋常的打招呼。她跟江封年沒有那么熟。
江封年沒有提到任何與MINST盛典相關的內容。他上次隱約窺見了一點兒端倪,關于慕洛凌和駱晚洲之間那種風起云涌的故事性。兩個人僅僅只是站在人群中遙遙相望,就讓江封年一下子顯得多余而且礙手礙腳。他當時識趣地離開,理所當然地錯過了一切可能的后續進展。
但應該沒有什么額外的發展吧。
他只在最近看到了孔宓心試圖跟駱晚洲炒作緋聞,她愚蠢地認為那是高妙的一招棋路,誤以為能利用信息不對稱來震懾星盛,但是只得到了駱晚洲工作室迅速的否認和撇清。她以為那是救命稻草,結果成為了幾乎要將孔宓心壓垮的最后一根稻草。
慕洛凌拿著手機坐在旁邊,她正在跟孟黛青的助理確認明天午餐的時間和地點。按照約定,駱晚洲明天上午到B市。慕洛凌會帶他去見孟黛青,一起吃一頓午餐,然后晚上他們乘坐同一個航班回港城,盡可能地把在B市的行程縮短,不耽誤劇組的拍攝進度。
江封年在等慕洛凌把手機收起來。這樣他們就能在雙人采訪開始前簡單聊兩句。
慕洛凌把具體的事項與孟黛青的助理溝通完畢,她暫時地把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開,她原本是要放空一會兒的,卻對上了江封年戲謔的眼神。她只能回以禮貌的微笑,然后不得不將手機收起來。
“最近你在忙什么?”她使用了絕對不會出錯的話題,聊最近的工作和生活。
“見組,接代言,看劇本,我還暫時沒有確定下一部戲拍什么。”中規中矩的演員生活。江封年整個人的工作節奏都比較自由。他似乎不怎么受制于他的經紀公司,對于自己的活動安排有很大的自由度。
他的資源也很好,慕洛凌知道,他是很多電視劇導演眼中的最佳合作人選之一,他手頭是絕對不會缺劇本的。
江封年說完了自己的事情,很自然地跟了一句:“你呢?”
慕洛凌微笑:“我在拍戲。”
江封年等待她的下文,因為他不知道她到底在拍哪部戲。
但慕洛凌沒有后文。
《沒落家族》的選角沒有對外公開,可能是考慮到駱晚洲和慕洛凌兩個人之間前段時間的話題度太強,怕引起太大的討論熱度,沾惹跟風炒作的嫌疑,反而讓電影后續正式上映的時候表現出疲態。劇組希望,能夠等慕洛凌和駱晚洲之間的話題度明顯降溫之后再官宣陣容。
她只說:“劇組的保密協議。我不能透露太多。”
江封年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甚至是有保密協議的程度,你這是接了一個大制作啊。”
慕洛凌但笑不語。
“感情生活呢?”他又換了一個話題問。
慕洛凌忍不住笑了:“你這個問題問得太危險了。我就算是真的談戀愛了,也不能到處隨便說吧。會被經紀人姐姐罵的。”
江封年也勾起嘴唇笑,仍是沒有放過她:“所以呢,你有在戀愛嗎,還是說處在空窗期?”
他更像是在開玩笑多一些。畢竟,慕洛凌印象里的江封年,情商很高,不至于說話冒犯人還不自知。
慕洛凌沒有說實話。她不可能單純到說真話。
“我沒有任何戀愛的契機。”
“不想戀愛嗎?”他又問。
慕洛凌:“我需要確定對方是合適的人。”
“合適的人——”
江封年斟酌著她的用詞,他肯定好奇,在她的定義里,究竟怎樣才算是合適的人。但是他沒有發問的機會了,因為拍攝方的人過來請他們前往錄制現場。
宣傳活動的錄制,對于慕洛凌和江封年來說,都是信手拈來的事情。
無非就是圍繞著劇中的人物和劇情關系做一些闡釋和解讀,坐在一起觀看劇集中的名場面,由主演發表當時拍攝時的趣事軼聞,對于慕洛凌和江封年這種在劇中有感情線的人物關系,通常還需要再玩一些考驗默契的小游戲、小任務。
既兼顧劇情宣傳,又不忘加固愛情線,給觀眾發糖,滿足磕CP的需要。
完成所有的拍攝任務,結束以后照例是劇組的聚餐。
慕洛凌遠沒有江封年來得健談。
整場飯局,她傾聽得比較多,看著江封年游刃有余地照顧到每一個人的情緒和感受。
她以前以為這樣做往往會勞心勞力,會有點兒累,但是當她在圈子里待得越來越久之后,她才逐漸意識到,有些人是天生就具備著在社交場中閃耀發光的能力。就比如說江封年,他根本不會覺得疲憊。社交的能力,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
散場很早。
慕洛凌讓助理來接她。
江封年、慕洛凌,還有其他幾位主創人員一起下樓。
江封年應該根本就不害怕娛樂記者的筆觸,他甚至還主動幫慕洛凌拎包,始終處在她的身邊幾米內,不離開她的視線范圍,表現得像是她的小助理。
其他幾位主創調侃了他幾句,都是無傷大雅的玩笑話,用來保持氣氛的活躍愉快,足夠輕便,足夠敏捷。
直到走到了門口,慕洛凌認出了她的保姆車。
她跟身邊的人一一道別,最后向江封年伸出手,無奈地微笑:“現在能把包還給我了吧,我要回家了。”
江封年乖乖地把包交到她手上。在她的印象里,很少能看到江封年這種順從柔和的模樣,他一貫堅持他在圈內的固定人設,玩世不恭的雅痞智性男。他這一款類型,女性觀眾緣很不錯的。他的經紀公司深諳市場規律。
江封年的聲音里含著笑意,他對她說:“制片人阿姨給我布置了秘密任務喔。她讓我在跟你道別的時候,和你擁抱一下。這樣明天娛樂版面的頭條新聞就是‘江封年慕洛凌疑似戀愛中,《零分律師》結緣因戲生情’。”
他不似在開玩笑。
然而不遠處,所掛車牌歸屬于星盛公司的保姆車里,慕洛凌的助理謹慎地并攏雙腿坐在副駕駛座上,雙手規規矩矩地擺放在腿上,她完全受到后排那位頂級演員的氣場壓制,連聲音都不太敢發出來。
駱晚洲撐著頭,他平靜地望著餐廳門口站著的那幾個身影,里面有慕洛凌,也有江封年。他的眼眸里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幽深。
江封年——
駱晚洲對他記憶猶新。
MINST盛典那次全程坐在慕洛凌身邊的江封年,與她同走紅毯,在她得獎時與她親密地擁抱,在頒發“年度最佳綜藝”獎項時被主持人特意調侃,日后要不要考慮一起出演《全世界獨一無二的愛人》綜藝錄制……
駱晚洲少有的幾次吃醋,就有一次是因為江封年。
那次他的吃醋,尤為強烈。?
🔒 第 43 章
◎醋◎
眼看著江封年就要把雙手舉起來, 一副索要擁抱的模樣,慕洛凌的臉還是溫和地在笑,她的左手食指卻抵住了他欲傾斜過來的肩膀。
“我才不要為了電視劇宣傳而惹上緋聞。如果所有的劇宣都是走這種套路的話, 那我豈不是每拍一部戲,就要多一個緋聞男友?不可以喔。我在圈內的風評一直都很好的。”
她笑瞇瞇地制止了江封年。
她相信這只是他的一個玩笑。
江封年于是重新站直身體,他把腦袋上戴著的黑色針織帽沿往下拽了拽,剛剛好壓住了英朗劍眉的末端。他無奈地笑道:“看來我的任務只能失敗告終了。”
旁邊的人也配合地笑起來。
誰都沒有看出來江封年往其中注入了真情實意。
太多的真心話只可以借助玩笑的形式被宣之于口。
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黯然神傷。
“好了, 我真的得走了。我的助理還在等我。”慕洛凌對著他們揮手告別, “等我回B市找機會再聚吧。”后半句是純粹的客套話。她跟他們沒有在私下里再聚會的理由。
她拎著包走下臺階,往保姆車停著的方向快步走過去。
冷風吹亂了她的頭發。
她沒有看到的是, 在她的身后, 江封年朝著她的背影,認真地還在跟她擺手道別, 像個固執而禮貌的小朋友。
但是駱晚洲看到了。
他坐在車里, 將一切都清楚地盡收眼底。
他總感覺,潛在的競爭對手多得離譜。
只能說慕洛凌太受歡迎了。
*
慕洛凌快要走到保姆車跟前的時候, 助理從副駕駛座上走下來迎接她。
“嗨, 慕老師——”
助理的眼神顯得有些飄忽,就像是做錯了什么事情之后忍不住心虛似的。
“艾米,你怎么了?”
慕洛凌覺察到了助理的反常。但她沒在意,隨口問了一句, 同時徑直路過助理, 伸手要去拉保姆車的門把手。
“呃——”
助理正在糾結要不要告訴慕洛凌, 駱老師其實也在車上。
助理躊躇地開口:“慕老師, 駱老師其實也——”
她的話音未落, 保姆車的后座車門就從里面被打開了。
駱晚洲戴著口罩坐在里面。
是他開的門。
“——慕老師, 駱老師其實也在車里。”
助理的話終于說完整了。但慕洛凌已經同時看到了坐在車里的男人。
慕洛凌先是愣了一下。
“天吶, 你怎么在這里?”慕洛凌忍不住低呼。她原以為要明天午餐前才能見到駱晚洲。此刻提前見到他,她必然是驚喜的。
明星的第一直覺,她下意識地扭頭看了看周圍,首先確認沒有任何可疑的攝像機鏡頭。然后她再回頭看向車內,后排車廂的頂燈因為車門開啟的緣故所以自動亮起,燈光全部都照落在駱晚洲的頭頂,將他深邃的五官輪廓蒙上一層薄薄的陰影。這讓他看起來沒有那么容易被辨認出身份。
慕洛凌快速上車,她還不忘拍了拍助理的手臂,催促對方也快點兒上車。
直到車門被重新關上,慕洛凌摘下臉上的口罩和帽子,順手整理了一下頭發,以消除摘戴帽子而產生的發絲靜電。
駱晚洲的手臂自然地搭在座椅扶手上。他看著她。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仍然顯現出些許的倦色,眼白里有血絲。這一整天對于他而言,同樣是在路程上顛簸勞累的經歷。
但他終于還是在這一天將要結束的時候見到了她。
所有的疲憊都變得值得。
他抬手按了按額角。
駱晚洲沒有提任何關于江封年的事情。
哪怕江封年讓他覺得不太舒服。
他把他心里升騰起的那點兒醋意強行壓了下去,并且說服自己,這種事情微不足道。
慕洛凌已經完成了形象管理。她側過身來盯著他看。
她的唇妝稍微顯得素淡了。
駱晚洲傾身過來,吻上她的唇角。一觸即離。
助理坐在副駕駛座上,車里很安靜,她聽到了身后細微的聲音。助理談過戀愛,她分辨得出,那是唇與唇之間觸碰時的動靜。她不敢回頭,也不敢說話,臉漲得通紅,完全是正襟危坐的姿態。
駱晚洲伸臂,從最后一排把他準備的香檳玫瑰花束拿過來,遞給慕洛凌。
“這是禮物。”
這不是慕洛凌第一次從他這里收到花。但她依然忍不住眼睛里不斷溢出的甜蜜。她接過那一捧香檳玫瑰,抱在懷里,輕輕地擺弄了幾下,香氣馥郁,同樣也很好看。
她抬眸再次看向駱晚洲。
他在等待她的評價。
慕洛凌稍稍把花束放低,然后將肩膀處的安全帶稍微扯得松一些。她也緩緩靠向駱晚洲的面頰,她的唇貼上他的唇廓,仍舊是淺嘗輒止。
“這是回禮。”
她說話的時候依然靠得他很近,她的紅唇會偶爾磨蹭著他唇上的紋路,像是在考驗他的耐心。
駱晚洲有耐心。
等到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終于恢復正常,助理通過輕瞟車內的后視鏡,確認了現在是她能夠說話的時機,于是盡可能快速而流暢地詢問說:“慕老師,您今天是回哪邊?裕墅嗎,還是錦恒苑府?”
裕墅是孟黛青家。錦恒苑府是慕洛凌在B市自己住的高級公寓。
助理不確定慕洛凌今晚要去哪里。說不定也有可能是駱晚洲家呢。但她沒敢問出來。
慕洛凌的指腹摩挲著花束的外包裝紙,她的眼神里藏著淡淡的笑意,她瞥向駱晚洲。
“去裕墅?”她輕飄飄地給出疑問句,并沒有答復助理,而是在征求駱晚洲的態度。
她話里所指的裕墅,可不是在說孟黛青的房子,而是駱晚洲的房子。
駱晚洲低聲咳了一下。
“好。”他說。
慕洛凌這才拍了拍助理所坐的副駕駛座的椅背。
“我們回裕墅。”
她說的是“我們”。
“好的,慕老師。”助理沒有聽出來這細微的差別。
*
保姆車在孟黛青的別墅前緩緩停下。
慕洛凌開門下車,駱晚洲也跟在她的身后。他替她拿包,好讓她能夠只需要懷抱花束。
助理坐在副駕駛座上,降下車窗。她沒有看明白,駱晚洲為什么跟著慕洛凌一起下車。
面見丈母娘的日程難道提前了嗎?
于是她問:“駱老師,需要我們送您回家嗎?”
慕洛凌的助理并不知情,駱晚洲其實也住在這個別墅區。但是沒有必要解釋得這么詳細。
慕洛凌出面解決這個問題。她搖了搖頭,對著助理揮手說再見:“沒關系,艾米,你們先走吧。路上小心。明天我辦完事情會給你打電話的,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機場飛港城。”
助理仍舊一知半解,但順從慕洛凌的要求照辦。
保姆車駛離。
空曠的街道上忽然只剩下慕洛凌和駱晚洲兩個人。
像是在給他們創造談情說愛的時機。
慕洛凌轉身,望向孟黛青的別墅。
樹影濃密的花園,掩藏著其后的別墅樓體,絕對保證住戶的隱私性。整棟別墅沒有半點兒燈光亮起。孟黛青應該不在家。
慕洛凌再轉向駱晚洲。
他已經低頭看著她很久了。
她微笑。
“走吧,回家。”駱晚洲說。
他伸手握住慕洛凌的手,與她十指緊扣。他牽著她的手,向前走去,她便默契地跟隨著他的步伐,與他一道走。她露出的眼眸泄露了她的心事,慕洛凌此刻很溫暖,她回握住駱晚洲的手,她的指尖滑過他的手掌背面。
“晚上真好。”她說。
駱晚洲的唇角不自覺揚起。
“為什么這么說?”他問。
“因為有黑漆漆的夜色幫我們打掩護啊。”她舉起與他十指相扣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喜歡這種氛圍。就好像,這條路一直也沒有人,一直也走不到盡頭。你在我的身邊,只有我們兩個人,牽手,一起走。”
“會有那么一天,我們能夠牽手走在日光里。”他對她承諾,“而且,這一天一定不會太遠。”
“嗯。”慕洛凌輕輕應下。
*
駱晚洲的別墅距離孟黛青的房子沒有太遠。盡管他們刻意放慢了腳步,但僅僅走了不到十五分鐘也就到了。
駱晚洲站在他家的庭院外面,他用的是指紋加密碼雙重驗證的方式打開最外面的大門門鎖。
他的院墻要比孟黛青的更高。
看起來安全性也更強。
駱晚洲把門推開,他牽著慕洛凌往里面走。
大門在他們的身后自動落鎖,很可靠的咔噠一聲。
這是慕洛凌第一次走進駱晚洲的家。
她在S市的家,駱晚洲上次已經參觀過了,甚至還在她底樓的客臥借宿過一晚。
但這其實是慕洛凌真正第一次接觸到駱晚洲的私人空間。
她依稀記得,兩三個月以前,也是在這里,她和駱晚洲還是尷尬而陌生的關系,他就曾和她一起散步走到他家門前,然后他突兀地問她,要不要進去喝杯水。
她當時下意識拒絕了。
但如果她沒有拒絕呢?會怎么樣?
慕洛凌跟著駱晚洲往花園里走了兩步,想到這里,她不由得頓住腳步。她伸手拉住了駱晚洲的外套衣角。小小的牽拉力道,讓他停下,投來疑惑的眼神。
“你邀請過很多人來你家參觀嗎?”她說,忍住了沒有在這句話里投放太多的醋意。
駱晚洲卻不理解她的腦回路怎么就到了這個問題上面。
“沒有。”
他有著強烈的私人空間意識。他在裕墅的這棟住宅,連他的父母過來做客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大概也就是他剛剛搬過來的時候,他們曾經過來看過一兩次。而他的親弟弟駱隨洲甚至從來都沒有過來參觀過他的房子。
他怎么可能會邀請很多人到他家來?
慕洛凌嘟囔道:“那你上次為什么問我要不要到你家喝杯水?常見的搭訕,不都是這么一套流程么?就跟問要不要上樓坐坐是一樣的。”
她這次壓不住醋意了。
駱晚洲這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么。
他失笑。
“因為是你啊。”
“只有你才會讓我變得不像我自己。”
“我只邀請過你,只問過你,要不要到我家坐坐。”
“但是你偏偏還拒絕了我,笨蛋。”
他說她是笨蛋。
但他自己其實也是一個笨蛋。
在最初的那個雪夜,寒風里,當他不由自主地開口問她,要不要到他家喝杯熱水的時候,他對她的心動已經強烈到難以抑制。
可他彼時沒有意識到,那種不受控制的反應,就是愛,延續自五年前《青檸湖》的時代。?
🔒 第 44 章
◎愛◎
駱晚洲的房子空曠而冷清, 就像是他本人。整體戶型和格局,跟孟黛青的別墅基本相同,所以慕洛凌熟門熟路地就能認清楚底樓的每個位置所對應的功能, 仿佛她已經來過無數次。
底樓與屋后的室外花園相連通的一整排落地窗前,擺放著一架黑色的三角鋼琴。
她知道,他會彈琴。
駱晚洲在電影《青檸湖》和《金環》里的彈琴鏡頭都是他本人實拍的,沒有找替身。
他擅長的事情有很多。
駱晚洲站在開放式廚房的料理臺后面, 他倒了兩杯水, 轉身將冰箱門關上的時候,他留意到, 慕洛凌的注意力落在了鋼琴上。
成年人家中的鋼琴, 多半會淪為一件昂貴的裝飾品。
駱晚洲也不例外。他已經有很久沒有碰過這架鋼琴了。更多時候,他甚至會對這架琴視若無睹。
駱晚洲的房子沒有客人會來參觀, 其實不需要什么華麗的裝飾品, 但這架鋼琴仍舊占據著空間,稍許填充了底樓大廳的空闊感。
“你想彈嗎?”他忽然問她。
慕洛凌愣了一下。
駱晚洲走過來把琴蓋打開。
他站在琴旁邊, 安靜地看著她。他沒有說更多的話來鼓動她, 但他的眼睛表露出他的期待。
慕洛凌抵擋不了駱晚洲的請求。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坐在了琴凳上,十指憑著肌肉記憶自然地放落在對應的琴鍵位置上。她從里向外完整地撫摸了指下的幾根白鍵,沒有積灰, 琴被保養得很好。
她也擅長彈鋼琴。在她很小的時候, 三四歲左右, 她的親生母親是她在鋼琴上的啟蒙老師。
“莫扎特?肖邦?”她揚著笑眼詢問他的意見, 但手指已經找到了熟悉的旋律, 無需旁人指教。
她演奏了莫扎特奏鳴曲的一個樂章。
音樂能夠觸發過往的記憶。
等到慕洛凌的琴聲漸落, 她所坐的琴凳凹陷下去。
駱晚洲坐到了她的身邊。
她剛剛演奏的奏鳴曲, 原本是四手聯彈的版本。
本該有第二位演奏者。
駱晚洲的手也放在黑白琴鍵上。無需任何的言語或者眼神的溝通,當他按下最前面的幾個音符,她就知道要怎樣順暢地銜接下去,與他所演奏的旋律融合在一起。這種默契來自于他們共同的經歷——五年前的電影《青檸湖》。
電影里,校園時代里體驗著青澀懵懂的感情悸動的兩個年輕人,為了畢業典禮上要表演的四手聯彈節目,在高考結束后短短的幾天時間里,約好一起在學校練琴。
炎炎夏日里,高中音樂教室的地板老舊得都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立式空調的冷氣也不大有力道,吹不散空氣里的炙熱。蟬鳴被阻擋在玻璃窗外。陽光打落在黑板與墻壁上。
白色短袖校服,藏青色長褲,扎起的馬尾辮,骨節分明的手指,彈琴時偶爾會碰觸到的胳膊,隱沒在手心、額間與頸后的薄汗。
真實,但又有著在編劇筆下刻意被短暫成全的美好。
時而激昂,時而柔緩的琴聲不斷地從音樂教室里傳到走廊上。
誰都沒有說話,初戀暗戀的那種清甜與若隱若現,已無處不在。
電影拍攝的時候,駱晚洲和慕洛凌都是實打實地練了那首莫扎特的奏鳴曲很久。除了拍攝時現場收音的版本之外,他們還額外錄制過一個錄音棚的版本,被收錄在電影的原聲大碟里,用作電影片段里烘托情緒的背景音樂。
所以,這首奏鳴曲,是他們之間共同而遙遠的回憶。
結果就是,慕洛凌永遠不會忘記駱晚洲會彈鋼琴。
同樣的,駱晚洲也始終都記得,他曾與慕洛凌四手聯彈,在他二十歲的時候,在她十九歲的時候。
琴曲的旋律跨越過五年的鴻溝。
直至琴聲終了,他們幾乎沒有出現什么瑕疵。
慕洛凌的意識逐漸回到現實里。此刻,她不在《青檸湖》的劇組片場,而是在駱晚洲的房子里。他們都已經在時間上走出很遠,不再是當年的兩個新人演員。
幸好,他們現在正在戀愛中,這才避免了那么多的意難平。
她稍稍伸展放松了一下手指,但是下一秒,她的臉頰被駱晚洲溫熱的手指抬了起來。
他毫無征兆地吻上了她的唇,打開了她的唇與齒。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久到它不止是一個吻而已。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慕洛凌的手已經觸碰在駱晚洲的喉結上。她的指尖按在他的皮膚上,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喉結在上下滾動。那是一次次下意識的吞咽。
每一次都比上一次要更貼近。
嗒——
慕洛凌不慎扯掉了他的襯衫扣子。
扣子掉落在地上,滾了幾下,撞到地毯接縫處。
但誰都沒有聽見。
屋內急速升溫。
駱晚洲意識到了他的變化,他試圖放開她。
慕洛凌已經沒有坐在琴凳上了,她壓著他的腿,和他面對面,碰到了他的腰腹。而她纖細的腰身則被他的手臂擋著阻隔了一下,沒有直接抵上鋼琴的整排琴鍵。她只要稍稍向后抻腰,像貓似的微微拱起背,他的手背就會壓上琴鍵,發出不和諧的音。
“留下來?”他壓抑著嗓音,一下一下地輕啄她的肩。
慕洛凌整個人顫抖了一下,她難以抗拒,隨后她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她的臉頰紅得發燙。
即使是在東京成田機場她向他大膽而自信地說出一連串“我愛你”的時候,即使她已然與他無數次親密相擁熱吻,即使他們正在身處一段正常的戀愛關系里,她在這些時刻也不曾設想過,事情有一天會發展到此刻的狀況。
她沒有想象過這種畫面——
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做好準備。但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她對他的渴望同樣強烈。她喜歡駱晚洲,她想要得到駱晚洲。所以,她沒有再猶豫。慕洛凌伸手先是拽住了駱晚洲的衣領,隨后順著他的脖頸上移,直至捧起了他的臉。她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然后將要繼續攻陷他的唇齒間。
駱晚洲卻護住了她的額頭。
他在此刻艱難地維持了耐心。他把她的碎發輕輕順著她耳廓的弧度梳理到她的耳后。他的手指有著高于平常的溫度,所到之處,慕洛凌不由自主地偏轉腦袋迎合上他的輕微觸碰。她想要握住他的手,而他則完全不受她的擺布和主導。
駱晚洲把手臂從鋼琴琴鍵和她的腰之間抽出來,琴鍵長時間壓在他的皮膚上,已經壓出了一條條紅痕。他不在意這些,而是將慕洛凌整個人攬入懷中。
他的心咚咚在跳。
他抱著她,腦袋埋在她的肩膀與耳側。
他冷靜了一會兒。
駱晚洲完全停下來了——
哪怕在這種情況下。
“留下來。”他仍然強調了一遍,嗓音低啞。
慕洛凌開始有點兒不明所以。
他的動作和他的言語不相符合。他請求她留下來,可他卻停了下來。她忽然意識到,他第二次所說的“留下來”,似乎就真的只是留下來而已。就像在S市那次,她把她公寓的客臥借給他,兩件事情的性質一模一樣。這是純粹的、純情的“留下來”,不涉及任何成年人之間的故事。
*
慕洛凌使用了駱晚洲的浴室。
他讓她先洗。
她穿著他的睡衣。
袖口和褲腿全部都要挽幾圈,長度對她而言才合身。
駱晚洲擦著濕漉漉的頭發洗完澡走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慕洛凌抱著他的枕頭,擁著他的被子,坐在他的床上。她身上穿的是他的一套米白色的睡衣。他不喜歡米白色的睡衣。他更偏愛暗色的居家服。但她把這身衣服穿得很好看。
慕洛凌在發信息回復孟黛青的助理,關于明天午餐的事情。
她沒有注意到駱晚洲已經從浴室里出來了。
駱晚洲倒很想直接把她撲倒,以此來引起她的重視。她將會意識到,她應當對他全神貫注。但他只是這么放在腦海里想了一遍,并沒有付諸行動,因為這樣做只會讓他自己徹夜難眠。剛剛在底樓的鋼琴前,他艱難地停住了,就是為了把即將發生的事情往后推延——他更希望那是發生在婚后。
所以,他現在沒必要自討苦吃。
駱晚洲清了清嗓子。
慕洛凌這才抬起頭。
她又一次臉紅了。
駱晚洲向她走近幾步:“我這兒沒有客臥,所以——”
他在試圖解釋,作出闡述。
慕洛凌挑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氣勢強大一點兒,她的確擺出了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所以說,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家有客臥,你就要打發我去睡客房嗎?”
駱晚洲:“……”
“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越解釋,越覺得說不清楚。
慕洛凌坐直身體,她把他的枕頭扔到床頭那邊去,然后她慢慢地向他張開了雙臂。
“要你抱我。”她發號施令。
駱晚洲在床邊坐下,他還沒有坐穩,慕洛凌就一下子撲進了他的懷里。她散開的長發飄著他浴室里洗發水的味道。他們身上的沐浴露味道完全相同。
無比得親密。
她在他的懷里找到了舒服的位置。
她很粘人,喜歡到處磨磨蹭蹭,像一只傲嬌的小貓,一點兒也不像人前那位明艷奪目的女演員慕洛凌。
這很正常。在慕洛凌面前的駱晚洲,也跟其他時候的駱晚洲截然不同。
他們對彼此不設防備。
“你不想抱抱我嗎?”她仰起臉對他撒嬌。
駱晚洲搭在她腰上的手臂收緊。他已經抱著她了。
“你不想親親我嗎?”她繼續。
駱晚洲溫順地低下頭,在她的唇上輕輕啄了一下。
“不是這樣子。”她不滿地擺正他的臉。
她親身示范,教他什么才是真正的“親親”。再度分開的時候,慕洛凌和駱晚洲都是氣喘吁吁。
駱晚洲只縱容她到這種程度。再繼續下去的話,他對自己的自制力也沒有把握。他扣住她的手腕和腰,抵住她的額頭,啞聲說:“到此為止,睡覺。”
他抱著她躺下。
智能家居系統將房間的頂燈關閉,只留著床頭一盞暗色的夜燈。
慕洛凌一點兒睡意也沒有。
她枕著駱晚洲的枕頭,翻身過來盯著他的臉看。他平躺著,手臂從她的腰下橫著,將她半攬半抱在懷里。偶像劇里都喜歡這種相擁入眠的姿勢,但慕洛凌知道,如果一整晚都這樣的話,駱晚洲明天的手臂會被壓得完全抬不起來。
“駱晚洲——”
她連名帶姓地叫他。
駱晚洲嗯了一聲,沒有睜眼。
“你知道嘛,我超級超級喜歡你的。”
她自顧自說著幼稚的話。
駱晚洲仍舊維持著即將入睡的狀態,但嘴角卻顯而易見地翹起了。他還是輕輕嗯了一聲。
“嗯,我知道。”
被偏愛,所以有恃無恐。
慕洛凌徹底坐起來。她拉著他原本橫在那里的胳膊,搖了搖。
她就是要折騰他。
他睜開眼。
她在瞪他。
駱晚洲的心柔軟得一塌糊涂,他的大拇指撫了撫她的手背。
“怎么了?”他問。
慕洛凌咬唇,不說話。
駱晚洲只好也坐起來,把她抱在懷里,耐心地哄著她,想要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他不覺得有任何會惹得她不高興的事情發生。但她好像就是在鬧脾氣。
“怎么不開心了?”他點了點她的鼻尖,然后再掐她的腰。
“……”
慕洛凌糾結了好幾輪,最后小聲而迅速地說出了她的真實想法:“我不想你停下來。我想抱你親你吻你,把你撲倒——”
她把這串話一骨碌全部都說出來。
“可是你就停下來了。這讓我很有挫敗感。就感覺——停在了不上不下的地方,就像是你去看電影,結果剛剛好卡在了超級英雄和大反派的最終決戰前,不給你看下去了,電影院把你趕出去了。”
她說到后面,已經完全破罐子破摔,管不了那么多了。
駱晚洲這才反應過來,她為什么會不高興。
他松開她,拿開蓋在身上的被子,下床,然后甚至與她保持了一段距離。
他的身材比例很完美,腿很長,靠在柜子旁邊,他在審視她,同時也在思考。
駱晚洲平靜地說:“我想把這件事情留到我們婚后。”
“所以——”
“你要不要考慮嫁給我?”
駱晚洲反手打開身后柜子的抽屜,他都沒有特意回頭去看,很順利地就從抽屜里取出一只黑色的絲絨方型首飾盒。
不用他說,慕洛凌已然猜到了里面會是什么。
她沒有意料到,事情居然會往這個方向發展。她沒有緩過神來。
駱晚洲打開首飾盒的蓋子,里面有燈光,完美設計過的光線角度,正好能把白光照落在那枚盛放于其中的鉆石戒指的切割戒面上。
鉆石的光芒閃耀奪目。?
🔒 第 45 章
◎但愿不是奉子成婚◎
“你這是在向我求婚嗎?”
慕洛凌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駱晚洲竟然會拿出一枚鉆戒。她從中感受不到半點兒真實感。她暫時還沒有考慮過婚姻, 她沒有辦法將自己與婚姻聯系在一起。
對她而言,這種進展太快了。
她懷疑她臉上第一時間涌起的是退縮和猶豫,所以駱晚洲才會破天荒地流露出一絲受挫感。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不算是一次正式的求婚。”駱晚洲安全地回退了一步, 他足夠有耐心, 也依然溫和,“畢竟, 我以為我會在更浪漫的場景下問你要不要考慮嫁給我。臥室——這顯然不是什么求婚勝地。”
他短暫地笑了一下, 顴骨上揚。這個笑容的目的并不是要挽尊。他只是被自己的話逗笑了。慕洛凌也忍不住笑起來,她繼續聽他說下去。
“我也不知道, 我為什么剛才忽然就沖動地決定把這枚戒指拿出來。”駱晚洲說, “但這枚戒指是為你準備的。你什么時候準備好了,我們就結婚。”
他的感情很真摯。
慕洛凌向他伸出了手。
“過來。”她說。
駱晚洲依言走向她。
他一直走到她的面前, 手里始終握著那只絲絨戒指盒。
駱晚洲在床邊坐下, 是靠近慕洛凌的這一側。
他把戒指近距離展示在她面前。
慕洛凌:“是我的手指尺寸嗎?”
駱晚洲:“你戴上就知道了。”
他倒是狡猾。
慕洛凌笑了,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駱晚洲,你怎么這么可愛啊。”
她的視線又移回到戒指上。
主鉆圓形切割,很漂亮, 凈度很高。
但是, 這份禮物所包含的意義太沉重, 不是她輕而易舉就能決定收下的。
“試試看尺寸合不合適。”駱晚洲在旁邊繼續鼓動她。
她被他勸得動搖。
那就試試看?
她伸出左手。
駱晚洲取出戒指, 捧著她的手, 將鉆戒推入她的左手中指底端。他將這一連串的動作做得鄭重其事。
尺寸正好。既沒有多余, 也沒有過緊。
“你是怎么做到, 能夠把指環的大小估計得這么精準?”
“我牽過你的手。”駱晚洲此刻拉過她戴著戒指的手,與她十指緊扣,他的手指稍稍加力收緊,她便感受到一陣強烈的桎梏。
或許他的確能據此估準她的戒指號數。
駱晚洲:“還有憑著一點點運氣。所以我能買對尺寸。”
“是啊。看起來連幸運女神都站在你這一邊。”
慕洛凌晃了晃他的手,她忽然就升騰起了一種想法,她不想把戒指摘下來。她自己都覺得離譜。
“你是什么時候買的戒指?”
駱晚洲不假思索地給出答案:“我們從日本回國之后。”
那也就是,慕洛凌和駱晚洲在一起之后沒多久。
“這么迅速嗎?”
“嗯。”駱晚洲確認,“認定是你了。”
“但我還得考慮一下。你這么著急,我反而不著急了。”慕洛凌故意擺出一副有恃無恐,把他吃得死死的模樣,“我還年輕呢,我今年只有二十四歲,我處在我的事業上升期,說不定我以后還會遇見比你好一百倍的男人——”
駱晚洲聽不下去,猛地把她壓住,懲罰般地張嘴到處咬她,咬她的唇,咬她的臉,咬她的耳朵。這么幼稚的事情,他如今也做得樂此不疲。
“哪里還會有比我更好的男人。你告訴我,我去找他。”他在她的耳邊低語,這已經是耳鬢廝磨的程度了,兩個人都在和對方調情。
慕洛凌這才開始討饒。她環住他的脖頸,連聲說:“不會有比你更好的男人了。駱晚洲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棒的男人。”
駱晚洲耍賴:“那你就不要摘戒指了。”
“好。我不摘了。”
“真的不摘了?”駱晚洲眼神發亮。
“不摘了。”慕洛凌先是給了他一點兒甜頭,然后話鋒一轉,“明天早上再摘。”
“為什么?”駱晚洲的臉又暗下去,他鍥而不舍地追問。
“因為我們還沒有到談婚論嫁的程度呢。我們這才談了多久戀愛啊。我根本就沒有考慮過結婚的事情。而且,我也不能戴著鉆戒出門吧。被媒體拍到,他們會寫得很離譜。總之,我把戒指還給你,等到什么時候我做好準備了,你再求一次婚。”
“好吧。”
駱晚洲雖然不樂意,但他心知肚明,目前也只能到這種程度了。
他低下頭吻了慕洛凌戴著戒指的手。
“睡覺。”
*
第二天早晨,駱晚洲是被慕洛凌搖醒的。
她壓在他身上,近乎崩潰地抓他的頭發。
“為什么它摘不下來了!”
駱晚洲買的戒指——他們倆昨晚都一致公認指環尺寸完美的戒指——今天早晨卻卡在慕洛凌的左手中指上摘不下來了。
慕洛凌醒得比駱晚洲早。
她在主臥的洗手間里完成刷牙洗漱之后,走出來就看到了昨晚被駱晚洲隨手擱在床頭柜上的戒指盒。
今天他們要出門去與孟黛青一起吃午飯,午餐之后還要直接坐飛機回港城劇組,所以她必然不能戴著鉆戒招搖過市。她索性就想直接把戒指摘下來放進首飾盒里,再擺回到昨晚駱晚洲取出戒指盒的那個抽屜里。
可是當她的右手試圖摘戒指的時候,戒指卻牢牢地卡在她的手指上,摘不下來了。
所以,她搖醒了半夢半醒間的駱晚洲。
這對他太殘忍,硬生生地被折騰醒。
駱晚洲覺得頭皮都被慕洛凌拽得疼。
“呃,要不試試看用沐浴露、洗手液之類的東西潤.滑一下?”
駱晚洲扶著頭,靠在床頭,迷迷糊糊地給出建議。他沒睡好,可能是不習慣身邊驟然多一個人與他一道入眠,右半邊腦袋現在隱約有點兒脹痛,睡眠不足的常見癥狀。另外,他的手臂昨晚應該是被慕洛凌翻身時不小心壓到了,他現在手很酸很麻,有點兒舉不起來。
“我全部都試過了。”慕洛凌把手指伸到駱晚洲面前,他家洗手液、沐浴露和洗發水的香味完全混在一起,她的手就像是被這些東西特別腌制過一樣,格外馥郁。
駱晚洲試探著替她摘了一下。
他逐漸加大力度,而戒指穩穩地待在原本的位置上,紋絲不動。
他只好放棄,想別的方法。
“樓下廚房還有洗潔精。”
當然,駱晚洲不指望慕洛凌能從他收拾得井井有條的廚房里找到洗潔精的位置。他只能從床上起來,跟著她一起下樓。
慕洛凌在廚房里涂洗潔精的工夫,駱晚洲上樓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又換了一身居家服,灰色運動抽繩長褲,純色T恤,藏青色拉鏈連帽衫。隨后,他一身清爽地回到廚房里,熟練地拿鍋開火做早餐。
駱晚洲在煮水煮蛋的期間,洗潔精的方法在慕洛凌那兒也宣告失敗。她把手上的泡沫全部沖掉,但是總感覺手指還是滑溜溜的,怎么也洗不干凈。她有氣無力地走到駱晚洲身后,她從后面環抱住他的腰,腦袋一下下輕輕撞著他的脊背。
“摘不下來了。”她的聲音悶悶的,提不起精神。
“沒事的。應該就是早上起來皮膚有點兒水腫。等到白天水腫消掉就能摘下來了。”
慕洛凌應了一聲,暫時把注意力從戒指轉移到別的地方,她踮起腳越過他的肩膀看他鍋里的東西。
“你在煮雞蛋嗎?”
駱晚洲點頭。
“可我想吃煎荷包蛋。”她戳了戳他的腰。
“不會覺得油嗎?我怕你會覺得煎蛋熱量太高。”
“但是我今天早上過得很糟糕啊,不值得吃個荷包蛋安慰一下自己么?”
駱晚洲失笑,轉過來捏了捏她的臉:“像個小朋友一樣。好,我這就給你煎荷包蛋。”
吃過早餐,駱晚洲也沒有舍得讓慕洛凌收拾。
他把碗筷都放到洗碗機里,然后一絲不茍地將餐桌和料理臺全部都擦干凈。
“你沒有請阿姨幫你收拾衛生嗎?”慕洛凌好奇地問。她覺得他做家務活完全是有模有樣的,一點兒也不生疏。
“我一般定期會請專人來做一次深度清潔。但平時我自己生活,大事小事自己做一下很方便,不需要有外人在家里。”
駱晚洲很獨立。
他并不是那種事事都要依賴助理的大明星。
*
慕洛凌和駱晚洲約的是與孟黛青吃午餐。
期間駱晚洲還開車送慕洛凌回了一趟她在B市的公寓。她回家換了一身衣服,然后又再度嘗試了一遍她家里的沐浴露、洗潔精、護發素,但依然動搖不了戒指的位置。
她只好戴著那枚戒指跟駱晚洲去見孟黛青。
他們只比孟黛青早到十分鐘。
所幸沒有讓孟黛青等他們。
孟黛青進門落座前摘下墨鏡。她看起來沒什么變化,仍舊是那種頂級豪門出身的氣場。慕洛凌猜想,孟黛青沒有遇到太多困難,孟老爺子或許最終還是向這個強勢又凌厲的女兒低頭了。
孟黛青第一時間注意到了慕洛凌的手指——哪怕慕洛凌已經心虛地將左手放在了右手的后面。
孟黛青坐下,然后不緊不慢地開腔:“這是已經到了要結婚的日程,才記得通知我一聲嗎?”
她掃了一眼慕洛凌坐下時仍然平坦纖細的腹部。
“進展太快了,但愿你們不是奉子成婚。”
孟黛青語出驚人。
駱晚洲在旁邊咳了一聲。
慕洛凌縱然早有準備,但也被孟黛青的言論給嚇到了。
孟黛青一本正經地補充道:“玩笑而已。”
但沒人覺得她剛剛是在開玩笑。?
🔒 第 46 章
◎認可◎
孟黛青引起的話題顯然不是一個良好的切入點。慕洛凌擔心這次見面的收場不佳, 于是正想要開口緩和氣氛。她是孟黛青的女兒,是駱晚洲的女朋友,她的確需要在這種情況下充當起溝通的中間橋梁。
但駱晚洲有擔當, 他沒有放手讓慕洛凌處理,而是主動出面,解釋了一下目前的狀況。
“孟阿姨,您好, 我是駱晚洲。”
他彬彬有禮地向孟黛青問好。
“事情是這樣的——”
他率先說明了慕洛凌左手上戴著的鉆戒是怎么一回事。
“洛凌的戒指暫時摘不下來了。”
“然后, 我追求了洛凌一段時間,她答應了給我一個相處的機會, 現在我們正在戀愛。我想過來拜訪您, 跟您問好,所以約了今天和您一起用午餐。”
哪怕是駱晚洲, 此刻到了孟黛青的面前說話, 或多或少也出現了底氣不足的情況。尤其他本身就是以慕洛凌的男朋友的身份來見孟黛青的,他是未來女婿, 將要拐走人家的女兒, 怎么可能做得到理直氣壯呢。
慕洛凌轉頭看向駱晚洲。她對著他微笑,為他鼓勵打氣,在桌下,她握住了駱晚洲的手掌, 之后擺在明面上。
她再次對孟黛青說:“媽咪, 我談戀愛了。我想我的男朋友帶來給您過目。這是駱晚洲。我很愛他。”
孟黛青聽到了慕洛凌的明確表態。
她說她很愛他。
孟黛青是經歷過三段婚姻的女性。她從不否定愛情的意義和價值。但她對于那些所謂天長地久的感情, 報以充分的不信任。比起愛情, 她對于事業投入更多的精力, 事業會帶給她可觀的回報。愛情是乏味生活里的調味品, 僅此而已。
可她不舍得對慕洛凌潑冷水。
所以她的表情還算緩和。
她對駱晚洲有好臉色。
“晚洲——”她這樣親切地稱呼他, 讓駱晚洲作出受寵若驚的反應。他可能是想要盡可能地表現得禮貌,所以才拘謹而專注地投入這場見面里,都不像是他平時高冷淡漠的性格和作風了。
“我自己承認,我是一個掌控欲很強的母親。”孟黛青罕見地說出這種讓步的話,盡管孟黛青的臉面上沒有什么特別的情緒流露,但慕洛凌對此依然感到訝異,她確信,承認掌控欲過強,這對孟黛青而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對于洛凌這個孩子——在她爸爸走后,我一直試圖替她把握人生的方向,所以我干涉了她的很多人生的重要決定。當初她極力反抗我,說要去拍電影《青檸湖》,就像是遲來的叛逆期。我非常生氣,甚至想過要把她強行帶到國外去,讓她去念我給她選擇的學校。”
“但《青檸湖》也是你們兩個相識的契機。”
孟黛青頓了頓。
她看著駱晚洲,以她的出身、她的修養、她的閱歷、她的氣場,施加凌厲強勢的審視在駱晚洲的身上,這是一種強烈的威壓,她要讓眼前這個年輕人知道,他面對的是怎樣的家庭,怎樣的母親。
“我希望,直到最后,我都不會后悔,當時允許她去出演《青檸湖》,給了她遇見你的機會,給了你們這段緣分。”
孟黛青讓駱晚洲不要辜負慕洛凌。她不要聽任何言語上的承諾,她只看他們實際做出的事情。
*
午餐結束后,孟黛青就離開了。
她還有會議,在孟氏集團總部。
沒有太多時間留給她和女兒見面寒暄。
慕洛凌和駱晚洲也要趕往機場。
孟黛青坐在轎車后排,她稍稍松解開脖頸上的絲巾,閉目養神。轎車平穩地行駛在城市快速路上。助理坐在副駕駛座的位置上,正在檢查下午的日程和事項。
午餐地點距離孟氏集團總部并不算遠。二十分鐘的車程。
轎車在總部樓下停穩。
“孟總,到公司了。”
孟黛青睜開雙眼,仍舊是一片清明。她有充足的精力來應對接下來的會議,以及其過程中可能涉及的漫長拉扯與辯論。正當她準備開門下車時,另一側的車門卻被人從外面拉了一下。因為車內門鎖還沒有解開,所以外面的人第一下沒有能將車門打開。
助理扭頭看到了轎車外面站著的人。
“是小孟總。”
多位孟氏的家庭成員在集團公司中身居高位,所以孟總有好幾位。但能夠被員工稱為“小孟總”的,自始至終就只有一個人而已:孟氏集團的太子爺,毋庸置疑的接班人,孟兆旸。
孟兆旸一身深藍色西裝,打暗色領帶,好身材,氣質卓越,他站在后車門邊,笑瞇瞇地示意他們為他打開門鎖。
孟黛青的臉上如同積著一層冰霜。見到侄子,她并沒有多高興。
“姑媽。”孟兆旸開門坐進車里,第一件事情就是問候她。
孟黛青的下巴繃緊,她頷首,算是向他打過招呼。
“我本來還想約您一起吃午餐呢,關于下午的會議上要決議的三份投資案,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就其中細節在會前碰面通個氣。但您留守辦公室的汪秘書告訴我,您中午已經有約了。那么,您剛剛見的是哪位高層呢?是誰的嗅覺這么敏銳,一下子就找到了您這位關鍵人物。”
孟兆旸說起場面話,讓孟黛青都自愧不如。
孟黛青:“我沒有見集團里的任何人。我和洛凌吃了午飯。”
“洛凌?她回B市了?我以為她還在拍戲呢。”
孟兆旸果然對慕洛凌的話題感興趣。
但孟黛青毫不客氣地掃他的興:“她臨時回了一趟B市,把她的男朋友介紹給我見面認識。”
她強調了男朋友的事情,以為能戳到孟兆旸的痛處。
孟兆旸卻遠比孟黛青以為的要沉得住氣,他和顏悅色地接上她的話:“是的。我聽說了。洛凌在和演員駱晚洲談戀愛,對嗎?”
這不是孟黛青期待看到的反應。不過,她也沒有表現出任何失望。
她點了點頭。
“是個很不錯的男孩子。”
她當著孟兆旸的面,倒是樂意肯定駱晚洲。
孟兆旸對此笑而不語。
兩個人都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孟黛青開門下車,孟兆旸隨即跟上。他臉上掛著如沐春風般的微笑,向著路上每一個向他問好的職員點頭致意。
孟黛青一直往大樓里面走。她直接坐電梯到了二十七層,沒有去她的辦公室,而是徑直前往會議室。
在踏進會議室的門之前,孟黛青終于停下來看了孟兆旸一眼。
“如果你不是對什么事情都擺出一副穩操勝券的模樣的話,你在我這兒稍微會更討人喜歡一點兒。”
她的這番言論,剛好被后面路過的某一位總監級別的參會者不慎聽到了。對方是個中年男人,發際線跟不上他在職級上的晉升速度,而他此刻端著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看起來很尷尬,大概是自以為撞破了孟家人之間內部的不和諧。
一直以來,孟黛青和孟兆旸被視作是同一陣營。
畢竟,孟黛青和孟兆旸的父親是同胞兄妹。血緣關系是天然的紐帶。
可如今他們之間似乎都產生矛盾了。這個消息足夠令人震驚,不知道會以怎樣的速度傳播開去。
孟兆旸知道,孟黛青是故意的。
她本可以在完全不會有外人的場合指教他,他必然也會洗耳恭聽。但她偏偏要當著其他人的面,說出這種會讓人產生誤解的話。
她讓她自己持有的態度非常清晰。
孟黛青拒絕幫助他,選擇了和他分庭抗禮的那一邊站隊,無論是在慕洛凌的事情上,還是在稍后要表決的投資案上。
教養為上。
他紳士地替孟黛青開門:“姑媽,您請。”
*
慕洛凌和駱晚洲分開前往機場。
如果他們同乘一輛車去的話,未免太招搖。
慕洛凌在去往機場的路上終于把戒指摘下來了。她稍微用了些力道,鉆戒就很順利地通過了她的手指關節。應該就是駱晚洲所說的,她早起時可能皮膚有點兒水腫,這才讓戒指被卡住了。
對于女演員來說,因為睡眠不好而導致的水腫,是一大常見的困擾。
但是因為水腫而使得手上的戒指被卡住,未免聽起來有點兒丟人。
她沒有忘記給駱晚洲發短信,告訴他,她已經把戒指取下來了。
她還需要找機會把戒指歸還給他。
助理也松了一口氣,這樣她家藝人就不需要戴著一副奇怪的手套出現在機場里。
慕洛凌和駱晚洲各自辦理值機手續。
他們在航班上相遇。
駱晚洲的視線落在她的左手上,空空如也。
他們倆的位置偏偏還被安排在鄰近的兩個座位。
慕洛凌看向替她值機選座的助理。她才不相信這是巧合呢。
“如果被林緹姐知道的話,會批評你的。”她故意恐嚇助理。
助理笑嘻嘻地不承認。
慕洛凌坐下。
駱晚洲的目光越過座位間的隔斷,他問她:“手指沒事吧?”
慕洛凌張開左手手指,雖然一個上午戒指都卡著拿不下來,但沒有留下任何紅痕,可能純粹是在拿取時被卡住,本身并沒有對手指根部的皮膚造成擠壓。
“沒事。”
戒指現在還放在她外套口袋里。
“我到了劇組就還給你。”
駱晚洲嗯了一聲。
其實不還的話,也沒關系的。
他更希望她能保管著那枚鉆戒。等到她愿意考慮婚姻的時候,他會再給她準備一枚更合適的戒指。
飛機從B市起飛,飛往港城。?
🔒 第 47 章
◎我動心很難的◎
電影《沒落家族》在港城的拍攝, 基本圍繞著后半段情節展開。慕洛凌飾演的朱稔和駱晚洲扮演的談瓖,事業線在明處,感情線在暗處。
慕洛凌和駱晚洲回到港城之后, 剩余待拍的戲份已經不多了。
預計的殺青時間是在三月底。
這也意味著,慕洛凌和駱晚洲還能在同一個劇組里朝夕相處不到一個月。
駱楷城導演準備了好幾版結局。他還沒有決定好在最終的成片里要采納哪一個,所以他全部都安排進拍攝計劃里了,打算等到后期制作的時候再做定奪。
這天慕洛凌和駱晚洲拍攝的就是其中一個結尾。
朱稔決定要離開談瓖。她得到了留洋深造的機會。她收拾好了行李, 直到臨行前才告知談瓖, 她要走了,說不好什么時候再回來。這既是道別, 也可能是永別。
開拍前, 慕洛凌穿著深藍色過膝連衣裙站在走廊里,手腕上是一只精致玲瓏的珍珠鏈帶石英腕表, 符合朱稔外柔內剛的氣質。她很輕松地在跟副導演聊待會兒拍攝時的機位和臺詞。駱晚洲還沒有換完衣服, 他不在場景里。
他們一共需要在這個置景里拍兩個版本。
朱稔跟談瓖道別前,她是否踮起腳, 在談瓖的臉頰上落下一吻。
駱楷城導演傾向于朱稔吻了談瓖的版本。
但他沒有賦予這個吻更為浪漫的深意和內涵。他認為, 這只是符合朱稔在港城大學收到的西洋教育背景,她依照西洋禮儀制度,在臨行前以這種方式向談瓖告別,既是她不再愛談瓖的證據, 也是她瀟灑走向人生前路的開端。
而副導演和編劇都覺得, 觀眾基本都會對這個吻, 產生截然相反的解讀。他們將會以為, 朱稔自始至終都是愛著談瓖的, 只是當她面對談瓖——一個她認為對方根本不愛她的男人——她選擇了用故作灑脫的態度來保護自己, 仿佛是在說:我根本不在乎你愛不愛我, 離開你,我也能過得很好。
所以,一時半會兒還討論不出結果。必然要拍兩個不同的版本。
駱晚洲過來的時候,慕洛凌剛好笑盈盈地在說什么話。她不經意間轉身朝向駱晚洲的方向,他親眼目睹了她旋身時裙擺揚起的漣漪般的弧度。談瓖是不可能不對這樣的朱稔動心的。他愛得不自知,而到最后也沒有說出口的勇氣。
編劇對著駱晚洲開玩笑:“晚洲,現在看起來,在這部電影里面,你和洛凌好像又要BE了。”
BE,壞結局,悲劇收尾。
編劇之所以會說“又”,是因為五年前的《青檸湖》就不是以圓滿的結局結尾。
但是相比一般的校園青春電影里,初戀總以慘烈而徹底的愛情悲劇收場,《青檸湖》的結局可以說是開放式的。
高中校園生活的結束,兩個年輕人沒有能沿著同一條道路走下去,他們踏上了各自的人生軌跡,或許日后還會再相遇。在不同的時間和空間,他們仍然有重逢相愛的可能性。就像現實世界里的慕洛凌和駱晚洲。
駱晚洲站到了慕洛凌前面,他擋掉了透過走廊玻璃窗戶照向她的自然日光。
慕洛凌于是往旁邊移了半步。
駱晚洲也隨之轉過一個角度,再一次把她籠罩住他身后的影子里。
一些無聊幼稚的、秘密情侶的戀愛日常。
知情人士駱楷城導演看到了,他坐在監視器旁邊,忍不住偷笑。
駱晚洲聽完編劇說的話,回頭,由上至下看了一眼慕洛凌。他本來就比她高很多,他從上往下的眼神,顯得很有狼系男友視角的氛圍感。
“這么說起來也對哦。不能總演分開的愛人。”他出聲附和了編劇的話。
在劇組其他人的認知里,駱晚洲是絕對不可能說出這種話的。尤其是那些本身就跟駱晚洲合作過其他電影的工作人員。這還是邊界感分明的駱晚洲嗎?
他們把駱晚洲難得表現出這種親切感和親近感的原因,歸為是慕洛凌和駱晚洲并非初次合作,應該只是這兩個人之前合作過《青檸湖》,所以現在再度合作之后,可能會比起別的演員更熟悉一些。
其實這個理由站不住腳。
駱晚洲只對慕洛凌這樣。
駱楷城導演接過駱晚洲的話,他樂呵呵地說:“那你們兩個以后再合作一部糖分超標的愛情浪漫喜劇片好了。反正你是沒有拍過這個類型的電影。我看對你說不定倒是一個挑戰。”
駱晚洲拍愛情浪漫喜劇片,的確不是他信手拈來的題材。他一般接的都是角色類型很復雜的劇本。就像是高級餐廳的料理主理人,擅長把那些精致而身價昂貴的菜肴做到極致,可是如果讓他再返回去煮一鍋最樸素的蛋花湯,他卻不一定能保持高水準。
愛情、浪漫、戲劇,這三種元素結合在一起的劇本,完全跟駱晚洲絕緣。
但如果是跟慕洛凌拍的話,倒不用擔心——駱楷城覺得駱晚洲甚至都不需要用到演技,直接把生活狀態照搬過去就行,已經能交出滿分答卷了。
駱晚洲沒有否認駱楷城的話。
他摸了摸耳朵,隨后再度向著慕洛凌走近一步,低下頭看慕洛凌手里翻開的劇本。她如果再往后面靠,就是墻了。
駱晚洲低下脖頸跟慕洛凌說話:“這里你有想過要用什么姿勢嗎?我站著,然后你踮腳來吻我?”
他又打量著她,尤其是看了看她腳上穿的鞋子,開玩笑說:“你能吻到我嗎?我如果是正常站立的話。”
假如換做是兩人私下獨處的時候,駱晚洲這樣跟慕洛凌開玩笑,她肯定早就壓不住要身體力行地證明給他看,但現在礙于是在劇組里,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慕洛凌還時刻記著要避嫌,所以她只是打了一下他的手臂,沒說話。
駱晚洲笑瞇瞇地跟著她往布景里面走。
他的心情正好。
*
當天晚上,慕洛凌和駱晚洲在酒店里給對方打視頻電話。
說起來也是不容易,明明兩個人住的套房就是樓上樓下的位置關系,卻不能面對面談戀愛。兩邊的經紀人林緹和楊邁克都是謹慎的性格,生怕被爆料者盯上,所以基本上是處于嚴防死守的狀態,盡量減少慕洛凌和駱晚洲兩人獨處一室的情況。
慕洛凌把手機固定在兩個枕頭之間的空隙里,借助手機殼和枕頭套之間的摩擦力來撐住手機不倒下。她坐在椅子上擦頭發,稍微把水珠吸掉一點兒之后,又拿了吹風機過來。吹風機雖然是靜音款的,但運作的時候依然有著呼呼啦啦的聲音,極大地干擾著視頻通話的音質。
駱晚洲就坐在鏡頭前,安靜地看著慕洛凌吹頭發。
像是節奏高度契合的老夫老妻。
等慕洛凌把頭發吹得半干,她把吹風機關掉,然后專心跟駱晚洲視頻。
“你在做什么?”她問他。
駱晚洲向她展示了他手里的玻璃杯。
“我在喝牛奶。”
“喝牛奶?你是小朋友喔,睡覺前不喝牛奶不能乖乖睡覺嘛?”
兩個人享受這種無限推拉,說的話都完全幼稚到不像樣子。
駱晚洲一本正經地告訴她:“小朋友睡覺前不能喝太多牛奶的。”
“是喔,你懂得好多哦。以后應該會是一個好爸爸吧。”她趴在床上,撐著腦袋跟他說話。
駱晚洲也離手機的前置攝像頭更近一點,他面不改色地接著她的話繼續往下延伸:“你連戒指都不愿意收,我還怎么做好爸爸?”
慕洛凌對他的這句撒嬌很受用。但即使這樣,她還是要故意跟他鬧騰,頂他的話:“難道我不收你的戒指,你就做不了爸爸了?”
駱晚洲還真的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
慕洛凌看得都要上火了。
還有什么好多想的?
這種情況下,男人肯定得不假思索地回答說:“我認定你了”、“這輩子只想跟你在一起”這種濃情蜜意的話嘍。哪怕只是說出來哄她的,她聽了第一反應必然是高興吶。
駱晚洲狀似考慮好之后,才開口對她說:“如果你不收我的戒指,我這輩子就沒有辦法結婚了。雖然說結婚后也不一定非要生孩子,但是如果不結婚的話,我就肯定不會有孩子。所以,你不收我的戒指,我就沒有辦法成為一個父親了。”
慕洛凌輕輕哼了一聲,心里很甜,嘴上傲嬌地說:“這個問題需要考慮這么久嘛?”
“其實我不需要考慮。但是怕立刻給你答案的話,你會覺得我不夠真心誠意,所以我只好在心里默默地從一數到十,然后再告訴你答案。”
“你好會啊,駱晚洲。你還是不是我一開始認識的那個駱晚洲了?你怎么會這么多的甜言蜜語啊。”
駱晚洲笑:“那你跟我說說看,你一開始認識的駱晚洲是什么樣子的?”
慕洛凌伸出手,認認真真地細數羅列:“高冷,不愛說話,不喜歡交朋友,從來都不笑,自帶結界……”
“現在的駱晚洲也是這樣子的。”駱晚洲說,“只是唯獨對你不同。”
慕洛凌皺起鼻子,表示肉麻。
“所以,你要珍惜我。我動心很難的。”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1-16 00:05:31~2022-01-17 22:28: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小不點一點點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 第 48 章
◎上進心◎
慕洛凌此刻最想穿過屏幕去抱抱駱晚洲。
他實在太值得她憐愛。
“你再等等, 讓我考慮考慮。”關于是否要從他那里收下鉆戒的事情,她似是稍微松了一點兒口,但也沒有答應下來, 沒有給他任何可以兌現的承諾。
期待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駱晚洲把杯子里的牛奶一飲而盡。他向她展示了空杯子。
“嗯,真是個乖寶寶。”慕洛凌像在夸獎小朋友,隨口說。
駱晚洲故意頂著他那張英俊冷酷的臉,面無表情地索要獎勵:“給乖寶寶的獎品在哪里領?”
慕洛凌撅起唇, 隔著屏幕拋給他一個飛吻。
駱晚洲卻不滿意這個草率又敷衍的吻。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沒有親到。”
“你夠啦。今天白天拍戲的時候, 我可是親了你好幾條片子。”
慕洛凌指的是白天拍攝的道別場景里的吻戲。
駱晚洲的理由更充分:“白天的吻戲,你全部都只親在了臉頰上。”
這其實是劇本的要求。
朱稔來向談瓖道別, 告訴他, 她要在這個學期結束后留洋念書去。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的承諾與親密身份,所以, 一切的接觸都是處在“發乎情止乎禮”的界限內。即使是朱稔要按照西方的風格給他一個告別吻, 那也只是輕輕地落在了他的臉頰上。
“你找導演抗議。找我不管用。”慕洛凌又給堵了回去。
駱晚洲忽然笑了,他說:“我們之后要不要真的演一部愛情類型片?愛情浪漫喜劇, 有大團圓結局的那種。”
這是白天的時候, 駱楷城導演的提議。
“不要。”慕洛凌想都沒想,直接拒絕掉了。
“為什么?”
“我還想演一點兒復雜的角色呢。我跟你不一樣。你是在電影圈里演了太多復雜的角色,而我是在電視劇里面演了太多浪漫愛情喜劇。我才不要接著演愛情類型片呢。你要是遺憾沒有演過這種電影的話,你去跟別人演吧。”
明明是聽起來有點兒辛酸的話, 慕洛凌卻能說得毫無顧忌和不甘。說到底還是因為她現在有足夠的底氣和實力說這種話。她知道, 孟黛青已經不會再是她在電影道路上的阻力。那她就能全力追逐她想要的東西。
慕洛凌很感謝孟黛青, 無論是為對方一直以來給她的嚴格要求, 還是如今相互諒解后的作出的妥協和放手。
“我不要跟別人演。你不想演的話, 那我也不演了。”
駱晚洲有著強烈的自我管理意識。
慕洛凌對著他寵溺地笑了:“好啦,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嘛。反正拍完《沒落家族》之后, 短時間內我應該不會跟你再有合作了。不然也太奇怪了。且不說觀眾會不會覺得我們是在利用‘離婚感’話題的熱度炒CP,娛樂圈里哪有演員會在電影里連續出演情侶檔嘛,形象太固化了。”
就像很多現實生活中的演員夫婦,也會選擇避免在影視作品里原封不動地出演夫妻或者情侶。為的就是能始終保持新鮮感,擴大角色的駕馭范疇,不讓觀眾產生審美疲勞。
“你定好后面檔期的工作安排了嗎?”駱晚洲又問。
這個問題很實際,關系到他們接下來要以怎樣的狀態戀愛。如果進組封閉拍戲的話,他們可能就要持續很長時間見不到對方。
慕洛凌搖頭:“還在談劇本。但我上半年肯定是要繼續進組拍戲的。手里總得有存量,才能保證長期的曝光度。你呢?”
“我應該會休息一段時間吧。”
慕洛凌還沒有自作多情到,會覺得駱晚洲的這種安排是為了她。
但駱晚洲卻親口承認了:“休息的話,就可以遷就你的時間了。不過我猜想,到時候如果你進組了,你的經紀人也肯定不會歡迎我經常過來探班,更別提允許我待在你的劇組里陪著你拍戲。”
慕洛凌忍不住跟他開玩笑:“駱老師,你的事業心去哪里了?”
駱晚洲是真的不在意。
“我可以為了你洗手作羹湯的。”
他已經在電影圈走得足夠遠了。圈內圈外都說他只差一座影帝獎杯,他的演藝事業就足夠完美。但他其實志不在此。他無需依靠影帝獎杯來佐證他的演技與成就。演員向來都是靠詮釋的角色說話。
慕洛凌故意逗他,她說:“是么。但我不喜歡沒有上進心的男人喔。”
“我如果沒有上進心,你就不喜歡我了嗎?”
駱晚洲游刃有余地反問她。
“說不定喔。”她對他眨眼。
駱晚洲的臉上瞬間掛上迷人的笑容。人們通常只能在電影里看到他這副模樣。
他湊近到手機前置攝像頭前面,指節搭上領口,極致的男色。
他壓低嗓音說:“慕老師,明天最好不要落單被我抓到。我會向你證明,我也可以很有‘上進心’的。”他的重音落在了上進心一詞上。
很A很性感。
*
《沒落家族》剩余的戲份拍得很快。
轉眼就到了要殺青的時候。
慕洛凌在劇組的最后一場戲,是她飾演的朱稔拎著箱子將要登船離開港島。而駱晚洲扮演的談瓖則會開車追來碼頭。她在船上,輕而易舉地就看到了他。但他在岸上的送行人群里,卻遲遲找不見甲板上那個漂亮而輕盈的姑娘。
朱稔穩穩地踩著樓梯往船艙客房里去。她已經脫胎成長為一位優雅而強韌的女性。最后,她將會靠在房間里的窗戶邊上,望著談瓖在岸上的頎長身影,看他慌亂無措的樣子。她會是溫和的,但一言不發。
駱楷城導演還是傾向于選擇悲劇結尾。
圓滿結局會沖淡全片濃墨重彩的底色。
但這樣他就對兒子駱晚洲有點兒抱歉,畢竟他現在已經知道了,駱晚洲在和慕洛凌談戀愛。可能定格在電影中的美麗收尾,會帶給這對年輕的情侶更多的鼓勵和支持。
這不是駱晚洲的殺青戲。
他還有兩天的拍攝安排。
這場戲開拍前,駱晚洲表現得很淡定。他還是如常跟慕洛凌對戲走位。
等到造型師、化妝師和發型師為他調整好外表狀態后,正式開拍。
駱晚洲坐在老式的敞篷轎車里,抓著方向盤,不停地踩油門按喇叭,頭發在風的猛吹之下全部向后倒去。鏡頭跟隨著他和車,從碼頭的入口處,一直開到越洋輪船前的水岸邊。駱晚洲剎停,毫不猶豫地跳下車。他在人群中來回穿梭,到處撥開一個個肩膀,努力找尋他想見的人。
慕洛凌飾演的朱稔就在船上。
她骨架纖細得仿佛能被水浪拍倒。但這只是假象。
朱稔始終都是一個有著強大內心力量的人。她曾在家鄉那片傳統的土地上恪守著禮法規矩,她的智慧和遠見被稱作是“秀外慧中”。但是當她離開故土之后,她迅速地汲取著新鮮的知識與風氣,由此生長出更多的勇氣。
現在,她即將坐船遠洋留學。這在當時的年代里,是少有的膽量和決心。
朱稔丟下了談瓖。
她已經領先于他了。
慕洛凌站在窗邊,她身上穿著一件淺藍色改良旗袍。鏡頭捕捉著她的側臉,將碼頭上的駱晚洲變成她的背景板。細膩的微表情在精致的皮囊下涌動著。她是釋然的,解脫的,自由的。她沒有什么悲情離愁縈繞在心頭,所以她的臉上沒有任何凄風苦雨。她心平氣和地為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鏡頭畫面里的焦點,漸漸從她身上轉移到遠處的駱晚洲身上。
這很大概率上就會是整部電影的最后一幕。
落幕前,朱稔是贏家。
她脫離了那座建造在黃土城莊里的老酒廠,也脫離了在繁華新都市里全新建造起來的新酒廠。她帶著新酒廠的股票,以及談瓖在她的銀行戶頭里每年按份額打入的分紅收益,遠渡重洋,她將會去接受深造,成為一個精于學術者。
“CUT!”
導演喊卡。
慕洛凌從船上踩著臺階回到岸上。
駱楷城想要偷偷慫恿駱晚洲為她送上殺青時祝賀用的花束。
駱晚洲不需要來自于父親的鼓動。他直接抱起那束鮮花就大步走向了慕洛凌。
他把鮮花遞到她面前。
慕洛凌揚唇微笑。
“謝謝你。”
駱晚洲俯身展臂抱住了她。
他說:“殺青快樂。”
兩個人分開。
他們的所有舉動,都符合劇組主演同事之間友好互動的范疇,沒有顯得過分親密。
所以沒有引起同劇組工作人員的任何懷疑。
慕洛凌把懷里的鮮花換了一只手拿。在做出換手的動作時,她正好能夠不著痕跡地用手肘碰撞一下駱晚洲的腰。她也正是這么做的。沒有人任何人注意到他們之間的甜蜜小互動。他低頭看她,她對著他笑了一下。
駱晚洲的嘴角按捺不住要揚起來。
“我會留下來等你殺青。”她說,忍住不看他,而是目視前方,對著總編劇姐姐笑得溫柔而自然,仿佛是在對總編劇姐姐眉目傳情。但駱晚洲知道,她此刻的甜蜜笑容,是他的專屬。
花絮鏡頭在這個時候推上來。副導演在鏡頭外說:“洛凌,晚洲,來,對著鏡頭笑一笑。洛凌正式殺青啦!朱稔的最后一天拍攝順利收工!”
駱晚洲的手臂也在這時自然地搭上慕洛凌的肩膀,他將她半攬在懷里。他還特意配合他們之間的身高差,稍微向著她的方向傾彎了一下腰,這樣他們的臉就能處在相近的高度里,慕洛凌一下子就能感受到他靠過來的氣息。
駱晚洲:“等到花絮放出來,應該就沒有人會再說我們之間有離婚感了。”
慕洛凌失笑,這讓她在花絮鏡頭里看起來笑得特別真實,特別甜。
慕洛凌:“別再糾結離婚感的事情了。我們超級般配的。”
駱晚洲攬著她肩膀的手又收緊一些。
“是的。我們最般配。”
*
與此同時,B市,裕墅。
孟黛青端著咖啡杯站在落地窗前面的地毯上。遮光紗質窗簾全部都拉著。日光透過紗簾照落到她冷漠的臉頰上。
絲質藍灰色低領襯衣,黑色修身長款西褲,將她整個人的輪廓勾勒得像是一支銳利嚴謹的鋼筆。
“Carmen。”
她等待的客人準時赴約,露面時使用她的英文名來稱呼她。
“你的侄子直覺敏銳。他試圖想要從我這里得到你的確切動向。”
孟黛青啟唇,似乎是毫不在意的模樣:“那就告訴他吧。讓他提前有思想準備,這并不是什么壞事情。”
“我可不敢告訴他,他的姑媽決定把手里的股票轉讓給信托。孟氏內部都會產生劇烈震蕩的。你真的考慮好了嗎?”
孟黛青轉身,隨手將咖啡杯擱下。她冷淡地答復說:“當然。”
“你在郵件里還特別注明,要我幫你回購市場上流通的星盛娛樂這家公司的股票份額。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星盛娛樂,是你侄子的私人投資產業。你沒有必要跟他在這種規模的生意上小打小鬧,純粹是浪費時間。難道說,你是看上了哪個小鮮肉,決定轉型做演藝圈資本,扔資源捧紅人家,讓人家對你感恩涕零?”
孟黛青在沙發上落座。她的眼神很淡。“不是。家里的孩子一心要闖蕩娛樂圈,經紀合約簽給了星盛娛樂。畢竟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我總不能對她不管不顧。”
作者有話說:
跟大家說一聲,這篇文預計會在月底前后完結。?
🔒 第 49 章
◎保全你的理想不受傷害◎
駱晚洲比慕洛凌要晚兩天殺青。
慕洛凌說她會留在劇組里陪著他。
其實她的這種做法也沒有太顯眼。畢竟, 她是這部電影的女主角,留下來多待兩天等到全組拍完所有的戲份,與大家一塊兒吃完殺青宴之后再走, 會是一種在業內相對比較禮貌的做法。
但因為她現在是駱晚洲的女朋友,所以,放在林緹等知情人士的眼睛里,她這么做, 就會顯得有那么一點兒刻意。他們總覺得, 她是因為駱晚洲而選擇多留兩天。
林緹擔心她會是戀愛腦。
“我難道看起來很像戀愛腦嗎?”慕洛凌才不這么覺得呢。恰恰相反,她覺得駱晚洲有點兒戀愛腦的傾向。他甚至愿意把愛情排序放在事業前面。
盡管殺青意味著他們不能再在工作中朝夕相處, 但該來的總還是會來。
駱晚洲的殺青戲份在一個晴空萬里的午后到來。
慕洛凌沒有拍攝安排。她現在是劇組里無所事事的一個人。她就穿著稍厚一些的深灰色衛衣和牛仔褲, 戴著一頂淺色棒球帽站在場邊的工作人員堆里。
她也沒有化精致的妝容,以證明她的確是一位女明星。她只自己上了很薄的一層底妝, 用粉餅稍微按壓實了。然后就是偏橘調的盈潤唇膏, 與其說是口紅,其實更接近于潤唇膏的作用。除此之外, 她沒有再在化妝上面花工夫。
駱晚洲的最后這場戲很簡單。無論是在演員的演技, 還是拍攝技術手法上,都沒有什么難度。補完幾個機位鏡頭之后,大家其實都更多地在期待晚上的殺青慶祝活動。
慕洛凌原本還站在距離拍攝的布景較遠的位置上。但不知道為什么,她忽然就被駱晚洲的助理拉到前面去了。她搞不清楚狀況, 正在東張西望的時候, 駱晚洲的助理又往她的懷里塞了一束鮮花。
“慕老師, 您待會兒把這束花送給駱老師吧。慶祝談瓖這個角色的全部戲份圓滿殺青!”
原來是籌謀著要她跑上去給駱晚洲送花。就跟兩天前, 她殺青的時候, 駱晚洲過來向她送出花束一模一樣。
慕洛凌當然愿意這么做, 盡管她的經紀人林緹已經在旁邊對她黑臉了。
駱晚洲的助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 無辜地露齒笑著。
他一直有在很積極地磕CP。
“謝謝你把這個機會讓給我。”慕洛凌溫柔地對著他道謝,她把懷里的花束重新抱穩。
“CUT!”
《沒落家族》的全部拍攝通告至此圓滿完成。
慕洛凌走過去把花遞出給駱晚洲。
“這算是我第一次送花給你嗎?”她仰著臉跟他開玩笑。
駱晚洲接過花,彎唇:“我很喜歡。”
他依然堅持伸手過來抱她,當著花絮鏡頭的面,就跟她殺青的時候一模一樣。
“好般配喔!”
不知道是誰在旁邊率先起哄,吵吵鬧鬧又哄哄笑笑的友善聲音,慕洛凌身處其中,她都感覺自己的臉有逐漸升溫的趨勢。
駱楷城導演拿著喇叭,笑瞇瞇地出來維護秩序:“好啦,都別說了。再說下去,他們兩個都要害羞了。”
害羞?
反正駱晚洲臉上是半點兒害羞的表情都沒有。他淡定得很。
“走吧。”
駱晚洲輕輕搭了一下慕洛凌的肩膀,然后自然地放開,他示意她跟著他往布景外面走。
他還想要跟她一塊兒回休息室里坐一會兒。
但慕洛凌還沒有走到場邊,就被她的助理攔住了去路。
“怎么了?”
慕洛凌看助理的臉色好像不大輕松,像是有什么事情。
“慕老師,你的母親來了。她說要見你,現在,馬上。”
孟黛青來了?
慕洛凌毫無準備。
是過來探班嗎?
可是孟黛青也沒有提前通知過慕洛凌啊。
慕洛凌心里有許多不解。她只好先跟助理過去一趟。
駱晚洲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但是礙于他們倆現在的關系還沒有對外公開,所以他也只拉了一下,然后就松開了。慕洛凌的腳步停頓下來,她回頭看他。
慕洛凌說:“我去去就回來。”
“需要我陪你嗎?我是不是也應該過去跟阿姨打聲招呼。”駱晚洲很貼心,也很有禮貌。
慕洛凌卻不清楚,待會兒和孟黛青見面的場合,是否適合有駱晚洲在旁邊。畢竟,孟黛青那邊的事情,偶爾有一些還是牽扯到了很復雜的情況,可能并不方便讓駱晚洲旁聽。
于是她說:“你要不先繼續把殺青的花絮錄完?如果我需要你在我身邊,我發信息或者打電話給你。”
駱晚洲接受她的安排。
“好的。”
兩個人暫時分開。
*
慕洛凌原本以為,孟黛青可能會在休息室之類的地方等她。但沒想到,助理帶著她一路往劇組外面走,先后穿過了兩個需要出示劇組工作證的登記處,慕洛凌直接被助理領到了公開的道路上。
一輛銀灰色的轎車安靜地停靠在路邊。
“慕老師,你的母親在車上等你。”
司機下車為她開門。
孟黛青在等她。
慕洛凌一頭霧水,甚至還隱隱感到一些不安。但她還是走過去,坐進了車里。
孟黛青嚴謹到一絲不茍的程度,看起來跟那次在B市見慕洛凌和駱晚洲的飯局上,沒有任何變化。
“媽咪。”
孟黛青的膝蓋上放著幾只疊放的牛皮紙袋。
她見到慕洛凌出現,就拿起了最上面的那只紙袋子,開始解最上面纏繞起來的密封繩。繩子繞了兩圈就被徹底解開了,孟黛青打開袋子,從里面拿出幾張文件紙。她把文件紙連同那只牛皮紙袋,一并交到慕洛凌的手里。
“這是我要轉讓給你的股票,你看一下。”
孟黛青又接著照樣打開第二只紙袋,仍舊遞過去拿給慕洛凌。
“這是你當初跟星盛娛樂簽署的獨家經紀合約復印件,原件還在星盛那邊,但我看過了,基本上沒什么問題。如果要提前終止合約的話,需要賠償一筆違約金。”
孟黛青連續不間斷地說話,而且話里的信息量又多又密,慕洛凌集中注意力,努力跟上她的節奏。
“這是關于成立個人演藝經紀工作室的一些既往案例。后面附著的幾張紙上的內容,是我咨詢業內專業人士時,他們給出的建議和提示——”
聽到這里,慕洛凌手里已經拿著三只牛皮紙袋了。她忍不住出聲打斷了孟黛青:“媽咪,我沒有聽懂。您為什么要給我看這些東西?我的經紀合約,還有您說的股票,以及什么個人演藝經紀工作室?您是要讓我做什么?”
慕洛凌把孟黛青交給她的第一份文件從最下面抽出,放到上面來。
她清清楚楚地可以看到那份股權轉讓協議上的條條框框。
孟黛青要把自己在星盛娛樂持有的股票份額全部轉讓給她。
且不說孟黛青為什么要這么做。單就一點,孟黛青真的持有這么多的星盛股票嗎?在慕洛凌的印象里,她不記得孟黛青是這種程度上的大股東,這都快要能追上孟兆旸的持股比例了吧。
慕洛凌:“還有,這是星盛的股票?我不理解您的意思。”
孟黛青停下來,她轉頭看著慕洛凌。
有一瞬間,慕洛凌覺得眼前的孟黛青相當陌生。
仿佛她從不曾了解過這個一起生活了好幾年的母親。
孟黛青:“我辭去了我在孟氏集團擔任的全部職務。”
她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闡述一件再簡單、再普通不過的事情,而非是她宣布要脫離她的家庭,她那個煊盛而富有,被外界稱作是頂級豪門的家庭,那個涼薄至極到可以接連培養出了孟黛青、孟兆旸兩代這種性格人的家庭。
孟黛青早已經過了離家出走的叛逆年紀。
她已然是孟氏無法分割的一個部分。
可她卻真實地坐在慕洛凌的面前,心平氣和地對慕洛凌說這些話。
她要與孟氏做一個明確的切割。
“所以呢——”慕洛凌在震驚中找回自己顫抖的聲音,“這是您要把這些東西鋪在我面前,給我看的理由嗎?”
孟黛青微微頷首,她端持著矜貴姿態,她的手指搭在那些牛皮紙袋上,利落毫不拖沓地敲了兩下:“我在想,我和孟兆旸之間的分歧,我和孟氏之間的矛盾,可能會影響到你的演藝事業。”
不。
孟黛青心知肚明,她和孟氏之間的撕扯,根本就不會影響到慕洛凌。
她只是想給自己找到一份可以投入精力的事業。
她把目光放到了慕洛凌的身上。
“所以,我希望盡可能地保全你的理想不受傷害。”
“現在有兩個選擇。”
“一個是將孟兆旸從星盛娛樂的話語權體系中排除出去。”
“另一個是你與星盛娛樂解約,開自己的工作室。”
“你不需要擔心違約金的事情,那只是小數目——”
“您這是在做什么呢?”慕洛凌打斷了孟黛青的話,她皺著眉,將手里的文件一份份重新塞回文件袋里,她根本無法理解,孟黛青突然跑到她面前,跟她說這么一通離譜的話,到底意義在哪里。
她覺得自己在孟黛青這里就永遠找不到自立的機會。
“我只想做好演員的本職工作。我不想理會您的那些事情,您的那些生意對我來說,我一竅不通,也不想牽涉在里面。您為什么要拿著股權轉讓協議來找我?”
慕洛凌至此還控制著情緒,哪怕她的手已經握在了車門鎖上。
她想離開了。
“我不想排除什么孟兆旸的控制權。我也不愿意去權衡考慮要不要開私人工作室。這不是我作為一個演員需要花精力應對的事情。您找我的經紀人聊吧,或者找星盛的曼達總聊這些,再不濟,您還可以坐下來和孟兆旸談。我得先回劇組了——”
慕洛凌打開了車門鎖,下車。
她把所有的文件袋都留在了車上,然后頭也不回地往劇組的方向走去。
孟黛青沒有阻攔她。
孟黛青只是神情漠然,她看著被擺放在慕洛凌原本坐的位置上的一個個文件袋。
慕洛凌對她說了不。?
🔒 第 50 章
◎和解◎
起風了。
慕洛凌逆著風從道路邊一直往回走。風吹在她的臉上, 甚至涼得讓她面頰發痛。孟黛青沒有以任何舉動來阻攔她,放任她越走越遠。
慕洛凌的助理等在劇組門口,沒想到慕洛凌回來得這么快。
“慕老師——”助理試圖跟她搭話, 同時望向她的身后,空蕩蕩的街道路面上一個人影都沒有,“呃,需要給您母親安排住宿嗎?”
慕洛凌停住腳步, 她從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機, 想要給孟黛青打個電話,但最終還是作罷。她繞過助理徑直往劇組里面走, 嘴上冷冷清清地回答說:“不用了。”
當她回到劇組里, 周圍還是一派殺青宴的歡樂氛圍。她沒有必要顯得不合群,所以她還是被人引領著走到了最中間, 駱晚洲, 還有駱楷城導演都站在那兒。駱晚洲的手里還拿著那束鮮花,他對著她輕輕地挑了挑眉毛。
慕洛凌走到駱晚洲身旁。
“還好嗎?”
他可能是看出了她平靜面容下隱含的無奈, 所以才這樣問。
慕洛凌點頭, 這個動作她做得并不明顯。
“沒什么事情。待會兒再聊吧。”她意興闌珊。
駱楷城導演說晚上整個劇組包場聚餐。
大家歡呼。
慕洛凌和駱晚洲這些演員基本都是搭乘第二天的航班離開。
慕洛凌不確定,孟黛青在她這里受到冷遇之后,是否還會留在港城。她現在冷靜下來之后,再反思自己方才的表現, 她意識到她不夠冷靜。她沒有充分地了解前因后果, 不知道孟黛青這次突如其來的決定, 究竟是受到什么原因的促使。她該多問幾句的, 而不是直接不歡而散。
等到她坐在了休息室里, 駱晚洲敲了敲門, 她下意識地應了一聲。他走進來, 就看見她手里拿著手機在發呆。
“怎么了?”他走過來關心她,坐在了她的身邊,手指撫按著她的肩膀,替她緩解肌肉上的僵硬。但她的體態保持得很纖細,所以他基本都捏著她的骨頭,他總覺得她有的時候顯得弱不禁風。駱晚洲撫了她鬢邊的碎發。
他是一個好的傾聽者。慕洛凌愿意對他敞開心扉。
她微嘆:“我媽剛剛找到我,給了我一份股權轉讓協議——”
孟家的事情解釋起來的確很復雜,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即使是面對駱晚洲這種對她家里的情況有所了解的人,她也覺得無從說起。
“我媽說,建議我,要么從星盛娛樂獨立出來,自己成立經紀工作室,要么就通過股權份額來獲得在星盛的話語權。聽她的意思,她好像要從她原本的事業里抽身而出,以后要來管理和干預我這邊的經紀工作。”
她還是盡可能簡明地概述了整件事情的始終。
駱晚洲:“你拒絕了她?”
慕洛凌點點頭。
“但是氣氛鬧得不太愉快?”
慕洛凌嗯了一聲。
他猜得全中。
“讓長輩插手自己的工作,的確不合適。但我記得,阿姨是商業精英,所以她又跟一般的父母不太一樣。”
駱晚洲的分析很中肯。
“就以我自己舉例子。我跟父母之間的來往沒有很深,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其實都跟他們切割得很干凈。但即便如此,在一些節點的選擇上,我還是會咨詢我父親的意見。畢竟他是圈內人,有些時候對問題看得比我透徹。”
“你的情況跟我類似。你的母親有強大的能力,強大的人脈網絡,所以如果她來幫你,并不能等同于傳統意義上家庭作坊式的經紀團隊。但你也很有主見,讓你母親干預太多,也會影響你的狀態。”
慕洛凌往后靠在沙發上,駱晚洲的手臂搭在她的肩上,她沒有擺脫他,她反而很依賴此刻的溫馨和倚靠。她輕聲說:“你說的都對。但你還是沒有給我指明道路。如果是你遇到我現在的處境,你會怎么做?”
駱晚洲把她的手機從她的手心里抽出來。
他把手機屏幕正對著她的臉,很輕易就用人臉識別打開了她的手機鎖屏。
“我會怎么做,對你并沒有太多的參考價值。但我知道,慕洛凌會怎么做。”
他的話,慕洛凌卻不相信,她笑,情緒倒是緩和了很多:“那你倒是說說看,我會怎么做。”
“你會給你母親發短信。”
他的話簡短而有力,讓慕洛凌一下子就怔住了。
“別再糾結了,既然不放心她,那就給她發條短信問問看。”
駱晚洲攬住慕洛凌,他強勢地把手機塞進她的手里,讓她直面她回避的問題。
“你喜歡通過有效的溝通來解決問題。我也知道,這是一種好的手段。短信的方式,比直接語音通話來得迂回,但也更給你安全感,適合你現在矛盾而糾結的內心。問問她吧,今晚她會不會留在港城,需不需要你幫她訂房間,這樣兩邊都能有臺階下……”
慕洛凌咬著唇,她承認駱晚洲是對的。
她只好打開聊天軟件。
只不過,她還沒有點開和孟黛青的對話框,反而先收到了孟黛青發過來的消息——
“你先拍戲吧。等到你什么時候有空回B市了,我們再坐下來好好談。”
“我也不是一定要插手你的事業。”
“只是,我還是不太放心你。有些事情,你必須得知情。今天是我太著急了。一切等你回B市再說吧。”
孟黛青率先跟慕洛凌低頭服軟。
這是過去聞所未聞的事情。
孟黛青怎么會是這種性格的人呢。她始終都是要強得可怕,說一不二的人物,做事情手腕硬得讓孟老爺子都發怵。可她現在能軟下來給慕洛凌發出這些話。慕洛凌都懷疑,是不是孟黛青的手機在別人的手里。
慕洛凌把這幾條消息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最終才把手機鎖住。
她消化完了這些內容,然后仰起頭看著駱晚洲。
“我媽不是這樣的性格。這些話,不像是她本人說的。”
她的聲音在微微顫抖。
駱晚洲又坐得離她近了一些,他環住她的腰,把她擁入懷里,手指安撫著她的頭發。“她很愛你的。”
“我——”她心里驟然涌起的情緒無從說起,這幾年間發生的事情在她的腦海里迅速地一掠而過,但這些零碎的片段,拼湊起的是一個不近人情的母親形象。從慕洛凌報考電影學院開始,她跟孟黛青之間就始終隔著一層矛盾,從前是明晃晃的抗爭與壓制,發展到現在,是孟黛青的冷處理,和慕洛凌的退讓。
慕洛凌原本都不指望能夠與孟黛青在她的職業選擇分歧上和解了。
但現在,她是不是能暗暗地妄想一下,這個分歧,或許能夠被彌合。
慕洛凌給孟黛青回復了消息。
她說:“好的。我這兩天就能回B市。那就等我回家再談吧。”
她又在駱晚洲的鼓勵下,發出了第二條消息:“您今晚留在港城嗎?需要我給你安排住宿嗎?”
孟黛青那邊的消息也來得很快。
“不用。我已經在機場了,馬上飛。”
孟黛青依舊是雷厲風行的氣質。
慕洛凌放下手機,對上駱晚洲的眼神。他溫和如舊。
“我沒想到,給我這些建議的的人,居然會是你。”她說。
“為什么不能是我?”
“我之前一直覺得你性格里的冷漠,比起我,應該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吧。”慕洛凌的這番話已經能夠讓駱晚洲的眉毛蹙起來,她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她還有后半句話沒有說完整呢,“不過,我忽然發現,我好像想錯了。你是很溫暖的一個人。”
她的后面半句話,讓駱晚洲的眉頭重新舒展開。
“我一點兒都不溫暖。我很冷漠的。”駱晚洲故意說反話,像是哄不好的模樣。
慕洛凌戳了戳他的手臂:“別這樣嘛。我又沒有說錯什么。你問問看其他人,他們肯定都是這樣看待你的啊。你以前對我可差勁了——”
“差勁?”駱晚洲反問,“比如呢?”
“我就不說遠的了,你來客串《情與債》的時候,你難道對我很熱情嘛?你明明演的就是我的初戀誒,結果在片場,我們連話都不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演的是我的債主呢。”
駱晚洲:“是你太受歡迎了,我根本都找不到機會跟你說話。”
他還倒打一耙。
駱晚洲一直有在看慕洛凌的臉色。看她明顯不高興了,他就巧妙地往回找補:“但還好,我們還是在一起了。”
“是我人美心善,才愿意跟你談戀愛。”她一本正經地強調。
“嗯。”駱晚洲肯定說,“多謝慕老師不嫌棄我。”
慕洛凌這才滿意。
她看了一眼時間,然后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好了,好了,你可以走了。在我這里待得太久了啦,到時候別人找你找不到,就會多想的。快點走,快點走。”
“這就趕我走了?我現在走的話,你要到晚上殺青宴的時候才能見到我嘍。”
慕洛凌點頭:“對啊。你快走。”
駱晚洲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意圖很明確。
慕洛凌也不敷衍他,湊過去給了他一個非常扎實的吻。
“好啦,可以走了。”她還不忘揉了一把他的頭發,像是在摸大狗的腦袋。
*
自從慕洛凌和孟家明面上的關系在趙曼達那里被點明之后,孟兆旸對星盛娛樂的關注程度顯然提高了不少。以往趙曼達一整年都見不到孟兆旸幾次,結果最近卻是隔三岔五地能見到他。
趙曼達也摸不準是什么情況。
要說慕洛凌和孟家的關系,外孫女和外祖家,這也不是從今年才開始的啊。為什么孟兆旸前兩年就跟沒有慕洛凌這個表妹似的,現在倒是格外上心,就差事事過問了。
孟兆旸這次問起《情與債》這個項目。
“你之前說,因為女主角的合約糾紛,所以這部電影的定檔要往后一直推遲。現在呢,合約問題解決了嗎?電影打算什么時候上?”
孔宓心和星盛之間的合約糾紛,孟兆旸還插手過。是他當時提出,順著孔宓心和駱晚洲之間的緋聞,直接通過傳媒來捅破。后來駱晚洲的團隊迅速處理和辟謠,而趙曼達也很快得知,原來駱晚洲真正在交往的女朋友恰恰是慕洛凌。
趙曼達當時就覺得古怪。
她傾向于認為,是孟家不滿意駱晚洲這個未來的外孫女婿。
孟兆旸還在等她的答復。
“Amanda?”他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趙曼達回神。
“噢,孔宓心和星盛的和解談判已經達成初步意向了。我們這邊的后續應該是同意不封殺,以確保目前有孔宓心參與的電影項目能如期上映,而孔宓心的經紀合約會在星盛再壓兩年,期間的經紀抽成談到了A類合約的比例。兩年之后經紀合約解除,雙方都同意不再續約,好聚好散。”
這可不是什么“好聚好散”。
星盛以大比例的經紀合約抽成,榨取了孔宓心作為演員的品牌價值。
是孔宓心面對星盛娛樂,只能選擇低頭認輸。
“所以,現在《情與債》項目在重新考慮擇期定檔上映。按照目前的進度,應該能趕上五一的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