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曇花 師兄,幫幫我。
這凡間相處的幾年里, 祝今宵用各種法術想了各種辦法,保住清梨不被養父欺負。
但是沒有辦法徹底逃離。
他很痛苦:“我不能破壞人間因果。”
他想, 清梨是妖就好了。
*
祝今宵在凡間不能永遠護著清梨周全。
清梨的養父出了大事。
賭鬼養父在路上聽說有人上吊死了,就立刻探頭問:“那個上吊的繩子能不能給俺?”
“俺聽說,吊死過人的繩子能增加賭運,靈得很嘞。”
他拿著沾著條命的繩子去賭場,又玩了數天數夜。
可是,那人竟然不是上吊自殺, 而是被人勒死謀殺。拿著上吊繩子的養父,就成了第一嫌犯,百口莫辯。
他打算把清梨送給官老爺,以謀求生機。
祝今宵來到清梨窗臺, 就聽見養母哭著對清梨說這件事情,求求清梨一定要乖乖聽話, 求官老爺保住養父一命。
祝今宵終于下定決心, 帶清梨走。
他堅定抓住她的手:“你與我去學妖。”
妖獸總有預感,祝今宵預感到這趟可能不會太順利。
他提前摘下護心鱗,放進錦囊中,讓清梨貼身帶著。
“這能護你周全。”他記得清梨害怕蛇,再三強調,“千萬不要打開看。”
但是萬萬沒想到, 照水夫人再次來了。
在祝今宵和清梨約好一起逃走的前一晚,照水夫人抓走了清梨。
祝今宵等不到她, 一直等, 下大雨也等。最終不詳預感愈加濃烈,變成龍身從云端往下搜尋。
直到他遇見黑衣黑紗蒙面的女人。
“瞧瞧,一條丟了護心鱗的龍。”
女人對這個得來不易的機會萬分珍惜, 使出渾身解數勢必要抓回這一條龍,剜心磨角。
小龍在風雨中被追著狂奔,遠方一聲巨響,他倉皇回首,望向響聲方向,不敢置信。
“我的護心鱗碎了。”
*
清梨被照水夫人帶到山林深處。
旁邊就是吞月蟒的洞府,巨大的蛇盤旋冬眠,不知何時就要被驚醒。
照水夫人的手已經探入清梨的魂魄。
“當初怎么就只斬了兩根情絲。”
照水夫人笑起來,扭曲尖叫:“你的第三根情絲居然動了!”
“你瘋了,你為什么不看看我的悲劇!我的前車之鑒!”
“你在嘲諷誰!你居然妄想得到愛情!那都是騙子!”
第三根情絲,被捏碎。
清梨尖叫一聲,昏死過去。
一魄失去,輕則癡傻,重則必死無疑。
清梨的生機漸漸失去。
照水夫人再次出手,徹底毀去清梨愛魄。
錦囊突然亮起,護心鱗擋住一擊,碎片進入識海。真龍的護心麟,在保護清梨愛魄全毀時保下一命。
一柄折扇橫空劈來。
終于找回外甥女的應有才,抱著渾身是血的應清梨回白雪山。
清梨最后一根情絲被毀,忘了依附其上的所有感情。
祝今宵在昆侖被剜心鋸角,痛苦下忘了凡間記憶。
*
而后兩百年瞬息而過,清梨接系統任務,丹爐房初見祝今宵。
他們都忘了這段記憶,竟以為這才是初見。
*
幻境里,記憶圖像立體呈現,倍速播放在二人面前。
祝今宵看完了幾乎所有記憶。
除了最后一段,最后一段照水夫人再出場時,清梨卻驚叫一聲,捂著額頭在他懷里昏迷不醒。
祝今宵漏看了一段。
他只知道護心鱗為了保護清梨擋住了照水夫人攻擊。
他還是不知道清梨缺失的是愛魄,是情絲沒了。
“清梨。”他輕拍清梨,緊張不安。
年少記憶來得兇猛,他的胸口堵住。只是慶幸得想,原來我們這么早就認識了。
“少君。”墨妖卻帶來不好的消息。
“這姑娘缺失一魄,給她回想起記憶不是件好事情。”
它斟酌。
“她不記得才是最好的。”
【宿主宿主。】與此同時,系統也在焦急,【你怎么就暈過去了。】
它狠狠心:【宿主,我只能為保生命值,強行刪除點回憶了。】
宿主不能有過去的記憶。情絲全毀,告訴她被忘卻的事情,只會讓她的魂魄承受不住記憶而更加碎裂。
它補充:【等你全好了,我就還給你。】
*
清梨睜開眼時,祝今宵就知道,她確實沒有小時候的記憶。
“師兄,”她緩慢眨動眼睛,“我闖過青石臺階的關卡了嗎?”
沒有關系。他想,就算只有丹房初見起的記憶,也很好很好的。
“全都闖過了。”祝今宵輕聲,“做得非常好。”
難過的關卡全部走完,接下來的事情就輕松多了。
接下來是幻境長廊,一條幽深長路,走出去就行了。
【宿主。】系統興奮,【我掐指一算,前面就是飛漲的好機會。】
數據漲得不錯,只是最后那個最能狂漲氣運值的事情,一直沒有做。
氛圍融洽,美人在懷,他就是能在最后關頭停下,清梨連他衣服都沒能解開。
在幾次臨門一腳被克制住后,系統納悶:【奇了怪了,他是不是瞞著什么啊?怎么總不做到最后一步?】
它憤怒捏緊小拳頭:【他得行,他必須得行!】
清梨也納悶了一陣,只是后來被緊張的賽程搞忘了。
此刻系統旋轉跳躍:【前面這條路,有我們最喜聞樂見的,情花!】
它羞澀:【宿主,你懂這個花是做什么的吧?】
清梨瞬間了然。
情花顧名思義,惹得內心躁動不安,翻涌上頭。
在躁動時,內心情緒噴薄而出,有些事情嘛,就能成。
【就是這樣那樣,】系統害羞,【就是話本子里中藥的那樣,他半推半就,你就直接上,把人辦了。】
她和系統商量:“我們想辦法把情花沾染到師兄身上?”
系統恨透了祝今宵的柳下惠,這道德感太高不利于完成任務啊。
【嘿嘿嘿,】系統傻樂,【天賜良機。】
【宿主,我發的108個g的資料你都看過了吧,總有一款喜歡吧,拉著他實踐!】
它自覺鉆進小黑l屋,進去前,不忘咬牙切齒補充。
【這小子,這次他可千萬不要讓我氣死了。】
幻境長廊看似無邊無際,不走到關鍵的亮光處,不會開啟出口,像是在一條環形月色的隧道。
祝今宵在前方開路。
一般來說,到了長廊,基本上平安無事。但是他們這次的本該容易的云華鏡試煉,卻幻境中一個關卡套著一個關卡,太像連環圈套。
導致二人對長廊都不敢信任,故而沒有徹
底放下警惕。
長廊里有白色的花瓣,不是白雪山那般飄逸拂動的梨花瓣,而是在枝頭盛接月光的曇花。
花心卻是淡黃色的熒光,花粉有生命般浮動,像是無數只螢火蟲,起起落落,飛舞旋轉。
這就是系統所說的有關鍵作用的花粉。
祝今宵很快明了這花粉的作用,他皺眉:“清梨,你要小心一點,千萬不要碰到。”
清梨裝作不知道。任由祝今宵牽著她的手,往前開路。
幻境長廊里,光芒閃爍。
道路兩邊,有接天無窮的曇花。素白的花瓣展開,每一片花瓣晶瑩剔透,質地飽滿。
曇花開得鋪天蓋地,從丈高的枝頭,到齊腰的欄柵,到行過的路邊,都開著曇花。
青枝冒出頭的,含苞待放的,開到極致的。
這花對清梨壓根不成威脅。
她應該和系統商量的那樣,想點辦法,把花粉弄到師兄身上。
但是清梨此刻改變了主意。
師兄還在前面走,讓纏繞滿地的花枝藤蔓散開,清出一條道路。
清梨主動伸手,沾染了花心。
祝今宵在前方探路,卻發現清梨沒有跟上來。
他疑惑回頭:“清梨?”
他輕微瞪大眼睛,視線處,清梨在齊腰高的曇花旁,茫然盯著手指。
袖口飛揚,手腕的手串隨風作響,而指腹處,赫然沾染一抹黃色印記。
花心的熒光興奮高飛起來,圍繞著這個中招的少女。
螢火環繞下,清梨扭過頭,看著他。
她摘下了面簾,面色緋紅,秋水眸中此刻確確實實盛滿一汪湖水,在月色下朦朧晃動。
她輕聲開口:
“師兄,幫幫我。”
*
曇花次第開放,長廊的月光竟然暗下,猶如溫和的夏日靜夜。
靜夜下的情緒卻在暗處沸騰。
祝今宵迅速走過去,在過去的一瞬間又意識到,對于中了情花的清梨來說,自己此刻才是她最該提防的。
他停在原地,離清梨只有一尺距離。
這一尺距離實在算不得什么。清梨伸手,輕易勾住他的腰帶。
“你還好嗎?”祝今宵焦急,望著她被情花刺激到緋紅的臉,那粉色已經一路沿著耳垂紅到脖子,再往下他不敢看不敢猜。
他給清梨扇風:“忍一忍好嗎?馬上就能出去了。”
“為什么?”清梨半佯裝委屈半真情流露。
“師兄為什么要帶我出去?出去被別人看到我大意中招嗎?還是師兄覺得這里不合適?”
“當然不是!”祝今宵聽到第二個問題就已經急起來。
他居然還能一板一眼解釋:“長廊的花就在這里起效,我們走出去,就沒有效果啦。”
那更得在這里把你辦了。清梨下定決心。
她眼中迷離更盛,朝他走近一步,一手勾住腰帶,一手抱住師兄。
梨花香氣包圍,清梨的衣袖拂過他的臉,發絲飄揚,在花香中貼過領口脖頸。
“清梨……”祝今宵不敢動。他也動不了。
他喜歡清梨嗎?好喜歡好喜歡。
溫香軟玉在懷,這種誘l惑之下,即便理智在叫囂“你們仙妖有別啊”“你甚至沒有坦白身份”“你不可以欺負清梨”,但是他的身體,真的很誠實的僵硬。
他深吸一口氣,閉目:“清梨,你再忍一忍,大概還有一里就能出去了,你還能再忍……”
祝今宵還想再說什么,卻被打斷。
“來不及了,”清梨抱緊他,聲音已經帶著啞意,“因為我忍不住了。”
她勾住師兄脖頸,眼神朦朧,從鼻尖蜻蜓點水般開始吻,吻到唇邊。
“師兄,你就在我面前,我為什么要忍呢?”
她問得認真,好似這不是她的小圈套,而是真的一件太好決斷的選擇題。
她攥住師兄的手,拂過心口,按緊:“我覺得好不舒服,師兄,幫幫我。”
情花是個再好不過的借口,師兄果然不會看著她難受。
在祝今宵猶豫的那一瞬間,清梨成功解開了他的衣帶。
也不知道師兄為什么要走禁欲系,平時脖子領口系得高高,腰帶也簡直是死結,系得很緊。
系統曾經跟她抱怨,怎么至今都沒有師兄的出浴圖,她心想你別說這圖了,我連他解開扣子的樣子都沒見過。
祝今宵松開一切抵觸,任由清梨動手。好在他足夠謹慎,借口擂臺時有傷,胸前依然纏繞新繃帶。
繃帶遮住他膽戰心驚的龍鱗,讓他可以明目張膽在曇花下,和心上人親近。
清梨咬著他的唇瓣,往下親過喉結,繼續往下。
接下來的事情,實在是水到渠成。
清梨期待又害怕。害怕是因為回想起父母,想起母親對她一切快樂來源的詛咒。
她得承認,她忐忑不安,但在師兄主動攬住她腰,親密無間的那一瞬,她覺得這是這些年里和奪魁一樣,無邊快樂的時刻。
這是師兄,是她自己選擇的師兄。
兩人都是初次沒有經驗。
師兄確實不會。
他又緊張,又怕傷到她,又忍不住仰慕她,被誘惑到臉紅。
【進去了嗎?他是不是第一次不會啊?】
中途系統疑惑怎么數據沒動,被祝今宵的柳下惠耍了幾次的系統,鬼鬼祟祟探頭。
結果剛出來就看那數據瞬間飛漲,以及清梨的嬌l吟聲。
系統立刻羞得鉆進小黑屋。
清梨低哼一聲,咬住他的肩頭,雙手環在他的脖頸。
他不敢再動。
從抱著她的坐姿,慢慢躺下,覆身。
螢火環繞飛舞,清梨額間覆上薄汗,看著師兄染上緋色的眉眼。
就和師兄在這曇花之下,月朗之時。
那曇花猛然綻開,水珠一顫。清梨摟著他脖子的手一收緊,而后曇花顫栗,清梨仰起脖子,發出低l吟。
她仍舊隨心所欲,喜歡在歡喜時說出真的想法。
“師兄好厲害。”
祝今宵耳垂紅透,不敢再聽更多,吻住她的唇,吞下言語。
清梨在酣暢淋漓的吻中仍然呢喃。
曇花開落幾次,一次比一次濃烈。
清梨拿師兄解開所謂的情花,卻不打算讓他離開。
手仍是勾住他的小指,勾勾纏纏。
祝今宵沒有經驗,生怕讓清梨感到任何不適。他更加小心翼翼。可是曇花璀璨,實在誘人。
一切平息后,他埋在她脖頸,心跳聲交疊,同樣舍不得離開。
清梨貼著他的耳垂:“師兄。”
她眨眨眼:“我碰到的可不止一朵情花。”
她理所當然摟緊師兄,并察覺到他的回應。
曇花依然盛開,開到盡頭,無窮無盡。
第42章 42宴會 讓我們來一章男二。
云華鏡試煉結束, 四方會試舉辦頒獎宴。白鶴在上方盤旋,青色云霧繚繞。
白雪山弟子成績優異, 在天地玄黃各組都攬獲驕人名次。
清梨更是一戰成名,是修仙界最年輕的九階修士,當之無愧的天字組第一名。
應有才搖著扇子,儼然是最春風得意的贏家。
“清梨這孩子啊,自小我就放心,都沒有費過心。”
舅舅夸贊不已, 絲毫不提這些年里費過的精力,氣出來的上火,他扇子一張一合,大談自己的教育之道。
“孩子嘛, 就要放開手,想做什么就讓她去做。”
甚至縱容她撿了來個小白臉。
周邊掌門長老連連稱贊, 心中卻都
不免含酸。
哼, 你外甥女三步漲一分氣運,五步進一階修為,哪里要你指導。倘若我宗我派有個錦鯉,那三界表彰大會都是我們自家開早會!
這邊樓臺宴會上舅舅和長老們觥籌交錯,私下里走廊處,清梨卻已然和江二撞上。
昆侖青色的霧氣裊裊, 走廊垂落的天青色簾子搖擺。
“應小姐,”江二黑布蒙眼, “我們見過。”
“哪里見過?”清梨笑吟吟, “你這不是瞎了嗎?”
她今日來得遲,有意錯開眾人,甚至是祝今宵。只為有機會再去探下江家, 尋找情絲。
自然是一無所獲。她現在看見江二就煩。
她想,情絲肯定也不在江二身上。
江二不悅:“應小姐,黑綾與輪椅,都不過是為了減少肉l身能量消耗,我并非身體殘缺。”
他明明不屑與清梨談話,卻還是解釋一番。
天命機緣并不容易獲得,卜者占天卜地會耗費自身,更會在卜算時視為代價,占卜師會讓自己的肉l身精力盡可能留存。
江二并非眼盲腿疾,只是向天意告知態度,他愿意付出代價。
【那他可真懶。】系統背后蛐蛐。
清梨哪里需要他解釋,她對江家心存不滿已經不是一時。
江二這些年自視甚高,覺得白雪山高攀江家,不曾正眼瞧過應清梨。唯一的交集就是他殺了二十四妖淬火鳥時,將鳥頭和侮辱她母親的挑釁信寄到了白雪山。
清梨與江二間互相能有什么好印象。
“哦,這樣。”清梨點了個頭,面上仍然帶著笑意,甜美動人,卻分明不打算多說一句話。
她快步往宴會廳走去,紅色裙擺帶風。
江二卻追過來。
“應小姐,你為什么不來向我問個好?”
清梨回了頭,金紅面簾珠串隨著抖動反射冷光,她眼中閃過傲慢:“我應清梨眼中,只看第一。”
她笑笑:“江公子,你連擂臺都沒上。”
離得近,梨花香氣絲絲縷縷傳來。江二嗅嗅鼻子,神色卻又陰狠幾分。
從清梨從云華鏡試煉出來時,江二就敏銳嗅到。
她身上已然沒有了處子香。
“應小姐。”江二抿唇,“請你做事多注意分寸。”
他哼一聲:“你畢竟與我有婚約。”
【不可以!】系統跳出來第一個反對,【宿主你現在生命值都沒滿,可別搭理這樁陳年婚約!】
它十分擔心宿主動搖:【你不能昨天剛睡了你師兄,今天就換人啊!】
【雖然我是相當支持宿主的情感自由,但是睡完就換人,不是很占理】
它小心翼翼試探:【是你師兄表現得不好嗎?】
清梨被江二點出的事實激怒,面上裝得風平浪靜,心中已經憤恨不滿,邊想情絲尚在他那里該如何取回,邊難免哀怨母親當年的狠辣無情。
一時沒有回復系統。
系統認定,沉默就是肯定。它這下也不管江二是哪根蔥了,一蹦三尺高,對著手指歪頭,焦急地自言自語:【什么?真的表現得不好?】
【這可怎么辦啊,這可不是個小事情。】
清梨懶得和江二廢話,連客套話都不講,轉頭就走,卻又聽他快速道。
“從前有個青靈小弟子追過你。”
“后來他出任務,剛好任務處發生地動,被亂石砸死,真是可惜。”
江二低頭,對清梨笑。
他生得不差,只是蒼白陰郁,裹眼黑布下的一笑,頗像毒蛇在月色下閃動鱗片。
“應小姐,這些年追過你的人,不知怎么都橫遭災禍,可真是運氣不好。”
江家的眼線四通八達,連白雪山都有埋伏。這些年追應清梨的人,他或多或少都在暗地動過手腳。
他不喜歡應清梨,很不喜歡。但是與他訂下婚約,那別人就不該覬覦她。
祝今宵是個例外。追清梨的全是世家有頭有臉的公子哥,江二瞧不上外門弟子,懶得動手,沒想到還真讓這小弟子得了手。
“那個小弟子,你很鐘意?”
清梨的笑意全部斂去,終于連絲假笑都擠不出。金紅面簾晃動,秋水眸中冷如寒冰。
她想,江二確實是個壞人,怎么辦?殺了他!
她在腦海中快速做出判斷,師兄打不過江二,不能讓師兄受到傷害。轉瞬間,殺心已現。
清梨手在身后,紅月傘憑召而來。
“應清梨!”一聲喝止,帶著焦急。
一柄扇子憑空出現,在走廊展開,扇面無限擴大,正好如簾般隔開清梨和江二。
“瞧瞧你這孩子。”舅舅聲音從門后傳來,話音落下他才出現在走廊。
他收了扇子,“不過拿了個第一,就敢遲到了。”
他瞪眼清梨警告,清梨不高興地收回武器。
應有才望向江二:“賢侄,你早該來了,怎么也遲到。”
他嘴快補一句:“你也沒坐輪椅啊,還這么慢。”
江二心中明了,舅舅外甥女一條心。
清梨突然回頭,盯著江二。
江二常年靜心滅欲,此刻猝不及防直面那汪秋水,心跳漏了一拍。
珠串面簾因為甩動,在青色云霧里更泛流轉的光彩。
應清梨眼神認真,語句卻直白而傲慢。
“你的存在對我而言毫無意義,只是襯托出我更喜歡師兄罷了。”
她快步上前追上舅舅,而后坐在白雪山位置上,眉眼帶笑,坐在祝今宵身邊。
江二在江家最前面落座。
大伯湊上前,在耳邊抱怨:“少主,你怎么又遲到了?”
開場時甩大牌遲到,中途時除了應清梨的比賽誰的也不看,結束時慶功宴遲到。江家的名聲真是被這個少主搞壞完了。
大伯望向白雪山位置,疑惑:“難不成是為了等應清梨?”
江二的目光盯在白雪山位置上,那里清梨正單手撐在下巴,說不愛吃青菜。她挑剔極了,把不愛吃的菜挑挑揀揀,放到了身邊師兄的盤子里,又對著祝今宵瞇眼笑。
江二捏緊酒杯。
不要緊,兩根情絲都在他手中。等他回去就打開,她逃不出魂魄的束縛。
他陰狠想著,你也就得意這一陣子,遲早是我的。
*
“師兄,”清梨再一次把不愛吃的菜全塞給祝今宵,又盯著他額間薄汗,奇怪。
“師兄,你不會也是卡著點到的吧。”
“沒有,提前一刻鐘到的。”祝今宵謊話說得順溜,“我和燕師兄一起來的。”
大弟子燕啼幾月前買法石時就傷了腿,參賽時將將養好。
他運氣不好不壞,最后一局對上的對手實力不如他,偏偏絕招特喜歡朝著腿攻擊。應有才勸他差不多就行了,燕啼不服輸,照舊拼全力,在四方會試拿了個很不錯的名次。
贏是贏了,就是腿又得再養一陣子。
清梨點點頭,燕啼有腿傷,小祝師兄如果陪他過來,那照顧他的步速,確實走得慢點。
“真是的,這昆侖的口味真怪,我一道也不喜歡。”
清梨抱怨,在桌下勾師兄的手,指尖在他掌心畫圈圈。
“而且,師兄,你覺不覺得菜肴里總有血腥味?”
是。可不是有嘛。祝今宵經過廚房時,看見成排妖獸的肉,就知道,這看上去最是清高清貴的昆侖,最是茹毛飲血。
清梨的心思不在宴會上,反正這收尾宴會的主題都是各家掌門長老客套,讓舅舅處理就好了。
“那些肉我都不愛吃,師兄,你幫我把這個雞蛋剝開。”
她展開手:“不想弄臟我的指甲嘛——”
突然聽得尖叫。
“有妖怪!”
“有熊闖進了宴會!”
“快來人!殺人了!這熊身上有顆心!”
清梨瞬間警惕,瞬間紅月傘入手,伸袖擋在師兄面前。
祝今宵不慌不忙,低著頭幫她剝著蛋殼,對發生的一切毫不意外。
*
幾刻鐘前,在清梨偷情絲未果,在走廊與江二對上時,祝今宵正好潛入昆侖深處,和大師姐對上。
早年祝今宵只知道鋸龍角剜龍心的人是昆侖的,但不知道是誰,現在他確認,當年黑衣黑綾裹面的女人就是昆侖大師姐。
龍角妖丹,對于真龍傳承有用。
對于修仙者來說,就是續命的寶貝。
祝今宵潛入大師姐住處,龍角磨成粉,剜出的妖丹做成藥丸,那些藥材已經全部消耗。
墨妖嘆息惋惜,心痛不已。
這些東西對少君已經沒有什么用了。他的龍角只能等天劫修復。
大師姐剛剛喂完夫君喝藥,正在梳妝鏡前選釵。
祝今宵打暈侍女,撿起半空中掉落的藥碗,嗅嗅鼻子。
熊膽。
大師姐已經選好珠釵,帶著貼近侍女,招搖前往宴會。
祝今宵果然在隱秘處,找到一只黑熊精。
一只等級不下于二十四妖的黑熊精,但是已經理智全無。它被圈養在此處數年,爪子磨墻磨禿了,鎖鏈撞到墻上留下一道一道深厚痕跡。
胸膛肚皮的毛剃光,肚子上插著長管,管子另一端在籠子外,下面放著一個青瓷碗,有褐色液體滑動,在管子中緩慢滑動,而后在碗上凝成,滴落。
它每日一滴一滴取著膽汁。早已經被折磨瘋了。
“少君,怎么辦?”墨妖看著也膽戰心驚。
它又認出來:“哎呀,這是西山守山的黑熊,平素還愛變成孩童去上學堂,它不曾害過人啊。”
“活不長了。”祝今宵沒有多話。
他割斷了黑熊精的鐐銬。
祝今宵悄無聲息回去,正好碰到腿傷的燕師兄,為自己來得慢找到了合適借口。
“來人啊!快把這妖怪擒拿!”
宴席上叫喊聲此起彼伏,卻算不上慌張。畢竟在座皆是長老掌門,俱是青年才俊,四方會試佼佼者。
“也不知道哪個倒霉蛋被剜了心。”已經有人出手,一劍降伏黑熊妖,嘆息一聲。
黑熊妖倒下。
這是昆侖地方,自然是昆侖主持大局。
“倒是擾了大家雅興。”昆侖大師姐起身,已經認出是自家困起來取膽汁的黑熊,頗為不滿,仍是要處理宴席。
她斜眼望向倒下的黑熊,瞥見它爪子中緊捏的心臟,猛然色變:“這是我丈夫的心!”
祝今宵低頭,已經猜出,黑熊精出來后,被折磨多年,理智全無,自然是一巴掌拍死了了她丈夫。
她想用黑熊精的命,無數妖族的命,來吊著丈夫的命,就該想到這么一天。
清梨抬頭,看到大師姐瘋了。
*
后面的處理太過混亂,清梨已經懶得管。
等他們一行人回到白雪山時,仙盟已經匯報處理結果。
只說那熊妖發狂,殺了大師姐的夫君。
而熊妖從何而來,怎么會在昆侖盛宴,又引起猜測。
最后查出,大師姐竟然打通秘境,自己養了一堆妖怪,每天不是取膽汁就是割角,拿這些東西做藥,來延續她丈夫的壽命。
私自養妖獸,還造成亂子。昆侖得給外界交待,只好將大師姐軟禁。
可最后大師姐在牢獄里,不到三天便死亡。
外界猜測紛紛,仙盟壓下輿論。
系統不管這些,江二的出現對它的打擊很大。
它十分難過,從它的地攤文學起身,惆悵極了:【要是咱龍傲天有錢就好了。】
【十億靈石,讓姓江的滾!】
清梨敲了敲系統,示意它把所想已經全念叨出來了,碎碎念吵得她頭疼。
【宿主。】系統好奇一個事,【你的情絲真的沒了嗎?怎么薛定諤的動心開竅啊?】
它自己在記憶中清清楚楚看見,清梨三根情絲全毀。
可清梨對祝今宵,不是沒有動心。尤其是有了江二作對比。
那這情絲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梨不答話。
系統還覺得自己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說,但是又想不起來,撓撓頭,繼續看地攤文學了。
江家也煩心事一堆。
江二讓大伯盯緊應清梨,并格外注意祝今宵。
大伯心中罵罵咧咧,本來多好的牌局,偏偏你自己不去找人見面,還時不時挑釁。這下好了吧,被人搶了知道急了吧。
大伯心中再氣,面子上不表露分毫。
他對下屬下令:“仔細查查,那個小弟子什么來頭。”
又制止:“算了不查了,直接——”
他拇指朝向脖子,在脖頸前橫向拉過,比劃了個直接動手解決的手勢。
“找點妖,制造點麻煩,讓他死在混戰里。”
祝今宵和墨妖很奇怪,怎么最近妖獸找麻煩得有點頻繁,還都是些壞事做盡的惡妖。
但是祝今宵而今更加謹慎,不敢在清梨面前暴露身份。這些妖自然有來無回。
他直接在清梨察覺前,在妖動手前搶先送了超度套餐,甚至都沒驚動白雪山。
第43章 43贈予 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白雪山布滿梨花楓樹, 襯托得好似只有兩季。春夏數不清的梨花云,從四方會試回來, 滿山紅楓,像是隨秋風吹拂籠罩而來的紅霞。
“你有沒有覺得,師兄在躲我?”
清梨打坐調息完畢,戳戳系統。
系統頗有些萎靡不振,扒拉面條,在看持久榜, 第一名是龍。
它不能接受龍傲天中看不中用,已經在琢磨要不要用它攢的私房積分去兌換不可說藥粉。
【嘿哈,】系統伸個懶腰,打起精神, 【根據我的經驗,宿主都說躲, 那他一定真的在躲。】
氣運值升得快速, 之前那么久表盤進度才過半,現在簡直如同被疾風推著走,猛漲幾大格。
清梨的生命值漲得也穩中加速,之前對一般修士而言如過生死關卡的八階升九階,她也平安度過。
系統:【宿主,我們今天的任務是什么?】
清梨洗漱好, 坐到銅鏡前涂抹口脂。指腹沾著淺紅,在唇瓣中央輕點, 均勻抹開后燦然一笑。
“睡師兄。”
她嘗到了師兄的滋味, 自然不肯輕易放手。
系統:【現在還什么名分都沒給,你就把你師兄便宜徹底占完了。】
清梨對鏡左右照照,圓形海珠耳墜不搭今天的發髻, 她又卸下,換了款長流蘇紅寶石。
她偏頭戴左耳,眼睛還盯著鏡面:“主要師兄在我身邊,我就想戳戳他的臉,牽牽他的手。忍不住的。”
她道:“做了兩天半任務了,也不知道師兄在干嘛,好想他。”
系統指指點點:【你那是想他嗎?你那是饞他身子!】
系統把腦海中閃過“把龍傲天打一頓裝麻袋里讓他別躲”以及各種強制文學的小黑屋場景。最終又認定咱家宿主該走純愛路線。
它想到一件費解的事,懵懂開口:
【你怎么始終沒有給他名分啊?】
清梨拿起木梳,對著銅鏡又反復梳幾下發尾,沒有風吹進屋子,銅鏡平靜無波。
沉默很久后,她很輕地開口。
“我不太懂。”
她的身體上,生來斬斷的情絲,唯有草木支撐的一縷愛魄,脆弱不堪,難通情愛。
她的精神上,照水夫人年年歲歲在她睡夢中,泣血而談她遭受的感情騙局,無數次夢醒時,眼前耳邊依然重復母親的詛咒。
她覬覦師兄,卻又缺乏情絲,無法明悟。
系統想到宿主的愛魄,脆弱到甚至不能承接少時動心的記憶。它連忙把記憶再次鎖緊,更不敢再提任何情感問題。
系統的理念是,我的宿主一定是對的。她只是不給龍傲天名分,又不是不給系統名分。
男孩子不給名分又有什么關系!
系統吞下那句【我在想,你要是把他踹了,算不算誘騙純情少男。】
它振臂高呼:【宿主想做什么就去做!】
祝今宵從四方回來后,明明做了親密的事情,卻真的躲了清梨一陣子。
他坐在楓樹下面撿起落葉,低頭數著葉子尖尖。
“清梨喜歡我,清梨不喜歡我,清梨喜歡我,……”
墨妖受不了了:少君,一片楓葉它能有幾個尖瓣呢?你數來數去,自欺欺人,為什么不自己去問。
祝今宵沉默不語。
當年清梨是凡間少女時,以為他是曇花仙。
多好的想象,多好的名稱。曇花是脫俗好
看的曇花,仙是修仙界的仙。
她沒有接受小蛇,也不接受妖。
而今她是仙門少主,更不可能接受他是一只妖。
他夜不能寐,更加無法對清梨坦白。他又想到在四方幻境里的緋色。
無邊的曇花,花香將他包圍。那樣溫柔而濕潤的包裹,呼吸相聞的貼近,一想起來便臉紅。
他又想,也許清梨當時只是無奈之舉。
她只是在幻境里真的需要有人解情花而已。
他躲了清梨一陣子。好在剛巧應有才有急事找清梨,讓她去凡間做了任務,又到白雪山后山處理了大事,全是保密行程,好幾天沒見到人。
可是躲不過。
風吹起楓葉林,葉片簌簌,紅云浮動。清梨手串的叮當響,裙擺銀飾的碰撞聲已經隨風傳來。
“師兄!”
清梨已經在風里跑過來,陪他在桌前臨摹一會書法,又勾著他的腰帶,盯著他的臉討要親親。
祝今宵沒有什么戀愛范本可以參考,能想到的就是師父師娘。
他回想狼族的傳統,小狼一生一世只愛一人。他想到自己,突然覺得哪里不對頭,起了點疑心。
他可能沒有資格問,可是清梨的手已經勾在他脖頸了,在踮腳親親他的側臉。
他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問。
于是他稍微推開清梨,認真問:“我們是什么關系?”
【我就說他會要名分吧!】系統瘋狂尖叫。
清梨停下,目光在他眉眼間流轉,盯著他:“不答就不可以親親嗎?”
她歪頭:“那以前為什么可以親?”
【你可真能繞他啊!】
以前為什么能親?以前你也沒給他拒絕機會啊。
祝今宵不傻,他心中涌起一股很淡的難過,他知道自己在被清梨搪塞過去。
小狼一生只愛一個人。
清梨和他做了所有的事,卻沒有和他一生一世的打算。
清梨對此毫無知覺,她的眼神在師兄臉上來回看,越看越覺得師兄的臉真的毫無死角。
“師兄怎么總躲著我啊,生怕被我看。”
她又扳正師兄的臉,雙手捧著臉頰捏正:“師兄,楓葉紅了就該許愿,我想多見見師兄。”
“師兄你看,除去任務外,我們大大前天在一起,大前天也在一起,前天我從窗臺看了你一眼……”
“那我們是什么關系?”祝今宵又問了一遍。
清梨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她盯著師兄一會,而后道:“師兄,我給你帶了禮物。”
她退后兩步,雙手掌心對準,上下合攏,而后左手緩慢移開,從掌心突然爆發光亮,照得她白皙手腕處的手鐲都增上一層華光。
那綠色亮光漸漸平息,在手心處,有事物抽條發芽,無風而搖擺。
兩寸長的草,周身帶著溫和熒光,三葉伸展,紅花傲立。
祝今宵瞳孔猛然收縮。
仙草!
清梨掌心的東西,正是仙草。
舅舅喊她去后山,為的就是這顆仙草。天生天賜的寶物,誰也無法準確預知成熟期。它就在大家剛剛從四方回來時,全熟透了。
舅舅有驚無險感嘆,幸好差了這么一兩天,不然白雪山能打的都去參賽了,這可不就剛好被人鉆了空子。
當時清梨摘下仙草,問如何處理。應有才說給祝今宵。
連清梨都對此決定詫異一瞬。
應有才心中盤算,祝今宵遲早要對上江二,估計打不過,這仙草就當提前給他賠償費了。
我們白雪山對弟子的補償很大方的。
舅舅嘴上編了個客套理由:“就當是他拿了地字組第一的進步獎勵。”
他搖著扇子走遠,感慨現在年輕人的感情真是復雜啊。
總之,陰差陽錯,這顆成熟的仙草出現在清梨手心,呈現在祝今宵眼前。
“師兄,送你。”
清梨把仙草往前遞,那熒光包裹的三葉紅花有靈般,自己跳入祝今宵手心。
祝今宵愣愣盯著眼前。
此刻,那顆讓他著迷讓他用盡心機的仙草,真真切切實實在在出現在他眼前,落在他的手心。
他想,清梨,你別對我這么好。我怕我還不上。
“你是真的喜歡我嗎?”他又問了一遍。
清梨不答,只是親他。
那顆仙草被她攥著師兄的手,由掌握成拳,收入錦囊。她貼近師兄,慢慢感受師兄的體溫。
呼吸交纏,清梨吻過他的唇畔到喉結。
清梨勾住他脖頸親了一陣子,突然手從他背后轉到胸前,把他推到椅子上。
祝今宵跌坐椅子上,他抬頭,看著清梨上前,膝蓋壓住他的腿,跨坐在他腿上。
“那天,最開始是不是這樣,我先騎到師兄腿上。”
曇花里的緋色記憶再度回想,鼻腔里再度回憶起梨花香氣。
清梨盯著他,秋水眸迷離。
他是這汪蕩漾秋水里搖曳的游魚。
“清梨,”祝今宵的聲音溫和中帶著喑啞,手指拂過她的下巴。
“你這樣的眼神盯著我,只要我不是個瞎子,很難不起一些念頭的。”
這里沒有情花,沒有非做不可的陣法。
這里是白雪山,是他已經得到仙草的白雪山。
“我沒說師兄不可以啊。”
清梨笑起來,她指腹輕按,撫過師兄脖子,他耳垂到脖子全染上一層薄粉,極是動人。
她的手搭在師兄肩上,要去吻他的耳垂。
祝今宵突然雙手抓住她的腰,把她整個人往上抱到桌子上。
清梨驚呼一聲,又被他摟緊。
桌子上鋪滿紙筆,紙張被打濕。
風吹過一陣又一陣,花蕊在風中顫栗搖擺。
系統進小黑屋前:【嘖嘖嘖開了葷就是不一樣,姿勢花樣都多了。】
妖界。東照山。
仙草被百里加急,祝今宵讓花妖帶回東照山。
而今這仙草擺在狼王洞里。
師娘一身素白,半個身子倚靠墨妖的攙扶,站在仙草前。狼七七對著圖鑒,給狼崽子們教學仙草療效,又告訴弟弟妹妹要怎么熬煮。
最活潑調皮的狼二五崇拜地緊盯藥草,雙手搖著墨妖的衣擺,雙眼放光,讓它多講講少君是怎么取到仙草的。
墨妖心想,這打死也不能說是少君靠臉換出來的,這不教壞小朋友嘛。
于是墨妖清清嗓子。
“那白雪山一層一層關卡,異常難闖……”
可不是,美人關多難闖啊。
東照山窮的揭不開鍋時,曾經依靠著墨妖寫話本子賺過錢,所以它說起書來那叫一個波瀾壯闊,跌宕起伏。
狼崽子們全都豎起尖耳朵,眼睛亮晶晶,崇拜聽墨妖講故事。
“今宵哥哥好厲害啊!”
離仙草最近的狼二五眨眨眼,它想,它過兩天就收拾行李,它也要去闖闖修仙界。
它一定得去白雪山,找今宵哥哥玩。
第44章 44醉酒 師兄和我很般配。
系統這幾日十分悠閑自在, 它看著數據噌噌飛漲,喜滋滋:【這有線充電就是比無線充電快一點哈。】
它心頭縈繞的煩惱終于煙消云散, 在識海里愉悅一躺:【哎呀我就說嘛,初l夜在曇花下四次,沒道理不行啊。】
而今萬事大吉,它也不用急匆匆想法子找藥,去促進小情侶間的和諧了。它可太了解宿主了,它敢給藥, 宿主是真的敢往她師兄身上用啊。
它高興拍著肚皮下定論:【這龍傲天哪有不行的!】
說到這兒,它又想起來,它封鎖了清梨年少的記憶,到現在都沒能告訴她祝今宵的真身。
系統自己心里犯嘀咕:說他是龍傲天, 不會就是因為他是條龍吧?
墨妖這幾日焦心:“少君,仙草都到手了, 你還不走干什么!”
咱最初潛伏白雪山, 不就是為了這株養魂救人的仙草嗎?而今仙草到手,就該速速離開為妙。
祝今宵坐在楓樹下,看著自己手背上的三瓣霜花。
這是清梨昨天夜里,趴在床頭,拿著細毛筆在他身上留下的。
她畫得非常沉迷,秋水眸里好似只有他。細毛筆沾著顏料, 從肌膚滑
過。
“我喜歡什么,就得留下我專屬的標志。”
她在師兄手背上, 手腕到手背那一過度處, 紋下三瓣霜花和吻痕。藍紫色與紅色相覆蓋。
祝今宵盯著霜花走神,想起昨夜毛筆在他肌膚上滑過的觸感。不止是手背,毛筆流轉在掌心, 又滑到手腕,胳膊,胸膛。
他知道,但凡應清梨喜歡的,她都不會輕易放走。
他也實在舍不得走。
墨妖嘆氣:“少君,你的天劫快到了。”
妖族天劫,當年谷雨就沒有闖過去,真龍身軀消散天地間,連帶著妖界東照山靈氣荒廢。
如果祝今宵能闖過天劫,他的龍角復蘇,妖丹復原,氣運將徹底改變。
“你總不能在仙家白雪山度天劫吧?”
祝今宵卻低下頭去,認真思考,如果他能想法子接到一個單人任務,是不是就可以有單獨待在外面的時機,趁機過天劫,過完再回來繼續當白雪山弟子。
在這樣內心的困惑與糾結中,日子依然安穩度過。他還是留在白雪山。
清梨做完任務回來,看到師兄抱著粽寶兒。
她三兩步沖上去,紅紗裙擺帶起風,上來就是一個親親。粽寶兒還在師兄懷里,她就靠上去,壓著師兄在墻上親親。
祝今宵無奈,用眼神示意,小孩子還在這里。
清梨無辜,依然湊上去朝他眨眨眼睛。
反正師兄都是她的,都是白雪山的,遲早都是一家人,要習慣啊。
粽寶兒兩只小胖手捂住眼睛,唔,確實已經習慣了。
院子里花樹繁茂,清梨自信,師兄是種花種樹小能手,這花一定能陪他長久。
清梨拿下四方會試第一名,但是舅舅依然讓她多學學詩詞歌賦,功課不能放下。
祝今宵想方設法哄她,他想起小時候的記憶。
春天時,他們在樹下拿著炭筆寫字,春花被風吹著搖擺;夏天時在溪水旁撿小螃蟹,生火堆烤著吃;秋天時去撿麥穗,拿麥穗上長長的須子戳著玩;冬天時在薄雪上寫字,清梨寫完字,呵手取暖,趁他不注意,又把冰涼的手塞進他脖子里。
于是祝今宵參考過往,用在楓葉上寫字寫詩,來激起她的學習興趣。
清梨全神貫注,拿毛筆在楓葉上描摹。祝今宵伸長脖子彎腰去看。
“我應清梨要當第一名的修士。”
“白雪山安然無恙。”
“小祝哥哥會一直和我在一起。”
顯然把這練字背詩這件事變成了許愿。
“不是許愿哦。”清梨看出他的想法,歪過頭,金紅面簾珠串朝一遍傾斜,她認真道,“都是既定的事實哦。”
楓葉題詩還是起到了點效果。清梨有樣學樣,學得非常快。第二天,祝今宵看到清梨手搭額頭往上看。
清梨:“師兄,你說把粽寶兒放到楓樹上督促他學習怎么樣?他小短腿下不來的。”
姐弟倆真的是一個樣。
祝今宵在她額頭輕輕一敲,爬上去把在樹丫上睡覺的長生種抱下來。
粽寶兒趴在案幾上,用孩童專用的小勺子一勺一勺舀著陳皮豆沙喝。
祝今宵望見清梨的桌子上多了一個空花瓶,旁邊擺了一束凡間應季桂花。
“誰的東西?”祝今宵望見那花瓶,風格不像是白雪山的。
應有才愛大紅大綠,金光閃閃亮瞎眼的東西,就算是個花瓶也亮得可以當月亮。
清梨喜歡亮色,但愛色調和諧,愛用花團錦簇的紋飾,不會用文字當裝飾。
這個花瓶上,卻是青花瓷,用毛筆題了詩句。
清梨瞥一眼:“江家送的。”
江家不知道抽了什么風,從四方會試結束后,總派人來送東西。
自從有了淬火鳥頭和挑釁信的前車之鑒后,江家的東西清梨都懶得碰。
這一個花瓶是侍女邱香錯拿的,還沒來得及換掉。
祝今宵仔仔細細回憶仙家少年,他在會試上把仙家門派精銳摸得門清。
他在比賽時,對決的弟子可是說了,江二也追過。
那個江二看清梨的眼神,不清白。
“扔了吧,我給你更好的。”
祝今宵果然守約,當夜就去為她找更好的東西。
做花瓶的土取自妖界五色土,他親手研究技藝,做出來的花瓶其聲如磬,其薄如紙,寶光可照日月。材料稀有,手法工藝罕見。
【嘖嘖嘖】系統感概,【真沒想到你師兄會醋一只花瓶。】
【下次你想要啥,你就跟他說,江二送過啥。】
師兄自己做的花瓶素靜雅致。
清梨果然很喜歡,當即把花瓶擺到書桌顯眼處,插上束桂花。
這束桂花開得早,卻不夠香。
小狐貍成親的時候,清梨拿了好多舅媽儲藏的干桂花,罐子里而今空空如也,這次晾桂花的任務便分回給清梨。
清梨拽著師兄衣袖搖搖,顯然,她的任務就該是師兄的任務。
她已經數著手指頭盤算起來:“師兄,我們多摘一點,洗的干干凈凈晾曬好,一部分放茶葉里面,一部分做桂花糖,再留一部分做桂花糕……”
祝今宵心想,凡間桂花開得盛,但這世上最好的桂花還是在妖界東照山。
他們東照山的桂花才是最好的,只是開得很遲,臨近冬天才開。
祝今宵想,等東照山的桂花開透,他就悄悄摘許許多多回來,給清梨做桂花糕。
“師兄知道我的口味吧,我要……”
“我知道。”祝今宵打斷她,“要加好多好多勺糖。”
*
按照應有才的性格,清梨奪魁早就該大辦酒宴。可仙盟出了一堆事,他便把慶功宴推遲了好幾天。
楓葉全都紅透,白雪山才大開酒席。
宗門上上下下喝得透徹,尤其是祝今宵,基本上是個弟子都在灌他酒。
“來,我提一杯,祝師弟進步驚人啊。”
“祝師弟,喝!不喝就是不給我面子!”
“滿上滿上,祝師弟,快來我們這桌!”
【宿主,】系統跳出來,為自己嗑的cp操碎了心,但仍不忘提醒清梨,【過會你師兄醉了,他說的話你可一句都別信!】
系統指指點點:【男人三分醉時最會演了,聽我的,一句也別信!】
清梨有意不幫師兄攔酒,心中其實確實存了想聽師兄酒醉會說什么的心思。
長夜過半,白雪山的喧囂聲才漸漸減弱,若有若無的蟲鳴才在鼾聲與酒杯相碰聲中顯現。
群山安睡,朗月清輝。祝今宵在更聲過去才踩著花影回到自己院子。
小黑安然睡在窩旁,碗里的骨頭堆成小山。
“師兄,”清梨果然湊過去,迫不及待想聽他醉后的第一句話。
祝今宵抬頭,月色落下來,照在清梨臉上,長睫纖密,肌膚白皙。望向他的眼睛含笑,水波中晃動圓月。
祝今宵看著眼前美人,他實在喝醉得厲害,腦子里一團漿糊,記憶翻來覆去。
一會兒自己還是妖族少君,一會兒又搖搖晃晃和狼崽子們在爬樹,樹枝搖動不止,一會兒又醉倒在秋水之中,滿池秋水蕩漾,月色如此迷離。
迷迷糊糊中,他分不清自己是誰,他不認識清梨了,不記得她是誰,卻還覺得她好看。
是最最好看的仙女。
他呆呆望了清梨片刻,突然難過地往后一仰摔坐在藤椅上,垮起臉垂下眼睛,心口難受不已。
他說:“我長得好丑。”
清梨:?
系統:?
系統尷尬:【哈哈,我就說醉話不能信哈】
清梨驚訝,順著他的話:“師兄哪里丑?”
祝今宵依然癱坐在椅子上,他想到自己的妖身,想到缺失的角,特別難過:“我這樣丑陋的存在……”
別的龍都漂漂亮亮的,光彩照人的鱗片,整整齊齊排列。修長分叉的龍角,威
風凜凜的長尾巴。
他什么都沒有。
龍角光禿禿,龍鱗龍尾好多傷痕。
他是條殘缺的龍。
他想,自己明明也可以很好看的。
他也可以,配得上清梨的。
【你可別夸他好看,男生知道自己好看就會驕傲。】系統又頓頓,改變主意,【算了吧,你還是夸夸吧,你師兄他長這樣的臉,驕傲點也沒事。】
清梨沒空理系統,她扶起師兄,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月光照下來,映在師兄側臉。清梨哄他:“師兄很好看,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都好看。”
她瞇眼笑著補一句:“和我很般配。”
她倒好水,師兄喝兩口又不喝了。
他閉目呢喃:“等天劫后……”
清梨蹙眉:“師兄說什么?”
但是肩膀一沉,祝今宵已經靠在她的身上睡過去了。
*
應有才實在大方,不僅拿出來的都是好酒,更是給白雪山弟子放了一天假。
這好酒酒勁大,一直讓祝今宵醉到中午才起。
他揉著頭起來的時候,看到床邊放著瓷碗,碗里半杯清水。
他心中明了清梨來過又離開。清梨不在意放不放假,她永遠是白雪山起得最早練功的。
祝今宵在里間洗個澡,擦著頭發出來時,清梨已經抱著罐骨頭湯進院子了。
“我不餓。”祝今宵道,心中很是受用感動。
清梨還在院子里,沒聽見這句,高聲:“我給小黑帶了飯。”
她蹲在小黑窩前,把排骨湯瓦罐放下。
祝今宵默默把這句吞下。
小黑朝他歪頭,而后叼著飯盆在清梨腿邊蹭蹭。
清梨把骨頭湯給小黑安置好才進門,撲過來抱在他身上,在他懷里嗅嗅鼻子:“師兄好香。”
她一直都覺得師兄身上的橘子香氣好聞,現在他剛剛沐浴完,身上有安然蒸發的水汽,更是清爽好聞。
她解下面簾,埋在師兄脖頸處嗅夠。
她再抬頭,望向祝今宵的眼中,已經蕩漾起水霧。
洗過澡的師兄,對她來說,就是飯點送上門的餐,沒有不享用的道理。
清梨的手下滑,停在他的衣襟。目光仍然望著他,帶著占有欲。
這種事情已經發生過幾次,祝今宵知道下一步清梨要做什么了。
他是期待與清梨做這事的,耳鬢廝磨,神魂交融。
但是,有一個要命的事情。
他今天沒在胸口鱗片傷疤處纏繃帶。
第45章 45除妖 師兄,小狼崽子為何喊你哥哥……
清梨的手已經從脖頸滑落, 揪在他的衣襟。
祝今宵剛剛洗過澡,衣服并沒有系多緊, 她只要再用力一點,那傷疤那鱗片就要全部暴露。
梨花香氣環繞,絲絲縷縷包圍他。
清梨踮腳,勾纏他的脖子,越纏越緊。她從脖子開始親,親到側臉, 親到唇畔。
先是如蝴蝶探花般輕輕點點地吻,而后越來越急,呼吸微亂。
她咬住他的唇瓣,探進去吮吸。
在親到窒息的縫隙里, 祝今宵意識到:他的心口龍鱗藏不住了。
清梨的手還搭在師兄衣襟處,隨著親吻的深入, 手不由自主往里面探入。
祝今宵突然退后。
清梨親的正投入, 突然失去獵物,她迷茫:“師兄……”
而后眼前一黑,雙眸被柔軟綢緞遮住,眼睫所觸碰到只有布料。
祝今宵反手用床邊發帶纏住她的眼睛,又揚手,自己解開腰帶, 捆住她的手腕舉上去。
系統還沒來得及進小黑屋,它大為震驚:【好家伙, 你們已經玩捆l綁play了是吧】
清梨雙眼被纏裹, 只有透過綢緞的薄光,她看不清師兄的模樣,每一分感觸便更加清晰敏銳。
手腕也被捆住, 手鐲被滑到胳膊處卡住,手腕白皙敏感的皮膚與腰帶緊密接觸。
那腰帶系的是個活扣,她若真的想掙脫,這世上自然沒有能捆住她的東西。
何況是師兄本就系得不牢的活結。
她不掙脫,任由師兄。
祝今宵動作得小心,不讓她有機會碰到胸口的異常。
她每輕微皺眉,師兄便停留很久,耐心吻著哄著。
所有感官放大,她能感受到發絲拂過臉頰的觸感,隨著抖動若即若離,呼吸貼近,勾得她心癢不已。
她索吻,師兄便果然抬起她下巴,輕柔吻她。
黑暗之中,每聲輕喘都在心房回響。
在所有喘息停歇后,師兄還是沒有解開她蒙眼的發帶。而是又抱著她,把她放在溫熱水池中。
她不服氣,摸索著捏住他的臉,在他耳垂咬一口:“下次我也要這樣捆師兄。”
*
應有才斜躺在熊皮椅子上,把扇子打開,目光盯緊扇面從左到右欣賞題字,看著片刻,啪得一聲又合上,合住紙扇握在手心,邦邦敲打兩下桌案,又啪得一聲再瀟灑展開,只看扇面不說話。
爐內青煙裊裊,他來來回回重復晃悠他的扇子。室內單調反復扇子展開又合上的啪嗒聲。
祝今宵站在堂下已經有半個時辰。今日艷陽,這間屋子開著門開著窗,過午的濃烈日光正好照進他身上,照出額角薄汗。
他低頭,終于鼓起勇氣:“門主有什么吩咐?”
墨妖早就關掉傳訊,它可不敢說話,不敢在應有才面前暴露。它邊給狼崽子讀書,邊同情少君,小聲念叨,這就是姑娘家給你下馬威唄,你就受著唄。
啪得一聲,舅舅又合上紙扇。
“哦,沒什么大事。”
應有才掀開眼皮,不正眼瞧他。
“巖南山出了只精怪,三頭,背生雙翼,是個天字以下,地字以上的任務。”
“有個問題,這精怪是蛇頭,我并不是很想讓清梨去。”他還是望著扇子,“你知道,清梨不喜歡蛇。”
祝今宵當然知道。
“我去。”祝今宵立刻道。
他開竅,想通了這是在清梨舅舅前表現的機會。
應有才這才滿意挑眉,合上扇子。
雖然應有才不喜歡江家,但有意無意,長輩們都在拿祝今宵和江二比。
從祝今宵偽裝出來的身份來看,他的家世背景確實比不過江二,唯一能看的就是他的臉,他尚算有口碑的人品性格,以及他獨得清梨喜愛。
那張婚約板上釘釘,而橫生枝節的祝今宵,又確實沒有單挑一個江家的實力。
舅舅舅媽愁了一陣子,最后覺得,唯一能有轉圜余地的,就是修為。
這小子必須要多加歷練,不能比不過江二。
*
祝今宵對妖界了如指掌,不費工夫就找到了巖南山。
這只三頭蛇妖,這幾年為非作歹,強搶民女,更是將村民過冬的糧食侵占。又因為背生雙翼,難纏得很。
“少君,”墨妖鼓舞士氣,“好好做!做得好就能得到認可!”
祝今宵也是這個想法,多做點任務,做的好,門主就能認可自己,自己和清梨就能又靠近一點。
他打得不是妖獸,是他和清梨的未來。
祝今宵才上山,就瞧見了那妖獸。
蛇頭,鳥翼,虎尾。
妖獸周圍腥氣四溢,凡人尸骨散亂。
那三角形的蛇頭不斷地開合著,透明的毒液順著嘴角滲出,滴落在地上。
確實惡心。祝今宵心想,幸好沒有讓清梨來,她可不能瞧見這么丑陋的蛇妖。
祝今宵拿出清梨送的弓箭,珍惜地摸摸,而后張弓搭箭。
“咻”聲尚未驚動林中山雀,那箭已經劃破空氣,直奔蛇眸而去。
箭桿宛若流星,擦著那妖獸背后羽翼斜斜飛過,一箭射中靶心,牢牢將它釘在背后的樹干上。
妖獸吃疼,蛇頭驟然抬起,背后羽翼憤怒扇動,卻被釘死掙脫不開。
粗長的虎尾如同鋼鞭一般甩來,落點便是祝今宵胸前。
祝今宵敏捷后跳躲避,不慌不忙預判妖獸攻擊方式。
虎尾掃下,撲了個空。妖獸惱怒之余,蛇瞳瞇成一條線,卻在看清來人后詫異道:“我當是誰,原來是你這小兒。”
這就是親媽谷雨輩分太
大位格太高的副作用,到哪都能碰到熟人。
祝今宵顯然對遇到熟人已經習慣,問墨妖這是誰。
墨妖前一瞬還是語調欣喜,告訴祝今宵,師娘服用仙草,效果很好,身體已經在恢復。
下一瞬慌張提醒,這妖確實有點年頭。
不等墨妖詳盡說,那妖獸已經耀武揚威,迫不及待自報家門自吹自擂。
“小兒,我比你母親還大。若不是我陷入沉睡,二十四妖哪輪得到你們來做。”
祝今宵不搭理,二十四妖是傳承,并非實力雄厚就一定能繼位。
那妖獸依然憤憤不平,開始拉踩:
“我想不通,像長命寒水蝎,它就打不過我,它憑什么在二十四妖里,我卻不在!”
“不過是仗著自己長命就東躲西l藏畏頭畏尾的東西。”
它邊罵著邊飛撲,掙脫箭矢禁錮,拼著撕裂一翼的代價撲過來。祝今宵召回箭矢,化箭為劍,抬手一劃。
妖獸躲過去,祝今宵趁機后退,再次彎弓射箭。
“嗷嗚!”
響徹山林的痛呼,箭矢已經齊根沒入對面妖獸蛇目之中,僅剩尾羽還在外面輕輕顫動。
妖獸嗷嗷大叫。它氣急敗壞之下,怒罵起祝今宵。
“小兒,你怎么用弓箭?你不應該用你父親的劍嗎?天子劍!”
“哈哈哈哈當年谷雨還在時,她可喜歡拿她夫君的那把劍四處炫耀了。一只妖,拿著仙家劍修的劍,拿著人間的天子劍,耀武揚威。”
“她天劫死了是報應!”
三角的蛇頭張開,痛呼著,仰天噴灑出更多毒液,將地面腐蝕的冒出陣陣白煙。
祝今宵完全不搭理它,打得干凈利落,弓箭逐漸得心應手,并不說廢話。
妖獸還在放狠話:“若是谷雨在,她不用露面,眾妖獸就戰戰兢兢。你沒有得到真龍傳承,還沒有這個資格呢——”
話音截然而止,蛇瞳不敢置信往下看。
一支箭矢再至,精準極速自它喉嚨穿過,勢不可擋,箭頭頸后刺出,竟是將蛇頭刺了個對穿。
祝今宵無所謂般上前,他化出長刃補刀前,還不忘預備一個清潔咒,想的還是,可不能讓這腥氣被清梨聞到。
妖獸狠狠盯著他,終究是沒了氣息。
*
祝今宵清晨接的任務,和妖獸真正生死之爭不過幾個關鍵回合,但除去路途和等待的時間,其實已經過了一個白晝,他打贏時已是傍晚。
眼下夕陽倚靠西山,赤色橙色晚霞浮現。
祝今宵拎著妖怪的尾巴,一路拖行回白雪山。
他已經將三個蛇頭全部斬斷,只拎著整齊砍到鳥翼的軀體。
鳥翼被洞穿,虎尾如鋼鞭,而蛇的特征已經全部被除盡,清梨應該不會嫌棄。
他有點高興,心中盤算,先見清梨,再去見應有才。清梨會夸夸他的吧,舅舅應該也會認可他。
妖獸是龐然大物,即便斬斷頭,依然沉重,在地上能砸出坑。
祝今宵拖得起勁,步速甚至愈發加快,地上拖過條長長深深的痕跡。
只是今日的白雪山有點奇怪,比往常安靜許多。
祝今宵拖著妖怪軀體一路前行,除了收到同門們的嘖嘖稱贊外,也聽到些同門間交談言語。
“那東西是被少門主抓住了嗎?”
“抓了,本就不厲害的小東西,只是得好好細審一審。
“真是奇了怪了,它是怎么知道白雪山地圖的呢?我瞧它輕車熟路的。”
祝今宵急著找清梨,便沒有停下來問詳情。
他終于在小山丘處找到清梨。
離著還有好大一截,他高興喊:“清……”
卻在看清撞見的場景后,猛然色變,瞳孔瞪大,臉色蒼白。
清梨穿著紅裙,殘陽的光照過來,裙紗透過薄光。
清梨背對他,腳下踩了只小狼崽子。
小狼崽子趴在地上,撲騰間瞧見他,大喊:“今宵哥哥!”
清梨轉過身,那雙秋水眸里泛起冷光。
“師兄,這只狼崽子怎么喊你哥哥?”
第46章 46吵架 你怎么不剖開我的心。……
夕陽的殘光快要從山頭退去。
清梨依然踩著小狼崽子, 她直起身子,視線偏移到祝今宵身上。
她瞇起眼睛。
“師兄是妖?”
祝今宵腳邊的楓葉被風刮走, 發出枯葉干裂的聲響。
風透著涼意,春夏已經過去,冬天要來了。
祝今宵的大腦有一瞬空白,他的目光沒有焦距,又明明什么都看見了。
他看見狼二五被踩在地上,狼爪子撲騰出灰跡。浮灰喧囂往上, 沾到清梨繡鞋上。
她又加重力度,碾壓幾下。
他從前藏在仙門,瞞著妖族身份,對她提心吊膽提防。從前無數次地想, 她的劍架在自己脖子上是什么感覺。原來是這樣。
“清梨,”祝今宵開口, 卻發覺聲音顫抖, 比他想象的慌張嘶啞。
“你聽我解釋。”
紅光一閃,紅月傘應召而來,清梨干脆利落一揮,都沒有低頭看。
哐當一聲響,狼二五已經暈了過去。
碎火劍已然出鞘,攜裹山頭殘陽最后的霞光, 紅得如同最艷麗的火苗。
只一眼就能將人灼燒。
祝今宵的眼睛好似已經被灼傷,但他雙眼干涸, 澆不滅這火。
“清梨。”他又喊了一聲。
聲音比他想到要小很多, 喑啞悲傷。
“你不要傷害它。”他道,他已經不知道說什么了,“它還是個孩子。”
有些真相便昭然顯現。
清梨好像笑了一下。
金紅面簾遮住她的神情, 殘陽如血,卻照不亮她的面孔。
她牢牢盯著師兄,朝他走去。
“師兄竟然是妖啊。”
依然是上揚的語調,尾音卻似利刃彎鉤,寒光凜冽。
清梨的袖口抬起,強大的劍氣席卷而來,直接擊中祝今宵的胸口。他沒有任何防備,直接全盤接受,被打到在地,吐出一口血。
祝今宵跪在地上,細劍就在脖子旁。
清梨居高臨下。
此時在她面前的,不再是昨日還耳鬢廝磨的師兄,而是她最厭惡的妖族。欺騙她的妖族。
“師兄殺過人嗎?”
“不曾!”
他半跪在地上,仰頭看她。
他死死盯著清梨,認真回答她的問題,好似只要問題對了,他就能有活路。
即便沒有刀劍,沒有術法,沒有困住他的符陣。
可他的生機,就是系在她身上。她細細的嗓音,出口的話語,每一句都繞在他的喉嚨間,生怕被扼斷。
清梨的劍搭在他的肩上,細窄火紅的劍身離他脖頸不過一寸。
幾天前,她環住他的脖頸,以胳膊,以親吻,以柔情蜜意。
而今,她劍指在這里,以厭惡,以憎恨。
清梨猛然揮劍。
最后的霞光揮出,山頭只余下黑暗。
她廢了他一條胳膊。
“滾。”
清梨目不斜視,越過他離開,沒有轉身。
“滾出白雪山。”
“我一生都不要見你。”
*
秋天過得實在太快。
白雪山的楓葉越來越紅,紅楓掉落凋零,很快又有新的葉片生出彌補。放眼望去,仍是無窮無盡的楓林,卻不再有當初情人刻下盟誓的葉片。
狼二五被平安無事帶回東照山,經此一劫,乖巧懂事很多。
師娘看到祝今宵的傷,心疼:“好孩子,一定是狼二五給你惹的禍事吧。”
祝今宵搖搖頭,沒說什么。
墨妖心想,咱少君丟心上人了。
東照山沒有白雪山那樣不謝不滅的紅楓,楓葉紅一陣又落一陣,一場秋雨之后桂花的香氣猛然綻放。
師娘身體比以前好很多,但長期虧空依然要調理。
狼七七提出做桂花糕,狼崽子們爬樹,搖樹枝,鋪毯子,齊心協力好不熱鬧,裝了一罐罐桂花。
祝今宵沉默不語,只是到加糖時,突然加了一勺又一勺糖,糖都還沒有融化勻開,他又撒下一勺。
小狼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敢打斷。
白色的糖霜像綿密的雪花,紛紛揚揚落下。
狼二五小心翼翼開口:“會不會,太甜了呀?”
祝今宵沒有說
話,又加了一勺糖。
他抬頭望著楓葉。
秋天真的過得太快了。
*
快冬天的時候,東照山的妖發覺少君好像又打起精神來,他每天都在監察妖界的亂子,一旦看到妖族危害人間的事情,就一定第一時間趕過去。
什么妖獸亂子他都去管,哪怕周圍有修士他也得去看看。
但趕過去時充滿希望,回來時又怏怏的。
小狼們互相商量,明明少君打贏了啊,怎么還不高興,狼族尖尖耳朵動來動去,想不出個所以然。
小狼們聚餐,問起狼二五在仙門的經歷。
“抓我的是個好漂亮又好兇的姐姐。”狼二五發抖。
它又崇拜:“不過今宵哥哥帶著我回來了,他真厲害。我以后可不會見到她啦。”
墨妖想,你可別說了。你哥哥現在寧愿被她揍一頓,也想見她一面。
到了立冬,祝今宵又充滿活力,幾番打聽消息。
二十四妖中立冬是若雪兔,它毛發灰中帶白,垂落長毛,毛遮住眼睛,倒長下門牙,尤其愛啃食木材。已經寂滅很久了。
祝今宵打探很久消息,卻風平浪靜。
立冬失去傳承,沒有作亂。
墨妖不忍,知道他心中所想,安慰:“立冬不作亂,白雪山是安全的。”
祝今宵嗯了一聲,聲調悶悶的。
冬天過半,凡間預備過臘八節。
卻出了個亂子,聽泉村出了個妖,凍完活水凍牲畜,時不時愛把人凍成冰棍。
狼七七剛帶來消息,下一瞬祝今宵就風一樣消失,又去了凡間。
*
清梨這件任務不太容易。
【宿主,】系統叫苦不迭,宿主失去龍傲天這個充電寶后,生命值一直隨著愛魄殘缺造成的破洞時不時泄漏。
但是系統不敢說什么,它覺得宿主收到欺騙,確實需要時間緩緩。
它只是不贊同宿主又接了個高級別的任務。
一路奔襲,那怪物狡兔三窟,宿主只是追尋妖獸就耗費不少精力。這還沒有正式開打,真到開打豈不是又要掉生命值。
【宿主,休息休息吧。】系統殷勤探查地形,準備找出一塊好地方給宿主小憩,【讓我看看,這里有冰泉,嗯還有,冰泉,哦那邊還有,呃,冰泉。】
系統怒而摔桌:【怎么全是冰!】
清梨不意外,她隨意找了塊空地,拂過長裙就坐下。紫裙腰間的銀配飾撞到地上冰層,發成微小聲音。
“評級沒有出。”清梨閉目養神,“可能是個天字級別。”
長老們認為,這個妖獸還是在隱藏實力。
它現在凍幾個村子里的泉水牲畜,都還是試探,妖獸在成長。假如在春節闔家歡樂時,突然萬里冰封,真是不敢深想。
清梨雙手抱膝,盤算著要如何收拾。
她突然沉默,耳中已經辨認出細微響動,那是從冰層深處涌出能量,又突然沖出表面,從纖維處開始冰凍的聲音。
她瞬間低頭,發現配飾上已經結層冰霜,她的裙子被凍上。
她立刻抽身,碎火劍出手,斬斷半層裙子外擺。
果然是那難纏的冰妖。
冰妖神出鬼沒,好似不止一只。這邊的冰泉突然結凍,那邊的冰層又突然化開,打得人措手不及。
清梨與它戰了數十個回合,心中明了這確實是天字級別難度。
她打得難解難分,劍陷在冰層,尚未來得及融化,雙手被冰妖控制住,甚至周邊冰變成水,水變成冰,又限制住她的走位。
一根冰凌直接刺殺過來。
【宿主!】系統尖叫提醒。
但是清梨已經躲閃不及,只能盡力偏轉身形,打算硬抗一下。
那直奔而來的冰棱,卻又被看不見的爪子抓碎,散成一陣冰屑霜風,吹過清梨時,擦著頭發飄遠。
風里有冰冷的碎冰氣息。
更有她熟悉至極的橘子香氣。
清梨又拔劍,干凈利落朝冰妖所在處斬出一道火風。
她眼中好似只有冰妖,完全沒看見急急忙忙趕來的少年。
少年黑衣,消瘦憔悴,眼下帶著烏青。她從前好不容易把他養回來的肉又全部瘦下去了。
在祝今宵靠過來的那一刻,系統已經歡呼般響起提醒聲,清梨的生命值開始往上漲。
連帶著錦鯉氣運加成,招式大開大合再無所顧忌。
清梨皺起眉,明明能力上漲,她脾氣卻越加差了,只揍得冰妖嗷嗷叫。
【好耶!】系統暗地握拳歡呼,【宿主,生氣歸生氣,電源別斷開!】
祝今宵來到冰原后,也不發出聲音,只沉默看著她。
清梨壓根不看他。她眼睛里只有冰妖,說話比這滿境寒冰還要凍人三尺。
“我需要你救嗎?”
“我需要你幫我除妖嗎?”
“你若是照照冰棱冰鏡,應該能照出,你也是妖吧?”
她每出口一句,就狠命往冰妖身上斬一劍。
祝今宵不說話,只遙遙望她,不敢靠近。
冰妖被打出狂性,召喚風雪朝清梨撲過來。紅月傘揮開,無數霜花綻放,如火如荼,如火墻擋住所有風雪。
冰妖能進攻幾個村子,自然有點腦子。看到清梨這里無懈可擊,便立刻朝在場的第二個人撲過去。
張牙舞爪,直攻祝今宵。
祝今宵還是望著清梨不說話,一雙眼睛像是狗狗,忠誠,固執,乞憐。
他根本不管撲過來的風雪,他眼中只有清梨給他的冰霜。
清梨氣急,細劍迸發火光,赤霞隔著幾丈追擊,一劍斬斷冰妖的腰。
冰妖被打得有點懵。
系統叉腰:【都說了別打擾小情侶吵架。】
最終冰妖被清梨降伏在地,裝入金屬瓶子中,牢牢封存好。
厚重的冰層消失,草木露出尖尖,遲到許久的初雪卻終于飄飄悠悠散漫落下。
此地在冰封前,曾經是凡間集市,有一棵碩大繁茂的姻緣樹。凡人們用毛筆寫上姻緣簽,許過愿望,扔到樹上高高掛起。
樹上布滿紅綢紅線,像是開滿不謝的赤色桃花。
而今冰霜融化,那抹艷麗紅色展現出來。紅線姻緣簽隨風搖擺,初雪沾到紅綢上又融化掉。
清梨裝好妖獸碎片就走。祝今宵上前,攔在她面前。
清梨轉身,裙擺飛揚,換了個方向。
祝今宵也轉身,繼續攔住。
清梨抬頭,眼神冰涼:“你來做什么?”
她視線下移,瞥見祝今宵那只被她廢掉一直沒有療好的胳膊。
她放狠話:“你受了傷,我現在就能殺了你。”
祝今宵不退反進,依然攔在她面前。他的聲音有點啞,好似長久不曾與人說話。
“清梨,我可以死在你手上。”
他講得如此認真,眼神里全是決然。
清梨不理他,裙擺在冰霜初融的草地上旋轉出一朵花,她又掉過頭轉變方向離開。
祝今宵突然上前一步,他直直握住清梨還沒有收回的劍。
手掌握緊細窄火紅的劍,掌心的血滴落下來,在地上冰層凝結出一朵血色冰花。
清梨瞳孔瞪大,但理智克制住本能,沒有把劍往回縮。如果她往回抽,有了個□□的力量,師兄的手心勢必會劃出更深的痕跡。
他抬著劍尖,抵到自己的胸膛。
“清梨。”他認真說,“我的死穴就在這里,這里是我的妖丹。”
他好似為了證實自己的話,仍然握住劍,甚至往前走了一步。
劍尖已經刺透衣衫。掌心的血依然在滴落。
清梨瞇眼看他,突然收了劍。劍劃出細痕,帶出飛濺的血跡后消失,祝今宵手中握了個空。
“我討厭別人威脅我。”清梨依然要走。
“應清梨。”
祝今宵這次沒有跟上來,他站在原地,在她身后喊,目光絕望。
“你說,白雪山有山靈樹靈學藝的先例;我們去客棧做任務,你能接受木頭成靈。”
“你能接受靈,為什么不能接受妖呢!”
“靈與妖都是天地生物。”
“我們又能有什么本質上的區別呢!”
清梨猛然回頭,呵斥:“非
我族類,其心必異!”
她不想再多說話,還是想走。
“既然你看心,為什么不剖開看看我的心呢!”
祝今宵猛然上前,他手上藏有匕首,當即翻轉,滑進自己心口。
【他玩真的啊!】系統尖叫,【他在搞什么!】
清梨能拿四方會試第一名,出手自然敏銳迅疾,她在師兄的匕首插心口更深前,已經撲過來奪走武器。
她發覺自己的手在抖。
她知道師兄沒有說謊,他心口那里就是死穴。
“我不喜歡。”清梨瞇眼,她垂下衣袖,藏起微微發抖的手,再一次警告,“我厭惡所有的妖。”
“那你厭惡我嗎?”祝今宵終于見到清梨,他不想放棄任何機會。
在白雪山時,很多個夜晚他都膽戰心驚,害怕一切不是真實。他只是一個缺少一半妖丹的廢物妖怪,卻做著娶仙家千金的白日夢。
后來身份被發現,清梨讓他滾,夢該醒了。
但是夢真的醒了,他醒來見不到清梨,他又不甘心了。
清梨尚未開口,突然覺得腳下地面融化,緊接著整個人往下陷進去。
冰妖并不止一只。
一只被她抓住,另一只暗中潛伏,等待她站在冰層幻化的草地上,而今突然化開冰為水,讓她陷落。
清梨掉進冰窟窿,祝今宵毫不猶豫追下去。
冰水中,祝今宵環住她的腰,托舉著,要把她平安送回地面。
冰水刺激肌膚,發絲飄揚,貼緊的懷抱卻還是熟悉溫暖。
清梨惱怒不已,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怒哪一件事。
她突然一拳捶在祝今宵身上:“別人是妖,你也是妖,你就這樣不如別的妖?”
祝今宵有點委屈,以前她以為自己是個廢柴修士時,都沒有說過重話,怎么現在知道是妖,修為上都要嫌棄。
但他理虧得很,只好沉默,把清梨撈起來,把她放在安全平地上,妖法烘干衣物,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再在行動上把冰妖抓捕,老老實實遞給清梨,眼神寫著:我還行吧。
清梨被撈起來后,她就不想打了。
她就披著師兄的衣服,坐在泉水旁,看著師兄抓妖。
現在她伸手,手鐲叮當,懶洋洋接過被捆的冰妖,封到金屬瓶子里,還是不樂意和祝今宵說話。
天色已晚,此地不知道會不會有別的妖獸,應當盡快生火調息。
祝今宵自覺生起火,又試探著,朝清梨在地方位移動寸許。他見清梨不排斥,內心便高興極了,又移動寸許。
清梨打了個噴嚏。
祝今宵立刻皺眉,三兩步小跑過來,把披在她肩頭的外套拽緊,試圖打上結。
清梨的生命值長久不見增漲,而今靠近源頭,猛然往上進。
清梨感覺冷,她本能靠近熱源,靠近熟悉的橘子香氣,她抬手,抱住了祝今宵。
這只是她的下意識本能。但是下一瞬,她就沒有選擇機會。
祝今宵在剎那呆愣后,猛然俯身牢牢抱緊她,雙手緊緊圈在她腰間。清梨微微疑惑,卻被更大力抱緊。
“我好想你。”他蹭在清梨頸窩,“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話音到最后,竟然有點哽咽。
像小狗。清梨想。
祝今宵依然埋在她脖頸,清梨感覺脖子被燙了一瞬。師兄好像落了淚。
他并不抬頭,不讓清梨看見他的臉。可脖頸的又被燙了一下。
“清梨,我做不到一生不見你。我一個秋天不見你,就已經快要死掉了。”
清梨并不說話,她無法接受師兄的欺騙。
祝今宵右手抬得費力,他不敢講疼。
清梨當初廢他胳膊時挑斷經脈,他回到東照山后不愿意立刻治療,到現在這根胳膊都沒有完全好起來。
剛剛在泉水下殺妖,又傷了胳膊。
清梨發現了,她瞇起眼睛,捏住師兄的臉:“你欺騙我的代價哦,我不會心疼的。”
“嗯。”祝今宵沒有異議。
“想回白雪山嗎?”清梨主動提。
祝今宵雙眼亮起來,好似有罪之人被寬恕。
清梨緊接著卻補上一句:“可是師兄,我沒那么信任你了。”
冰層化去,露出地面。姻緣樹上的冰霜完全融化,紅線在夜色火光中飄揚,又被初雪打濕。
山洞中生起火,寂靜無聲。
好半天,祝今宵低低應一聲:“嗯,我知道了。”
清梨坐在火堆旁,伸出手,百無聊賴烘手。火苗漲漲停停,被不時鉆進來的風吹得搖擺。
她烤得暖和,又覺得如此長夜就這樣未免無聊。
她抬頭,朝另一邊低頭不語的祝今宵看去。
師兄確實瘦了不少。
她招招手,手上鐲子輕響,像喊小狗般招他:“你過來。”
祝今宵抬頭,乖乖坐到她面前。
清梨的手搭在他衣襟處,只略微抓住布料翻轉,領口輕易就松開。
她要解開衣服要看他的妖丹。
她想通了關鍵,難怪以前師兄那么禁欲,難怪不許她脫衣服,原來是藏了這樣的秘密。
只是這次,不僅領口,連腰帶都被她輕易抽走解開,她認真去看師兄的心口。
因為天劫臨近,祝今宵那里的銀藍色鱗片消失,只剩下傷疤。
寸長疤痕,猙獰在心口上。
清梨看到傷疤,臉色一冷:“誰欺負過師兄了?”
她看向師兄,嘴唇緊抿,滿臉都是不高興。大有祝今宵說出個名字,她下一瞬就能提劍報仇的架勢。
祝今宵抓住她的手,輕聲:“清梨,我以后慢慢和你說。”
清梨狐疑:“你還有很多事情瞞我?”
祝今宵依然盯著她,祈求:“給我機會,我會慢慢說的。”
清梨看著他,她聰明,很快明白了師兄話術的巧妙。她想要聽故事,就得再把他帶在身邊。
【宿主,】系統求了情,【你看他來了之后,你的生命值就穩定下來了。】
【先饒了他一次吧,咱以生命值任務為先。】
清梨接受了系統給了理由。
金紅面簾被卸下,放置在一旁,發出珠串相擊的清脆聲響。
她點了頭。
祝今宵雙眼閃過希望。
清梨依然坐在師兄面前,她低頭,繼續去看傷疤,手還是攥在師兄衣襟上。
衣服都脫到這個地步了,那再發生些什么也理所當然。
清梨是個喜歡得寸進尺的人。尤其是對她師兄。
祝今宵猜到清梨會有下一步動作,但清梨真的將他衣服從肩膀褪下時,他竟然覺得慶幸。
山洞中火光閃爍,洞外雪花紛紛揚揚。
清梨盯著師兄的眼睛,而后她低頭,吻了傷疤。
祝今宵眼睛瞪大。
他以為那里已經是麻木無觸覺的肌膚,卻在被柔軟嘴唇親吻時,閃過細密的癢意。
酥癢,酸澀,輕微的疼。不可言說的幸福與慶幸。
多重情愫紛呈,卻讓他想落淚。
心跳聲交疊,震動回響在山洞中。
“師兄怎么了?”清梨眨眼,又起身看看他的臉,又吻了他的眼角。
她接受了自己的得寸進尺,反正看師兄這樣子他也是接受了。
她隨心所欲,真的更進一步,在風雪的山洞里,緊貼師兄。
整個秋天都長久不動的生命值終于上升起來,猛烈上漲。有時緩慢往上蹭,有時漲漲停停,在低聲碎吟中,又猛然上升幾個數值。
師兄覆蓋著擁抱著她,溫暖干燥的火光就在近旁,她觸手可及的溫暖,籠罩在橘子香氣中。
初雪慢慢落下,潤濕草葉,又慢慢融化。
草尖顫栗抖動,卻又有一輪新雪拂下,落落停停,不間歇得讓草葉濕透。
無限靠近之時,祝今宵吻在她耳邊,又祈求原諒,祈求機會。
“不要厭惡我,好嗎?”
清梨被他吊得不上不下,氣他這個時候還能分神問話,卻又沉迷久違的懷抱,不想掙脫,只悶哼著朝他唇瓣咬去。
“只是喜歡身體也沒有關系,讓我留下來好嗎?”
雪花落下,撞得草葉顫栗不已,最終化為濕潤雪水沿著草莖濕漉漉滑進土壤。
清梨呢喃中給出承諾。
“好。”
第47章 47小狗 我好可憐,師兄都不給我親親……
祝今宵終于又能望見白雪山的紅楓。凡間已經是冬天, 白雪山的紅楓如不謝的紅云。
清梨顯然沒有那么容易原諒他。
清梨在銅鏡前梳頭發,雕刻霜花的木梳從發頂梳到發尾, 如同穿過墨色瀑布,黑亮順滑。
系統伸懶腰,確認下她的生命值穩固增長,放心了點,不再像秋天那樣膽戰心驚。
系統:【今天去找你師兄玩嗎?】
清梨漫不經心插支銀簪:“你在說什么,什么師兄, 院子不是只有一條小黑狗。”
系統:?
過了正午,清梨才慢悠悠去祝今宵的院子。
紫色長裙拂過門檻,帶起一陣香風。小黑狗豎起耳朵,立刻從窩里沖出來, 尾巴搖成螺旋槳,圍繞著她轉圈圈。
“清梨!”祝今宵比小黑狗沖得還快一點。
“清梨你今天想吃什么?我煮了銀耳桂花蓮子羹, 冰糖紅豆沙, 山藥百合羹,還有雪梨桃膠。”他殷勤,“都是放了很多糖的。”
清梨卻好似沒看見他,她拍拍裙擺蹲下,去撓小黑狗的下巴。
小黑舒服得翻起白肚皮。
“清梨。”祝今宵伸手想拽她袖子,卻被她不動聲色移開。
祝今宵失落低頭, 他知道清梨還是生氣,他得想方設法去和好。
清梨雖然全然不與祝今宵說一句話, 但是白雪山崇尚珍惜糧食。
祝今宵做的甜羹全被清梨侍女拿走, 還送給了粽寶兒。
舅舅攪拌著銀耳湯,攪著攪著又猛然把勺子一放,勺子碰壁發出清脆聲響:“不是, 這是怎么個事啊。”
這小子莫名其妙離開,清梨莫名其妙帶他回來。
舅媽垂眸,安靜吹勺中湯羹:“食不言寢不語。”
舅舅還是靠坐在熊皮墊子上,胳膊搭了個虎皮枕頭,他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就吵架了,吵的是什么架,怎么又和好了。
算了算了,小年輕,這也正常。
舅舅想了想,又怕祝今宵欺負清梨,但是據門主弟子可靠消息,那小子是被清梨拎著回來的,看起來不太像有本事欺負得過的。
舅舅謹慎:“那我要去會會這小子嗎?”
舅媽:“別管,吃飯。”
*
祝今宵想清梨想得不得了,以前就和清梨朝夕相伴,一個秋天不見,現在好不容易回來白雪山,清梨卻又不來找他,他實在受不了。
他跑到清梨院子,卻沒能進去。
“你不能進去。”小狐貍抱著一籃子果實,它打個噴嚏,伸出紅爪子揉揉鼻子。
“以前給你進去,是因為小梨子喜歡你,所以允許你來院子。”
換過無數心上人,成過很多次親的小狐貍抬頭,眼神認真:“可現在你一個秋天都沒有來。”
“我不知道小梨子心上有沒有換了人,怎么能讓你進去呢。”
祝今宵沉默不語,垂在身側的手攥緊又松開。
但是辦法總比困難多,他很快想到了一個法子。
次日,祝今宵又來了清梨院子門口,他懷里還抱著小黑狗。
祝今宵人仗狗勢,借著小黑去和清梨和好。
恰巧遇到清梨打完怪回來,瀟灑拎著她的紅月傘。
金紅面簾晃動,其上的目光清冷高傲,隨意瞥過他,又很快轉移開。
祝今宵恍惚間想,倘若不是清梨對他額外關照,他們之間可能就是這樣,她高傲美麗,目光只看凌云高峰,不會朝藏進塵埃的他看一眼。
清梨斜拎紅月傘,目光從師兄處收回。傘上的血跡早已經被清理干凈。難怪此前他們還因為殺妖起過爭執,原來身邊就是只妖。
【宿主,】系統催促,【去戳戳碰碰你師兄唄,這生命值只能看不能吃,實在是饞人啊。】
【而且,你再不碰,我感覺他快碎了。】
清梨走到院子前,抬手開門,祝今宵已經飛速蹭過來。
“清梨,”他抓住每一個機會,憂愁,“小黑不知道怎么了,我喂什么它都不吃。”
小黑:?
它立刻哀嚎一聲,頭埋在祝今宵胳膊上,豆豆般的狗眼垂下,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
清梨低頭瞥一眼,繼續推門,頭也不回走進去:“這樣啊,那把小黑放我這里,你回去吧。”
祝今宵噎住,當即三兩步疾速跟上去。
他進了院子,清梨沒有阻止。
“我猜它是想你了。”祝今宵低頭,輕聲說,“它見不到你,很想你,所以吃不下飯。”
清梨眼底浮現笑意,她步伐放慢,停在院子中心。
曇花還是沒有盛放,依然在她的花盆里蟄伏。茶花已經含苞待放。
“它想我?”清梨在花枝前轉身,重復他的話。
祝今宵望著她的眼睛:“很想很想。”
“小黑留下,你走。”清梨伸手去抱小黑。
她卻發現抱不過來,祝今宵牢牢抓住小黑,不松手。清梨不打算弄疼小黑,她松手,手上鐲子垂落,銀鈴響動。
風吹過一陣,霜花刺繡的袖擺晃動,含苞的茶花搖晃。
清梨瞇眼,清脆聲音落在院子里。
“誰想我,誰留下。”
祝今宵便更固執待在原地不動。
冷風又吹來,吹得楓葉林簌簌作響,葉片嘩啦啦交錯拍響,又隨風飄落大片。
清梨猛然轉身,揪住他的領子:“師兄為什么騙我。”
賬單終于被翻開。
祝今宵輕攥她的袖子,不言語。
“那小狼來了白雪山,輕車熟路,它分明知曉白雪山的地圖。”
祝今宵立刻緊張保證:“我罰了它!狼二五——它叫狼二五,它這十年內都不會再出山了。”
“清梨。”他表忠心,“我不會做出對白雪山不好的事情。”
清梨沉默一會,冷哼:“師兄真是喜歡它喜歡得緊,當時寧愿暴露身份,也要保它平安。”
風依然在院子里吹蕩,好似找不到出口,吹過茶花吹過裙擺,吹得人心煩意亂。
“師兄最初來白雪山是為什么?”
祝今宵望著清梨,他從來不知道答話是如此困難的事。
他艱難開口:“偷東西。”
清梨哼一聲。
偷東西。那自然是偷仙草。白雪山仙草天生天賜,是多少人覬覦的東西。她的師兄也是其中一員。
“仙草我送你了。你怎么還留在這里?”
祝今宵眼中出現剎那驚慌,他再次用力攥緊清梨的袖口:“清梨,我不離開你。”
【這是一筆糊涂賬。】系統點煙。
一開始,偷仙草潛伏白雪山,確確實實是祝今宵的錯,沒得洗。
但是兩人的交集,丹爐房初見,又確實是系統催著清梨,為了生命值任務,清梨主動去見的。
“你想要什么?”祝今宵緊緊攥住袖子不放手,霜花刺繡被揪出褶皺,線條花紋在他掌心下變形。
他急切,想著自己能賠的東西,“妖丹,我可以把妖丹給你。”
他查了很久的書,他的妖丹對清梨有提升修為的作用。他有修仙者的血脈,龍的妖丹,不會有副作用。
查到這點時,他感到慶幸,自己總算還有點東西對應清梨有用。
妖丹能不能抵消偷仙草的罪過。
清梨還是不被動容的模樣,只是聽到妖丹時,金紅面簾上的秋水眸浮現一抹詫異,她視線下移,望見師兄心口,又移開。
“師兄,”她似乎有點困惑,“妖界的生存很難吧?”
祝今宵不解其意。
“你怎么總想著拿命解決問題。”
尾音已經帶笑,話語是松動的預兆。
祝今宵的眼眸中終于生出光彩。
黑狗一直在旁邊,小心翼翼看著兩人,清梨隨手在它后背摸一把,它果斷搖尾巴上去蹭蹭。
蹭清梨裙擺的同時,小黑不忘偏頭給了祝今宵一個眼神,又繼續使勁蹭清梨。
祝今宵讀出了小黑狗的想法:汪汪,你已經罵過他,就不能罵我了哦,汪汪。
祝今宵不動聲色往前,擠開小黑。
清梨目光卻又看向小黑,她知道小黑是祝今宵借口和好的理由,但是她盯了一會小黑背部,很認
真問:“小黑是不是變黑了?”
祝今宵不耐煩,又悄悄把小黑推遠點:“曬黑的。”
小黑:?
清梨看過去,摸摸小黑背部,毛發順滑,干燥柔軟,她摸了幾把,還是很認真討論:“好像真的黑了些,師兄,是不是它換過毛了?”
祝今宵離開后,小黑是由侍女邱香照顧,一天三頓喂飯,每天看守院子,是不是在秋天里悄無聲息換了毛,清梨還真不知道。
“你不要總看它了。”祝今宵終于透露出委屈。
他抓住清梨手腕,帶著她掌心撫摸到自己臉上。
掌心溫熱,手腕的銀鈴鐺再度響起。他的側臉在清梨掌心蹭蹭。
“你多看看我,好嗎?”
小黑終于被放下。
黑狗抬頭,看著兩兩相望的小情侶。啊啊受不了了,小情侶真是討厭,小情侶吵架折騰無辜小狗。
小黑搖搖耳朵,它抖抖毛,抓緊時間跑遠。
祝今宵可能這輩子都沒有想過,自己會吃醋一只狗。
清梨眉眼帶笑,望著他:“師兄,我只是在想,錯過的秋天。”
“師兄以前問我,我們是什么關系。”
清梨湊近,搖了搖他的袖子,“我們前天在一起,昨天在一起,今天也在一起,為什么不是最親密的人呢。”
親密的人不該錯過第二個秋天。
祝今宵回望她的眼眸,在掌心握緊她的手。
“我們昨天在一起,今天在一起,以后也會在一起。”
*
和好沒幾日,祝今宵卻又病了一場。
天劫臨近,他的各項能力不太穩定。墨妖催促他,要先去找真龍傳承,盡快繼承谷雨力量,再抓緊修煉融合,抵抗要到來的天劫。
月夜,祝今宵的心口舊疾發作,疼得厲害,可這次并沒有像從前那樣在日升時緩解,而是持續發燒,病了好幾日。
祝今宵生病,雖然很不舍得,但還是想離清梨遠點。
一來,怕有傳染風險,二來,他覺得自己病了不好看,三來,他怕清梨問過往。
清梨做了幾個任務,半夜才回來。
她一回來就直奔師兄院子,裙擺蕩過無數落下的紅楓葉。
祝今宵聽到動靜,卻不睜眼,只裝睡。希望清梨見他睡著便自行離開。
“師兄?”清梨小聲喊他。祝今宵繼續裝睡。
卻聽見窸窸窣窣聲,而后被子被掀開,熱氣消散,又很快聚集,有身軀從后面包裹他,雙手環在他腰間。
清梨從后面抱住了他。
祝今宵心中小小嘆口氣。
清梨本來沒想打擾師兄,只想抱著他睡一夜算了。但是她耳聰目明,很快就感受到,師兄的心跳加速。
她彎起眉眼,又往上蹭蹭,手從腰部摸到心口。
“我好可憐哦,師兄都不給我親親。”
祝今宵認輸,他轉過身,把清梨摟在懷里,起身靠在床頭,聲音還有點啞。
熟悉溫暖的懷抱,惹得她又有點饞師兄。
清梨跨坐在他身上,主動坐下去。
床頭心頭血花閉合,沒有提防住這突然的綻放。
祝今宵悶哼一聲。
清梨抱他的雙臂也猛然纏緊,輕輕緩了緩。
夜風一陣一陣,吹得花朵輕微綻放。
月色從云層露出,所有梨花滿輪皎月,都不及清梨白皙美麗。晃得他不好意思多看。
清梨卻捏住他的下巴,又讓他視線轉移:“師兄看我。”
她不喜歡師兄不專心,低頭咬住他脖子,尖尖虎牙把他咬疼才肯松口。
(審核你好,這是脖子以上)
而師兄學東西很快,清梨剛剛松開他,他果然不害羞。
皎白月光晃動不休,雪原上綻放的粉櫻被微風銜住。
月色透過雕花木窗照進來。
清梨望著他那道傷疤,她伸手觸摸,指腹在傷疤處來回磨蹭。
她終于想起來問師兄的原身。
“師兄是什么妖?也是小狼嗎?”
祝今宵吻她的動作一停,心中酸澀,打定主意不說話。
他已經讓清梨知道他是妖。但他不能讓清梨知道他的原身,是她最討厭最害怕的龍。殘缺得像蛇一樣的龍。
他不敢想象清梨對他露出厭惡恐懼目光的樣子,想想就要心碎。
清梨沒有覺得不對勁,她扶著師兄肩膀,又加重了點力度。窗臺夜露打下來,花朵顫栗。
她瞧見師兄耳垂一絲薄紅,她沒忍住,朝著那處吹了一下。
她微喘著,摸到師兄額頭,摸到薄汗。她又把手伸到腦后,揪住他的頭發。
她繼續問:“師兄是小狼嗎?耳朵尖尖的那種。”
“師兄是什么顏色?”她認真想,“銀白色?黑色?”
她想,自己可能更喜歡銀白色小狼,威風凜凜,獨特個性。但是黑色也不錯,很干練酷帥,一看就是狼王。如果是灰色呢?唔有點普通,不過很適合隱匿和戰斗呢。
但如果是師兄,不管什么顏色,她都能喜歡。都一定是最好的小狼。
祝今宵還是不答話,只是扶著她的腰,給她借力。
清梨問了幾個問題,祝今宵都不答。她讓他變出原身,她想看看,他也只是沉默,清梨明白了他的拒絕。
她疑惑:“我不可以看嗎?”
“別人都可以知道師兄真身,不可以給我看嗎?”
有的妖獸一旦露出真身就容易被人找到死穴。
她想,可能師兄的真身也是這種情況。
“好吧。”清梨咬著他唇瓣,“那我等師兄對我全然信任。”
云遮住月亮。
一輪結束后,已是后半夜,祝今宵拿回主動權。他反客為主,勾住腰將清梨禁錮在他身下,像是狼王困住他的獵物。
他親在清梨脖頸,一下一下細密親吻,如此富有占有欲的強勢動作,語調卻卑微可憐。
“以后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我生完氣了。”清梨環住他的脖子,仰頭吻他。她知道師兄在說這些天的事情。
“只要師兄不騙我,我不會不理師兄。”
第48章 48真身 “你有本事把我甩下去!”……
白雪山靈氣覆蓋, 入秋之后各色奇花異草仙樹結果,碩果累累。那些果子成熟后便在枝頭掛著, 哪個弟子喜歡便可以去摘。
小狐貍抱著果籃,在院子外面催促祝今宵,快去后山摘果子。
祝今宵趕到時,清梨已經爬上樹,粽寶兒在樹下頂個小竹筐接果子。
祝今宵心想,他是山林里長大的妖, 爬樹摘果是他的強項,他得擼起袖子好好表現。
他可一定要摘最多、最甜、最大、最好看、最圓潤、最多汁的果子給清梨。
結果一轉眼,清梨已經摘了一堆果子敏捷跳下來。
“師兄,”清梨把果子扔到竹筐里, 讓粽寶兒挑著玩,“你摘了多少?”
祝今宵望眼果子堆成的小山丘, 又低頭看看自己空空的雙手:“……剛來, 剛來。”
心上人什么都擅長,如何表現自己,可真是個難處。
果子林旁邊就是條蜿蜒清澈的河流。
清梨把師兄的弓箭拆解,做了釣魚竿。
祝今宵十分心疼弓箭,這可是清梨送的武器。多看幾眼弓箭,他提醒:“太短了, 釣不到大魚的。”
話音落,水花劇烈撲騰, 清梨高高舉起手臂, 一條胳膊長的大魚咬著空鉤躍出水面。
系統遞給烤魚食譜,驕傲:【哼哼,和錦鯉談什么運氣。】
【咱宿主往河邊一坐, 整條河的釣魚佬都得白來】
祝今宵坐到清梨身邊,清梨把竿甩到他懷里,讓他在石頭上接著釣。
從前祝今宵餓肚子時釣魚,倒霉氣運加持下從來沒有上鉤過,能撈起來的也都是手指長的小雜魚幼崽,他全部放生放回河流。
如今氣運已不似當時那般,他下了幾鉤,居然真的釣上了幾條魚,當場烤了,拆走小刺,把熱乎細膩的魚肉遞給清梨。
【宿主,】系統更新信息,吹起喇叭敲起開心的鑼鼓,【他而今的氣運值已經過萬。】
【氣運達標,開個慶祝會吧!】
在多次貼身親密,深深淺淺輕輕重重的深入交流后,清梨的生命值猛漲,祝今宵的氣運增高。
只是有個問題,他的氣運都過萬,清梨生命值還是不夠滿分。
她的生命值像是找不到漏氣處的氣球,總是會漲高一些便漏掉些許,故而即便任務已經達成系統最初說的數值,清梨的生命值還是在百分之九十五上下浮動。
系統表示,這應該還是和殘缺的愛魄有關,它還要再鉆研一下。
清梨咬著魚肉,手指纖長,手鐲藏在袖子下輕晃作響。
“師兄以前怎么過冬?搶過山下村民糧食嗎?”
祝今宵烤魚的手一晃,石頭堆圍繞中的火苗咔嚓發出聲音。自從知道他是妖后,清梨總會突然刺探他兩句妖界的生活。
粽寶兒拿著木頭削成的筷子,專心和魚肉作斗爭,兩耳不聞對話,完全錯過姐姐在他耳邊毫無遮攔說出口的重大身份秘密。
“清梨,我真的是只好妖怪。”
祝今宵無奈,朝她坐得更近,坐到紅裙的薄紗旁,再三保證自己是好妖怪。
別說村民的糧食了,就連小松鼠藏的松果,他都不碰一下。
清梨好奇:“那師兄怎么過冬?”
師兄會下河摸魚嗎?師兄潔癖嚴重,會不會一身上都是泥?
事實上,為了謀生,哪管得了那么多。
祝今宵將這些年為了謀生做的事情向清梨一一道來。
包括去凡間擺攤子賣藝,讓小狼鉆火圈表演雜技,摘妖山的果子去集市售賣,賣墨叔寫的話本子。
他邊說著邊聲音小起來,很擔心清梨瞧不上他。
清梨的目光果然變了,翹起的貓貓唇也往下垮起。
她湊近,湊到師兄耳畔。祝今宵的心提到嗓子眼。
在愈加交疊的呼吸中,她輕聲說:“師兄,我有一點點心疼你。”
*
冬日的白晝逐漸變短,祝今宵需要快些繼承谷雨的真龍傳承。
他找到機會,前日清梨出任務,幾天回不來,他趁機去龍族祖地。
祖地是一派清翠高山,絲毫不見冬季景象,青樹藍花,但這些都是幻象。
秘境有限制,必須要是妖身才能打開秘境,取走母親留下來的龍息。
祝今宵和墨妖有商有量,一切都非常順利。他變成銀藍色小龍,仰天長嘯。
幾番風浪間闖過關卡,順利得到傳承。
龍族的力量回到他的身上,每一片藍銀色鱗片下都充滿生機活力,龍族古老的吟叫回蕩秘境山谷,似有無數先祖回應。
這樣的純凈龍氣有希望幫助他抗過不久后的天劫。
但是快結束時出了點意外。
祝今宵依然是龍身,因為傳承之地的限制,還需要一刻鐘才能變回去。
他搖搖尾巴,耐心等待。
墨妖心滿意足,已覺大功告成,看什么都順眼,和少君聊天:“那道法光可真漂亮,不知道是誰家在練功呢。”
不遠處法光層層,一重一重綻放,不知哪家術法大能在此施法,照得天穹都好似照了層反射弧光。
祝今宵順口接:“是啊,真美,那傘上霜花都開到接天。”
……等等……傘?霜花紅傘?
應清梨?
祝今宵瞬間全身鱗片都緊張起來,松弛的鱗甲即刻繃緊,目光不安鎖定對面。
恰巧,驚天動地的山崩聲傳來,霜雪光芒大盛,對面人完成任務,收傘倚靠右肩,傲然抬頭。
霜花傘,秋水眸,紅眼妝,金珠面簾。
正是應清梨。
祝今宵腦子轟然空白,他知道清梨做任務時可能會有細節變動,萬萬沒想到清梨臨時改在隔壁山頭做任務。
清梨收了傘,正好察覺此處靈氣波動,皺眉朝這邊望過來。
祝今宵想也沒想,瞬間決定跑。銀藍色小龍慌張起身逃跑。
遲了。霜花傘再度盛開,清梨已經瞧見異變,朝此處飛來。
小龍在逃了幾里地撞到幾棵樹后,才后知后覺意識到此刻逃亡的身軀太過顯眼龐大。
它不斷變小,不斷變小。
要再變得小一點,變得靈活一點,藏起來,不要讓她找到。
祝今宵終于遙遙找到一處隱秘洞穴,想也沒想準備閃身鉆進去,但是遲了。
下一瞬,他的尾巴突然被人攥住,大力捉緊。
整個往前伸的龍身頓了一下,甚至被作用力拉得往回縮,他被尾巴這處小小的攥力禁錮捏緊。
只是一只手,就讓他再也無法向前。
他被逮住,卻不敢回頭反擊。
“這里怎么會有龍?”清梨不解,語調冰冷中夾雜嫌惡。面簾上的紅色眼妝紅艷瀲滟,秋水眸冷漠如三冬冰潭。
小龍不敢說話,臉朝下,想鉆到土里。
清梨不許他動,她仍然沒松手,毫不猶豫將數個法陣丟過來,無情限制龍的行動。
她不大高興龍想逃脫,她抓住尾巴,運力抬手,竟然像甩面條般帶著整個龍身抖動一下。
啪嗒。
出乎意料,竟然真的有件東西意外掉落,在太陽下反光。
清梨不在意往下瞥,只當是片鱗片。
然而,光芒撞入她的眸中,地面的東西卻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白雪山傳音霜花。上面還有情侶吊墜,貓眼石流動閃爍,在山石地面小幅度滾動半圈。
清梨沉默,目光在傳音霜花上停留,秋水眸中驚疑不定。眸子那片寒潭浮冰四分五裂,水波動蕩起伏。
風聲颼颼,她盯了幾乎半柱香,修長脖頸僵硬抬起,金珠面簾牽扯顫動,她抬頭,遲疑望向盡頭處想裝死的龍頭。
“……師兄?”
祝今宵徹底絕望,他想作出最兇狠的模樣,齜牙嚇唬,想說“我不是,我吃了你師兄,嗷嗚”。
一個菜到被吃掉的師兄,總比一條她害怕的嫌棄的厭惡的龍要好。
風聲越烈,一人一龍依然僵持。
“師兄。”清梨語氣肯定。她甚至自己點了個頭。
她說著就要往前,紅裙下腳步移動。
清梨的手從尾巴松開,鐲子輕響,法術桎梏轉瞬消失,所有陣法無影無蹤。
祝今宵卻又突然迅疾甩開她,再次極速騰空逃跑。
小龍飛得不高,卻又急又快。連飛帶跑,連跑帶爬。爪子刨地,十分崩潰。
真想刨出一個洞把自己鉆進去。
“師兄!”清梨在喊。語氣已經是十分確定。
她很快追上來,涂滿紅色甲油的手指往前抓,又要抓他尾巴。
祝今宵踉蹌狂跑,但又被她得手,牢牢抓緊尾巴,他來不及抖動逃避,少女動作神速,已經一個翻身跳到他身上,跨坐在龍尾。
他被清梨騎在身上。
清梨的雙手幾乎圈住龍身,指甲掐進鱗片,雙腿用力夾住尾巴。
“師兄跑啊,看我會不會被甩下!”
清梨高聲,帶著賭氣和咬牙切齒。
“你就跑啊!”
小龍瞬間僵住,像是在空中來了個急剎車,凝固在這一方空氣中。
小龍一點都不敢動。
即便知道清梨是在嚇唬他,即便明明知道以她的修為怎么可能摔,怎么會被甩下去,但仍是害怕得不敢動。
他被騎著,感受到身上少女從龍尾,一尺一尺往前挪動,挪到龍身,爬到龍頭。
祝今宵伸出爪子,著急往上舉,想遮住自己的斷角,遮住丑陋的斷裂痕跡。
怕她害怕,怕她嫌棄。
但其實該看到的早被看到了。
清梨仍是騎在龍身,在銀藍色鱗片上往前,紅裙拂過一圈又一圈龍鱗。
鱗片光滑,龍身弧形,并不好攀爬。
分叉的龍尾翹起來,在空中動動,彎曲繞過來,繞到清梨身邊,像是空中的扶手欄桿,好似真的怕她掉落,小心翼翼在她身側護住。
清梨不領情,嗓子深處又冷哼一聲。
小龍發抖,完完全全不敢動。
她終于爬到最前方,完全看清他的斷角。
龍頭低垂,眼皮垂下,金色瞳孔不安。
龍角只有一根,淺藍透青,帶著白
玉般的流光月華。
而另一邊,光禿斑駁,像是寒冬時節砍斷的樹樁,連斬斷的截面都帶著亂糟糟的刀斧痕跡,丑陋至極。
“我不喜歡蛇。”她盯了一會,這樣說。
“我不是。”小龍終于抬頭,焦急,“我只是,還沒有長出角,我有龍角的。”
他說著,又低下頭去。
人開竅于面,龍具靈于角。
角是靈氣之源,他居然被人鋸走一支。
真是又丑又弱,窩囊難看極了。
他就算是龍,也是沒什么本事的龍。
下一秒,他突然全身抖動一下,如同過電般一顫,不敢置信。
清梨突然摸了他的斷角。
少女掌心的灼熱貼合他冰涼龍角,伴著熱氣傳來的,是她在云霧繚繞中堅定的聲音。
“師兄,我只會心疼你。”
小龍不答話。
身后的銀色尾巴上下擺動一下,卻有些有氣無力。
龍頭垂下,他又開始愧疚難過。清梨對他這樣好,他卻一而再再而三騙清梨。
他騙了清梨他的妖族身份,又隱瞞了他的丑陋妖身。
清梨的手依然握在龍角,輕柔摩挲,問:“師兄的事情做完了嗎?和我回家?”
小龍遲疑,偏過頭來,他想問問清梨,以后要怎么辦?
她真的能接受自己的原身嗎?
她這樣厭惡懼怕龍,真的能接受枕邊人是條龍嗎?
清風吹移浮云,穿過林間。樹葉沙沙響過數聲,祝今宵還是沒有答話。
龍的眼皮往下,緩慢遮住金色瞳孔,像是他慣常愛拒絕的樣子,合上眼,不說話。
顯然,祝今宵的沒有及時回話又惹怒了清梨。
秋水眸危險瞇起,撫摸龍角的手停頓片刻,又拿開。
清梨貓貓唇抿起,故作發火,冷哼:“師兄想走是嗎?”
她松開手,不帶任何防護防備,只坐在龍身上,雙手抱臂:“有種你走啊,你把我甩下去啊!”
小龍當然不敢甩,連忙伸來尾巴護在她腰側。
清梨啪得一巴掌打開尾巴,果斷從他身上跳下去。
“那師兄走吧。師兄走后看看,我會不會找別人。”
她抱臂偏過頭站在他身邊,臉往別處看,就是不搭理他。
小龍著急,繞著她團團轉,藍銀色長條急得要繞出幾層圈,像是流動的青藍云霧,龍不知道要如何守好他的寶貝,哄好他的清梨。
少女賭氣不發一言。
片刻后,龍頭伸過來,大著膽子,用龍角主動蹭蹭她的手心。
清梨仰著脖子,金珠面簾下唇角翹起。手心卻已經伸過去,手鐲響動,獎勵般摸摸龍頭。
她還是不說話。
龍得到鼓勵,又湊得更近,龍尾繞過來,極度有占有欲卻又控制力度地輕柔圈住她。
銀藍色龍身靠緊她的紗裙,像是流動的碧色波紋永遠忠誠環繞不謝的紅蓮。
龍的金瞳眨動,瞳孔中只有一人,乖巧乞求:
“可以……可以不害怕我嗎?可以不分開嗎?”
清梨摸著龍角,聲音輕柔而堅定重復:“師兄,我說過了,我只會心疼你。”
蛇,蛟,龍,它們都是如此可怕。
可是龍是師兄。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第49章 49情期 “是我在邀請你。”
【宿主, 告訴你一個高興的消息。】
系統羞澀,拍拍自己通黃的小臉。
【當然, 也可能對我這種類型文學愛好者來說是喜聞樂見的好消息。】
它賣足關子,清清嗓子,興奮宣布:【你師兄,他要進入那什么期了。】
【發、情、期。】
現在清梨已經知道了師兄是妖是龍,有些詞語系統便不藏著掖著,很大膽發言:【嘖嘖嘖, 這可是龍哦。】
不管是持久還是數量,還是別的數據都是第一名的龍哦!
清梨對鏡涂著口脂。之前她養過小狐貍,知道妖族有發l情期。
妖的發l情期萬分煎熬,從身體到魂魄都如同被灼燒, 需得找到伴侶歡好才能解決。小狐貍就喜歡找心上人去渡過。
與其自己煎熬痛苦,為什么不和心上人做些歡樂的事情呢。
況且, 她靠近師兄, 還能增長氣運值和修為呢。
清梨對鏡檢查妝容,果斷去往師兄院子。
“師兄,”她喊,“娃娃臉前日送了我一處府邸,是個不錯的洞府呢。”
祝今宵收拾東西,正準備和清梨告別一個月。
妖族一直有發l情期, 只是小時候睡一覺就過去,他現在知曉了個中妙趣, 只會在這期間更加難熬。
“等我回來再和你看。”祝今宵道, 耳尖不好意思紅起,“我有點特殊情況,要去別處住一個月。”
他想自己熬過特殊時期。
清梨低頭掃過他的行李, 幾件衣服都已經收拾得整整齊齊,行李已經打包好。她又牽過他的手,下巴搭在師兄肩膀:“我陪師兄渡過發情期。”
吐息從身側軟熱傳來,祝今宵肩膀僵硬一瞬,不敢置信:“你知道龍的發l情期有多長嗎?”
他皺眉不贊同:“一個月,你受不住的。”
“師兄找別人,那我才受不住。”
“我不找別人。”祝今宵仍然認真解釋,“我自己睡一個月就好了。”
當然沒有那么簡單。準確說,是備受煎熬輾轉反側,憑借理智和強大忍耐力,在昏沉的識海中對抗一個月。
“師兄,我說了,我發現了一個新洞天福地。”清梨攥住他的手,手指從指縫擠進:“師兄,不是你讓我幫你,是我在邀請你。”
*
娃娃臉送的府邸確實好,有院子,有秋千,旁邊有溫泉。
祝今宵還發現,這里能眺望到他和清梨從前在凡間時的村子。
村子已經荒蕪,棗樹早已不再結果。村子旁邊連綿的山,荒無邊際,偶爾聽聞幾聲鴉叫,從空中落下雜亂黑羽毛,山中地皮只余光禿斑駁巖石和伏地雜草,連砍柴人都不稀罕經過。
他以前在這里冬眠。
那時,他冬眠結束走出山洞,睜眼以為會望見重復的枯燥冬日,卻在睜眼的那一瞬,瞳孔涌入無限盎然春光。
他冬眠醒來,漫山遍野清梨為他種的花全部盛開。
雖然清梨已經全都不記得了。
他還在想往事,清梨已經從他身后環抱住他的腰,溫熱的唇蹭在他耳邊,語氣甚至帶些雀躍:“師兄想怎么吃我?在溫泉里,還是,在秋千上?”
最后自然是溫泉秋千全試了個遍。
反正時間還早,情誼還濃。
日夜交替,從濕透的溫泉里撈起,又被帶到床上。
清梨手上戴只銀鐲子,床邊帷幔搖晃,眼眸含光時,銀鈴鐺時急時緩晃響。
祝今宵尋著聲音望去,咬著她耳朵:“我明天也有手串要送你。”
清梨沒空搭理,她像被溫熱的海浪包裹,窒息感讓她大口尋求呼吸。
她很喜歡師兄快結束時發的那一聲。
在師兄喉間發出她想要的聲音同時,她的雙眸也已經失神。
而在短暫的溫存休息后,發絲再度在戀人的親吻中勾纏,手鐲銀鈴再次急促響起。
“腰,抬起來點。”
“繼續。吻我。”
*
小院子風景清雅,清梨坐在秋千上晃。雙袖環繞清風,裙擺在風中飄蕩成花。
秋千突然停下。
“別動。”
她的青絲被挽起,有雙手小心翼翼,輕柔又笨拙梳攏她的發絲,黑色綢緞合擰成扣緊的發式,又被固定。
師兄送了個親手做的螺鈿簪子,給她簪上。
“不是說送手串嗎?”清梨摸摸腦后。
下一瞬,一串璀璨閃光的手串遞到她面前。
蓬勃的靈氣氣息如云波動,清梨的秋水眸睜大:“是龍鱗嗎?”
晶瑩剔透的龍鱗被串成手串,在日光下閃爍奪目絢麗的光芒。
每一片被打磨的鱗片本體是銀藍色,但被磨得薄而小,在陽光下折射五彩亮光。
那光亮反射在清梨的瞳孔中,她從師兄手中接過手串。
手串龍鱗的質地比她預想的堅硬,上面有字,是師兄與她七分相似的字體,一筆一劃,認認真真雕刻上
平安喜樂。
“很漂亮呢。”
祝今宵的護心鱗已經送給過少時的清梨,而今他又將頸側最重要的鱗片給她當手串。
清梨拎著手串在陽光下欣賞許久,才穿過纖細手指戴上手腕,手串光芒晃動如霞光流云,襯托肌膚白皙。
她目不轉睛看一會,又抬頭埋怨:“師兄騙了我好多。”
祝今宵緊張不安,從身份到真身,他都是騙子。
“我還以為師兄是小狼呢。”
祝今宵抱緊她的腰,乞憐般蹭蹭她的肩膀。清梨想,可不怪我認錯,就是很像小狼很像小狗嘛。
倘若他有尾巴,可能見到她時會像小黑那樣搖晃起來呢。
清梨靠近,手卻已經主動摸上去:“龍也沒關系,師兄乖,露出龍角給我貼貼。”
她摸著師兄的角,已然忘了系統提醒的,摸龍角是求偶。
師兄的一只角斷裂,她心疼地小心翼翼碰碰,又望向另一只白玉般流淌華光的龍角。
她從上而下用手心緩慢撫摸,時不時貼貼,指腹不輕不重按壓,圈住那根如玉龍角,傳遞體溫。
她聽見師兄喉嚨里壓抑的低沉聲音,她想,還是好像小狼哦。她不退反進,在師兄低頭時,果斷踮腳親親。
于是不管是龍還是狼,自然都是扛起他的獵物,在貼合的心跳聲與起伏中,讓她更一步聽見自己的心。
*
又一次歡好停歇時,清梨拿著發尾戳他。
“師兄為什么不用原身?”
據說妖獸特殊時期時,放開妖力變回原身會更加輕松自在,緩解情期折磨。
她纏著師兄變原身做。祝今宵不愿意。雖然清梨口口聲聲說不害怕龍了,但是他怕傷到清梨。
而且,假如清梨露出一點點害怕或厭惡的眼神,那別說安全渡過這一個月的特殊時期了,他會先在清梨這樣的眼神中傷心死掉。
清梨沒有養育后代的打算,但她愛看師兄臉紅,故意逗他。
“我有個問題,”清梨作出認真嚴肅的表情,“假如有后代,生下的會是個蛋嗎?”
小龍裝睡,小龍害羞。
看到師兄臉紅,清梨更高興。她在枕頭上挪挪,又湊他更近。
她半開玩笑半認真:“我要等粽寶兒長大,白雪山在我心里排第一,然后才能和師兄結伴做別的事情哦。”
“小龍其實是破殼而出的。”師兄小聲。
剛剛冒出來的系統倒在走神:【對哦,會不會有生殖隔離啊,我還真沒想過。】
“我以前不喜歡鱗片動物的。”清梨又說。
龍便低下頭去,想讓自己藏起來。
清梨摸摸他,指腹在鱗片上轉圈摩挲:“不過降溫還挺方便。”
她摸著摸著,手心愈發往下:“龍有幾根?真的兩根嗎?”
師兄瞬間害羞,身子往旁邊移,躲開她的撩撥。
清梨故意逗他:“那下次我們用原身試………唔。”
龍尾慌慌張張伸來,顫抖擋在被親得愈加紅艷的唇前。
她被尾巴遮住嘴,遮住讓他膽戰心驚的話。
清梨推開他,雙手環住尾巴,接著逗:“看看原身和人形哪個更厲害。”
小龍徹底成了粉色。
第50章 50情絲 清梨與他,沒有情絲。
凡間的雪花飄搖落了幾場, 而月澤江家,那條亙古不變的河流依然飛過無數蜉蝣。
冬日蜉蝣盲目跟著前一只飛高飛低, 對變化的氣溫從無機會感知,對自己的命運毫無所知。
“馬上就是年關,我們多年謀劃,就等這一刻了!”
江家大伯催促:“應清梨的情絲牢牢在你手中,可不能有誤。”
江二在遮目黑簾后翻了個白眼,仍然在喂魚。
魚食搓成團, 被無所謂般扔進池子里,飛濺起水花,引無數蜉蝣爭相搶食。
月澤之中,月華隨著河流晃動, 卻死氣沉沉。魚食砸進去,從來不曾有魚冒泡。
江二天天喂魚食, 河里根本沒有魚。
江家大伯悄悄瞪眼江二, 完全不知道家族這位唯一存留的后輩,日后的家主是什么奇葩喜好。
“催什么催,人又不會跑。你們自己還沒本事拿下白雪山,就知道催我控制人。”
大伯搞不懂江二,卻又只能信任他,臨走前匯報:“我把婚約信物送去白雪山了, 這樁婚約遲早要讓天下人知曉。”
“我知道了。”
江二面色不耐,推著輪椅, 回到屋中。
黑暗無光的屋子, 不點一根蠟燭。
他打了個響指,隱藏的盒子打開,帶著大半縷愛魄的殘存光亮, 粉色星空自盒中鋪陳綻放,光華滿室。
兩根情絲在他手中,明艷灼手。
江二注視片刻后,下定決心,要把情絲擰成結。
遠處有火燃燒枯枝的聲音,滋滋作響。他用力捏緊情絲,幾乎錯覺,這無主情絲也在反抗掙扎,要將他的手心灼傷。
*
一月光景轉瞬即逝,回白雪山時,楓葉依舊紅艷無邊。
清梨這幾日時常頭疼。像是一根細長彎曲的銀針一寸一寸在她腦子里不停歇地鉆。
系統從漫長的一個月小黑屋中回來,剛開心沒幾天,一看數據天塌了。
【救命!怎么會降低成這樣!】
【怎么會氣運值生命值同時波動呢!】
系統想不通,自己和宿主辛辛苦苦做的業績大廈,怎么一轉眼就變得搖搖欲墜。
之前任務時,清梨的生命值會隨著與祝今宵的接觸往上漲,一路往前漲,只偶爾因為愛魄殘缺而停滯不前。
可睡完師兄,任務早已經到了99%的完成度,生命值絕對不會出大問題。
清梨的氣運是自己生來就帶的,除卻被照水夫人陷害時,一直是正無窮大,妥妥的天運錦鯉,毫不需要擔心。
生命值波動已經是天塌了,這氣運值也波動,簡直是地也陷進去了。
清梨揉著額頭,緩和痛疼,閉目不答。
系統仔細一想,突然靈光一閃悟到了一個相似的場景:【宿主宿主,你還記得黑魚妖時嗎?】
當時清梨打黑魚妖時,她的氣運也發生過劇烈波動。
清梨揉在太陽穴的手指一停,可惜因為黑魚妖的功法手段,一人一統對當時詳細情景都難以回憶起來。
清梨回到當初打架的地點查看,卻早已經查不到任何異常痕跡,無功而返。
*
祝今宵來到清梨的院子。他們之間總是清梨來他的院子找他的次數更多。可是最近,清梨都不怎么主動找他,他便做好糕點主動來玩。
清梨頭疼,疼的程度雖然不影響做任務,不影響日常生活,但是引得心情越加煩悶。
白雪山的醫修束手無策。應有才心中知曉,是情絲愛魄殘缺所致,無藥可醫。
可他又能怎么解決呢?去打江家要情絲嗎?打不打得過另說,如此龐大頂流世家,只會兩敗俱傷。
去商討對策好商好量再要嗎?江家只會咬死婚約情絲,更加催促白雪山聯姻。
更何況這些天江家時不時派人來講聯姻具體事項,應有才煩都煩死了。
江家甚至不知廉恥,在白雪山已經裝聾作啞盡力拖延推脫后,他們還把嫁衣鳳冠都送過來,催婚跟催命似的,誰稀罕啊。應有才真是想到江家就煩。
清梨枕在師兄腿上,閉目養神。祝今宵雙手輕柔按摩她的額頭。
手指力度恰當,指腹有薄繭,按得她神思暫且清明。她并不討厭這種接觸。
若是平時,她可能早就纏上去,借此和師兄進一步接觸,環住他的腰,小聲呢喃情話,趁機貼貼親親。
今日清梨只是安靜枕在他腿上,抱緊他的腰。
她這幾日都沒怎么找師兄。
很奇怪,她這些天竟然沒怎么想師兄。好像腦海里,自動將師兄屏蔽,他不來找,她便想不起來
這么個人。
但是師兄靠近,她還是忍不住上去抱住不撒手。
體溫接觸包圍,橘子香氣環繞,一切又回到她熟悉的氛圍。
“還是疼。”清梨在他懷里瞇眼。
她察覺師兄停下按摩的手,幾乎是毫不猶豫,早有決定般,掀起她的袖子。
戴著龍鱗手串的手臂露出,光潔白皙。
祝今宵咬破指尖,蘸著血珠,在她胳膊上輕劃畫符。
溫熱指腹在她肌膚上轉折勾勒,癢癢的,有點像以前她沾著胭脂在他胸前畫三瓣霜花。
只是她畫畫時是故意鬧他,筆觸隨意。
而此時此刻,師兄的每一筆都下筆果決,似是早有練習,橫豎點頓頗有章法,輕重不同,帶著考究與嚴謹。
有點癢意,清梨睜眼,看到胳膊有妖法痕跡,是個小區域咒法。
“別動。”祝今宵低頭仍沒有停下筆觸,認真道,“轉化傷害的符咒,馬上就好。”
他說的輕描淡寫,好似只是個玩鬧般的小術法。
而事實上,這咒是妖族秘術,可以轉移痛感,再烈火灼傷刀劈劍砍的傷,都能轉移。
況且指尖血連心頭血,若對方不是親密不可分之人,施法者都隨意不會用此術。
清梨愣下,知道師兄是想把痛覺轉移到他自己身上。
“其實也沒有那么痛。”清梨坦誠,眨眨眼,“我覺得還可以忍受。”
祝今宵皺眉,下筆依然沒停。
最后一筆完成,印記爆發出短暫銀藍色炫目光芒。
但是,無事發生。
清梨的頭還是在疼,祝今宵毫無感覺,痛覺沒有傳遞到他身上。
祝今宵眉頭緊鎖,愣住片刻,又立即對著血痕筆觸仔細核查檢查。法咒筆觸正確,沒有畫錯。
他再度咬破手指,又加速重新畫了一個,可施法之后,仍是無事發生。
“怎么會這樣?”祝今宵愕然。
清梨拿發尾戳戳他胳膊,秋水眸流轉,歪頭猜測:“可能,妖法對我沒有用?”
祝今宵盯著法咒,面色懊惱。
他把清梨在懷里抱緊,低聲道歉:“對不起,我好沒用。”
清梨在他背上輕輕拍三下,不說話。
祝今宵并不知曉,符咒只能轉換軀體上的痛感,而對于三魂七魄上的傷是無效的。
就如同,他至今都并不知道清梨缺乏愛魄情絲。
*
清梨的頭疼還是莫名好了。就如同怎么來的一樣,突如其來的疼,又突如其來的好。
她打開紅月傘,紅色罡風猛烈,鋪天霜花盛開,修為招式依然威風凜凜。
系統仔細檢查數值,沒再發現問題。
【生命值99。除了離滿分的1總是差著些,其它沒有問題呢。】
清梨打只妖怪回來,氣不喘面不紅,自信身體已經完全恢復。
祝今宵在閉關調息幾天后,同樣有了好的進展。他在得到龍息,又經歷發l情期之后,徹底繼承真龍傳承。
龍族該有的本事他都有。
比如,可以看到情絲。
每個人的小指上,都捆著魂魄中天生的情絲。
龍族的金瞳,可以看見外顯的情絲。它們從愛魄中生出,在小指上浮現。
心上人就在附近時,那情絲連成一對,勾纏環繞,象征永不消散的紅繩,天命的姻緣。
祝今宵在街上買著糕點,清梨從小就好奇的仙糕閣糕點,他買了好幾提。
他在路上悄悄睜開龍瞳,去驗證自己的這番能力。
街上人來人往,陌生人之間毫無情絲串連;單相思的人只有小指露出紅線的頭,紅線蕩在空中,尾端卻陷入空氣,渺渺無蹤;有情人間,紅艷情絲牢牢牽連,纏在各自小指上。
他買的現烤糕點還有一款需要排隊。長隊里有男女在打情罵俏。
那浪蕩公子道:“我全部身家都給你了,你一定要嫁給我啊。”
漂亮姑娘眨眼:“自然啊,我早就回絕了那些人,只喜歡你一個。”
公子被哄得高興,承諾這就去給她買鐲子。
祝今宵望過去,公子手上紅線飄搖,卻垂落在地,姑娘這邊可空空蕩蕩沒有任何紅線。
祝今宵嘴角發笑,情誼如何,瞞得了話語眼神,瞞不了情絲紅線。
這恐怕又是一個可憐的單相思。
他自然是一路小跑回去,想去看清梨的。
他想,他和清梨自小便那么好,現在又遇見了,情絲一定纏綿紅艷。
少時就是寫字畫畫相依為命的情意,他送清梨陪伴濃夜的螢火蟲,清梨送他冬眠醒來的第一束花。
即便她忘記了,可兩百年后他們宗門再遇,可不就是緣分。
現在宗門朝夕相處,大到任務比賽,小到相處日常,又是樁樁件件合乎緣法,相通心意。
他們是天上地下最情投意合的一對。
“清梨!”
清梨拎著一只兔子精,在小山坡上盤問出它沒有做過壞事,兔子精再三保證自己良善無害,她便打了個印記放它回去。
她拍一下兔子精的尾巴,讓它蹦噠著跳遠,轉過頭對師兄笑:“師兄怎么了?”
祝今宵跑得額頭帶汗,沒好意思直接說看情絲,只招呼她吃糕點。
清梨與他一起坐到樹下,她挑了塊花瓣狀的棗泥糕,慢悠悠地吃。
祝今宵已經在苦惱,過一會連到情絲后,該怎么帶清梨一起看呢,他們之間的情絲一定紅艷結實,鮮亮潤澤。
這條從心口生出,從神魂纏繞,在小指上連接的情絲,這世間最篤定牢靠的紅繩,他一定要讓清梨也看見。
他牽過清梨左手,楓葉簌簌落下,猶如情人信箋。
他伸出右手,和清梨并排放一起。
明明已經牽過很多次,但這次只是靠近,就讓他心跳加速。
兩根小指平放,肌膚溫熱。
祝今宵閉眼,又睜開,眼中呈現淡金光芒,望向靠緊的雙手。
他的小指從根部慢慢伸出紅線,紅線也圍繞淡淡的金色,線頭猶如赤色游魚,輕緩往前搖曳游動。
卻在空中停滯不前,后繼無力般變細,而后垂落無蹤。
而清梨左手,依然潔白無瑕,如高山白雪月下美玉,不沾紅塵,沒有任何生出紅線的跡象。
更別提兩根紅線纏繞。
楓葉落下,砸進地面,發出清脆聲響。
祝今宵明顯愣住。
他用力眨眼,而后閉目,讓自己的眼睛休息片刻,確保自己的術法能力無誤,接著全神貫注,妖力凝聚瞳孔,又看一眼。
應清梨手上,還是沒有那根動情的紅線。
白凈纖細,如同從未沾染紅塵的白玉。
祝今宵沉聲:“那一只手。”
他可能搞錯手了,也許清梨的紅線在另一只手上。
清梨不解,但照做。她拍拍糕點殘渣,把右手也搭在他手心。
肌膚溫熱,祝今宵把她的手在掌心攥緊又松開,屏息去看。
龍瞳金光閃過,他自己手指的紅線仍在,而清梨手指上,依舊空空如也。
他們之間,只有他小指尾端系著紅線,另一端萎靡不振落在空中。
和他在街上看到的,那些單相思的人一樣。
落寞。可笑。
楓葉仍在隨風飄落,祝今宵卻覺得呼吸停滯,周圍安靜無聲,血液凝固。
那根紅線刺目垂落,卻勒得他胸膛發緊,心臟酸澀。
應清梨可能騙了他。
她的情絲根本不纏繞在他這里。
應清梨與他,沒有情絲紅線。
那她這些天的情意算什么呢?她為什么要騙自己?
她動情的是誰?還是她根本沒動過情?
她還靠在肩膀,偏過頭問:“師兄怎么了?”
又一片楓葉無望掉落,劃過視線。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可能出問題了。”祝今宵起身,踉蹌一下,有些慌不擇路。
“我的術法不準。我,我要去休息一下。”
清梨還坐在楓葉樹下,旁邊是尚且溫熱的糕點,盒子打開,香甜氣息仍在。
她望著師兄幾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神魂中卻覺得茫然,好似所有情感都空白如被風吹走的落葉灰燼,抓不住一絲過往色彩。
她就這樣凝神坐在樹下
,沒有去追。
祝今宵無措又失神落魄,在偌大的白雪山走來走去,卻最終還是走到了清梨的院子。
正巧見到小狐貍在指揮人干活,要把一箱箱東西打包好,放置到倉庫。
這段時間,江家總派人來送東西,應有才應付煩了,就讓下面人暗地里把東西隨便塞塞。
小狐貍伸出爪子指指點點,仆從搬運的是個沉重木架,架子上是紅綢金絲的嫁衣。
“誰的嫁衣?”祝今宵問,他有意轉化心情,忘掉那在腦海中幾乎要絞殺掉他所有生機的紅線。
他調整情緒,努力勾起笑意,對小狐貍道:“是你的嗎?”
小狐貍難道又要嫁人了?
小狐貍轉過身,嚴肅搖頭:“不是,是江家送給小梨子的嫁衣。”
祝今宵臉色一變:“誰?”
小狐貍看他蒼白臉色,一本正經解釋:“小梨子的未婚夫,江家二公子,送來了聯姻的婚服。”
有炸雷在祝今宵腦子轟然作響。
未婚夫,江二,聯姻。
有一些以前連不上的東西全都連上了,為什么白雪山對江家態度不同,為什么四方會試有人總拿他和江二比,為什么他問了幾次清梨卻從來不給名分。
祝今宵在巨大刺激下血液沖進大腦,視線幾乎模糊,頭疼腿軟,勉強站立,繼續問小狐貍。
“應清梨有婚約?”
“自小便有。”
“她自己知道?”
“一直知道。”
祝今宵身上的力氣被抽走,只覺得頭昏目眩。
連千里外的墨妖都忍不住震驚,少君,這沒名沒分的,始終是你啊。
祝今宵不知是怎樣走出小院子的。
他茫然失措,直到楓葉落下刮到他的臉。他低頭,腳下仍是白雪山的地盤,他不能一走了之。
他此刻只覺得又生氣又害怕,他氣清梨騙他,為什么有婚約,為什么知道有婚約還來找他?
為什么與他日夜陪伴,為什么所有輕松的日常與他相伴,為什么所有艱難時刻陪他一起闖過,為什么情真意切不似作假?
又為什么,沒有與他的紅線?
可他更怕質問后,清梨索性不要他了。
小山坡上,清梨仍然坐在楓葉樹下,解開金珠面簾,小口咬著紅豆酥。
清梨的頭又有點疼,那種被銀針一寸一寸在腦海鉆孔,在神魂處灼燒的感覺又來了,但她不想讓人擔心,便閉口不提。
【宿主,你一頭疼就掉氣運值。】系統也頭疼。
清梨不說話。
有踏碎落葉的聲音傳來,師兄去而復返,從身后環抱住她。
他的下巴搭在她肩膀,已經藏起來眼睛里的紅絲和喉頭的哽咽。
“師兄怎么了?”她笑,把師兄往外推,“你好粘人啊。”
祝今宵卻強勢而固執收緊手,把她的腰再度圈緊。
楓葉落下,風聲中有少年想通后堅決的心意。
“清梨,無論如何,我不會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