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 爭風吃醋 月夜表白……
月色皎潔, 燈籠搖擺。
在夜色徹底籠罩下來,蕭雪葵趕回來,人齊了, 宴席開始。
宴席設在花園長亭里, 正前方是蓮花池塘, 清澈的水池里金魚肆意穿梭著, 長亭兩側是花圃以及花架, 花圃里有芬芳的月季, 淡雅的秋海棠等,花架上纏繞茂盛的紫藤以及凌霄花等。
凌霄花藤蔓從花架上攀至長亭, 沿著梁柱爬上亭檐,葳蕤的枝葉以及花朵幾乎將頂端全然覆蓋,有蝴蝶收攏翅膀棲息在盛開的凌霄花里。
夜風輕拂, 便是陣陣清香,仰頭可見白玉盤, 低首可賞美景, 愜意快哉。
長河不想和男人同桌,于是祝荷安排分席。
駱驚鶴、薛韞山以及周玠圍繞一個餐桌用晚膳, 而祝荷等四個女子則在另一個席面吃。
長河環顧四周,看著祝荷等人,不由熱淚盈眶,感動道:“今歲生辰有你們陪在我身邊,真好。”
祝荷握住長河的手,輕聲道:“姐姐, 以后我們還會陪你度過你人生的每一個生辰。”
“說好了,不許反悔。”長河眼圈通紅。
祝荷抹去長河眼角的淚滴:“當然不會了。”
蕭雪葵亦頷首,連珠微笑。
“來, 這個時候斷然少不了酒,來,干一杯。”長河露出燦爛的笑容,依次給祝荷等人斟酒,接著四人便舉杯對飲,氣氛歡快活絡。
而旁邊薛韞山這桌卻非常安靜,像是受到冷遇一般,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去管,去活躍氣氛。
駱驚鶴默默給自己舀碗魚湯,而薛韞山與周玠相對而坐,兩人時不時眼神交鋒,可薛韞山不受他威脅,也不告訴周玠祝荷的心上人是誰。
長河心情甚好,與朋友對飲,又吃了口酒,隨意往腰間一抹,空蕩蕩的,長河瞬間大驚失色。
祝荷:“姐姐,怎么了?”
長河慌得直起身:“我的香囊不見了。”
連珠:“是小荷送的香囊嗎?”
“對,怎么辦?怎么辦?不久前還在的!”長河急得團團轉,就要動身去找香囊,祝荷開口,“姐姐莫急,香囊就算丟了也肯定在府內,姐姐你且冷靜,好好想想丟失香囊前都去了哪些地方?”
長河緩口氣,思量道:“正屋還有后院廚房。”她用拳頭砸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祝荷:“興許是掉在路上了。”
連珠:“我們先找找吧,或許就在這附近。”
“阿珠說得對,這樣,我們分頭找。”祝荷說著,就分配好任務,連珠與蕭雪葵去廚房那邊尋覓,她與長河則是在花園以及堂屋找。
祝荷這桌的動靜被薛韞山察覺,他忙不迭過去詢問道:“祝荷,怎么了?”
祝荷:“姐姐的香囊不見了。”
“我也來幫忙,人多力量大。”薛韞山道。
祝荷:“有勞了,是一個翠綠色的香囊,上面繡了很多花,以及姐姐的名字。”
薛韞山:“我曉得,長河姑娘給我看過。”說著,他看向長河道,“長河姑娘,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找到。”
長河頭一回沒有刺薛韞山,而是道:“拜托了。”
駱驚鶴喉結滾動,用帕子掩唇咳嗽,一言不發起身幫找香囊,彼時傳來周玠的聲音:“亭子里沒有。”
長河正是心煩意亂的時候,聽周玠的花,沒好氣道:“你說沒有就沒有了?”
周玠瞟眼祝荷,不再吱聲,提步出亭,目光四處搜尋。
然而,即便眾人齊心協力,也未曾找到香囊的一點兒蹤跡,長河欲哭無淚,躁得在原地跺腳,祝荷安慰道:“沒事,姐姐,我再繡一個便是。”
長河:“可是都怪我。”她懊惱不已。
祝荷:“莫要在意了,今日是你生辰,是個喜慶的日子,何必去介意那些小事兒。”
連珠道:“小荷說得對,你若實在煩心,我把我的香囊給你如何?”
長河:“那怎么成?我不能要。”
連珠:“那先借給你戴,等小荷重新給你繡一個再還我。”
長河癟嘴:“不要了。”
蕭雪葵默不作身離開再去找一遍,祝荷想去叫住她,可是她動作太快,開口的時候蕭雪葵已然躍走。
薛韞山:“肯定是我沒仔細找,我再去找。”
祝荷:“算了,吃飯吧,多謝你們幫忙。”
薛韞山:“對不住。”
祝荷:“不怪你,驚鶴,風有點大,你還好嗎?”
駱驚鶴攏了下披風,沉聲道:“無妨。”
至于周玠,祝荷一個眼神都不曾給,對此周玠只是咧了咧嘴。
在幾人勸說下,長河姑且不煩了,回到桌上吃飯,到底粗心大意丟了香囊,長河心中郁悶,于是酒越喝越多。
祝荷曉得她心煩,便由著長河了。等回過神,長河已經癱再桌上,口中吐出一連串聽不懂的含糊話。
約莫念得是香囊。
祝荷搖搖頭,托起爛醉的長河,對連珠道:“阿珠,你招待下他們,我送姐姐回屋。”
連珠:“好,你去吧。”
薛韞山站起來道:“祝荷要不要幫忙?”
“不用。”
“好吧。”薛韞山低落垂眼,重新坐下來。
“嫂子,咳咳,我想去休息一下。”駱驚鶴忽而道。
祝荷:“那你隨我來。”
駱驚鶴:“殿下,下臣先告辭。”說罷,駱驚鶴緩緩站起來跟上祝荷,卻在這時,薛韞山冷不丁道,“駱大人,可要我扶您?”
駱驚鶴:“不必。”
覷著三人離開的背影,薛韞山壓低眉眼吃口悶酒,她就這么走了,說實話今日還沒和祝荷講幾句話,對話少得可憐。
不過比起周玠,他還算好的,思及此,薛韞山心頓時感受到寬慰,失落的心情稍微好轉,又吃了一口酒。
周玠:“薛公子,小心噎著。”
薛韞山臉蛋有些酡紅:“有勞殿下憂心,我不會。”
周玠短促哂笑,吃下一杯酒,道:“為何不跟上去?”
薛韞山:“未經祝荷同意跟上去太過冒昧,我可不像有的人。”
周玠微微瞇起眼:“我有個疑問,薛公子的表字不會是叫小狗吧,看到主人就搖尾巴上去舔。”
薛韞山:“至少不會見人就咬。”
兩個你一句我一句,拌嘴斗舌,互不相讓,飯桌上風云涌動。
周玠:“好一張伶牙俐齒,不知出了這個門,這嘴巴還能張開嗎?”
“當然了。”薛韞山回話,“還有,祝荷覺得我像貓兒,很乖的那種,招她喜歡,不像有的人,討嫌得緊,明知道祝荷不喜歡,還要湊上來,不要臉的家伙,三殿下,你說這種家伙是不是不要臉?既然心知肚明自己不受歡迎,為何還要登門?他這不是純粹找罪受嗎?”
周玠重重放下酒盞:“呵,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薛韞山揚眉,帶著高人一等的氣勢,炫耀道:“此言差矣,我是祝荷親口承認的朋友。”
這是事實,正因為是事實,所以周玠再怎么理智也被氣到了。
周玠壓著眉眼,目露戾氣,一下子站起來,見這架勢,薛韞山故作柔弱,假惺惺道:“殿下這是要做什么?不會又想拎我的衣襟吧?哎,殿下身份尊貴,而我一介草民,殿下想拎就拎吧,我是不會反抗的,就算被欺負我也得受著畢竟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商人。”
周玠握拳,感覺拳頭打在棉花上,一窩的火氣和躁意沒地方發泄。
“來來來,殿下,再打我兩拳,打重點。”薛韞山獻出自己的右臉,雖然會難看,但他賭祝荷會關心他,更何況薛韞山賭周玠不敢打他,因為他一旦打了,勢必會讓祝荷更加不喜。
本來就招人煩了,若周玠敢打,就是雪上加霜了。
適才在堂屋,周玠拎他衣襟的時候,薛韞山就是審時度勢示弱,化解危機,薛韞山明白像周玠這種身份地位尊貴的人,他無法從實力方面超過對方,也打不過周玠,既然如此,那他就充分發揮自己的優勢,湊巧蒙對了周玠的軟肋,所以薛韞山愈發敢和周玠在言語上硬碰硬。
若周玠被激怒要害他,那他就故意示弱,讓周玠成為明晃晃的惡人,永遠被祝荷討厭。
這便是薛韞山的策略。
劍拔弩張之際,連珠淡淡一笑,開口:“二位莫要吵架,以和為貴。”
薛韞山趕緊道:“連姑娘,你可看清楚了,不是我要和他吵,而是三殿下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像是要弄死我,等祝荷回來了,請連姑娘務必為我說說話,讓祝荷為我做主,我不僅沒鬧事,還平白無故受了欺負。”
連珠:“周公子,請你坐下來。”
周玠握緊拳頭,冷冷睨薛韞山一眼,他這輩子第一次遇到薛韞山這種乳臭未干的小子,或多或少無法鎮定自若面對,眼下也只能暫時咽下這口氣。
到底是他小看了薛韞山,這家伙有點腦子。
“失禮了。”周玠作揖。
似乎是為了和緩氣氛,連珠道:“二位還有何需要嗎?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望見諒。”
“沒有沒有。”薛韞山道,“這酒這菜都合我胃口。”
“那便好。”
周玠悶下酒,點點頭,繼而看向連珠,長河與蕭雪葵他都知道,而這個女子又是祝荷在哪里認識的?
“看姑娘裝飾和骨相,似乎不是漢人?”周玠問。
連珠:“我是半個南疆人。”
“南疆?我聽走南闖北的商人說那里的人都養什么毒蟲子,信奉鬼神自然,巫蠱術盛行,神秘詭異,還十分排斥外人。”薛韞山打個哆嗦,“對了,我記得南疆那邊以前最厲害的勢力是叫烏瑤寨,是南疆的領袖,不過二十幾年前烏瑤寨的祭司突然暴斃,寨子群龍無首,各方勢力互相內斗,元氣大傷,至此衰落,也因為烏瑤寨內斗,南疆大亂,其余的寨子為了爭奪資源地盤,全都打起來了,如今南疆已然成了一盤散沙,大小戰爭持續不停,動蕩不安,混亂危險。”
連珠:“沒想到薛公子如此見多識廣。”
周玠瞥薛韞山一眼。
薛韞山不好意思道:“一年多前認識一個朋友,他為了找幾樣稀世藥材冒險去過那邊,一次吃酒的時候他同我講的,也不知道對不對。”
連珠:“確實如此。”
“連姑娘,你不會也養蟲子吧?”薛韞山好奇道。
連珠搖頭,這時周玠道:“連姑娘與祝荷是如何認識的?莫非祝荷去過南疆?”
連珠:“非也,我身體天生缺陷,很小的時候便來到中原求醫,我與小荷是在去歲相識。”
薛韞山踟躕道:“連姑娘,問句冒昧的話,你的眼睛好全了?”
“嗯,視物清晰。”
薛韞山真誠道:“連姑娘真為你高興。”
連珠:“多謝。”.
再說祝荷這頭。
祝荷將吃醉的長河安置在房里,但長河極不老實,突然又鬧著要找香囊,吵吵嚷嚷,折騰了好一通后才安安分分躺在床上,然后長河又難受起來。
祝荷讓駱驚鶴守一下長河,等她去廚房熱一碗醒酒湯。
等祝荷喂了醒酒湯,已經過去半柱香功夫,長河口中念喃著睡下,看著忙前忙后的祝荷,駱驚鶴伸手扶住祝荷,道:“嫂子,你還好嗎?”
祝荷:“我沒事,好了,驚鶴,我送你去廂房。”
駱驚鶴松開手,用力握緊,說道:“嗯。”
月色皎潔,祝荷與駱驚鶴同行,駱驚鶴稍在后頭,步履緩慢。
忽而,駱驚鶴開口:“對不住,讓你煩心了,他非要跟來。”
他是誰,不言而喻。
“無妨,我不在意,我就當看不見,我估計周玠心里難受著呢。”祝荷回頭笑笑道。
“好了,到了,你今日便在這里歇息一夜吧。”
駱驚鶴:“好。”
安置好駱驚鶴,祝荷也該走了。
駱驚鶴:“你去哪?”
祝荷:“我回花園,咋啦?”
“無事。”
“那我走了。”
門沒徹底關緊,留出一條小縫隙,里頭的駱驚鶴就利用這條縫隙目不轉睛窺伺祝荷遠去的背影。
些許微弱的光透過縫隙照亮駱驚鶴一只下三白眼睛,那只眼睛陰郁而灼熱。
他一邊看一邊抬起方才碰過祝荷的右手,放在唇邊用嘴唇碰了碰掌心,接著用鼻子深深嗅聞。
吸食多了,虛弱的身體猛然有了反應,駱驚鶴嫻熟動作,過了一會兒拿出帕子擦拭干凈,動人的眉眼慵懶舒展,空氣中殘留動情后的味道。
嗅到難聞的味道,駱驚鶴煩戾地蹙起眉心,扇了自己一巴掌,像是在警告自己沒有資格肖想。
惡心。
于是駱驚鶴從懷里取出翠綠色的香囊,隔著一個拳頭的距離聞了聞香囊散發出的香氣。
半晌后,駱驚鶴收好香囊,漫不經心笑了一下。
長河有祝荷親手繡的香囊又如何?還不是守不住可是祝荷答應要再給她做一個。
念及此,駱驚鶴眼里止不住妒忌。
還有那廝周玠,周玠似乎沒有繼承皇位的想法,駱驚鶴這些天始終待在周玠身邊暗中觀察,得出這個八九不離十的結論。
這正合了他的意.
與駱驚鶴分開后,祝荷又去探視長河,見長河睡得正香,祝荷放心了,這才往花園去,誰知才走了幾步,迎面碰見了身量搖晃的薛韞山。
“韞山,你怎么在這?你這是吃醉了?”祝荷聞到濃郁的酒氣。
薛韞山滿臉酡紅,癡癡笑了笑:“我沒吃醉,祝荷,我就是來找你的,嘿嘿。”
他借著上茅房的理由離席來找祝荷,他實在想和祝荷說說話。
祝荷:“你怎么喝這么多酒?”看他這神志不清的樣子,祝荷就有些心煩,薛韞山也沒帶人過來,還得去隔壁叫人把薛韞山帶回去。
薛韞山猶豫了片刻,訕訕道:“喝多了才有膽子過來。”
“好了,我送你回去。”
此話一出,薛韞山就不樂意了,立刻跑到祝荷面前,不管不顧抱住人家,道:“我不回去!”
祝荷:“你先松開。”
薛韞山一聽,心里委屈,便撒嬌道:“我不想回去,別趕我走好不好?”
祝荷:“那你要怎樣?”
薛韞山仰頭,癡癡望著祝荷,然后傻笑起來:“嘿嘿,祝荷,我抱到你了。”說完,他又緊張起來,小心翼翼道,“你不會生氣了吧。”
“嗯,我生氣了。”
薛韞山嚇得一個激靈,趕緊放開祝荷,道:“對不住,你千萬莫要生氣。”
祝荷抿唇,薛韞山眼珠子骨碌骨碌轉,小心翼翼牽起祝荷的袖角:“不要生氣了,我知錯了,祝荷姐姐。”
月色傾斜,祝荷目及薛韞山半張映光的臉,漂亮精致,圓圓的眼睛溢出薄薄的霧氣,朦朧秀美,齊肩碎發微微晃動,發烏而潤澤,額頭的抹額歪了一截,十分養眼可口。
祝荷眨了眨眼睛:“叫姐姐也沒用。”
薛韞山咬唇:“姐姐,我不想那么快回去,我才和你待了一會兒,我還想多在你身邊待著。”
祝荷狀似不解:“你為何要和我待在一塊?”
所謂酒后吐真言,薛韞山眼尾燒出羞恥的紅:“你明知故問,我喜歡你。”
祝荷疑惑著道:“是嗎?”說著,祝荷用小指勾起薛韞山的下巴,輕聲,“即便我再耍你,你也會一直喜歡我?”
“嗯。”薛韞山重重點頭,酒量壯膽,他直勾勾注視祝荷,感受到薛韞山的熾熱誠摯的感情,祝荷突然一陣口渴。
有時候薛韞山是挺招人喜歡,至少她大部分時間不曾對他厭煩,眼下她確實有點寂寞了,興許是吃了點酒的緣故。
酒真不是個好東西。
既然薛韞山送上門來,那她不如接受,反正脫身很簡單。
打定主意,祝荷便道:“你把頭低下來。”
薛韞山不明所以,只是懵懂照做,然后嘴唇就驀然被祝荷親了。
此事發生得出人意料,薛韞山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滿腦子一片空白,直到聽到祝荷說:“怎么了?嚇傻了?”
“我、我、我”薛韞山緊張歡喜到舌頭打結,不知說什么,“沒、沒,不是,我沒。”
好半晌他才回過神,愣愣道:“你親我了。”
祝荷:“不行嗎?”
“行行行!!”薛韞山后知后覺狂喜,厚顏無恥繼續提要求,“那你還能再親我嗎?”
顯然他意猶未盡,不對,根本來不及回味。
祝荷沒回答,反而耐人尋味問道:“除了我,你和旁的姑娘交吻過嗎?”
“沒有,絕對沒有,我薛韞山對天發誓!”
祝荷失笑,隨后一手揪住薛韞山的衣襟,將人拉下來對準他的唇瓣吻上去。
薛韞山瞪大了眼睛,身體微微顫抖,雙臂下意識回摟住祝荷的腰肢。
親了一會兒,薛韞山滿臉通紅,就連脖子也紅得不像話。
祝荷退開,好笑道:“你是笨蛋嗎?都不會呼吸,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
薛韞山被親得幾乎要斷氣,聽到祝荷的話粗粗喘氣,羞慚地垂首,像個小媳婦別扭解釋道:“我太緊張了,以為是幻覺。”
祝荷掐他一下:“現在呢?”
手臂傳來疼痛,薛韞山抬起眼簾,緩聲道:“你再親我一下我就知道是不是幻覺了。”
小心思不言而喻。
祝荷卻命令道:“你自己來。”
“好。”薛韞山眼睛牢牢鎖住祝荷的唇瓣,繼而捧起祝荷的臉龐,感受她肌膚的細膩光滑,緩緩低頭,輕柔地貼上祝荷的嘴唇,慢慢研磨,不時細細啃咬吮吸,用舌尖舔舐祝荷濡濕的唇,用盡手段汲取得之不易的津甜。
二人交吻,唇齒相依,相依的半截身子暴露在月光下,畫面旖旎曖昧。
走廊另一側的月洞門,連珠靜靜注視二人,無奈笑了笑,這時后頭響起幽微的腳步聲。
連珠扭頭:“周公子,你怎么走到此處了?”
周玠:“迷路了,還望連姑娘再指下茅房方向。”周玠是尾隨薛韞山來的,他本來想找個地方盤問清楚不久前沒問出的問題——祝荷喜歡誰。
誰知跟丟了,好不容易找到些許蹤跡跟來此處,然后碰到了連珠。
連珠轉身,遮住部分門,道:“我給周公子帶一下路。”
“等等。”周玠上前,疑惑道,“祝荷住在里面嗎?”
連珠:“小荷住在明鏡齋,周公子,請。”
“有勞了。”
說著,周玠的目光不露痕跡穿過月洞門,直直望向盡頭,只有葳蕤的草木,什么也瞧不見。
可是連珠叫停他里頭定然有蹊蹺。
連珠撇眼回首的周玠,搖搖頭,小荷做事就是隨心所欲,適才之事若是被周玠目睹,恐怕薛韞山吃不了好果子。
回想方才記憶,連珠嘆了一口氣,她竟然心甘情愿做起把風打發之事,不過只要祝荷開心,她也就釋懷了。
彼時,祝荷二人尚不知月洞門外的事。
薛韞山到底是太久沒交吻,回爐重鑄了,只親了一會兒就把自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腦袋依靠在祝荷肩頭,心跳加速,全身發熱,紅潤的嘴唇張合,吐出濕熱的氣息。
薛韞山聲線發抖:“祝荷,我以后能不能繼續叫你姐姐?”
“隨你。”
薛韞山高興了,笑著閉上眼睛。
“姐姐,我好像醉得很厲害,你扶我去房間里好不好?”薛韞山道,言語暗示性十足。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薛韞山說完這句話就突然沒動靜了,祝荷仔細觀察才知道這廝竟然睡著了。
祝荷:“”
祝荷扶著薛韞山轉頭把人安置在連珠隔壁的廂房,關上門才走兩步,拐角處突然伸出一只強硬的手把她拽過去。
因著聞到熟悉的草藥味,祝荷并未反抗,于是就被駱驚鶴抵在窗欞下,被他所壓制,被他所俯視,被他所桎梏。
駱驚鶴用力扣住祝荷的小臂,眼睛死死凝視祝荷濕潤紅腫的嘴唇,兩人的距離近乎親吻。
寂靜之中,祝荷面不改色道:“驚鶴,你作甚?”
駱驚鶴不說話,面孔冰冷,毫無表情,只是抬起另一只手,用略微粗糲的指腹顫抖地觸碰祝荷的唇角,此舉委實唐突,像是要越雷池的跡象,祝荷微微蹙眉:“驚鶴,拿開你的手。”
“我看到了,嫂子。”駱驚鶴道。
祝荷詫異,注視駱驚鶴的眸色,突然捕捉到什么,可她又覺著不大可能,道:“先松手。”
駱驚鶴額角青筋暴戾地跳動,質問道:“為何要那樣?”
祝荷冷靜道:“驚鶴,你想作甚?”
駱驚鶴垂眼,直直望著祝荷,許久之后,他抿直的唇線動了:“為何他就可以?他勾引你了?”
萬籟俱寂,唯有眼前人沉重的心跳聲與呼吸聲清晰入耳。
他的睫毛在顫抖,眸色深如黑夜。
祝荷心突突一跳,愣了半晌,頗感意外驚愕。
“你”
“倘若你要人陪,為何不能看看我?我哪里比薛韞山差了你可是嫌棄我的身體,覺著我身子骨孱弱?”終是被刺激到,駱驚鶴再也忍不住。
憑什么薛韞山行?而他連一記眼神都得不到?
“驚鶴,你在胡說什么?”
駱驚鶴不動聲色深呼吸,啞聲道:“祝荷,我很清醒,我都說到這個份上你為何要裝傻?我駱驚鶴愛慕你,嫂子,我愛慕你,你的小叔子喜歡你。”
說著,駱驚鶴目不轉睛看著祝荷,低頭把臉湊到祝荷掌心,眼底略微閃爍,似乎在期待什么。
片刻的死寂之后,祝荷攏緊五指,緩緩道:“驚鶴,我與你是親人。”
駱驚鶴冷笑:“可你真的是我的‘嫂子’嗎?你真的是我所認識的那個‘祝荷’嗎?”
聞言,祝荷沒怎么驚訝,以駱驚鶴的聰慧不難猜出祝荷非“祝荷”,殼子里的靈魂已經換了。
但祝荷并不打算承認。
“你不信鬼神之說,當知這世間斷然沒有那等詭異之事發生。”
駱驚鶴低低一笑:“嫂子,是你自己說的,我從未提及任何鬼神之事。”
祝荷頓時懊惱,知道自己掉進駱驚鶴給她挖的陷阱里了,或者說她自己挖坑害了自己。
“事實無法逆轉,我是你嫂子,你是我小叔,倘若你想改變我們之間的關系,那往后我們之間或許沒有再見的必要了,驚鶴,我始終拿你當我的弟弟,除此外再無旁的感情。”祝荷一字一頓道。
祝荷的心是硬的,亦是軟的,所以她才會和駱驚鶴說清楚,而她無情的話語對駱驚鶴而言無疑非常致命。
駱驚鶴止不住戰栗,眼睛眨眼通紅。
少年埋藏在心底的秘密控制不住破土而出,得見天光,然而天光只有瞬息,下一刻就被黑暗侵蝕殆盡,讓他窒息。
祝荷抬起左手,搭在駱驚鶴攥住她右小臂的手背上,柔聲道:“松開我,好么?”
“驚鶴,我很感謝你喜歡我,只是我沒辦法接受,你是我小叔,從一開始,我就注定沒理由對你產生什么心思。”
聽言,駱驚鶴道:“我不在乎那些世俗倫理。”
“我也不在意,你知道的,我拒絕你不是因為那點簡單的倫理身份。”
“那我不當你小叔不就好了。”
祝荷說:“那我們之間就沒有任何關系了。”
駱驚鶴松開了祝荷,身上霎時間散發出一種難以形容的脆弱的落魄感。
“沒事的。”祝荷溫柔地摸了下駱驚鶴的頭,誰知他突然躲開,飛速蹲下.身半跪在地,雙手環住祝荷的腿,用淡色的嘴唇討好似的咬住她腰間的系帶。
“我比他更能伺候你。”
祝荷面色一變,“住手,驚鶴,你給我起來。”
駱驚鶴不聽,反而還伸出舌頭卷起一小片系帶料子含住,眼睛直直望著祝荷,好像在告訴她,他想含的是她。
嘴唇被他咬得嫣紅,眉眼洇出緋色,透出幾分脆弱,臉頰呈現出驚心動魄的美。
勾引意味十足,令人動容。
祝荷吸了一口氣,嚴肅道:“起來。”
“不要再讓我說第三遍。”
駱驚鶴垂著眼睛直起身,問:“為何不要?”
祝荷:“你不行。”她沒想玩弟弟,沒想去玩一個經歷與她有些類似的人。
短短三個字就切斷兩人之間所有的可能,它們像呼嘯的風,吹得駱驚鶴耳朵嗡鳴難受,它們像暴烈的雨,打得駱驚鶴渾身疼痛冰涼,鮮血淋漓。
駱驚鶴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眼眶越來越濕紅,末了,他安靜地流出了溫熱咸澀的眼淚。
目視駱驚鶴徒然的落淚,祝荷怔然須臾,隨后嘆息。
被心上人拒絕心里肯定會很難受,更遑論駱驚鶴這般寡言內斂的人,他今日是存了孤注一擲、飛蛾撲火的念頭。
可惜得到卻是祝荷的拒絕,飛蛾注定會被火燃燒殆盡。
許是動了惻隱之心,祝荷伸手抱住了駱驚鶴,這才意識到他全身都在發抖,顫抖得不正常,在祝荷面前,他毫無保留地露出自己最深處的脆弱,眼淚便是最好的證明,委實可憐又讓人心疼。
祝荷的體溫渡過來,像一束熾熱的光燙得駱驚鶴皮膚生疼,又像火鉗子在他身上來回烙,駱驚鶴忍耐著痛,將腦袋挨近祝荷的頸窩處,呼吸紊亂,陰郁的眼里冒出濃烈的怨恨:“為何我不行?”
“為何要對我這么好?為何要給我治病?為何要悉心照料我?這些都只是你可憐我嗎?”
“祝荷,你好狠的心,咳咳咳,我恨你。”
他顫巍巍用力抱住祝荷,用力喘氣,眼睛繼續掉透明的淚珠子:“你都拒絕我了卻還反過來抱我安慰我,這又算什么?”
“你哪怕就一次也不想玩我嗎?”他的聲音沙啞而顫栗,包含了積累的憤怒、不甘、失落、委屈以及妒忌等。
種種情緒交織,沉重而復雜。
祝荷無聲地拍了拍駱驚鶴的后背。
駱驚鶴瑟瑟發抖,難過得閉上眼,長長的眼睫濕透,點綴著晶瑩剔透的淚滴,蒼白的面容上遍布冰涼黏膩的濕痕,脆弱不堪,可憐極了。
“祝荷”
“嫂子。”他痛恨地叫喚,痛苦而依賴地緊緊擁抱祝荷,緊緊挨著祝荷。
許久后,祝荷道:“今夜的事就當做沒發生過,驚鶴。”
駱驚鶴一言不發,只是閉了閉眼,用蒼白削瘦的手艱難拿出懷里的香囊,將其遞給祝荷。
原本香囊被捂在胸口溫熱,可接觸了外頭的冷風后,那股子熱意一下子消失,只剩下冰冷。
“她的香囊。”
祝荷驚喜道:“你找到了?”
駱驚鶴沉默,祝荷也沒有多問,徑自要收好香囊,誰想駱驚鶴竟然不撒手,好像不舍得給香囊。
“驚鶴?”
駱驚鶴撒手了。
祝荷道:“別哭了,擦擦臉,該回去了,對了,你過來是找我有事嗎?”
駱驚鶴克制得不到的苦澀與痛苦,說:“還香囊。”
其實不然,他只是想偷偷看祝荷罷了,香囊原本沒打算給的。
只是如今留著也沒用了,就算當做念想也不過是徒增哀思。
他的情愛注定沒有回響,曾幾何時,駱驚鶴不是沒無恥卑劣地臆想過把祝荷拉下泥潭,這樣她就和他一樣臟了,他便配得上她。
這個念頭幾度蠢蠢欲動,最后被駱驚鶴壓制住了。
駱驚鶴后來告訴自己,祝荷永遠不會跌落泥潭,過去是,現在是,今后亦是如此。
此時發生的一切被后頭暗處的周玠看得一清二楚,聽得明明白白。
哈,天大的笑話。
他竟然會以為駱驚鶴對祝荷沒心思?
他當初的感覺沒有錯,這個病秧子老早就對祝荷圖謀不軌了,可惜祝荷并沒有接受。
若是他今日沒有折返,恐怕會忽視了駱驚鶴這個潛藏在暗處的勁敵,不過那又怎樣?俱是同道中人,駱驚鶴有且只比他多個小叔的身份。
更令人在意的是駱驚鶴口中說的話——
“我看到了。”
“他勾引你了。”
這個“他”是薛韞山,在這之前,能讓駱驚鶴有如此大的反應——恐怕只有祝荷與薛韞山之間發生了極為親密的事。
難怪連珠會擋住。
念及此,周玠腦海中止不住去浮現祝荷與薛韞山親密的畫面,僅僅是想想便胸口堵塞,毒火燎原。
薛韞山。
駱驚鶴。
相無雪。
周玠冷哼。
第122章 第 122 章 秘密
這一夜的祝宅注定不平靜。
蕭雪葵搜遍宅院, 也尋覓無果,想起長河丟失香囊時的樣子,她摸了摸劍穗, 心想要不將劍穗借長河兩天, 可是她舍不得。
正猶豫間, 蕭雪葵驀然感知到什么, 目光霎時凌厲, 飛速仰頭注視, 卻什么也沒看到,只追蹤到落下的枯葉。
是她的錯覺嗎?
蕭雪葵皺眉, 飛身上檐,入目是一望無垠的寧靜黑夜,她按按眉心, 或許是練功練魔怔了,又抑或是心魔作祟——
概因親身感受過魔教教主的強大, 體會到無法從魔教教主手里救出祝荷的無力, 蕭雪葵才意識到自己不夠強,是以變強變成她的執念。
這些日子以來, 蕭雪葵在宗門從不懈怠,日日夜夜練劍,闖各種生死關,搜羅打聽關于魔教教主的一切,就為了有朝一日打敗魔教教主,保護祝荷不再受其脅迫。
魔教教主祝練。
蕭雪葵冷下眉眼, 抽出劍砍禿了芭蕉樹,出了口悶氣,再看光溜溜的芭蕉, 忽然意識到自己闖禍了,愣在原地老半天后,她動身試圖將芭蕉樹的葉子接回去彌補錯誤,然而芭蕉葉子早就被她砍了個稀巴爛
蕭雪葵閉了閉眼,冷淡的臉上浮出懊惱羞窘之色。
隔著一堵墻,一個黑影站定,收攏的手慢慢松開,露出掌心被攥死的蝴蝶,月光投射在蝴蝶上,映照出蝴蝶幽藍的翅膀。
“找到了,原來都在這里呢。”
墻壁上倒映一截形如鬼魅的影子。
黑云攢動,皎潔明亮的圓月被遮住,變得殘缺。
這夜,離開祝宅的人只有周玠.
翌日,祝荷去叫長河起床洗漱,長河沒想到一覺醒來香囊竟然回來了,知道是駱驚鶴找到的后,她就想著去給駱驚鶴道謝。
與此同時,東廂房的門開了。
“姐祝荷。”薛韞山激動地跑出來。
長河驚愕失色:“他怎么在我這?!”
“昨日他吃醉了酒,又睡過去,我便將韞山安置于此。”祝荷解釋道。
目及薛韞山藏不住歡喜的樣子,長河心中警鐘敲響,詢問道:“這小子沒對你做什么吧?”
祝荷:“姐姐放心。”
長河安心后就對薛韞山不客氣道:“你還杵在這里作甚?還不滾回你那里去。”
薛韞山偷偷看向祝荷,目光緊張,他怕祝荷不認賬,昨夜的事他可記得清清楚楚,所以現在光是想想,就足夠讓他手腳發軟,心口泛蜜。
祝荷小幅度做一個噤聲的手勢,其中之意二人心領神會,霎時間薛韞山心里的大石頭落地,開開心心地離開。
“這小子一大早心情這么好?”長河奇怪道。
祝荷笑了笑,岔開話題道:“姐姐你不是要去找驚鶴嘛,正好可以帶他過來用早膳。”
長河:“成。”
祝荷與長河一道出院子,分開后薛韞山突然從角落里蹦出來。
“姐姐。”薛韞山試探呼喚道。
祝荷面色如常:“你何故還在這里?”
“我不知道往哪邊走。”薛韞山委屈巴巴道。
祝荷:“我帶你出去。”
薛韞山眼睛明亮,跳到祝荷身邊,展顏道:“那就拜托姐姐了。”
不多時到大門口后,薛韞山依依不舍,忍不住道:“姐姐,昨夜的事還算數嗎?”
祝荷神秘地笑笑,輕聲道:“這是你我之間的秘密,莫要讓人知道。”
薛韞山了然,她是在告訴他,他們之間的關系不能公之于眾,對此薛韞山又高興又委屈,但也滿足了,至少也算有了名分不是嘛。
雖然祝荷沒說要同他和好,沒說要與他成親,關系模糊不清。
薛韞山:“我會守口如瓶,但是”他欲言又止,含情脈脈地直視祝荷,不再掩飾絲毫情意。
祝荷:“怎么了?”
“今天我們還能再見面嗎?”薛韞山咬唇問。
祝荷:“我今日會在府中休息。”
“我想只我們兩個人你能出來找我嗎?我有東西要給你。”薛韞山結結巴巴說。
祝荷忖度片刻,在薛韞山期待緊張的目光下點了點頭,他登時心花怒放,回憶昨夜,又覺萬般可惜,心癢難耐,遂道:“姐姐,能、能不能牽一下你的手?”
祝荷抬起手。
薛韞山眉開眼笑,小心翼翼環顧四周,確定沒人后才吞了吞唾沫,慢慢牽住祝荷溫熱的手,轉動眼球道:“你肩膀這里有東西?”
祝荷扭頭:“什么東西?”
話音未落,薛韞山低頭在祝荷手背落下一個吻,接著一溜煙地跑了,背影歡快,步伐輕盈。
祝荷望著薛韞山遠去的背影,一時好笑,竟然會被這么幼稚的理由騙到。
回到院中,祝荷瞅見長河拉上連珠的手。
祝荷疑惑道:“姐姐,發生何事了?”
長河便告訴祝荷——駱驚鶴病了,眼下身體發熱,神志不清,看起來有些嚴重,長河估摸道:“看來他是昨夜吹多了風,受風寒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所以我趕緊跑回來讓連大夫去瞧瞧。”
祝荷怔了片刻,旋即點頭:“姐姐,阿珠,我隨你們一起去。”
駱驚鶴病了,病得很嚴重,連珠給他號脈的時候,駱驚鶴起了抵觸的反應,顯然不喜有人碰他,祝荷有經驗,趕緊在他耳邊安撫一番,駱驚鶴這才無意識放松身體。
連珠診過脈,便給駱驚鶴開了退熱的藥方子,讓蕭雪葵去抓藥。
因著知道駱驚鶴的性子,加上他生病自己也有一份責任,于是祝荷不得不擔起了照料駱驚鶴的任務.
薛宅。
薛韞山從盒子里取出翠玉鐲,放在陽光底下擺弄,打量了一會兒,薛韞山把鐲子放回螺鈿盒里,復而想象翠玉鐲重新回到祝荷手腕上的樣子,肯定好看。
翠玉鐲就是為祝荷量生打造的,這世間除了祝荷沒有人再配得上他們家傳的寶貝翠玉鐲了。
上回祝荷親自把鐲子還給他,這次他想讓祝荷重新戴回去。
思及此,薛韞山控制不住傻樂,蓋上盒子后一只手支起下巴,一只手撫摸自己的嘴唇,仔仔細細回味昨夜的情景——
祝荷親他了,她,拽著他的衣襟十分強硬霸道地吻了他。
薛韞山心神動蕩,下意識舔了舔唇,仿佛唇瓣上還殘留祝荷的氣息。幸好他昨夜吃多了酒,幸好他鼓起勇氣去找祝荷,幸好上天可憐他,幸好他的努力沒有白費。
“呵呵呵呵呵。”薛韞山偷笑。
酒真是個好東西。
但遺憾的是,也因為喝多了酒,他在緊要關頭睡了過去,導致錯過與祝荷親密的機會。
可惡!
薛韞山咬咬牙,氣憤懊惱,恨自己是個不爭氣的,竟然睡著了!
出神許久,薛韞山伸個懶腰,安安靜靜躺在榻上,未幾,實在控制不住加快跳動的心臟,薛韞山微微蜷縮身軀,在榻上來回扭動,像是興奮至極的貓兒。
“哈哈哈哈。”冷不丁間,薛韞山一邊放聲大笑,一邊扭動軀體。
祝荷祝荷祝荷祝荷祝荷,祝荷什么時候來找他呀,都過了一個多時辰了,好想見她好想見她啊。
她要是再不來找他,他就偷偷過去找她了,可是祝荷會不會不高興?
思及此,薛韞山抿了抿唇,心里又是糾結焦灼又是迫不及待。
“咚咚——”外頭突兀響起叩門聲。
“少爺,有人登門造訪。”
薛韞山一個鯉魚打挺起身,歡喜道:“是姐姐嗎?就是祝荷。”
“不是,是一個衣著不凡的公子,姓周。”
“周?”薛韞山想了片刻,嘀咕道,“莫非是周玠?可他來找他作甚?是為了那件事嗎?”
“我不見,你就說我身體不恙婉拒好了。”
外頭的人回答:“少爺,那位周公子說有要事相商,您若是不見,絕對會后悔。”
薛韞山不以為然:“后悔?笑話,我不見他我就會后悔了?他到底找我作甚?”
“小人也不知。”
周玠到底是皇子,他若不見恐不合禮數,若是傳到京城那里,恐怕會影響薛家。斟酌過后,薛韞山決定去見周玠,他其實也好奇周玠來找他所謂何事,他能肯定的是決計不會是好事。
不過在見周玠之前,薛韞山得做些準備,他昨日可是和周玠徹底結下梁子,周玠肯定想弄死他的心都有了,所以薛韞山必須謹慎,忙不迭讓人去把府里的護衛全叫過來圍住正堂,以此保證自己的安全。
做好一切準備,薛韞山這才去見周玠。
薛韞山行禮道:“不知三殿下今日前來到訪,草民有失遠迎,還望殿下見諒。”
周玠淡淡道:“無妨。”
“來人看茶。”薛韞山吩咐道,“不知殿下喜好哪種茶?”
周玠愜意靠在圈椅上,坐姿隨意,啟唇問道:“西湖龍井有嗎?”
“當然有了,來人上西湖龍井。”
周玠面露嫌惡:“不,我最討厭西湖龍井這類茶了,口感不好,來杯普洱茶吧。”
薛韞山不明所以,卻隱隱感覺周玠在藉由茶內涵什么,只是他不懂。
上好茶,薛韞山道:“不知殿下前來找我有何貴干?”
周玠平聲道:“來與你做一筆交易。”
“交易?”
周玠笑道:“關于祝荷的交易。”
事關祝荷,薛韞山嚴陣以待,正色道:“殿下要干什么?若殿下想利用我再對祝荷行強迫之事,那恕草民無禮,不能聽從。”
周玠嗤笑:“你身上有什么可利用的?”
薛韞山:“不是最好。”
周玠后仰,挑眉道:“少胡思亂想揣測了,我來只是想知道祝荷喜歡的人是誰,你若告訴我,我也不會讓你吃虧,會告訴你一個昨夜發生的秘密。”
薛韞山有一絲動容:“秘密?”
餌料放出去了,而且魚兒上勾了。
“事關祝荷的秘密,怎么,你想不想知道?”周玠氣定神閑吃口茶,果然比什么綠茶好喝百倍。
“你告訴了我身上也不會少塊肉,我只是好奇,只是不甘心,只是想知道祝荷喜歡的人是什么樣子的,我究竟哪里比不過。”周玠說。
沉默片刻,薛韞山正要開口,周玠打斷道:“薛公子,我從來不做賠本買賣,你可以保證自己說的是對的嗎?你可否保證祝荷真的喜歡?”
“我保證,祝荷親口告訴我的。”
周玠哂笑:“她滿嘴謊言。”
薛韞山:“一個人再怎么說謊,可她的眼睛與動作卻沒辦法時時刻刻弄虛作假。”
周玠斂眸:“你說。”
薛韞山:“他名渡慈,乃慈云寺的大法師,已坐化。”
“渡慈?”周玠喃喃,“怎么會是他?祝荷為何會與渡慈產生糾葛?”
以他對祝荷的了解,祝荷騙人,一來是為錢,二來是騙感情,兩者缺一不可,而騙渡慈是得不到什么錢的,莫非祝荷是要利用渡慈的身份來斂財?
不對,絕對不是如此。
周玠先前曾在慈云寺休養身體,渡慈有給他看過病,雖說與渡慈接觸少之又少,但通過短短幾次的見面相處,周玠多少對渡慈一知半解。
冷靜而疏離,溫柔悲憫,對待任何人俱是一個態度,看似博愛,實際不親不近,一心修佛,超凡脫俗。
這樣的人怎會與祝荷何況要欺騙渡慈,所要付出的代價太多,若報酬無法超過代價千倍百倍,祝荷不會冒險。
周玠仰頭:“你知道什么,都告訴我。”
薛韞山:“殿下,我只負責回答你一個問題。”
“那我再加一個秘密如何?”
周玠一點點拋出鮮美的誘餌,這對于薛韞山來說完全無法拒絕。
薛韞山精簡好言辭,便將慈云寺的事粗略告訴周玠——祝荷失憶后被慈云寺收留,將渡慈認作哥哥,長久相處后喜歡上渡慈,然渡慈對祝荷并無其余心思,后來祝荷心灰意冷便離開了慈云寺。
“她失憶了?還認渡慈作哥哥?”周玠覺得滑稽,猜測其中定有端倪,“原因呢?”
薛韞山:“姐姐也不知道,大概是撞了腦袋。”
“好了,殿下,你想知道的事我已經全部告訴你,接下來該殿下兌現承諾了。”
周玠:“在你眼中,是不是覺著就我一個對手?”
薛韞山道:“殿下多慮,我沒這么想。”
“是么?”周玠完全不信,“我不管你想沒想,現在我要告訴你,你的敵人可不止我一個。”
“駱驚鶴你知道吧,祝荷的小叔,他愛慕祝荷。”
聽言,薛韞山思緒驟然混亂,面露愕然,下意識否定道:“不可能。”在他的認知里,叔嫂怎能在一起?這有違倫理綱常,為天下人所不恥。
“昨夜我親眼看到。”周玠頓了下,轉而道,“薛公子,有件事我還想問你,昨夜你是去找了祝荷?”
薛韞山眉眼俱是遮不住的喜悅,面色紅潤,完全不像昨夜離開酒席時的落魄失意:“殿下問這個作甚?”
周玠打量薛韞山的表情與動作:“看來是找了,而且你與祝荷還發生了什么,讓你們之間的關系有了好的進展,我,說得對不對?”
秘密被戳破,薛韞山起初是意欲在情敵面前炫耀,轉念思起祝荷的叮囑,他便故意板著臉,說道:“子虛烏有的事,懇請殿下莫要隨意下定論。”
“可我怎么覺得就是有啊。”
“沒有!”薛韞山高聲。
周玠嘆氣,緩緩道:“沒有就沒有吧,你雖然沒有去找祝荷,可是有一個去找了,那個人就是駱驚鶴,昨夜大抵是亥時一刻吧,也不知駱驚鶴是受了什么刺激,找到祝荷表明心跡,后面我聽不清他們交談了什么,但我看到祝荷與駱驚鶴肢體親密,最后祝荷”
“最后怎么了?”薛韞山心口一緊,他沒想到自己睡了后還發生了那樣的事,駱驚鶴竟然喜歡祝荷,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周玠慢聲說:“祝荷主動抱住了駱驚鶴,兩人相互抱了很久,薛公子,你覺著這代表了什么?你覺著這對叔嫂會不會”
目及薛韞山驚慌不安的神色,周玠覺著自己不需要再添油加醋了。
哈,昨夜悶再胸口的氣終于消了不少,爽快!怎么能讓他一個人不好受呢?他要讓那些人全部不痛快。
周玠如是想。
所以除了來找薛韞山,周玠還不忘遠在邊境的相無雪,給人寫去一封信,信中內容不言而喻,全是不懷好意的話,會讓相無雪難受到睡不著的話。
“薛公子,倘若他們真的好上了,你還會遵守自己的話,和駱驚鶴一道伺候祝荷嗎?我覺著哪怕你想,他們也不一定會接受你插.足進來。”
“你在祝荷身邊根本沒有一席之地,也比不過駱驚鶴,你或許不知道祝荷與駱驚鶴之間的羈絆,不過沒事,我知道,我可以告訴你,駱驚鶴原本身子骨極為虛弱,出個屋都不成,是祝荷花了很多銀錢買下無數珍貴的藥材,再加上悉心的照料,才一點點把駱驚鶴的身體養回來,祝荷很疼駱驚鶴,這一點你應該可以感受到。”
“對了,還有一個人,是我要跟你交換的第二個秘密,他也是曾經與祝荷有過牽扯的人,哪怕他們分開,這個人在祝荷心頭依舊有著重要的地位。”
提此,周玠磨磨牙齒,臉頰隱隱作疼,神情控制不住扭曲起來。
不能讓他一個人痛。
“他叫相無雪,曾是刑部侍郎,當年祝荷在京城與他好過,后來二人分開又在邊境重逢”周玠深吸一口氣,繼續道,“祝荷和相無雪共同經歷過疫病,二人產生了羈絆。”
“假如讓祝荷從我們之間選一個人,我想祝荷絕對不會選我,當然薛公子落選的可能性也很大,我以為最有可能被選的應該是相無雪,除此外,還有我不知道的人,他們俱是強勁的對手。”
“所以說,薛公子不要高興太早,說不定下一刻你就會跌進泥潭里再也出不來了。”
“你該知道祝荷對我的態度,她厭惡我,是以你攻擊我,是最不值當的行為。”
良久的死寂之后,薛韞山開口:“三殿下,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周玠放下白瓷茶碗,道:“沒什么,只是想告訴你我們其實沒必要針鋒相對,我們該化干戈為玉帛,過去的一切我也不會再計較,我想告訴你,我可以幫你。”
“幫我什么?”薛韞山慢慢緩過來,悶聲道。
周玠道:“幫你得到祝荷,幫你除掉所有礙事的人,如何?”
此言一出,薛韞山手里的茶甌翻了一下,里頭的熱茶滾出來,燙到了薛韞山的虎口,也是這一下疼痛,讓他恢復清醒。
“像薛公子這般善良純粹的人,家底又殷實,又討祝荷喜歡,何必自暴自棄說那些話,你就該去爭一爭,你若不爭,怎會知道沒有好結果?”周玠輕笑,循循善誘。
薛韞山與周玠四目相對,稍微冷靜下來后,他便知道周玠居心不良,另一方面周玠最后一句話確實很中聽。
薛韞山愛聽,也立志要成為最討祝荷喜歡的男人!
忽而,薛韞山起身:“今日這場交易確實值當。”
聞言,周玠怔愣片刻,一時不知薛韞山什么路數。
“薛公子,你意下如何?”
“我先在此多謝殿下如實相告,更謝殿下關切我,不過殿下的‘好意’我心領了。”
周玠語氣加重:“你就不想得到祝荷?”
“‘得到’這個詞語不太好聽。”薛韞山想了想道,“我很知足,所以殿下就勿要再挑撥我了。”
“你——”看著薛韞山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周玠恨鐵不成鋼,耗費口舌,結果什么也沒煽動,他登時就惱怒起來。
不行,他就不信了。
周玠重拾冷靜,又欲開口,薛韞山摸了摸耳朵,道:“殿下,您再如何說,我也不會改變的,我就是一頭犟驢,何況你說這么多,也口干舌燥了吧,可要我再給您添杯茶水?”
“不必了,薛公子。”周玠起身,瞇著眼睛審視薛韞山,爾后道,“你會后悔的。”
薛韞山笑笑。
第123章 第 123 章 祝練①
周玠走后, 薛韞山手腳發軟,癱倒在椅上,周玠此次前來造訪擺明兒是來挑撥離間, 欲破壞他和祝荷之間的關系。
雖然說目的沒達成, 但薛韞山確實被影響到, 內心感到了不安, 祝荷說好今日來來找他, 可是這么久不來, 莫非真是和駱驚鶴親親我我去了?
薛韞山坐立難安,在屋里焦慮得來回踱步。
不行, 不能坐以待斃,他得保住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地位。于是,薛韞山整理一番后忙不迭跑過去找祝荷。
彼時日暮西沉, 門房見是熟人直接將人領到正堂,長河出來會客, 然后薛韞山就從長河嘴里得知駱驚鶴病了。
薛韞山腦瓜子一轉, 趕緊回去招呼人取了珍貴的藥材過來,才求長河帶他去見祝荷。
“妹妹, 薛韞山來了,他知道駱驚鶴病了,送了幾樣養氣血的藥材過來。”長河敲門道。
祝荷開門。
再見祝荷,薛韞山情緒復雜,心里的委屈和不安登時冒出來作祟,好半天才勉強消停, 薛韞山忍耐住難受,關切道:“姐姐,駱大人他可有恙?”
長河也問:“他怎么樣了?”
祝荷走出房間, 關上門:“燒剛退了,阿珠說明兒大抵就醒了。”
長河:“妹妹,辛苦你了。”
“無事。”祝荷說。
薛韞山這時道:“姐姐,我有事想與你說道,就我們兩個人,希望郡主體諒體諒。”
長河哼一聲:“我就知道你這小子過來準沒好事,注意不要說太久,妹妹今天可疲了。”
薛韞山輕聲:“我曉得。”
二人進屋后,薛韞山臉上的不對勁越發明顯,饒是傻子也看得出來,祝荷主動道:“韞山,對不住,驚鶴突然病了,他這人又有點毛病,得我親身照料,你不會怪我吧?”
得我親身照料,駱驚鶴著實是好福氣,薛韞山腹誹道。
“姐姐,我不怪你,你不來找我,我就來找你了,但我不是故意這么晚才來的,我擔心我突然來找你,你會不開心,所以我考慮了好久才決定過來。”薛韞山解釋道。
“你莫怪我才好。”
祝荷莞爾:“不會,你有心事。”
薛韞山猶豫道:“今天三殿下來找我了。”
兩息后祝荷才反應過來薛韞山是在說誰,“周玠?他找你作甚?”
薛韞山:“昨兒我和他發生了一些口角,我沒忍住提醒他你有喜歡的人,他想知道是誰,就來找我了。”
祝荷好奇了:“你和周玠吵架了?”
“就是陰陽怪氣交鋒了幾次,是我占據了上風。”薛韞山挑起眉頭,揚起下巴嘚瑟道。
瞅著薛韞山可愛的小表情,祝荷失笑:“那你真厲害。”
薛韞山紅了臉頰,約莫是來勁了,補充道:“姐姐,你是不知道,當時他被氣得臉盤全紅了,恨不得要打死我。”
“你都跟他說了什么?”
薛韞山喋喋不休說了一通,把自己與周玠之間的言語交鋒說得栩栩如生,天花亂墜,祝荷聽得津津有味,想起周玠被捏住軟肋后被氣得吐血憋屈的樣子就想笑。
祝荷笑了一陣,薛韞山發熱的腦袋忽地清醒,回歸正題羞愧道:“那個姐姐,他用秘密和我交換,我當時沒控制住就告訴他了。”
祝荷:“你說的人不會是渡慈吧?”
“嗯,你生氣了?”薛韞山小心翼翼道,心提到嗓子眼上。
“沒有,你說得對。”不可否認,祝荷是喜歡過渡慈,她也是個人,是人就有感情,在朝夕相處以及心理暗示下她如何喜歡不上渡慈?
“之后呢?”祝荷繼續問。
薛韞山精神稍微松懈,一點點吐露。
得知周玠是來“幫助”薛韞山,祝荷忍俊不禁,時至今日,周玠竟然也會在背后使陰招了?
按照他以前的性子,從不屑和自己看不慣的人說話,更遑論用這些招數了。
周玠的確有的地方變了,但那和祝荷毫無干系。
祝荷打量薛韞山,耐人尋味道:“你現在來找我,是”
“我當然拒絕了,誰和他沆瀣一氣啊。”薛韞山緊張地握緊拳頭,悄悄勾住祝荷的袖子,小聲道,“我來就是想知道,姐姐你之前的話還算數嗎?”
祝荷眨了眨眼。
薛韞山壓低唇角,眉眼低落:“其實、其實我可以和駱驚鶴一起的,我不介意。”
許是為表達自己的忠心和覺悟,薛韞山垂首,頭頂抵住祝荷的肩膀,小聲強調道:“真的,再多加幾個人也成,我不介意。”
祝荷彎腰注視低頭的薛韞山,直逼他的眼眸:“你不介意什么?”
“不介意”薛韞山羞于出口,耳根子紅得滴血,手指顫抖,須臾后,薛韞山破罐子破摔,為了自己豁了出去,閉上眼睛低吼出聲,“不介意和他們一起伺候你!”
聽言,祝荷笑出聲音來,輕緩愉悅的笑聲宛若彈奏出來的美妙琴音,動人心魄,薛韞山緊張不安得要死,無法思考祝荷笑出聲的意思,急得心跳加速,心臟像是要從心口蹦出來。
見狀,祝荷伸手捏了下薛韞山的耳朵,知曉薛韞山是誤會了。
“他的話你怎么能信呢,傻子。”祝荷湊到薛韞山耳邊,“驚鶴是向我表明心跡,可我并未答應。”
薛韞山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仰頭:“真的嗎?”
“我騙你作甚。”
內心的不安在此刻消失,薛韞山止不住喜悅的情緒緊緊抱住祝荷:“太好了。”
“不過姐姐,你若是真對他有些意思,沒必要考慮我,我這人要求不高,愿意當見不得光的小的,我支持你所有決定。”薛韞山覺悟道,覺悟之下亦有自己的卑微與小心。
祝荷詫異,想了想道:“他是我小叔,我對他只有親情,不是考慮不考慮的問題,不過你說的話雖然好聽,但我不太喜歡,韞山,我曉得你喜歡我,可有時候你也莫要失去自我,你若一味奉承討好我,太過卑微,只會消耗我對你的好感。”
“倘若你想要我喜歡你,那請你努力發展你的優勢,勿要讓其染上塵埃,我這人喜新厭舊,喜歡新鮮的、有趣的、可愛的東西。”祝荷輕聲道,眼神溫柔,里頭像有星星。
砰砰砰——
心跳劇烈跳動。
薛韞山沒想到祝荷會對他說這些實在而真心的話,著實讓他大吃一驚,欣喜若狂。
“懂了么?”
薛韞山一雙秀目純粹而歡欣,滿眼俱是祝荷:“我記在心里了,姐姐,謝謝你愿意告訴我你喜歡的。”
祝荷:“沒辦法,有時候你挺可愛的,就忍不住多嘴了。”
“才不是多嘴,我恨不得你多對我說說。”
祝荷笑笑。
“姐姐,你可一定要小心三殿下,他真的一肚子壞水,又嚇唬我,我怕他此計不成,又想其他壞點子對你不利。”薛韞山開始對祝荷上眼藥,眼珠子轉來轉去,“其他姑娘也要當心。”
祝荷:“我知道,你也無須太憂心,我警告過他,他不敢傷害你們的。”
薛韞山義正言辭道:“我才不怕他,我現在每天都待在家里,若實在外出,我也會帶個百八十個護衛。”
想起周玠單手拎起他,薛韞山心有余悸,不得不承認,人家體格比他壯實有力,他那點花拳繡腿連狗都打不過,更遑論周玠了。
薛韞山嘰嘰喳喳又說了些話,全是周玠的壞話,完全藏不住自己的小心思,祝荷耐心有限,聽多了有些許不耐煩,正要提醒薛韞山,周遭猛然變得十分安靜,詭異而壓抑的靜謐。
天邊紅色晚霞泛濫,像是濺上幾抹血,蕭瑟秋風吹來,檐角鈴鐺清凌凌響動,突兀而瘆人,一股子陰膩膩的感覺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瞬息間,祝荷冒起雞皮疙瘩,敏銳感知到某種隱秘而露骨的危險與敵意。
“怎么了?”薛韞山見祝荷不說話,開口詢問。
祝荷面色凝重。
“嘶——”
一條漂亮冷艷的白蛇突然在右側半空中出現,露出兩顆尖銳雪白的毒牙朝薛韞山襲來。
祝荷渾心口一窒,迅速冷靜后用力推開面前的薛韞山,沒了薛韞山,白蛇的毒牙便沖向了祝荷。
“小白。”祝荷及時叫喚。
白蛇立刻收了兇惡的毒牙,久違地掛在祝荷肩頭后迅速扭動蛇軀纏繞住她的脖頸,想念似的用腦袋拱了拱祝荷的下巴,接著緩緩吐出分叉的蛇信子,吸收分泌熟悉的氣息。
感知到脖頸處的冰冷滑膩,祝荷抿緊唇。
小白出現了,那說明祝練也找來了。
他在哪?
祝荷下意識抬起眼簾,視線之內空蕩蕩的,但警惕的祝荷卻感受到暗中窺伺的陰冷視線。
倒在地上的薛韞山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方才剛躲過致命一擊,茫然吱聲:“姐姐,怎么——”
見到祝荷脖頸處的蛇,薛韞山瞳孔立刻擴大,嚇得動彈不得,他最怕狗,蛇也怕得很,片刻后,他結結巴巴道:“姐姐,你脖子上有蛇,你不要動,我幫你弄死它。”
薛韞山咬牙正要起來,祝荷冷靜道:“你不要動。”
說罷,祝荷伸手摸了摸白蛇的腦袋,說:“小白,你先下去。”
白蛇吐蛇信子。
“乖,等會給你喂好吃的。”祝荷如是說著,白蛇這才妥協,祝荷遂捉住白蛇蹲下來將起放下去,等祝荷再度抬起眼簾,視線之內倏然出現一個許久不見的男人。
身著紅黑交織的長袍,衣襟繡有詭異繁復的蛇紋,像蛇盤附在衣上,身量頎長,筆直的鶴發垂至腰間,眼瞳猩紅冰冷,五官艷麗妖冶,攻擊性極強,如同蓄勢待發的毒蛇準備捕食將將要被絞死的獵物。
注意到祝荷的目光,他歪著頭,目不轉睛與之對視,唇角略彎,似笑非笑,壓迫感與可怖感強烈,猶如無法戰勝的龐然大物,整個天下都被他踩在腳下,令人不敢逼視。
彼時是黃昏,許是光線昏黃,祝練并未撐傘。
他還是他,還是那個祝練,傷好全了,全須全尾地找來,祝荷從離開祝練時就料想到有朝一日祝練會再次找上門,她有恃無恐,并不害怕,因為她相信自己有能力化解危機。
眼下祝荷卻忽然有些動搖——她感覺祝練有地方變了,至少她不敢再與他對視。
與祝練對視不過一瞬間,祝荷發怵,呼吸不暢,下意識移開眼,看著白蛇回到祝練身邊,鉆進其袖口,她遲緩地想方才白蛇張開口是同她打招呼,還是要殺她抑或是要殺薛韞山?
雖然她知曉白蛇不會傷害她,可在推開薛韞山獨自面對露出毒牙的白蛇時,祝荷得承認有那么一息她是緊張忐忑的。
不過好在她的緊張擔憂是多余的,白蛇不會傷害她,祝荷心里有底,對祝練的畏怯頓時消弭,只剩下冷靜。
與此同時,祝練的存在感太強了,空氣都變得壓抑,壓害得人喘不過氣來,薛韞山一下子便察覺祝練的到來,仰頭望去,頃刻間恐懼感如洪水一般涌來。
剎那間薛韞山失了聲,畏懼到身體無意識顫抖,腦海里只剩下五個字——好可怕,快逃。
如果不逃,他肯定會死在這個白發紅瞳的男人手里。
會死,會死,不,倘若他跑了,祝荷怎么辦?
冷靜,冷靜
思及此,薛韞山拼命鼓勵自己不要怕,拼命鼓勵自己撐住,拼命讓自己鎮定,可他依舊無法承受祝練散發出的存在感和攻擊性,恐懼到干嘔,面色扭曲而驚悚,即便如此薛韞山憑借岌岌可危的意志勉強撐起戰栗的身體,擋在祝荷面前。
“你是誰?”
祝練彎唇:“是來送你下地獄的壞人吶。”
話落,祝練笑容收斂,臉色遍布陰霾,可怕極了。
第124章 第 124 章 祝蓮②
薛韞山止不住膽戰。
祝荷聽得此話, 知曉祝練適才是想殺了他,來者不善,她也沒有信心能和祝練過招, 于是她立馬拽住薛韞山的手, 轉頭就跑。
“你要跑到哪里去?”祝練陰惻惻的目光落在祝荷拉住薛韞山的手上, 猩紅閃過, 抿唇笑笑。
祝荷沒功夫回答祝練的話, 轉頭輕聲對薛韞山道:“等會你先離開, 我來對付他。”
她逃跑是無用的。
“可是”
“放心,此人是我舊識, 他不會傷我,但你就不一定了,而且你若不走, 會很礙事。”
情況緊急,薛韞山只好道:“好。”
這時祝練的聲音響起:“松手。”不用想也知道這話是對薛韞山說的, 薛韞山當即冷汗津津。
祝荷:“冷靜, 不要慌,能跑嗎?”
薛韞山深吸一口氣, 重重點頭,腦子里來不及去想旁的事。
祝荷松開薛韞山的手,低聲道:“就現在,快跑。”話音未落,薛韞山拔腿就跑,而祝荷則轉身攔住去路, 對追上來的祝練笑道:“祝練,許久不見。”
祝練端量祝荷,低低笑了笑, 接著張開雙臂緊緊抱住她,喉嚨顫動:“祝荷,又找到你了。”
聲音微微振動,輕緩而愉悅,柔和而低沉,帶著一股子陰惻惻的嫵媚味,讓人心臟悸動。
祝荷明顯感覺到祝練的嗓音變了,聽起來莫名變態,讓她身體一僵。
“不管你跑到哪里,我都會找到你。”說著,祝練又雀躍笑了下,指尖勾住祝荷的頭發把玩,冰涼的唇瓣貼近她的耳廓,道,“你把我惹生氣了,可想好要接受懲罰了?”
祝荷從容不迫推開祝練,后退半步,結果又被祝練拉回來。
祝荷被迫與祝練面對面,腳尖對腳尖,隨他去了。
她微笑著好奇道:“什么懲罰,你說來聽聽。”
聽言,祝練伸手,滑膩的掌心撫上她的臉龐,道:“你知道嗎?我昨夜便到了,那時我期許著你會發現我,我想若你先發現我,我便稍微消消氣,可你讓我失望了,所以祝荷,懲罰會非常嚴重。”
他刻意拖長語調。
“既然你這么喜歡跑,那我就不讓你跑了,祝荷,把你做成傀儡怎么樣?安靜聽話,再也不會亂跑了。”說著,祝練隱晦地掃過祝荷脆弱的脖頸,無骨似的手捏住她的腕骨,仿佛要折斷。
氣氛看似曖昧,實際上緊張而危險。
祝荷如芒刺背,確定祝練不是在嚇唬她,而是在講掏心窩子的真心話,驚惶一閃而過,但很快她就冷靜下來,開始思考如何扭轉局勢。
就在氛圍緊繃得像一根弦時,祝荷抱住祝練,用她得天獨厚的悅耳嗓音道:“別這樣,祝練。”
俄而,祝練眼尾洇紅,瞳孔里的紅色好像愈發濃郁,像是潑上新鮮溫熱的血一般,艷麗妖異,美到極點。
他噙笑道:“不急這一時,你先稍等,我先殺了那個人。”
氣氛和緩,危機解除。
祝荷:“祝練,你不要亂來,我們之間的事何必要牽連他人。”
“我何曾亂來?”祝練彎起眼眸,“我方才在旁邊觀察了很久,你與他很親近。”提及此,他面色一冷,湊到祝荷頸側嗅聞那純粹好聞的香氣,“他碰你了,沾了不該有的氣息,你都沒那么香了。”
“我與他沒什么干系,你莫要誤會。”祝荷說。
“是嗎?”祝練鼻尖頂了頂祝荷的耳垂,招出一陣幽微癢意。
“你若執意如此,那我也沒辦法強迫你改變,但我不喜歡殺戮。”祝荷擰眉。
祝練笑容微微收斂。
“我們換個地方敘舊好么?”祝荷主動牽起祝練的手。
見狀,祝練垂眸睨一眼,便道:“是要換個地方。”說罷,祝練目光閃爍,正要動手時耳朵捕捉到動靜,眼睛正視前方。
四周驟然安靜,晚霞映得天邊燒紅。
“叮叮——”
“祝練,放開小荷。”溫柔的聲線以及清脆的鈴鐺聲在寧靜的環境下格外清晰。
是連珠,祝荷眉心跳了下,剛要扭頭給連珠使眼色,誰知下一刻就聽到祝練開口:“小荷?你叫得倒是親切。”
“祝蓮。”
此言一出,祝荷頓時愕然,這是怎么回事?祝練為何會叫連珠為祝蓮?
祝蓮?他不是死了嗎?祝荷一頭霧水,滿臉茫然。
彩霞傾斜,披在連珠身上,襯得她整個人柔和而溫暖,眼角淚痣猩紅如血,和祝練的瞳孔是一模一樣的顏色。
“祝蓮?”祝荷扭頭,難以置信道。
祝練目光游移在祝荷以及連珠身上,隨后道:“你不知道嗎?”
“他不是”祝荷與連珠對視,相對無言,連珠眼睛剔透,目光沉靜且溫柔,難怪偶爾她會覺著連珠的眸子很是眼熟。
祝練低頭,下巴抵住祝荷頸窩,湊在她耳邊輕笑:“他是我哥,怎么可能隨便就死了,不過我倒是好奇,你是用了哪種法子換了個女人的皮囊?”
女人的皮囊。
祝荷腦海里回想那日在客棧的情景,她親眼所見連珠的確是貨真價實的女子,若她真是祝蓮,豈不是從男人變成女人了,祝蓮為何要這樣做?他是如何做到的?
連珠抑或是祝蓮聽到弟弟的話,并未回答,直到看到祝荷眼中疑惑與思考,她才吱聲:“渡慈已經死了,現在我只是連珠。”
連珠,祝蓮,他這是把名字反過來念了。
作為祝蓮的同胞弟弟,祝練大抵不會認錯兄長,再加上連珠承認了,祝荷信了,只是內心仍舊錯愕,忍不住確定道:“你是祝蓮?”
連珠柔聲道:“是也不是。”
祝練道:“他在你身邊多久了?”
祝荷抿了抿唇,思緒略凌亂,有些分不清了。
“很久了,有三個月了。”連珠主動道,目及祝荷眼中陌生,她解釋道:“小荷,你無需在意,我就是你一直以來認識的阿珠,如我方才所言渡慈已死,今后你只管叫我阿珠便好。”
一時之間祝荷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不過她還記得眼下不是追究連珠身份的時候,現在最重要的是祝練。
見祝荷沉默,連珠以為她介意,微微蹙眉。
祝練反手把祝荷桎梏在懷中,拍了拍手,啟唇:“真不愧是你,難怪你當初要離開,原來早就盤算好了。”
“三個月,祝荷你一直沒發現嗎?”
祝荷一言不發。
祝練道:“你一直欺騙他人,可想過有朝一日你也被騙了,被誆騙的滋味如此?”
“不怎么好受。”祝荷道。
祝練蠱惑道:“這就對了,你要牢記這難受的滋味,牢記被他欺騙的事情,所以祝荷,要不要我幫你出氣,殺了他?”
連珠直直看著祝荷,眼中柔情如水,似含千言萬語,祝荷偏頭:“被騙就被騙了,我以前也受你威脅騙過他,如今他騙我,也在情理之中,我理解。”
連珠道:“小荷,我并非故意騙你,我的確壽命將近,是以才換了一個軀體。”
祝練捂住祝荷的耳朵:“別聽他的話,他不安好心。”
聞言,祝荷心想眼下最不安好心、最需要戒備的人怕是你吧。
“比起他,還是我更貼心。”祝練道。
祝荷:“你們兄弟倆沒一個好東西,一個以女子身份誆騙我,一個威脅我去誘惑他兄長。”
“這么說,我們都不被你待見了?”祝練瞇了瞇眼睛。
祝荷:“你自己說的,我可沒那么講話。”
“呵。”祝練危險地笑了笑,“我記得你說過你不喜歡我。”
祝練歪頭,彎唇直視祝荷,唇角分明勾起,弧度卻是冰冷,瞳孔里也閃爍嗜血瘋狂的光芒,有某種危險的東西躍躍欲試。
祝荷好整以暇。
這時,連珠提醒道:“還記得我講過的話嗎?”
祝練斂眸嗤笑:“該輪到我了,你忍得了,我可受不了。”話落,他眸中迸發出殺意,“不如就先拿你開刀吧,祝蓮,祝荷不殺你,不巧我剛好想宰了你。”
祝練提步,直直沖連珠而來。
“果然是你,天魔教教主,連大夫小心!”蕭雪葵突然出現,及時拔出霜月劍擋住祝練的攻擊后,連連后退兩步,然后道:“小荷,你沒事吧?”
“雪葵,我沒事。”祝荷回答。
“對不住我來晚了,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他帶走你。”蕭雪葵冷冷看著祝練,她昨日就發現異常,可惜沒找到蛛絲馬跡,本來以為是自己疑神疑鬼,但顧慮到朋友的安危,蕭雪葵不得不謹慎,始終在府里府外搜尋,不久前撞見驚慌的薛韞山,她才知曉祝練來了,火急火燎趕來。
祝練:“你又是誰?”
蕭雪葵冷聲道:“花宗掌門蕭雪葵,早對教主有所耳聞,今日便想與教主討教兩招。”
“看招!”語畢,蕭雪葵挑了一個劍花,便提劍沖向祝練,她動作實在太快,祝荷想開口制止蕭雪葵也來不及了。
落葉飛舞,劍光刺目,祝練徒手與蕭雪葵交峰,像是根本不把蕭雪葵放在眼里,似乎感知到祝練輕蔑傲慢的態度,蕭雪葵心中憤然,招式頓時兇狠。
祝練不慌不忙應對。
“雪葵當心。”祝荷下意識道。
“妹妹!”長河從后面出現。
祝荷:“姐姐?你”
長河道:“方才我碰到薛韞山了,聽他描述,我就知道是那個祝練,趕緊和雪葵過來救你,你別怕,我們會保護你,薛韞山那小子也去搬救兵了。”
祝荷:“姐姐,其實你們不必參與進來,此事我可以解決。”
“妹妹,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你不知道上回你讓我走,我這心里就不好受,所以這回你就不要一個人攬了。”長河道。
祝荷心尖發暖:“姐姐”
長河咧嘴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齒:“相信我們,不過這人看起來比上回還要可怕。”
祝荷:“是有這種感覺,所以我很擔心雪葵。”
“安心,以蕭雪葵的身手足夠和祝練交手,一時半會不會出事。”連珠趁機繞到祝荷身邊。
長河:“連大夫說得對,雪葵那么厲害,難道對付不了一個男人?”
聽言,祝荷便曉得長河沒聽到適才驚世駭俗的話,莫名心情復雜,她嘆息道:“若是如此就好了。”
“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們出事的。”連珠話音才落,一道劍芒明晃晃沖著連珠過來,連珠忙不躲開致命的攻擊,傷是沒傷到,只可惜頭上漂亮的銀飾斷裂了。
“連大夫,你沒事吧?”長河關切道。
連珠惋惜地接住墜落的銀飾:“我無恙。”
“無恙?你馬上就有事了。”天邊響起祝練的聲音,仰頭望去,原來祝練沖破蕭雪葵的糾纏,徑直朝連珠而來。
蕭雪葵根本奈何不了祝練。
讓祝荷心驚的是祝練從腰間拔出了一柄軟劍,祝荷清楚地看到那霜色透亮的劍身,一旦見血,便會變紅,就像飲血一般。
是飲血劍,祝練動真格了,他是真的想要殺了連珠,至于其他人
祝荷咬了咬牙,腦海里閃過諸多畫面,祝蓮她可以不管,可連珠曾經救過她的命,她若不管,那就太薄情寡義了。
但他騙她,可這三個月的朝夕相處何嘗是假象?都怪祝練來得太不是時候了,偏生要跑到她家里來。
祝荷懊惱片刻,便沖到前頭:“祝練,可以了,停下來好么?”
見狀祝練收劍,卻沒有停下來,而是閃身到祝荷身后。祝荷感知到危險,正要動手,但祝練的動作比所有人都要快。
祝荷不察,后頸一痛就暈過去倒在祝練懷中,在眼皮落下的那一刻,她聽到長河的呼喚,還在遠處花樹邊疑似看到出房間的駱驚鶴。
祝荷強撐薄弱的意志,在閉上眼睛時有氣無力對祝練道:“祝練,不要傷害她們。”
之后的事祝荷一無所知。
再醒來祝荷頭腦昏沉,隱隱感覺自己睡了很久很久,眼前一片漆黑,鼻端充斥一直特別的香氣,還有些呼吸不過來,概因身上纏了一頭危險至極的蛇。
“醒了。”祝練開口,微微仰頭,帶動散落在祝荷臉上的銀發,惹得祝荷面皮癢。
祝荷想用手拂開發絲,然而手臂被禁錮,完全動不了。
“祝練,你先松開我。”
“松不了。”
“這是在哪?我睡了多久?”祝荷轉而詢問。
祝練:“約莫一個月,這里是圣山,我們正躺在我床里頭。”
“嗯”她為何會睡了那么久?她又是為何會被帶到這里來?發生什么了?祝荷記憶混亂而迷糊,宛如罩上濃厚的迷霧,遲遲不散,以至于她一時想不起先前發生何事了。
祝荷一邊想一邊問:“那怎么是黑的?”
“棺材蓋沒打開當然黑了。”
“棺材?”
“你不喜歡?”
“ 不是,我想出去,冷。”
“再等等。”
不等祝荷反應,祝練把人摁進懷中,不留一絲縫隙,一面將冰冷傳遞給她,一面貪婪地吮吸她身體的熱度。
不多時,他便傳遞內力給祝荷:“還冷嗎?”
祝荷搖頭:“我想出去。”
“急什么?我們兩個人先待著不好么?”祝練感受祝荷的體溫,內心火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狂熱的心,開始伸手撫摸祝荷的脖頸,手臂,小腹
她的肌膚軟滑細膩,令人愛不釋手,祝練沒辦法抵抗,不知饜足地撫摸,像是患上皮膚饑渴癥的癮君子,一遍又一遍。
祝練的撫摸對祝荷而言就像是身體里鉆進了幾條沒骨頭的蛇,讓人很不適應,他嫻熟的手法昭示著這些日子他沒少摸,沒少吃她豆腐。
祝荷身體發軟,抗拒卻無力。
沒辦法,祝荷只好主動面對祝練,捉住他胡作非為的手,與之五指相扣,輕聲道:“我不想再躺了,再躺骨頭都要散架了。”
“祝練,我們出去吧。”她聲線輕柔,無人能拒絕。
祝練怔然須臾,癡癡享受與祝荷五指相扣的感覺,他尚且記得這是一種非常親密的舉動,不禁舒服地瞇了瞇眼:“好啊。”
第125章 第 125 章 交吻(修錯字)
棺材蓋一經打開, 明亮的光線便照進來,祝練率先出去,然后把棺材里頭的祝荷抱出來。
祝荷環顧四周, 此處是一個偌大的山洞, 四周石壁高豎, 東側石壁高處鑿開口子, 光線正是從外面照射進來。
洞里寬敞, 四方矗立高大的石柱, 石柱上雕刻鮮活的白蛇,一條又一條死死纏繞柱子, 蛇瞳冰冷,居高臨審視底下的所有,洞里還擺設不少箱子。
祝荷被刺得眼睛瞇了瞇, 低頭打量自己:“你給我換了衣裳?”
祝練的銀發流淌著細碎的光,他說:“嗯。”
祝荷:“你放我下來。”
腳尖著地后, 祝荷摸自己的頭飾:“我束發的簪子呢?”
“我都扔了。”
祝荷沉默。
這時白蛇從祝練衣襟鉆出來, 探出小腦袋吐著蛇信子和祝荷打招呼,祝練道:“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
當祝練從箱子里拿出一盞用各種白骨制作的燈籠, 祝荷僵在原地。
“喜歡嗎?這是我挑選了許多塊最好看的骨頭給你做的,就差點火了,來。”
祝荷抿唇:“這些不會是”
祝練提燈靠近,在她耳邊道:“你說呢?”
霎時間,祝荷犯惡心,胃部一陣翻涌, 不可置信地后退。
祝練笑了:“騙你的,全是山林野獸的骨頭,我是想用人骨, 因為人骨最好看,但怕你會嚇著,只好算了。”
從前祝練不會誆騙人,可自從遇到祝荷被她欺騙后,他逐漸掌握欺騙的能力,這個能力用在祝荷身上最好。
“等你往后適應了,我再送一個。”
祝荷倒吸一口涼氣,漸漸鎮定。
“不必了,我覺著這個骨燈就夠好看了。”言畢,祝荷立刻給骨燈點上火,“這燈該放在石案上,不然這洞里頭太簡陋了。”
“你說得對。”祝練微笑。
高高的石案上置放一盞鏤空的白骨燈,里頭的燈芯冒出幽幽烈焰,白骨折射出陰森森的光,宛若鍍上一層冷火。
“這里是你的房間?”祝荷說。
祝練滿意道:“猜對了。”
祝荷按了按眉心,腦海里閃過什么,立刻揪住祝練的衣襟,問道:“祝練,我想起來了,你告訴我,你把她們怎么樣了?”
“你覺得呢?她們都不是我的對手。”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像巨石一般壓向祝荷,讓她難以呼吸。
“你把她們都殺了?”祝荷用力道。
祝練無所謂莞爾:“何必再去提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現在你身邊只有我了,所以該多想想我。”
“祝練!你騙我是不是?”祝荷迫使自己冷靜。
祝練模棱兩可道:“你以為呢?”
祝荷不敢去想最壞的結果,若是真的,那豈不是她害死了她們?思及此祝荷兩眼發黑,氣惱驚慌之際,她揚起手,正要扇巴掌時,祝練扣住她的手腕,“作甚?”
“你放開。”
祝練置若罔聞。
祝荷心里難受,忍無可忍和祝練打起來,可惜沒過多久她便敗下陣來,被祝練桎梏住四肢,但就算她不是祝練的對手,她也絕對不會讓他吃好果子。
眨眼后,祝荷張嘴狠狠咬上祝練手臂,鋒利的牙齒透過衣料咬傷祝練的皮肉。
目及祝荷難掩憤怒的神色,祝練不太高興了,他真該把那群祝荷在意的人全部殺光。
祝練:“松口。”
祝荷不松,唇舌品嘗到鮮血的味道,原來祝練的血也是溫熱的。
見狀,祝練反手捏住祝荷下巴,迫使她松口,接著抽回手,也不關心自己的傷口,而是探出指節撬開祝荷的齒關,查看里頭的血。
確定沒事后,祝練放開祝荷:“勿要隨便咬人,我的血可不是什么好東西。”
白蛇扭扭頭,不知道主人和祝荷之間發生了什么,擔憂地吐了吐蛇信子。
“吃了會怎樣?”祝荷抹唇。
“弄不好會死的。”祝練笑道。
“那敢情好。”話音未落,祝荷扯住祝練的衣襟,踮起腳吻上祝練冰涼的嘴唇,將口中殘留的血味全部還給祝練。
祝練瞳孔顫抖,呆呆靜立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感知全部集中在唇舌間,感受著祝荷舌頭的濡濕以及滑嫩。
這是在交吻嗎?為何與過去不同?
祝練心臟狂跳,身體里的血液如滾燙的熱水一般不住沸騰,面皮泛起興奮激動的緋紅,體會到唇舌交纏的滋味,祝練方知自己過去吃得不過是清粥小菜,不值一提。
回過神,祝練竭盡全力去享受,甚而學著祝荷的動作伸出舌尖去勾祝荷的舌頭,同時分心把衣服里礙事的小白蛇扯出來丟了,然下一刻祝荷突然退開唇瓣,反手就給了祝練一巴掌。
響亮的掌摑聲回蕩不休。
祝荷下手重,導致祝練臉上五指印紅得很。目及眼前畫面,被拋棄在角落的小白蛇萬分委屈,意欲爬過去卻被主人無視,只好把自己的身軀盤起來,緩緩吐蛇信子表示自己的不滿。
祝練抹了下火辣辣的臉,完全不在意自己被扇了巴掌,反而直勾勾盯著祝荷濕潤的嘴唇,目光火熱,無意識舔咬水潤的下唇,喉結滾動。
回味適才的吻,鋪天蓋地的渴望和貪欲宛如海浪般涌來,攜帶不可阻擋的氣勢,祝練完全抵擋不住。
他遂遵從欲望不假思索用力吻上去,飛快滑出舌頭撬開祝荷的齒關,蠻橫而急切地闖進去,帶著占據祝荷口腔里每一寸地方的意圖,掠奪所有并留下屬于自己的印記。
細密黏膩的水聲響起,曖昧極了。
“夠了。”祝荷別開臉,死死抿唇,含糊道,“祝練,你告訴我實話。”
祝練不虞,喘著粗氣道:“你乖乖的,我會說的。”
說這話的時候,祝練的眼睛好像變成了真正的蛇眸,猩紅的瞳孔豎起,充滿恐怖與欲望,像是要把祝荷整個人生吞活剝,把她每一寸血肉、每一滴血吃得干干凈凈。
此時此刻,他像是欲望的化身,一旦有人招惹了他,便再也無法脫身。
“取悅我。”祝練壓低聲音道,“我會告訴你一切。”
聲線透出一種邪性的蠱惑。
祝荷心顫了顫,無奈妥協親了上去。對她來說,跟祝練親吻后從而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是利大于弊。
可是祝荷低估了祝練的瘋狂。
在她再次親上去之后,祝練的情緒好像更加激動。
他無師自通捧起她的臉龐,激烈地吻她,眉眼間遍布紅霞,動作青澀而激烈,就像一個被野□□望控制的孩子,因為第一次和喜歡的獵物親密接觸,雖然羞澀,但更多的是愉悅而亢奮,恨不得吃了到嘴的獵物。
祝荷感到窒息,口中干渴,呼吸以及唾液全被祝練汲取掠奪,她竟有些扛不住這瘋狂無章的親吻。
祝練是第一次體會到唇舌交錯的美妙,控制不住沖動與興奮,顯然失控了,害得祝荷差點丟了半條命。
“咳咳,你要弄死我嗎?”
祝荷勉強吐字,話語模糊不清,好在祝練聽懂了,他依依不舍退開唇,吐息熾熱,唇瓣水光淋漓,一雙紅瞳里滿是漣漪,直直盯著祝荷,顯然尚未滿足。
祝荷低低喘息,臉色不太好看。
祝練挽起她的手,主動將臉貼住她的掌心,歪著頭,頂著一張酡紅陶醉的臉龐,輕聲道:“再打一次?”
再打一次他就可以再討要一次,算盤珠子都要蹦到祝荷臉上了,祝荷抿唇不說話。
角落里的小白蛇懵懵懂懂看著,細長的尾巴吧嗒吧嗒拍打地面。
祝練嘆了口氣,自顧自挽起袖子查看小臂上的牙印,牙印很深,有些溢血,他低頭舔上牙印,眼睛卻始終在祝荷身上。
“你生氣了,可我比你更生氣。”祝練說。
祝荷:“她們呢?”
祝練:“沒死呢。”
祝荷:“到底怎么了?”
祝練:“就是沒死,你為何總是在我們相處的時候提旁人,我會不高興。”
祝荷踮腳在祝練嘴唇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還不高興嗎?”
祝練笑了笑,沒有再說什么,祝荷見狀就曉得他不會再提及,好在至少知曉蕭雪葵她們并還沒有死,這對祝荷來說就是最好的消息。
接下來一日,祝荷都和祝練待在一塊,祝練一直在向祝荷索吻,不厭其煩,顯而易見食髓知味,貪欲膨脹。
山洞里除了祝練再無旁人踏足,所有的食物以及水全是祝練端來,祝荷想探聽消息只能通過祝練得知。
然而祝練腦子里只想著那檔子事。
祝荷出賣了一次又一次的親吻,得到的有用消息一只手都數得過來,除此外,祝荷后知后覺驚覺一個重要的訊息——祝練竟然不再畏光了。
哪怕外面的陽光再明亮,祝練露出來的皮膚毫無潰爛的跡象,完好無損,像白釉一樣白皙光滑。
“你不畏光了?”
“才發現嗎?”祝練彎唇,牽起祝荷的手撫摸自己的臉,“我的臉已經好全了。”
直到潰爛的皮膚全部痊愈,沒有留下一絲難看的疤痕后,祝練這才敢去找祝荷。
以狼狽不堪的姿態面對祝荷是祝練這輩子最窘迫的時候。
“真的?那你為何還要纏著白緞?”
“習慣了。”祝練道,“我不再畏光還是托了你的福。”
祝荷:“你此話何意?”
“那天我傷得真的很重,可你卻將我一個人留在那里,祝荷,當時我十分生氣,就想著養好傷把你抓回來,誰知道教里有人發現我重傷在身,內力缺失,竟然不知死活偷襲我。”
“他們都死了?”
祝練輕描淡寫道:“是啊,不過我也差點就死了。”被教內多個高手圍攻,若是從前那個祝練完全無所畏懼,一力頂之,可他身受重傷,面對圍攻,他僥幸沒死卻也奄奄一息,半只腳踏進了鬼門關。
可誰知生命垂危之際,祝練突然領悟天魔錄最后一重功法,不破不立,涅磐重生,成為天圣教百年來唯一一個修習功法至臻境的教主。
功法圓滿之后,于祝練而言,再無畏光這一弱點。
“你是怎么活下來的?”
“約莫是因為我是個壞人,臨死前剛好領悟第九重功法。”祝練摸摸下巴道。
聞言,祝荷啞然,俗話果真說得好,壞人長命百歲,你瞧祝練竟然活了下來,而她呢,她分明也是壞人,偏生英年早逝,被周玠撞死,雖然穿越到這里,可對祝荷而言她并不是很想穿越。
她還是懷念現代的生活。
“那現在這天底下還有人能打過你嗎?”
祝練思索道:“暫時沒遇到。”
那就是沒有了,意識到這一點,祝荷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若是如此,那天你可曾手下留情?她們不會被你重傷了吧?”
祝練:“還活著。”
祝荷摟住祝練,央求道:“求你了,祝練,不說連珠,就說另外兩個姑娘,她們是我的朋友,我不想讓她們受傷。”
默了片刻,祝練道:“都活得好好的。”
祝荷驚喜道:“真的嗎?多謝你手下留情了,你是聽到我最后那一句話了?”
祝練挑起祝荷的下巴:“你說呢?”
祝荷微笑,旋即在祝練臉頰邊討好似的親了一口。
“你真好,祝練。”祝荷湊在他耳邊,說,“比起你哥哥,我更喜歡你。”
祝練唇邊笑意蕩漾:“你不是喜歡我嗎?”
“我就是覺著你比祝蓮好多了,而且我現在喜歡你不行嗎?你以為來不及了?”祝荷疑惑道。
祝練彎了彎眼眸,殷紅的眉眼昭示著他的嬌羞以及愉悅。也在這個時候,感知到主人的心情,小白蛇迅速出動,一下子爬到祝練身邊,正要繞上去時,卻被祝練推開了。
白蛇已經被忽視好一陣了,它不服,于是爬到祝荷身上,沖著祝荷吐蛇信子,像是邀寵。
好好的氣氛頓時被白蛇攪渾了。
“小白。”祝荷摸摸白蛇的頭,白蛇立刻挑釁似的睨祝練一眼。
祝練嗤笑:“好呀。”他的小寵物也跑過來跟他搶祝荷了。
“下去。”祝練把白蛇扯下來,祝荷卻阻止他的動作,“下去什么,你可是它主人,要好好對它。”.
夜幕降臨,思及要睡在那冷冰冰的棺材里祝荷就心里不好受,于是,祝荷道:“祝練,我們能不能不睡棺材里。”
祝練正在點香,聽言頷首。
祝荷放心了:“你在點什么香?”
“安神香,怕你晚上睡不著。”
不消多時,無色無味的安神香逐漸彌漫,祝荷眼皮慢慢沉重,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祝練看著她陷入沉睡。
半夜,祝荷隱隱約約感覺腳有些異樣,好像有什么冰涼鋒利的東西在她腳踝來回游離,莫名惡寒。
祝荷被嚇到,猛然清醒。
身邊空無一人。
她在哪?
她在祝練的臥房里,祝練呢?
正是迷茫惺忪時,祝荷察覺腳踝被冰冷滑膩的東西死死圈住,她打了一個激靈,下意識甩開那東西,結果甩不開。
定睛看去,竟然是祝練扣住了她的腳踝,瞇著眼睛細細打量。
祝荷毛骨悚然,起身道:“祝練,你作甚?”
祝練目不轉睛,認真道:“我在思考切哪里最好?”
“……你切什么?”
“腳筋。”祝練一只手掌住祝荷的腳踝,輕輕提起她的腳,道,“你忘了,我說過要把你做成傀儡的,你總是喜歡亂跑,我以為挑斷腳筋是最好的法子。”
聞言,祝荷驟然清醒,后頸發涼,腳趾不住蜷縮。
“你莫要這樣,我不想當傀儡,你想想傀儡有什么好,沒有靈魂,呆板無趣,如活死人,你真的喜歡活死人嗎?”
“可是傀儡不會跑。”祝練道。
祝荷:“換個角度想,你明白我緣何要遠離你嗎?”
祝練面色陰霾,握緊掌心女人的腳踝:“你不喜歡我。”
“嗯,我不喜歡你,你知道嗎?你是一個很危險的人,會讓人感覺到恐懼的人,我見識過你的可怕,所以哪怕與你朝夕相處后,我也害怕你會殺了我。”
“你害怕我?”
“是,因為我沒辦法信賴你,我擔心你會突然殺我,沒有誰喜歡枕邊睡著一條隨時奪命的毒蛇。”
“我不會殺你。”祝練垂眸說。
“空口無憑,而且以后呢,若有一日你討厭我了,你可會殺了我?”
祝練突然沉默了。
“我知道你生氣我跑了,可你想過沒,我必須得跑,我只是個普通人,我也會害怕。”祝荷抽回腳,挪動身體靠近祝練,說,“你可不可以體諒我,我也是情非得已,所以求你勿要再生我的氣了,我和祝蓮在一起的時候,他至少也會聽取我的話,考慮我的感受,你不比他差,難道你做不到嗎?”
“祝練。”
“那你要我如何體諒你?”
“傀儡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比起活死人,我想你更喜歡鮮活真實的我。”
祝練看著祝荷。
祝荷笑了下,仰頭親祝練。
祝練任由她親,爾后抬起祝荷的下巴,道:“你和我交.配,我便體諒你,不然僅僅憑一個吻以及幾句話沒辦法讓我放棄認定的念頭,為了這件事我已經準備很久了,萬事俱備,就只差一個動手的時機。”
換句話說,想讓祝練改變想法,就得支付同等的代價。
“倘若我沒醒來,你莫不是就要挑斷我的腳筋,把我做成傀儡?”
“要想把你做成傀儡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制作傀儡是個精細活兒,需要耐心一步步來。”祝練道。
祝荷好笑,惱聲道:“你還有心思告訴我這些細節?”
“怕你誤會了,假如你沒醒,我暫時不會動手,至少要告訴你。”祝練眼瞳冰冷猩紅,可看人時又透出一種濃郁的灼熱感,說完話,他捏住祝荷的手腕,低頭探出舌尖,含住祝荷的指節舔舐,畫面充滿色.欲與暗示。
“你可想好了?”
“我還有的選嗎?”
祝練輕輕咬住祝荷的指尖:“我們遲早要交.配,現在只是提前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們遲早要交.配’?”
“再過幾日我們就要成親了。”
“成親?”祝荷瞪大眼睛,一面覺著荒謬,一面又覺著合乎情理,是祝練會決定的事。
“嗯,成親,我會迎娶你當我的妻子。”祝練略顯生疏道。
“你”祝荷扶額,“祝練,等我先喜歡上你我們再成親也不遲。”
祝練:“我已經通知全教,教主令一旦發下,便沒有收回的可能。”
說到這里,祝練頓了頓,細細端量祝荷的神色,語氣不明:“你不想?”
“只是有些錯愕。”
“那你高興嗎?”
“我嗎?說不高興好像不對,說高興好像也不太對勁。”
祝練彎唇道:“那我還是把你做成傀儡好了。”
“別,我不想。”
“那你現在與我交.配?”祝練耐心告罄,眼中閃過血腥鋒芒。
無奈之下,祝荷半跪在石床上,雙臂勾住祝練的脖頸,忍耐他的陰冷,抻長脖頸封緘住祝練的唇瓣。
祝練登時反客為主,一手抱住祝荷的腰肢,一手扣住她的后腦,用力深吻,竭盡全力攪弄祝荷口中氣息,掠奪熱意,發泄自己的不悅。
祝荷想,祝練的舌頭真的又長又滑又涼。
為了遏制自己的殺意,祝練真的快忍瘋了,若再不給他一點甜頭,真的要變成毫無理智的野獸了。
燭火搖曳,石壁上倒映出兩道交纏到不分彼此的影子,祝練鋪灑的銀發幾乎將祝荷包裹住,像是給祝荷披上一間華麗的銀裝。
祝練身體的溫度一如既往的冰涼,他的舌頭,他的四肢以及其余地方俱是冰冷,冰得祝荷身體發顫。
當冰涼的銀發在她光裸的腿上來回游移,祝荷癢得小臂繃緊,忍不住去踢祝練的肩膀,卻被他死死攥住小腿。
不需要祝荷說什么,祝練既然提了,那他便早有準備,這一刻他期待了很久,亦準備了很久。
而今終于夙愿得償。
祝練紅瞳不住戰栗,興奮得滿臉緋紅,激出滿頭汗水,額發都濕噠噠的,雪白滑膩的身體也浮現一層動情的粉紅色。
他的精力深不可測,簡直就是無底洞,再加上他特殊的體質,帶給祝荷無法想象的體驗,以至于祝荷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自己同一個像蛇一樣的男人行了魚水之歡。
祝荷摸了摸自己潮濕發燙的臉,閉了閉眼。
不知過去多久,祝荷筋疲力盡,幾度好言相勸后祝練終于收斂,她遂用僅剩的意識嘟噥:“沐浴。”
祝練滿臉紅潤,氣色極好,像是吃了十全大補丸,完全不像把祝荷撞碎的男人,輕而易舉抱著祝荷走到另一間有溫泉的洞穴里。
水霧氤氳,熱意環繞,淡淡的硫磺味彌漫。
祝荷與祝練共同在溫泉里洗浴,祝荷靠在祝練懷里,本來是一點兒戾氣也提不上來,可泡進這溫泉后不久,她就感覺力氣在一點點恢復。
真是神奇。
不多時,祝荷力氣恢復小半,身體漸漸變熱,而祝練則反之,哪怕泡在溫泉里,他的身體始終冰冷,是以祝荷推開祝練,徑自在溫泉里游起來。
忽而,她看在水面上的自己,脖頸處滿是紅痕,腦海中不由想起適才畫面,身體無意識顫栗。
真是身體里頭仿佛被塞進冰塊。
冰火兩重天。
祝荷扭頭睞祝練:“我以為你至少有一處會是熱的。”
聽聲,祝練肩膀微微顫抖,喉嚨振動著溢出了磁性的笑音:“我所習的功法至陰至邪。”
話落,祝練一步步走向祝荷,水霧模糊了他的臉部輪廓,卻襯出他面頰的潮紅。
“正因為如此,我才能清晰地感覺到你身體里的溫度不是嗎?”幾縷濕透的銀發貼在祝練濕紅的眉眼處,平添三分邪肆與慵懶。
祝荷想,她就不該提。
“自從習得第九重后,功法會自覺運轉,這次我會遏制功法。”他低頭枕在祝荷肩膀上,面靨紅透,分不清是嬌羞抑或是興奮。
第126章 第 126 章 成親
嘗過云雨, 不出祝荷所料,祝練一發不可收拾,對此, 祝荷權當祝練是她點的小倌, 不要錢的那種。
冰冷、滑膩、滾燙、潮濕、漫長、饑渴、攫奪, 近乎不眠不休。
祝練寸步不離陪了祝荷三日, 三日已過, 他才離開, 好幾天見不著個人影,只留下白蛇陪祝荷。
祝練不讓她出去, 算是變相將她禁錮在山洞里,祝荷暫時想不出其他辦法,走一步算一步, 她不急一時,只是擔憂蕭雪葵等人。
等等, 蕭雪葵是誰?
略一思量, 祝荷想起蕭雪葵的身份。
借著祝練離開的功夫,祝荷四處搜尋出路機關, 遺憾的是她并未發現任何機關,出口只有一個,若想離開只能把沉甸甸的石門推開。
“你若可以推開門,便能出去。”祝練告訴過祝荷這樣一句話。
洞穴的石門是最為簡單的門,沒有機關控制,全靠力氣推開。
祝荷嘗試推過門, 然而石門紋絲不動,她懷疑石門起碼有上百斤,哪怕再變出一個祝荷, 合兩人之力也沒辦法動石門。
是以,祝荷放棄了。
今日天色黯淡,祝荷依稀聽到淅淅瀝瀝的水聲,估摸外面下雨了。
下雨了,祝荷仰頭。
這是第幾天了,祝荷突然想不太起來在洞穴里待了多久,對了,接下來她要做什么來著的?不記得了。
好困。
最近總是很累,累得想睡覺,約莫是那幾天和祝練廝混的代價,亦或者是洞里的炭火燒得太旺了。清醒點,祝荷敲了敲腦門,適才都打了好一陣子的盹兒,如果再睡,真的要睡死了。
她要做什么?祝荷打起精神思考良久,然后就想起來自己接下來沒事要做。
起初祝荷并未留神,可好幾日下來,她發現自己思緒逐漸遲鈍,記憶力也不好了,過去很多事俱變得無比模糊,絕大多數時間腦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祝練的樣貌。
祝練何時回來?
奇怪,這不對勁,祝練對她做了什么。
祝荷若有所思,回憶這些日子以來的細節,忖度是哪一方面出了問題?莫非是和祝練云雨的后遺癥?
念及此,祝荷搖頭,與其自顧自猜測,還不如直接了當質問。
晚上祝練端著飯菜進來,接著慢條斯理把香爐里的灰燼倒出來,換上新的安神香,把隨后洞里的箱子依次打開,從里面取出紅綢蠟燭裝飾四周,嘴角帶笑,心情很好的樣子。
祝荷費解道:“你在干嘛?”
祝荷:“我在布置我們的喜房,再過幾日等嫁衣繡好,我們就成親。”
“成親?”祝荷擰擰眉心,這才記起前幾日和祝練的對話,明白自己最該做的是便是拖延時間,“嫁衣何時繡好?”
祝練:“一旬左右,剛好賓客到得也差不多了。”
祝荷愕然:“你還請了人?”
祝練:“既然是成親,自當昭告天下,宴請四方,祝荷,來,你給我出出主意,這條紅綢掛哪里好。”他苦惱道,“以為布置喜房易如反掌,上手后才知其中難處。”
十日,賓客
祝荷思索著,頭疼不已,喃語道:“祝練”
祝練打斷她:“你喜歡怎樣的,我便布置你所喜歡的婚房。”
“不用了。”
“為何?”
祝荷一言不發,祝練見狀,面露幾分嬌羞,小聲道:“怎么了?心情不好?可是氣我這幾日沒來陪你?”
祝荷睨他一眼,祝練自顧自道:“真是對不住,這幾日忙著成親的事,手底下人都是一群廢物,我也不放心他們辦事,好多事都得我親力親為,為了給你一場完美的婚禮,我必須如此。”
祝荷不想聽了,轉而道:“祝練,我有事要問你。”
祝練好奇道:“何事?”
祝荷詰問道:“你是不是對我下了藥,為何我的記性越來越差了?”
祝練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一步步走來,彎腰沖著祝荷咯咯笑了笑,舉起她的手,在她纖細的指尖落下一個冰涼憐愛的吻,笑瞇瞇道:“你才發現啊。”
“祝練,你——”祝荷面色驚變,她以為拿捏住祝練,可實際上祝練竟然擺了她一道,所謂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祝荷太過自信,以至于不知不覺中了招。
“你在飯菜下毒?”
祝練搖頭:“其實不是毒,只是熏香罷了。”
“熏香?”祝荷迅速反應過來,每回祝練來都會換安神香,而且洞穴里就只點燃了安神香,她篤定道,“是安神香。”
祝練彎眸,額頭抵住祝荷的額頭,說道:“嗯,曼陀羅香,會讓人逐漸遺忘前塵往事,最后你就只會記得我,眼里只容得下我一個人。”
香爐里的香鉆出鏤空的雕花爐蓋升上來,煙霧裊裊,無色無味。
“至于其他礙事的人,我會一個個送他們下地獄。”祝練在心里道。
啊,忽然想起來,祝練如今換了一副身體,那他們之間的感應還會存在嗎?祝蓮可感應得到他的歡愉?
思及此,祝練不禁嬉笑。
最好是能,否則他會不高興,會很遺憾,畢竟過去祝蓮也讓他受過,禮尚往來,他得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
祝荷坐在梳妝臺前,面對銅鏡注視鏡中的自己以及祝練。
他身穿一身紅衣,披散的銀發與炫麗的紅色形成鮮明的對比,襯得面容瑰麗而美艷,像極了吸□□血的邪魅妖精,此時此刻,他正拿一把骨梳給祝荷梳頭束發,動作細膩而耐心,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用殺人的手去給女人梳頭,結果可想而知,手藝生疏的他連頭發都梳不順。
祝練苦惱,勉強給祝荷束了一個歪歪扭扭的發型,爾后拿起簪子寶釵裝飾發髻,不一會兒,祝荷滿頭珠光寶氣。
祝練滿意了,欣賞道:“真好看,這件嫁衣太適合你了。”
祝荷頂著沉甸甸的頭,看著鏡子里一襲紅色嫁衣的自己,她的嫁衣與祝練的喜服是成套的,衣料上俱繡有金色的靈蛇,精致美麗,栩栩如生。
“真美。”祝練稱贊道。
祝荷正欲回答,松散的發髻突然墜下來,所有金銀首飾全部掉下來。
“怎會這樣?”精心設計了小半時辰的發髻就這么沒了,祝練扶額,神情懊惱。
祝荷:“都掉了,你沒弄好。”
祝練沉默片刻:“相信我,我可以將你打扮好。”
“好,我相信你。”祝荷眨了眨眼。
然后祝練就搗鼓了好一陣子,在祝荷的指點下勉強梳了一個發髻。
祝練把下巴抵在她的肩頭,柔若無骨的雙臂環住她,眼睛閃爍紅光,像是一條蛇緊緊纏繞住獵物,用力的同時不忘準一分寸,給予獵物呼吸的間隙,他道:“你看,我們都穿了一身的紅色,好生般配,祝荷,你期待嗎?明日便是我們成親的日子。”
祝荷抿抿唇,似乎在出神。
“祝荷,祝荷,祝荷,祝荷,你期待嗎?”祝練不厭其煩地說。
祝荷慢慢回過神,與他妖異灼熱的眼神對視,如今在她的記憶里,祝練是她最信賴的人。
“我,我很期待。”祝荷道,鏡子里的她妝容姣好,顯得面目清秀,唇色如緋,只是眼神卻瞅著幾分空洞和迷蒙。
“成親之后,你便要一輩子陪在我身邊,我亦然如此,想想就好高興,你呢?”
祝荷莞爾:“我也很高興,祝練。”
祝練依偎著祝荷,腦袋埋在人家脖頸處,用力嗅聞她身上令人著迷的香氣,半晌他仰頭道:“親我。”
一種特別的誘惑香氣從他身上飄進祝荷鼻腔里,極為好聞,令人上癮,祝荷下意識低頭,柔軟的唇瓣印上祝練的唇,感受他嘴唇的冰冷,神情變得享受和依賴,像是被撫慰的幼獸,卻在祝荷入迷時,祝練冷不丁抽離唇。
祝荷極為不適應,口干舌燥,茫然無措地看著他,眉頭微微蹙起,眼里流露出肉眼可見的渴望。
祝練望著她:“你在渴求我嗎?祝荷。”
祝荷點頭,嘴唇翕動,雙手無意識勾住他細長而滑膩的脖頸。
祝練頓時笑吟吟,喉結滾動,愈發興奮,他委實太喜歡如今的祝荷,聽話純粹,讓他怦然心動。
他忍不住撫平祝荷皺起的眉毛,爾后道:“閉上眼睛。”
祝荷面色疑惑。
祝練道:“交吻的時候要閉上眼。”
“哦。”祝荷依言,祝練笑了笑,然后低頭吻上去,與她唇舌相融,抵死纏綿,交吻愈發激烈,因著全程是祝練主動,以至于祝荷呼吸有些困難,面皮泛起薄紅。
祝練瞇著一條眼縫打量,見她紅了臉龐,登時心情激昂,他竟然讓祝荷紅臉了,這說明她喜歡他的親吻。
思及此,祝練止不住愉悅,一雙眼風流如妖,猩紅非常,面色紅透,像是滴出血來,更專心致志地吮吸她嬌艷的唇,愉悅地吞食她香軟的舌頭,水聲黏膩,銀線拉絲。
饑腸轆轆的小腹一點點飽足。
許久之后,祝練額發略濕,濕漉漉的銀發粘在頰邊,眼尾俱是情動與瀲滟,嘴唇潤得像是吸飽了水,他喘息,啞聲道:“喜歡嗎?”
祝荷緩緩呼吸,臉上寫滿被疼愛后的紅暈:“喜歡。”
目及祝荷的臉龐與眼神,不知為何,祝練感覺似乎少了什么,微妙的不快從心底蔓延出來,惹得祝荷攏眉。
他喜歡如今滿心只有他一人的祝荷,可是現在的祝荷還是曾經的祝荷嗎?
“祝練”祝荷喚他,眼里全是他。
“你喜歡嗎?”他又問。
“喜歡。”
“那你喜歡我嗎?”祝練笑瞇瞇問。
“喜歡。”祝荷滿眼依賴與柔情,“好喜歡。”
不快散去,祝練笑了,他沒有把祝荷做成傀儡,只是讓她變聽話罷了。
“還有你更喜歡的。”說著,祝練下移,沉重潮濕的呼吸從下巴滑落,依次掠過斑駁的脖頸以及鎖骨,慢條斯理撩過細膩肌膚,啃食骨頭。
祝無力地抱著祝練的頭,整個身體重量幾乎全壓在他身上,睫毛顫抖,眼角有星星點點的淚流出來。
輕喘聲從祝荷唇齒間溢出來。
“你好香。”
“你還是這么香。”祝練仰首道,“我想我們是命中注定的一對夫妻。”
“是的,夫妻,天底下最親密的關系。”祝練癡癡地笑,自問自答。
祝荷生澀地重復:“夫妻。”
“嗯,我們明日成親后就是夫妻了,來你跟我念,我們是夫妻。”
“我們,是夫妻。”
祝練被取悅到:“我們是夫妻。”
“我們是夫妻。”
念叨許久,祝荷道:“我想喝水。”
祝練端來水,親手把水杯送到祝荷唇邊,她含了一口,反手把水哺給祝練,繼而抱住他,說:“祝練,這里好冷啊。”
“現在還冷嗎?”祝練給她輸送內力。
祝荷說:“不冷了,但你不在的時候冷。”
祝練受寵若驚:“你很想我?”
“嗯。”
“你若不喜歡那我給你換一個地方,不過明日此處是我們洞房花燭夜的喜房。”
“好。”祝荷依偎在他懷中。
隨后祝練便抱起祝荷推開石門,沉重的摩擦聲響起,石門打開,出洞穴后,祝荷抬眸,無聲注視合上的石門。
時隔數日,祝荷終于離開四面環壁的洞穴,接著祝練帶祝荷穿行在地道,過了一會兒至地道出口,祝練按下墻壁上的機關,暗門打開,外面的昏光遂射進來。
暗門關閉,引入眼簾是一間寬敞的房間,清一色的紅,紅燭燃燒,在貼有囍字的墻壁上飛舞,地面鋪設紅毯,繡有靈蛇的紅色綢緞垂落,罩住所有窗牖,寧靜無聲,紅緞蹁躚,有種厚重的喜慶。
“這里是哪?”祝荷環顧四周。
“我在外面的臥房,現在它屬于你,明日我會來這個房間接你。”
祝荷瞪大眼睛,好奇地在屋里轉,發現角落堆積了許多東西,“這些是什么?”
她中毒不深,雖然忘記很多前塵,但尚且保留少許自己的性子與意志。
祝練輕描淡寫道:“教眾們送給教主夫人的見面禮,一些小玩意,無須在意,我會給你更好的。”
似乎發現祝練有些不悅,祝荷道:“我只喜歡你送的。”
祝練眼尾洇紅,不住心悸,控制不住與祝荷親吻。
吻了許久,祝荷面色酡紅,許是有些透不過氣,她掀開緞簾,對祝練道:“外面有什么?”
祝練走過去,“你開窗看就知道了。”言閉,祝練把鍛簾掛在金鉤上,打開窗戶,獵獵寒風吹進來,縱目望去,視野廣闊,遠方是皚皚雪山,重巖疊嶂,白蒙繚繞。
清新冰冷的空氣灌進來,祝荷大口呼吸,腦子清醒不少。
“餓了嗎?”祝練拿起一件大氅給祝荷披上。
祝荷垂眸頷首,祝練遂至搖銅鈴,不多時,門口響起敲門聲。
祝練:“進來。”
吱呀一聲,大門打開,四名侍女垂首端菜而入,哪怕再好奇祝荷,也不敢抬頭去看,擺設好菜肴后侍女悄無聲息退下,其中有一名侍女在離開前不露痕跡抬起眼簾,透過珠簾睨了祝荷一眼.
按照成親的規矩,新郎新娘在成親前一天不可見面,否則會不吉利,但祝練可沒有這講究,愉快地和祝荷在房間里度過了一日,大抵是認清自己的梳妝手藝,他便想多練習,最好是趕在明日成親時能親自給祝荷梳妝打扮。
可是他練了一日,也沒能梳出一個端雅的發髻。
祝練苦惱不已。
晚膳時,侍女們照常來送菜,祝練審視她們,道:“你們誰會梳妝?”
聽言,在場四個侍女一言不發,他的注視讓侍女們心生恐懼,肩膀顫抖,見狀,祝練習以為常,魔教一眾人沒有人不懼怕他。
“我又不會殺了你們,都不會嗎?”祝練笑吟吟道。
靜默片刻,有一個侍女站出來。
“你會?”
侍女點頭。
“好,那你來。”
侍女隨即上前,瞥見祝荷耳后和脖頸處的紅痕,抿了抿唇,爾后默默給祝荷梳了一個望仙髻,煞是好看。
祝練問祝荷:“喜歡嗎?”
祝荷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以及旁邊嘴唇翕動的侍女:“好看。”
祝練遂吩咐道:“明日你來梳妝。”
“是。”侍女應聲。
有祝練在旁邊盯,侍女不敢打草驚蛇,什么也沒做。
阿荷她的狀態好像有些不對勁.
天圣教上上下下的教眾皆知教主要成親的事,此事轟轟烈烈,祝練更是下令讓散布在世間各地的教眾歸教參加婚禮,對此教眾沒有一個不震驚的,教主竟然要成親了?
和誰?
他們十分好奇祝練到底要和誰成親,好奇那人的身份名字,因為他們無法想象祝練竟然要成親。
一直以來,天圣教例行的教規就是弱肉強食,強者為尊。十余年前祝練被前任教主帶回來,雖然是個小孩,卻有天縱之資,其性冷血殘忍,變化莫測,不到十年殺掉教主取而代之,成為歷代最強的教主,令所有人望塵莫及,其性也愈發捉摸不透,也許是覺著無聊,就此消失,音訊全無。
沒有人知道祝練去了哪里,沒了教主的壓制,天圣教內部變得混亂,一個又一個的人取代教里的護法堂主之位,但從未有過一個人敢去坐那至高的教主之位。
后來有人打探到祝練重傷的消息,不懷好意的人將小心散布,使得不少不自量力的人去殺祝練,結果可想而知,祝練再次向所有人昭示自己的強大。
自此以后,再無人敢覬覦祝練的性命。
這樣一個恐怖危險的人要成親了,對天圣教的教眾而言簡直驚世駭俗,所有人竭盡所能想見祝荷一面,想去討好未來的教主夫人,但最后被祝練阻止,只能不了了之。
到頭來他們只知道祝練要和一個女人成親,在荒唐和震撼中迎接教主夫人。
約莫是祝練并未隱瞞自己要成親的事,所以此事不脛而走,整個江湖幾乎全部知曉魔教教主要成親的事,一片嘩然。
對此,祝練放出話,在他的大喜之日,他歡迎各路豪杰來圣山喝喜酒,來者皆是客,自當禮待。
前提是不是來搗亂,否則后果自負。
此話簡直狂妄到極點,傻子才會信他的話,跑到魔教的地盤去送人頭,但也不乏有感興趣的人前往圣山觀摩。
成親的日子終于來臨。
一大早,祝練便去主持成親事宜,而祝荷則是在屋里梳妝,除去當時的侍女,祝練另找了人伺候祝荷梳妝著衣。
屋里紅燭搖曳,祝荷端坐在梳妝臺前由著身旁的侍女梳妝打扮。
這時,侍女忽然支開其余人,伸出掌心,露出里面的紙條,上面寫道:我是蕭雪葵,跟我走。
見狀,祝荷緩慢地眨眼,木然道:“蕭雪葵?蕭雪葵是誰?”
伴作侍女混進魔教的蕭雪葵看到祝荷陌生的反應,怔愣片刻,隨后憤怒不已,該死的祝練,定是他對祝荷做了什么,才會如此。
十日前,蕭雪葵在連珠的幫助下潛進魔教,戴上人皮面具偽裝成魔教侍女,借此打探消息找尋祝荷,然而她連祝荷的人影都沒見到。
她猜測祝荷定是被祝練關在密室內,為此蕭雪葵屢次夜探密室,無果,正在她焦躁之際,昨日她碰運氣意外見到了祝荷。當時有祝練在,她不敢妄動,只匆匆瞧了祝荷一眼。
通知連珠后,蕭雪葵計劃在夜深人靜時去見祝荷,可是祝練一整夜都陪在祝荷身上,讓蕭雪葵沒有靠近的機會。
最后,蕭雪葵只能等到今日,等到祝練離開后與祝荷互換,讓她先離開。
盤算順利,可現實卻與之相反,祝荷的反應讓蕭雪葵感到棘手,看來適才混在水里的解毒丸對祝荷毫無效果。
驚慌片刻,蕭雪葵鎮定下來,為今之計只有打暈祝荷,強行帶她走。
時間緊迫,蕭雪葵來不及多思,當即揚起手就要打暈祝荷,其他侍女突然回來。
三個人,雖說武功精湛,但不是她的對手,她要考慮的是能不能在一個呼吸之間打倒她們,若不能,漏網之魚定會吹哨通知其余教眾,搞不好祝練也會被驚動。
思及那日祝練以一敵多,蕭雪葵見識到魔教教主那無人與之匹敵的實力,心有余悸,若非連珠以及周玠帶來的三百精兵,加上祝練有所考量,恐怕真的要見血了。
冷靜。
連珠說過,若是此策遇到阻礙,那就暫停,莫要沖動。
蕭雪葵收斂思緒,不得不放棄這個想法,眼下該考慮的不能暴露身份,祝荷現在不認識她了,那
讓蕭雪葵慶幸的是祝荷什么也沒說。
在為祝荷蓋上紅蓋頭時,蕭雪葵看到祝荷沖她笑了笑。
這是
大門敞開。
“參見教主。”
祝練佇立在門口,一襲紅衣,衣袂翻飛,鶴發束起,銀光閃爍,素面朝天,姿容卻是艷麗妖冶,眉目張揚,瞳眸如血,將紅衣壓成陪襯,活脫脫的妖精鬼魅,惑人心智,危險至極。
蕭雪葵垂首,親自把祝荷送到祝練手里。
“祝荷。”祝練小聲道。
精致的紅蓋頭搖晃,像是在回應祝練。
祝練笑吟吟,抬手抱起祝荷前往正堂,祝荷似乎是嚇了一跳,連忙勾住他的脖頸。
“放心,你不會掉下去。”祝練笑道。
祝荷靠在他的胸膛,小鳥依人的模樣。
良辰吉日到,祝練抱著祝荷來到紅紅火火的正殿,殿內一干教眾見此,立刻跪拜高聲道:“恭迎教主,教主夫人,恭喜教主教主夫人喜結良緣,結為夫妻。”
高臺之上,供桌空虛,只因祝練無父無母,他不需要拜,也不屑拜。
“吉時到。”旁邊的司儀揚聲,卻在這時,外面匆匆跑進來兩個人,倉皇道:“不好了,不好了,正道聯盟聯合六大宗門突然圍攻過來了!來勢兇猛,外面的教眾擋不住了!”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而祝練卻是始終保持微笑,然而笑容之下卻是被叨擾的不悅,左護法見狀立刻道:“教主息怒,此人也是情急之下來稟告,還望教主恕罪,今日是教主大喜之日,不宜見血,至于外面的事,請教主放心,屬下等人去去就回,定將那些不長眼的東西殺得一干二凈。”
“請教主放心!”教眾們異口同聲。
祝荷抱緊祝練。
祝練居高臨下審視手底下的人,須臾不耐道:“去吧。”
“煩人的蟲子,若是殺不干凈就不要回來見我。”
“是!”說罷,左護法立刻拽起來通報的人出去,與此同時,教眾們也一道出去,齊心協力祛除那些不知死活的東西,還教主一個清靜。
眨眼之后,殿內就只剩下祝荷與祝練,以及司儀。
祝荷:“怎么了?”
“無事。”祝練放下祝荷,看向司儀,道,“繼續。”
司儀回過神,立刻高聲道:“請教主、教主夫人上前來,一拜天地。”
祝練牽起祝荷的手拜天地,頗有些緊張,又想起與祝荷結為夫妻,心中說不出的愉悅與滿足。
“二拜高堂。”
二人再次拜,祝荷沒有絲毫抵抗,非常順從,像是完全愿意嫁給祝練。
“夫妻對拜——”
下一刻——
“嘭——”
未合攏的殿門被狠狠踹來,其聲音回蕩在殿內,猶如驚雷,激起的震動讓燭臺上的紅燭微微抖動,燭光不住搖晃。
燭光照亮來人的臉龐,面目俊美,一雙桃花眼深刻而冰冷,像是一柄鋒利的刀,幾欲將臺上的男人切成碎片。
“祝荷不會嫁給你。”
短短七個字,振聾發聵,激起千層波浪,昭示狂風暴雨來臨的前兆。
第127章 第 127 章 塵埃落定
殿內一片死寂。
祝練轉身, 睥睨底下陌生面孔的男人,彎唇好笑道:“你是誰?”
四目相對,無聲的交鋒乍起。
“周玠。”他如是道。
祝練扭頭看祝荷:“你可認識?”
祝荷躲在祝練身后, 搖了搖頭。
“你看, 她不認識, 所以你這只蟲子是想找死嗎?”祝練笑瞇瞇道, 雖是在笑, 可他的語氣明顯危險瘆人。
“不過”祝練突然想到什么, 摸了摸下巴,“若是如此, 那就太蠢了,你應該有同伙吧,看來為了不讓我成親, 你們倒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祝荷,你當真愿意嫁給他嗎?你醒醒吧。”周玠如是道。
祝練笑了笑:“祝荷, 你聽到他的話了嗎?那你說說你愿意嫁給我?”
祝荷:“愿意的。”
祝練親昵地親了下祝荷的頭, 愉悅道:“聽到了嗎?”
聽言,周玠冷笑, 嘲諷道:“魔教教主原來也會用一些下三濫的手段,若非你對祝荷動了手腳,她決計不會心甘情愿嫁給你。”
祝練:“這話可真難聽,臭蟲子,你弄得本座心情很不好啊。”
說罷,祝練低頭對祝荷叮囑一句, 緊接著躍身而下,懷揣陰冷殺意直直朝周玠襲來,動作快到讓人無法反應。
就在這時, 一道黑影從周玠身后竄出來,接下了祝練的殺招。
“哦?能擋住我的一招,還不錯。”祝練注視倒退的黑影。
黑影氣息不亂,警惕地看著祝練,在接到周玠的眼色之后,立刻對祝練展開攻擊。二人交手,祝練發現黑影竟然有點實力,漸漸興奮起來,一邊笑一邊打。一紅一黑在殿中打來打去,打得殿宇不住震動,像是快要坍塌似的。
周玠看準時機,跑上去意欲帶走祝荷,誰知道竟被司儀阻攔,司儀表忠心道:“休想動教主夫人一下,教主,你且放心,屬下絕對不會讓賊人動教主夫人一根寒毛!”
與此同時,察覺周玠意圖,祝練冷冷掃了周玠一眼,擊退黑影之后,他立刻對周玠動作。
彼時周玠正與司儀交手,覺到一股恐怖的殺意,可對手十分難纏,周玠根本沒有躲開的可能,生死存亡之際,周玠靈光一現,沒有再防御,硬生生受了司儀一掌,強勁的掌風使得周玠連連后退,也由此躲過祝練的殺招。
只是周玠也受了內傷,吐了幾口血。
所有的事僅僅一瞬息的功夫。
祝練看著周玠,微笑,隨即再度殺上去,對此周玠只是面無表情抹掉嘴角的血,然后不要命地挑釁道:“一個怪物,你也配和她成親?你哪來的自信?”
說著,周玠眼里涌出瘋狂和譏諷。
一句話如轟天動地的炸雷,徹底把洶涌的水平面掀翻了,真正的暴風雨來了。
轟隆隆——
很明顯,周玠的話激怒了祝練,祝練臉上的笑意消失了,面色恐怖陰冷。
好在黑影及時趕到,再度與祝練纏斗搏殺,黑影乃皇室第一高手,如今被周玠借來對付祝練。
周玠掠過祝荷,微微牽唇,心里罵祝荷當真是找死,她有今天也是自己作死,非要去惹此等人,看來腦子著實是變不靈光了。
收斂心神,周玠依舊不知死活,叫囂道:“來啊,有本事就來殺了我,只要我在一天,就不會讓你和祝荷成親,她是我的。”
祝練殺招愈發可怖,黑影起初與祝練不相上下,可十招之后,他便落于下風,黑影也沒想到祝練如此厲害,簡直是他平生所見最強的人。
不久黑影被打得重傷,祝練立刻向周玠索命。
這時,祝荷靜靜站在高臺上,也沒揭開紅蓋頭,底下的事仿佛跟她沒有一點兒干系,像一尊沒有感情的木偶。
下一刻,手腕突然被扼住,祝荷下意識扭頭,視線全是紅色,耳邊卻響起熟悉而陌生的聲音:“是我。”
是蕭雪葵的聲音。
“走。”言閉,蕭雪葵拽上祝荷就跑。
“走去哪?”祝練的聲音突然響起,爾后人就出現在蕭雪葵面前,因著祝練心情很差,他也沒再多言,直接朝蕭雪葵出手。
蕭雪葵不得不推開祝荷,與祝練打斗。
身邊動靜不小,祝荷終于有所動,揭開紅蓋頭查看眼下情況,只見祝練正在和蕭雪葵對打,緊接著黑影也加入戰斗。
不多時,殿里又憑空出現六個人,分別是皇室以及蕭雪葵花重金請來的幫手,俱是當世高手,他們紛紛向祝練出手,面對眾人圍攻,祝練不落下風,游刃有余。
不多時,祝練將眾人擊退,嘴角溢出血來,他用手一抹,竟是黑色,他中毒了。
這天底下只有一個人的毒藥毒到他,果然今日的陣仗少不了祝蓮的參與。
彼時兩方俱受了傷,蕭雪葵捂著胸口道:“他已中毒,把握機會。”
說罷,眾人便齊齊發起自己的最強一擊,對此,祝練只是冷冷牽唇,靈活地躲開眾人進攻,轉頭阻攔蕭雪葵的去路,防止她帶走祝荷,化解所有危機后,祝練回到祝荷面前,單手摟住她。
“今日你們沒有人可以活出走出去,也包括你,祝蓮。”祝練紅衣如火,瞇著眼眸道。
“唉。”一聲嘆息自殿外傳進來,緊隨其來是清脆空靈的鈴鐺聲,連珠緩緩邁入殿內。
“祝練,你這個可惡的魔教教主,我絕對不允許妹妹嫁給你!”連珠身后的長河道。
作侍女打扮的薛韞山也跟進來,眼睛先是在四周環視,發現了倒地的周玠,緩慢地眨眨眼,見長河叫板祝練,薛韞山旋即直起腰板子道:“你強求姐姐是沒有好結果的。”
祝練冰冷猩紅的眼睛看過來,薛韞山心里打鼓,長河也遭不住祝練的直視,兩人雙雙面如金紙,恨不得躲到連珠身后,但又考慮到此行是執意要來救祝荷,不能成為拖累,更不能露出膽怯,是以兩人強撐鎮定與之對視。
“噗——”倒地的周玠被黑影喂了一口保命的丹藥,緊接著被黑影扶起來,適才周玠差點就死了,但好在他穿有鎖子甲以及護心鏡,加之祝練也因為蕭雪葵的舉止分心,使得他撿回一條命。
丹藥效果立竿見影,周玠意識逐漸清醒,剛巧聽到薛韞山的話,立刻狠狠瞪了薛韞山一眼,若非要救祝荷,他定要撕爛薛韞山的嘴,這廝到這時候還要含沙射影諷刺他。
祝練低頭癡癡笑了笑:“娘子,你招惹的人著實不少,幸得為夫深明大義,保證會為你料理好所有后事。”
此話一落,祝練面色驟冷,眸色紅得泣血:“上回我饒你們一命,可你們不知感恩,竟還要自投羅網,那也好,省得我日后的精力,今日本座就送你們歸西可好?”
蕭雪葵默默上前,連珠過去扶住她,給她號脈后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不是他的對手,再打下去你真的會沒命,其余人也是,接下來交給我吧。”
蕭雪葵:“可是”
“放心。”
蕭雪葵咬唇,長河勸說:“雪葵,聽連大夫的話,而且你傷得不輕。”
與此同時,祝練抱住祝荷縱身而下轉眼來到連珠面前,與她四目相對:“你以為僅憑一只蠱蟲就能殺了我?”
上回之所以能讓祝練走,很大因素是因連珠昔年在祝練身體里種下的蠱毒。此蠱毒是幼年連珠帶祝練離開烏瑤寨后在祝練體內種下。
此毒在祝練體內滋養數年,便是祝練亦未能察覺,直到祝練功法大成發覺體內異樣,加上那日連珠在祝宅告訴他,不然祝練不會知曉。
蠱毒是連珠未雨綢繆,因為祝練與他不一樣,他做不到放手,連珠恐前世悲劇發生,遂種下蠱毒約束祝練。
連珠從容不迫:“從未想過如此。”
話落,連珠感覺胸腔一痛,竟是祝練的手指插了進來,血瞬間洇紅衣裳,猩紅一片。
祝練漫不經心抽回手,在連珠的衣襟上抹掉血,惋惜道:“我們之間的感應消失了,可惜。”
長河等人反應過來,欲意上前卻發現自己忽然動彈不得,怎么回事?
原來是祝練散發出自己駭人深重的殺氣,壓迫感強烈得能讓人窒息而亡,在場所有人被殺氣籠罩,面露痛苦,重傷的周玠更是吐出一口血,面色慘白。
祝練這是在告訴他們,祝荷是他的,所有人不得覬覦,適才直勾勾盯著祝荷最久的人受到的殺意最濃,遭遇的痛苦最為強烈,生不如死。
“可惜咯,你以為呢?”祝練詢問道,“我現在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連珠并未在意胸腔的血洞,只是道:“你可以殺我,但不能殺其余人。”
祝練不以為然地笑,緊接著身影一動,瞬息來到周玠面前,他第一個要殺的便是此人,就在他下手時,他懷里的祝荷繃緊了身體,連珠忽然道:“我會告訴你一個很重要的秘密。”
過了一會兒,所有人倒地不起,祝練沒有動手,只是不斷釋放強烈的殺氣和內力硬生生讓所有人陷入暈迷,哪怕是內功高的幾個高手,也因為傷勢重抵擋不住生生暈厥過去。
祝練:“什么秘密?”既然連珠開口,那定然是極為重要的秘密,等連珠吐出秘密,他再殺了眾人也不遲。
連珠注視祝荷,慢聲道:“你若殺了這里的人,你就再也見不到小荷了。”
祝練笑了,抬起手嘗了一下指尖的血 。
“她還是清醒的嗎?”連珠突然道。
“自然,祝荷。”祝練喚道。
祝荷輕輕“嗯”了一聲。
祝練炫耀道:“她現在眼中只有我,你羨慕嗎?”
連珠微笑:“你對她用了什么藥?”
祝練誠實道:“能忘掉很多事的曼陀羅香。”
“多久了?”
祝練輕笑:“半月。”
“半月,你若再對她用下去,小荷她遲早要成癡兒。”連珠蹙眉。
“起碼她不會再跑了,而且我很小心藥的用量,自有分寸。”祝練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你不能將她困在你身邊,小荷她秉性自由隨性,她最討厭束縛,討厭控制,你越是如此越是得不到她的青睞,而今你用藥,得到的不過是一個虛假的小荷,祝練,你喜歡這樣一個假人嗎?”
祝練沉默片刻:“你說得對,我不喜歡,但我自有打算,啊跟你說這么多廢話有何用?”
“你要說的秘密就這?”
連珠道:“你可知她究竟來自哪里?”
祝練:“你知道?”
“她不屬于此界,而是來自另外一個”連珠緩慢道,“地方。”
祝練吃驚:“何意?”
“字面意思,她來自遙遠的未來,你以為以你的能力可以讓她在你身邊一輩子,殊不知她的來歷,她可以回去,回去之后你便再也找不到她。”
俄而,鈴鐺震動,清幽的聲音響徹大殿,頃刻之間,祝練感覺頭腦昏沉,嗤笑:“祝蓮你算計”
“我說過蠱毒從來不是為取你性命。”連珠在祝練倒下之前從他手里接住祝荷,隨后注視暈厥過去的祝練,“沒想到會這般順利。”
說完話,連珠看向祝荷,揭開紅蓋頭,迎上祝荷迷蒙空洞的視線,“小荷。”
祝荷眨巴眨巴眼睛,連珠溫柔地撫摸她的面龐,道:“讓你受苦了。”
“你穿紅衣的模樣真美。”連珠由衷贊嘆道,內心冒出一股急切的親近沖動,連珠深吸一口氣,緩緩克制住渴望,安慰道,“沒事了,一切都好了。”
連珠松開祝荷,蹲下來檢查祝練的情況,蠱毒發作,他切切實實暈迷過去,像待宰的羔羊連珠其實很想弄死她的弟弟祝練,畢竟上輩子她就是被祝練捅死的,當然祝練也被她下了蠱毒,命不久矣,遲早要到地獄來陪她。
這時連珠發現祝練體內內力似乎有些混亂不穩。
“這是”
正想著,連珠脖子間突然出現一只精致的黃金簪子,鋒利的簪尖刺進脖子皮肉里,仿佛馬上就會刺破皮肉,戳出一個恐怖的血洞。
“你怎會知曉我的來歷?”祝荷清晰的聲音響起。
連珠有些驚訝,從容不迫扭頭乜視祝荷,她目光清明,神色肅冷,連珠欣慰道:“小荷,我便知道你沒事,畢竟你吃過我的血。”
她的血有百毒不侵的功效,只有吃過,便可抵御毒素。
聽言,祝荷沒有回,當初察覺自己意識恍惚,祝荷就日日自語催眠自己不忘事,但不久后她發現自己并未出現什么事,頂多是疲憊,她這才知曉曼陀羅香對她無用,但為迷惑祝練,祝荷不得不偽裝,等待時機。
知道蕭雪葵來救她,祝荷激動不已,但好在鎮定下來,那時若跟蕭雪葵走,逃跑的機會著實渺茫,所以她放棄了。
后來成親,眼看祝練就要殺了蕭雪葵等人,祝荷險些出手,幸好她沒出手,不然還聽不到這秘密。
祝荷:“回答我的問題。”
“你告訴我的。”連珠說。
祝荷:“不可能。”
連珠:“你托我找尋回家的路。”
祝荷蹙眉,以前她或許想過回家,但回去之后又能如何?有了朋友,她便沒再想過回家,思及此,祝荷擔憂地掃過倒地的長河等人。
“她們沒事。”連珠道:“你沒表示要說回家,只是想知道有沒有回家的辦法可否先拿開簪子?”
這便說得通了,祝荷定神:“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連珠笑了笑,自顧自卷起袖口,取下手腕上的鈴鐺鐲,此鐲祝荷知道,正是連珠曾戴在腳腕處的鈴鐺腳鐲。
“你把它戴上,我就告訴你。”連珠道。
祝荷:“我不要。”
“這是我為你準備的禮物,收下吧。”
祝荷:“不要。”
“小荷,我難道不是你認可的朋友嗎?收下吧,收下了我就告訴你一切。”
祝荷收了簪子,連珠莞爾,蹲下.身給祝荷戴好腳鐲,掌心托住祝荷腳踝,細細打量,稱贊道:“剛剛好。”
祝荷抽回腳。
“適才我所言皆為實話,不過那是上輩子的事了。”連珠開口。
祝荷登時驚愕:“上輩子?什么意思?你難道是重生的?”
“你能從另外一個世界過來,我為何不能重生?”連珠起身。
祝荷打量連珠神情,慢慢信了她的話:“你自始至終記得所有?”
“是。”
祝荷:“你喜歡我?”
“是,我心悅你。”
“那你為何在慈云寺時裝冷淡?”
連珠輕笑:“原來你心里一直記掛此事啊。”
“你比我還會裝,還會演。”頭一次祝荷發現眼前的人心思深不可測,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連珠似乎察覺祝荷的情緒,連忙道:“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無論哪一種方式,先前在慈云寺,我不過是想感受你追求我的喜悅,畢竟上輩子我不曾體會過,所以我好奇。”
祝荷無語,白她一眼。
“你為何又死了,為何變成一個女人?”祝荷問。
“我是個有罪之人”連珠一點點將前世的事道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至于軀體,男人,沒什么好值得留戀的,我喜歡自己這具女人的身體,而且作為女人,能更久陪在你身邊與你朝夕相處。”比男人方便多了,以另一種名義身份占有祝荷,何嘗不是和祝荷共度一生,白頭偕老的方式?
良久,祝荷才勉強消化全部信息,忍不住打個激靈,難以置信地看著連珠,如此溫柔慈悲的人前世竟然是一個殘忍冷血的人,難怪和祝練是兄弟,而她竟然還和前世的連珠做過朋友?
荒唐
他們竟然上輩子就有牽扯糾葛了
祝荷扯唇:“你簡直有病。”
連珠說:“我是大夫,可以為自己治病,小荷安心。”
“既然你有本事弄暈祝練,當初來救我為何不那樣做?”
連珠:“這是你與祝練之間的緣,我沒辦法剪斷,而且蠱毒當時沉睡在祝練體內,沒到醒來的時候,更何況我下山破壞契約,即將身死,得為自己準備身后事。”
“呵,借口,你就是故意的。”
連珠頓時語塞,有苦難言:“我”
祝荷不睞她,惡意滿滿道:“你為何活了?怎么不死干凈掉?還跑來糾纏我。”
連珠:“用了偷天換日的秘法,何況我必須得活,不然如何去邊疆治疫病?”
“禍害遺千年。”祝荷譏諷道。
連珠無奈微笑,適可而止,岔開話題道:“不過他能順利暈迷,倒超出我的意料,以他現在深厚的內力,蠱毒沒那么好發作你對他下了藥嗎?”
“我昨兒給他下了可失去內力的孔雀膽,不過只有半枚。”當初的孔雀膽祝荷一直留著,為以防萬一,她鑲嵌在簪子里。
祝練說把她的簪子全扔了,祝荷不信,果不其然后來叫她翻找出她的舊物,順利從簪中取出半枚孔雀膽。
她當時是在賭,賭成親時會有大事發生,她正好趁混亂離開。
“上輩子還發生了什么?我呢?”祝荷發覺連珠似乎在隱瞞什么。
“你想聽實話嗎?”
“自然。”
連珠:“很多人死了,你也走了。”
“小荷,你知道嗎?這殿里在場的人包括你外面那些牽扯很深的舊識都死了,薛韞山,周玠,相無雪,駱驚鶴全被祝練殺死了,但這不怪你,要怪就怪他殺心太強,妒忌心太強,無法包容與你有過干系的男人。”連珠按了按眉心,有些頭疼道。
“那你呢?”祝荷問。
連珠搖搖頭,柔聲說:“我也死了,和他同歸于盡。”
“姐姐和雪葵呢?”
祝練:“除了她們。”
祝荷松了一口氣:“你們簡直就是一對瘋子,就因為我?”
“是,但我已認識到錯誤,我不期許再得到你,放手才是最正確的道路,只求陪在你身邊,但祝練并沒有重生,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不知變通,隨心所欲,是以我將他帶在我身邊教導,兩年后才送他入天圣教。”
“我教導他克制隱忍,未來若遇到一個讓你悸動的人,務必要謹慎克制,就這樣日復一日”
“我教導得不錯,祝練至少在祝宅的時候沒有下殺手,他大抵是考慮到你的感受,怕你討厭他。”連珠輕笑,“他還是有怕的東西。”
“小荷,你說我教得好不好?”
祝荷嘴角動了動:“你們兄弟倆全是危險的人,如果我殺了你,你會還手嗎?”
連珠:“不會。”
祝荷舉起簪子,對準連珠胸口的傷。
連珠靜靜看著她。
過了一會兒,祝荷道:“若是我沒遇到你們多好,我還是那么瀟灑自在,可我運氣不好,偏生碰到你們這對陰魂不散的狗東西,哦,差點忘了,還有他。”
說著,祝荷瞥向倒在地上一身血的周玠。
“他死了沒?”
連珠:“尚有氣。”
祝荷哂笑。
連珠:“小荷,你消消氣,為了救你,少不了周公子的幫助,你想知道的我全告訴你了,小荷,今后我們還是朋友嗎?”
祝荷沒有回答:“為何要帶姐姐來,連繡花枕頭的薛韞山也要帶來?”
連珠:“你在他們二人心里十分重要,他們太想救你了。”
祝荷抿唇。
“薛公子一片赤誠,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連珠道。
祝荷:“你還有心夸獎?”
連珠:“只是實話實說,畢竟我如今與他們已然不是敵對干系,犯不著嫉妒了。”
祝荷看著連珠的眼睛:“所以你變成女人就是認為男人這條路行不通,所以變成女人靠近我,以朋友的身份在我身邊一輩子?”
連珠莞爾:“是,還是被你猜中了,前世我與祝練爭到最后,兩敗俱傷,但誰也沒有得到你的人,也沒有得到你的心,最后始終陪在你身邊的人是雪葵以及長河。”
“走了很多歧路,撞夠了南墻我才明白與其占有你,不如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在你身邊,在她們面前,你總是露出燦爛的微笑,讓我很羨慕。”
“雪葵和長河亦是值得交好的人,雪葵沉默寡言,卻堅韌不拔,將你視為最重要的人,知道你被祝練擒走,她愧疚不已,認為自己沒保護好你,心急如焚,日日趕路不顧危險,就為了早日來救你,長河性子熱情大方,開朗真誠,你被抓走后,她沒有一日不擔憂你,但她了解你,堅信你不會有事,所以她常常會安慰失魂自責的雪葵”連珠細數蕭雪葵和長河的優點,毫不吝嗇在祝荷面前夸獎。
倘若連珠此刻是以祝蓮的身份站在祝荷面前說話,祝荷頂多開心,但連珠以連珠的身份站在祝荷面前夸獎,那祝荷不止是高興,還有幾分心軟。
無他,只因連珠是她祝荷的朋友,她們之間的確存在著朋友間的情誼。
“前世,她們亦是不遺余力地救你,小荷,你有兩個對你真心相待的朋友。”
祝荷莫名鼻頭酸澀,微微仰頭:“是啊,我很慶幸,也很高興。”
“那我可以嗎?”連珠試探道。
祝荷端量連珠一番,笑了笑,嫌棄道:“你,你一開始就欺騙我,對我不夠真誠。”
連珠無奈:“我知錯。”
祝荷轉而道:“現在他要怎么辦?不解決他,他恐怕一輩子都要糾纏我,不如讓他跟著你,你不是圣僧嗎?以后日日感化他,直到他想開為止。”
“以他的脾氣恐怕不會有耐心聽我講。”連珠道。
祝荷:“那怎么辦?殺了他?你來。”
連珠早有主意:“我不能再殺生,不如將他關起來。”
“原來你都打算好了,但你能關住嗎?”
“慈云寺底下有一座監牢,里面的寒鐵鎖鏈可以鎖住他。”
祝荷思索:“我有一個好主意,阿珠,你先把姐姐和雪葵叫醒,趁著外面還在打斗,我們趁亂走,不然等那群教眾回來,恐怕不好走了。”
“對了,驚鶴呢?”
連珠:“以他的身體無法踏入,遂在二十里外接引我們。”
“好。”
所有一切塵埃落定.
小半年后,時值六月,艷陽高照,杭州城山清水秀,花香四溢,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雪荷堂前鞭炮噼里啪啦地響,牌匾以及兩側對聯俱用紅綢包裹,喜慶熱鬧,是為慶祝新店開業。
新店開業,自有不少來湊熱鬧的百姓,他們在下面打眼望去,不多時雪荷堂里就走出來兩位姑娘,一位著碧綠衣裳,身量嬌小挺拔,面目清淡,臉帶微笑,和善溫柔,另外一位樣貌明艷,笑容大方燦爛,著流仙裙,襯得身量豐腴。
祝荷開口:“諸位貴客好,今日是本店雪荷堂首次開店,還望諸位多多支持,本店主要經營金銀首飾買賣,我姓祝,我身邊這位姑娘姓管,我二人皆是雪荷堂的老板,日后大家有需要,盡管來找我二人,我二人定會為貴客奉上最精致最獨特的首飾,話不多言,歡迎各位貴客光臨本店,今日在本店購買任何首飾俱有折扣,同樣有一份精美的小禮物贈送哦。”
聽言,底下的百姓躍躍欲試,正在這時,遠處響起振振喧天的鑼鼓聲,眾人望去,就見一只小隊伍打鼓奏樂朝雪荷堂而來,隊伍最前頭,有一個身著緋衣的少年騎著白馬,極為打眼招搖。
長河:“誰啊,這么大陣仗,要干嘛?”
待看清少年的臉,長河扯扯唇角:“薛韞山,這小子是過來搶風頭嗎?還是過來想討好妹妹?有病。”
祝荷:“姐姐莫生氣。”
隊伍很快就到,有人給薛韞山遞上一只鑼鼓棒。
薛韞山用鼓棒重重敲響鑼鼓:“鏘鏘——”
長河捂住耳朵,喊道:“姓薛的,你作甚呢?吵死了不知道嗎?”
祝荷眨眨眼。
薛韞山忙不迭下馬,拱手道:“姑娘息怒,姐姐息怒,今日我來正是要恭祝二位新店開業,祝兩位掌柜的生意紅火。”
“啪啪!”薛韞山拍兩下手,立刻有人抬著兩件東西上來。
長河心里估摸出薛韞山的心思,就是來討祝荷歡心的,思及此,長河睨祝荷,果然見祝荷很感興趣地盯著那兩件蒙著紅布的大物件。
薛韞山道:“這是我的一點小心意,還望二位掌柜的笑納。”
說著,薛韞山依次揭開紅布,第一件是一塊紫檀木牌匾,上面用黃金泥雕刻大家撰寫的“雪荷堂”,金光閃閃,異常刺眼,一瞧便知價值連城,圍觀的百姓無不驚呼。
能送出此等禮物,那表示此少年來歷定為不凡,百姓們紛紛好奇少年身份,但他們不知道下一件禮物更加耀眼貴重。
當薛韞山揭開第二件高大的物件,圍觀的所有人立刻被一陣金光刺中,下意識閉上眼,再睜開時見到那東西無不驚嘆出聲。
“這是什么?!!”
“用黃金打造的珊瑚樹嗎?”
“這得有多高,這得用多少斤黃金?”
“這真是黃金造的嗎?”
面對眾人疑惑,薛韞山并不回答,只注視祝荷,道:“黃金珊瑚樹,祝愿掌柜的財源滾滾,日進斗金。”
祝荷心花怒放:“多謝,既然是公子一片心意,那我便收下了。”
聞言,薛韞山暗喜,知曉祝荷是極為喜歡,忍不住望著祝荷癡癡地笑。
“來人,把東西搬進去。”薛韞山吩咐道。
正在這時,另一側也響起了打鼓聲。
“我家公子也來恭候二位掌柜的開店之喜。”
第128章 第 128 章 結局(一)
“我家公子送來三樣賀禮, 還請兩位掌柜的笑納。”此隊伍的陣仗不比薛韞山的小,而且禮物同樣金貴。
薛韞山道:“不知閣下家的公子是誰?”
來人道:“公子姓周,恐掌柜的不喜, 便未親自過來, 望祝掌柜見諒, 但公子囑咐我等定要好生道賀。”
長河:“原來是那家伙, 也跑來獻殷勤了, 就是不知道誰的更討妹妹歡喜?”
薛韞山立刻看向祝荷, 祝荷笑笑:“都搬進來吧。”
“好了,你們既然已經道過喜, 可以回去復命了,就莫要堵在此處堵我生意了。”
周玠那邊的人連忙應是,有條不紊退下。
長河瞥向一動不動的薛韞山:“你還杵在這里干甚?”
薛韞山:“姐姐沒讓我離開。”
“還不走?”祝荷道。
薛韞山:“那我走了, 若是有事,就去那邊的酒樓喊我一聲, 我馬上就來。”
送走人, 祝荷與長河立刻開始做生意,因著是新店開業, 加之適才動靜引起很多人注意,致使進店的人不少,忙得祝荷一眾人頭暈眼花。
另廂,薛韞山讓隊伍解散,接著去往酒樓,不成想一抬眼就看到二樓窗戶前的周玠。
敢情在這啊, 不敢出現在祝荷面前,只敢偷偷看。
薛韞山得意一笑,隨即想到什么, 立刻從懷里珍重地拿出香囊掛上,便上樓去找周玠。
隨意敲了兩下門,薛韞山就推門而入:“草民見過三殿下。”
“三殿下的傷好全了?竟然來杭州了?”
魔教一行,周玠受傷最重,暈迷了近一月,又在榻上足足休息了好幾個月,身體狀況才見好,見好之后周玠馬不停蹄趕往杭州。
周玠淡定吃茶:“被趕出來了?”
薛韞山:“誰被趕出來了?姐姐忙著做生意,招待客人,親自去祝賀之后就過來酒樓看看賬本,不像某的人,都不敢親自登門,只敢都在這里偷看。”
“起碼我送的禮物比你多。”
薛韞山不甘示弱:“姐姐更喜歡我送的,你坐這么遠,肯定沒看到姐姐在收到我的禮物時臉上的笑容更燦爛。”
周玠:“你在現場,當然可以隨意胡編亂造。”
薛韞山:“強詞奪理,一派胡言,姐姐就是喜歡我的禮物。”
周玠:“我送了三樣。”
薛韞山腰間的香囊晃動:“姐姐喜歡我的禮物。”
周玠淡淡掠過香囊,此舉不巧被薛韞山察覺,薛韞山立刻嘚瑟道:“這枚香囊可是姐姐親自給我繡的,姐姐感動我不顧安危去魔教救她,憐惜我為她受了傷,知曉我夜里睡不著,特意讓連大夫精心挑選安神的藥材,將其放置在香囊里,你傷得比我還重,你有嗎?”
二人雖說身份懸殊,但由于曾經合作,加上不對付的次數多了,薛韞山也就對周玠不再保持敬重了,皇子又如何,不受待見的家伙。
可憐。
周玠斂眸,輕輕哼一聲:“若你是想刺激我,那就省了這份心,你在這花心思針對我,不過白費功夫,你都不知道你真正的敵人已經來了,蠢貨。”
“你什么意思?”
周玠道:“想知道?那就把東側的宅院賣給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假借河山先生的名義把祝宅附近的宅院全私吞了。”
薛韞山斟酌良久,道:“行,給你,你快告訴我。”
“相無雪調來杭州當知府了。”
“真的?”薛韞山頓生危機感。
“我不騙傻子。”
薛韞山咬唇,當初從圣山離開,他們一行人因為傷勢重曾在邊境逗留,剛巧也在涼城修養過,雖然當時薛韞山意識薄弱,但也見到了傳聞中的相無雪,高潔疏冷,氣質矜貴,可以說是薛韞山這輩子見過氣質最好的男子。
如愿見到薛韞山驚慌失措的樣子,周玠心里好受了,美滋滋沏茶。
卻在這時,薛韞山突然哈哈大笑。
“殿下啊殿下,你也會被我騙到?看來我學得不錯,若是姐姐知道我騙了你,肯定會夸獎我的。”
周玠扭頭。
薛韞山:“傻子,方才我是裝的,你以為我會不安嗎?才不會呢,你忘了我對你說過的花?相大人來了更好,我愿意讓他當大的,我做小的就行,以相大人的性子,一定會準的,而且有明事理的相大人主持大局,某些不懷好意的宵小就掀不起風浪。”
周玠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看著口出狂言的薛韞山,本想禍水東引,誰知最后竟然被自己的言行反噬。
“薛韞山!”
“殿下,莫要生氣,我絕無冒犯之意,只是開個玩笑,勿要當真。”薛韞山說著抱歉的話,話里話外卻沒一點兒誠意。
周玠火冒三丈:“你有種。”
薛韞山得意忘形,周玠氣得咬著牙直起身,看架勢是要揍薛韞山了,對此薛韞山毫不畏懼,臉上更是寫道你來打我呀,來打我呀,打了我我就可以去姐姐那里告狀,姐姐肯定會越來越討厭你的,周玠!
周玠握拳,青筋暴起,掄起拳頭就朝薛韞山砸去,薛韞山捂住臉,但想象中的拳頭并沒有出現。
薛韞山奇怪,周玠怎會不動手?疑惑間,薛韞山撤開手,就見周玠正拿著一個香囊打量。
薛韞山低頭看自己空空如也的腰間,登時氣急:“那是我的香囊,你個小偷,趕緊還給我。”
周玠不還,一邊躲一邊看,他身手比薛韞山好,一躲一個準,倒是薛韞山,追得上氣不接下氣,面色漲紅,知曉沒有勝算,他趕緊拿出殺手锏:“殿下,你若不還我,那東側的宅院我也不賣給你了。”
聞言,周玠冷笑,嫌棄地把香囊扔給薛韞山,薛韞山一面接,一面埋怨道:“你怎么可以扔?要是掉到地下沾了灰我就和你拼命。”
見薛韞山對香囊一副愛若重寶的樣子,周玠冷笑:“你說這東西是祝荷親自繡的?”
“當然了。”
“上面的繡工根本不像祝荷的手藝,我估摸她是在外面買了用來糊弄你的,她最擅長這種事了。”
“我看你就是酸。”薛韞山不信。
周玠不屑:“蠢驢。”
“誒,我就不懂,你一個皇子,為何總是說些不入流的粗話?”
周玠:“你以為你是誰?騎到我頭上拉屎?若非祝荷,你早就被死透了,薛韞山我告訴你,以前的事我不與你計較,但你今后給我放尊重點,忘記告訴你了,今后杭州便是我的封地。”
薛韞山愕然:“你什么意思?你不當太子了?”
周玠:“沒興趣,說句難聽的,有的方面我們倒有點像,眼里只有祝荷,正因為如此,我對皇位毫無興致,我只想守在祝荷身邊,她在哪我就在哪。”
“你難道要一直守下去,可姐姐又不待見你。”
“那又如何?更何況她只是現在不待見,以后呢?我會慢慢改變的,屆時只要有一絲機會,我就會乘勝出擊。”
薛韞山看著周玠,感受他那股子決心,心里莫名與他的情緒共鳴了,突然想安慰他鼓勵他,等反應過來,他竟然抱住了周玠,口里喃喃:“兄弟”
周玠一副像吃了屎一樣的難受:“滾!”
周玠用力推開了薛韞山,薛韞山回過神,一陣惡寒,他這是中邪了,竟然會抱周玠?
“你別誤會?適才什么也沒發生,嘔——惡心。”薛韞山作嘔吐狀。
周玠嫌惡道:“我比你更惡心,你有病。”
薛韞山:“再見!”
說完,薛韞山一溜煙地跑了,只剩下周玠冷著臉脫下外衣,目不轉睛遙望雪荷堂。
離開酒樓后,薛韞山糾結了許久才打算去雪荷堂,見里頭人不是那么多了,他才敢進去想著問香囊的事。
誰知才上臺階,薛韞山就聽到身后響起一個清越動聽的聲音:“薛公子。”
薛韞山扭頭,愣愣道:“相大人?”
相無雪一襲白衣,沖薛韞山點點頭:“既然在此處遇到薛公子,那說明我沒來錯地方,雪荷堂就是祝姑娘合伙開的店?”
薛韞山:“是的,你沒來錯,相大人你怎么就來了?”
相無雪:“薛公子知道我會來?”
薛韞山:“從周玠那里聽說了,相大人要調到杭州來當知府。”
“嗯。”
“只是沒想到大人來得如此快。”
相無雪:“知道祝姑娘今日要開店迎客,我便加快腳程,想趕在開店時來道一聲恭喜,只不過我到底是來晚了一些,沒敢在吉時,見笑了。”
“不晚不晚,店也就迎客了兩個時辰,姐姐和郡主應當還在里頭,相大人請。”
相無雪淡聲道:“薛公子請。”
二人步入店內,祝荷很快就注意到兩人:“相大人,你來了。”
相無雪:“祝姑娘,好久不見,我貿然前來還望見諒,恭祝你新店開業。”
祝荷:“你怎算貿然?我們信里不是說好了嗎?”
祝荷與相無雪偶爾有書信往來,是以祝荷知曉相無雪的調令。
“行程太匆忙,沒準備什么賀禮,這是我親自釀造的青梅酒。”相無雪遞上密封的提匣。
祝荷:“青梅酒啊,我許久沒喝了甚是想念,多謝。對了,你和韞山怎么一起來了?”
薛韞山立刻道:“我們剛好在門外碰到了。”
祝荷:“原來如此,你們先去里頭坐坐,我還要招待客人。”
相無雪:“我不坐了,我還得去衙署,先行一步,不必相送,告辭。”
“等等,今日你來我家吃晚膳吧。”
相無雪:“好。”
“那你慢走。”祝荷說,目送相無雪離開。
薛韞山挽住祝荷的手:“那我呢,姐姐?”
祝荷道:“你來就是了。”
薛韞山高興了:“姐姐,有件事我想問——”
祝荷打斷:“我去招待客人了,這酒你幫我放好,晚上喝。”說罷,祝荷就走了,留下薛韞山一個人。
薛韞山也沒白站著,端茶倒水,時不時幫著接待客人,談吐舉止,無可挑剔。
長河也不由對此刮目相看,覺著薛韞山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過了好一陣子,堂里終于空閑下來,長河去后院方便了,薛韞山抓住機會給祝荷捏肩捶背,不忘說些可人的話。
“姐姐,辛苦了。”
“哪里還疼?這個力道舒服嗎?”
祝荷被伺候得假寐。
時機合適后,薛韞山終于吐出心聲:“姐姐,適才我在酒樓碰到了周玠,他看到你送我的香囊,竟然說這不是你繡的。”
薛韞山細細端詳祝荷的神色,魔教一事后,祝荷再未提及關于那夜的事,他和祝荷的更進一步從而不了了之,薛韞山雖然不在意,但有時候他需要一些安全感。
祝荷嗤笑:“你信他?他就是嫉妒你,他可沒見過我的繡活兒。”
“我就說他騙我了,該死,我差點就信了,對不住,姐姐。”
“沒事,我原諒你,但日后無論他講什么你都不要相信了,好么?”
“好。”
祝荷笑了,不由摸摸薛韞山的頭,還是韞山好糊弄,這香囊當然不是她繡的了,她隨手在外面買的,只要薛韞山始終盲目相信她,那這個謊言就永遠不會被拆穿。
用點小錢就哄好了貓兒,也值了。
有祝荷的解釋后,薛韞山對此深信不疑,心里忍不住憎恨其周玠,就曉得他不安好心,想起不久前他抱過周玠,薛韞山一陣惡寒,忍不住嘔吐。
“怎么了?”祝荷關心道。
薛韞山:“沒事沒事。”
“對了,姐姐你知道嗎?周玠不當太子,他把杭州當成他的封地了。”
長河撩開簾子跑過來,震驚道:“什么?周玠瘋了?”長河在民間待得太久,很多朝堂里的事她全都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
祝荷:“正常,他就是這樣,隨他去了。”
“妹妹,周玠那小賊肯定是因為你。”
“姐姐勿要擔心,我對他只要厭惡。”
長河忖度:“也是,隨他去了,這是他的自由,畢竟他也幫過我們。”
忙碌到申時二刻,祝荷便將店里的事交給雇傭的掌柜,隨長河去醫館接連珠回家。
從前的事祝荷不予計較,她著重的是未來的事,何況蕭雪葵和長河也認可了連珠,她們只以為連珠以前是祝練的姐姐,名喚祝蓮,至于其他一概不知,祝荷也不打算告訴她們關于連珠的真實身份。
除了祝荷與祝練,沒有人知曉連珠的身份。
至小醫館,祝荷腳踝處的鈴鐺聲微微響動。
“阿珠。”祝荷喚。
“連大夫,你忙完了嗎?該回家了,今日家里會來客人。”長河道。
連珠抬起眼簾,與祝荷對視,嫣然道:“最后一個病人,稍等。”
祝荷頷首:“好。”
回家的路上,三人說著話,祝荷問長河:“姐姐,話說你和驚鶴的婚事如何了?”
長河:“啊,這個啊,駱驚鶴如此不用跟我成親,官途也一路平坦了,青云直上不是問題,所以呀我們一致認為不用成親了,我就讓他去和我母親說解除婚約的是,結果不盡如人意,但我不管,反正這些麻煩事全交給他,誰讓他是得好處最多的一個。”
祝荷:“驚鶴遠在京城,也不知如何了?”腦海里忽而浮現那日駱驚鶴被拒絕后流露出的脆弱神色,雙眼含淚,面色痛苦,繞是鐵石心腸的人怕是也要心軟,可是祝荷不想騙他,是以要嚴詞拒絕。
那日順利出魔教后,她和駱驚鶴再見,當時的他身形瘦弱,面色冷懨,完全不似活人,透出一種奇怪的凄美感,顯然他是過多操心她的事,從而不顧及自己弱不禁風的身體,她的小叔哪怕身體孱弱,仍舊是長途跋涉至邊境來接應她。
當時親眼目睹來路不明的祝練將她帶走,這對駱驚鶴打擊很大,長河有告訴過她,駱驚鶴被刺激得吐血暈迷。
若非身體受限,駱驚鶴定然也會毫不猶豫潛入魔教。
后來祝荷深思過,駱驚鶴之所以會喜歡上她,亦有她的一份責任,所以她作為長嫂該對她的小叔駱驚鶴負責。
她一直以來不都是道德感薄弱的人嗎?
是以在駱驚鶴緊緊抱住她,把腦袋陷進她懷中,她沒有阻止。
長河寬慰道:“放心,他能好生照顧自己,又不是小孩了,而且他不是經常給妹妹寫信嗎?”
是啊,駱驚鶴給她寫信,信件里毫無逾越的言辭,他跟她說他會專心仕途,調養身體,以后很長一段時間不能來杭州了,他的身體不允許他再長期顛簸,換句話說他不會再來叨擾祝荷,但他還想保持和祝荷之間的聯系,因為二人是親人。對此,祝荷既沒有回信也沒有阻止。
連珠:“我給他開的方子極適合他,只要他堅持吃藥,身體不會出現大問題。”
祝荷握緊長河的手:“嗯,回家了,雪葵還在家里等我們呢。”
連珠指尖輕輕勾住祝荷的指節,見她沒有抵觸,連珠慢慢牽住她的手,面上蕩漾出愉悅溫柔的笑。
長河:“我覺得她說不定已經過來接我們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長河話音才落,前方回家的必經之路便出現了蕭雪葵。
她一襲修身烏色衣裳,面色冷淡,卻在見到祝荷三人時冷淡化為柔水。
“雪葵。”三人異口同聲。
蕭雪葵回以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