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空對宋稚怒目而視。
如果眼刀能殺人,那么宋稚已經(jīng)死了無數(shù)次。
宋稚倒是不急不慢,“你以前上過二樓嗎?”
宇文空不想回答她,半晌,還是說:“沒有。”
他之前能混進來算是不錯的,能拍下東西,更是咬牙才能做出來的行為。
哪兒還能上傳說中的二樓?
宋稚怡然自得:“那你就別急著要跟我算賬,好好在二樓看一看嘛!
她趴在二樓的欄桿那兒,托著臉看著樓下。
宇文空沉著臉,走到欄桿處,第一次從上往下,俯視著整個拍賣場。
以往都是被包裹在黑暗中的人,現(xiàn)在,他站在高處。
宇文空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很多之前沒注意到的地方。
他看到臺下的人瘋了一樣爭相競買,他看到拍賣臺上被放上來一個又一個稀奇古怪的玩意,他轉(zhuǎn)過身,便能看到同樣在二樓的,手背撐著下巴的,往下俯視的詩夢。
詩夢距離他很近,好像是伸手就能觸碰到。
宇文空看到臺下的人時不時地將視線投向二樓。
他們也在追尋著詩夢的肯定。
詩夢的包廂是在二樓正中央,燈火通明。
而大師兄所在的包廂,與其他幾個包廂一樣,昏暗低沉,靜謐優(yōu)雅。
或者說,詩夢的包廂,是整個拍賣場里唯一的光源。
也是刻意展示給看客的,一場戲。
宇文空不是傻子。
當(dāng)他站在二樓的時候,便明白了一切。
宇文空又想作詩了。
這種詩性剛剛彌散起來,拍賣會便結(jié)束了。
全場燈光亮起。
唯一的光源,詩夢的包廂燈光,卻暗了下來。
宇文空下意識地跟了出去。
南宮遙迢掀了掀眼皮,沒跟。
二樓空蕩蕩的走廊里,詩夢推開門出去,她正在與一個高大的男子笑著說些什么。
雖然聽不到他們的話語,而詩夢的笑容恍若冰雪初融。
看上去極為熟稔。
這么近的距離,卻像是很遠(yuǎn)。
在角落里的宇文空呆愣著,看著詩夢笑著與男子走遠(yuǎn)了。
直至二樓里再無聲音。
宇文空失魂落魄地回到包廂里。
宋稚正在與南宮遙迢頭對頭,研究著什么。
宇文空:“你們倆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非得看我的笑話?”
宋稚扭頭看他:“看樣子醒悟了?”
宇文空:……
他不是自己醒悟的,是被宋稚和大師兄摁著頭醒悟的。
“詩夢身邊的那個男人,是誰?”
南宮遙迢懶懶道:“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未婚妻出現(xiàn)了,她沒死。”
這個消息同時震驚了宇文空和宋稚。
宋稚眼睛瞪圓了。
劇情進展這么快嗎?
好險,幸虧今天宇文空醒悟了,不然今天就得淪陷。
宇文空對詩夢死心了,他感覺自己的心也死了。
“既然這個世界上,容不下我這顆真心,那么我也只能順應(yīng)命運的安排,讓我隨波逐流吧!”
宋稚眨了眨眼:“如果你未婚妻是個好人呢?”
宇文空滿臉麻木:“不關(guān)心!
宋稚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通訊器,“可是,若是她欣賞你的詩呢?”
宇文空怔住了:……
半晌,他無神痛苦的臉上劃過一絲不可置信,“怎么會有人欣賞我的詩??”
因著詩夢之事,他已經(jīng)自暴自棄,覺著這個世界上根本不會有人理解他的詩了。
現(xiàn)在宋稚說竟然有人欣賞他的詩?
宇文空熱切地盯著宋稚,那種失去的精氣神瞬間就回來了:“誰。俊
宋稚看完了通訊器的內(nèi)容,她將頁面調(diào)出來,放在宇文空的面前:“你自己看吧!
顏影給宋稚發(fā)消息了。
許是得知宋稚成了宗主,顏影要到了宋稚的聯(lián)系方式。
【顏影:宋宗主,我之前留了幾首我未婚夫的詩,然而秘境歷練中遺失了,你這里可有存檔?】
【宋稚:你要他詩干嘛?】
【顏影:我死里逃生,前去見他,總不好說這幾年沒看他的詩!
宋稚沒再回復(fù)顏影。
宇文空看了又看,他蒼白的臉上漸漸浮現(xiàn)出愧疚。
“我與顏影只見過幾次面,但是之前對她態(tài)度都很差,沒想到顏影還記得我的詩!
第一次見面,宇文空對顏影的印象特別不好。
因著要分配給高階修士的原因,宇文空心知未來他嫁過去,就要一輩子受到顏影的支配,心頭充滿了憤恨。
當(dāng)天晚上,他酩酊大醉,奮筆疾書,寫了十幾首詩歌。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三天后。
醉意讓他頭痛欲裂,而顏影早就離開了。
奇怪的是,他那天晚上寫的詩也不見了。
宇文空還以為那是幻覺。
聽完宇文空的話,宋稚震驚:“這么看,顏影是喜歡你的……還是第一面,這應(yīng)該就是一見鐘情吧!”
宇文空啊了一聲,有些迷茫道,“有嗎?”
“有沒有的,見面不就知道了?”
宋稚說,“顏影剛又發(fā)了消息,說三日后會去合歡宗找你,我們抓緊時間回去吧!
三個人站起身來,從二樓往樓下去。
再然后,便再次看到了天光大亮。
原來,已經(jīng)過去了一整夜。
三個人并排走在街上。
南宮遙迢說他要去找三個學(xué)生了,宋稚沖著他揮了揮手,“早去早回,我等你的輝煌戰(zhàn)績!”
宇文空的腳步頓住了。
冷若冰霜的女子擋住了他的去路。
女子臉上覆蓋著面紗,只看得出一雙格外美麗的眸子。
當(dāng)宇文空與她對視,她輕輕地抬起素手,揭開了面紗。
面紗下的朱唇微啟,輕聲道:“你讓我看的詩集,好像還沒有給我!
是不久之前,在二樓的詩夢。
然而,是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
宇文空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就像是沒有看到詩夢那般,僵硬地從她身邊走過去。
詩夢似是疑惑極了,她從未見過宇文空這般的冷漠。
以前她冷若冰霜,從未給宇文空好臉色看,他都哭著喊著求著找她,現(xiàn)在自己第一次主動找宇文空,他怎么就當(dāng)做沒看到。
詩夢的心底升起來一股慌亂。
這不對。
難道是因為冷淡他太久了?
誰讓命令持續(xù)了三年呢?
本來詩夢接到的任務(wù),便是為了顏影接近宇文空,沒想到顏影突然失蹤了。
身為七圣之一,若是失蹤一年兩年還行,她失蹤了整整三年。
三年毫無蹤影,任誰都會覺著她死了吧!
圣人一共只有七個席位,死了一個,剩余的準(zhǔn)圣人們自然要動起來。
詩夢對于這個任務(wù)格外憊懶,反正勾著宇文空就行。
哪兒知道剛才突然收到消息,顏影竟然安然無恙地出現(xiàn)了!
詩夢輕移蓮步,準(zhǔn)確地?fù)踉诹擞钗目彰媲啊?br />
“你今日買毛筆,是想送給我,對嗎?我感覺到了你的心意,所以特意來答謝你!
宇文空被迫站住腳步。
垂落的手指捏緊著手中的詩集,只覺著十分荒謬。
怎么會這樣呢?
在他苦苦追尋愛情的時候,自己始終得不到。
而現(xiàn)在他心如死灰,詩夢卻主動來找他。
“可是,我是有未婚妻的。”宇文空說,“我要回去找我的未婚妻了!
詩夢垂了垂眉眼,有些難受,半晌,似是做了重要的決定:“你曾經(jīng)說過你的未婚妻只有地位,而一點也不懂你。你如今回到她身邊,我更加不放心你,我跟你一起走吧!
宇文空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他的腦子有些亂了。
宇文空沉默的時候,宋稚也在思考:顏影出現(xiàn)的消息,傳的還挺快。
但是顏影有什么特殊的呢?值得讓人特意去找到她的未婚夫下套?
兩個人的對話里,出現(xiàn)了一個關(guān)鍵信息:顏影是七圣之一。
……是圣人。
這就一切說得通了。
這是針對圣人的一場陰謀。
顏影給自己的傳訊里,說差點死了。
這消失的幾年,大抵遭遇了很險的故事。
想到圣人只有七個人,而準(zhǔn)圣人有一堆,宋稚不免陰謀論起來。
是不是有人故意想要顏影死。
此刻,宇文空說話了:“不必了,從此之后,我與你沒有瓜葛。”
他的眼神里褪去了迷茫,身姿愈發(fā)挺拔。
“走吧。”他對宋稚說。
“誒!”宋稚跟上宇文空。
詩夢看著宇文空的背影,她忍不住開口,“你去哪兒?”
“去找真正欣賞我詩的人!
他沒有回頭。
-
“這是你們的師叔,宇文空。”
宋稚給端木青鳥他們介紹,“他是一個很有才華的詩人!
這次回山,宇文空幾乎不認(rèn)識合歡宗了。
原本的衰敗景色都消失了,破舊的房屋,漏雨的房頂也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干凈整潔的兩層小樓。
在迎接他們回來的時候,那個叫端木青鳥的女孩子羞澀卻又驕傲地說,她又用高階木系法術(shù)造出來了兩層的小樓,現(xiàn)在的合歡宗,一共有三棟樓啦。
這下,合歡宗就能區(qū)分教學(xué)區(qū)、休息區(qū)、娛樂區(qū)了。
宋稚伸手摸著南宮青鳥的頭發(fā),連連夸她干得漂亮。
戴著面罩的陳郁沉默半晌,說他將整個合歡宗的隱秘之地都打掃干凈了,絕對不會讓人潛入合歡宗。有他這個殺手在,自然是放心的。
宋稚又連忙去夸越燃,夸了一會兒,看陳郁似是不滿意,仰著頭看她,她福至心靈,長長的哦了一聲,連忙又去摸陳郁的腦袋。
這下陳郁才滿意。
越燃在旁邊左蹦右跳,“還有我還有我!”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彼沃商置嗣饺嫉哪X袋。
這樣其樂融融的場景,幾乎美好的不真實。
宇文空離開合歡宗這么久,沒想到回來的時候,合歡宗竟然變了。
宇文空一時之間覺著自己像是一個局外人。
直至宋稚的介紹,她說自己是一個詩人。
而三個孩子們“哇哦”一聲,端木青鳥說,“鎮(zhèn)山石上的詩是師叔寫的嗎?確實很有意思!”
宇文空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端木青鳥沉思起來:“既然我們合歡宗里有一個詩人,那么我下次用高階法術(shù)蓋房子,就得蓋一個展示的房子了!
宋稚連連點頭:“美感很重要,我覺著可以建造一個與教學(xué)樓不同的藝術(shù)廳,專門用來展示我們合歡宗的藝術(shù)作品。”
“我看行!”
宇文空被端木青鳥拉著去做規(guī)劃的時候,已經(jīng)恢復(fù)了自在。
他聽著端木青鳥的規(guī)劃,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宋稚。
宋稚……真是一個奇人。
也許,合歡宗的未來,她真的能改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