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有了結果,輪滑社的人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展臺;看熱鬧的人迅速散去,只有某些omega還在逗留。
不久,算學社展臺周圍又變得空空蕩蕩。
順手將口罩拉下,于晚坐在展桌后,從地上的一打礦泉水中扣出一瓶,直起身子,擰開瓶蓋,洛白榆正坐在展桌前翻看算學社的報名表,他身后隔著一步,站著學生會的幾個人,都虎視眈眈地看著她,像是盯著什么奇怪的東西。
于晚低頭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水,又看了看那幾個人。似有所感地把整整一打礦泉水拎到桌子上,朝他們點點下巴,“你們也要?可以自己拿。”
算學社再窮也不缺這幾瓶水錢。
學生會那么有錢更不可能缺這幾瓶水錢。
幾人互相看著,尷尬地移開了視線。
處理完事情的鄭鶴倒是真的渴了,也沒不自在,走過去拿了一瓶,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展臺前。
“同學你厲害啊,不會把社團守則全背下來了吧!”鄭鶴佩服地看著于晚,這社團守則是他們定的,他們自己記得都沒于晚清楚。
“沒有,記憶力好點罷了。”聲音淺淡,像融化的冰水,于晚微微一笑,又嘆了口氣,岔開話題,“還是比較擔心招新的事。”
已到晌午,他們社還沒招到一個人。
“你們社團不忙,為什么還要求每天必到?”食指輕點著報名表背后注意事項的第三條,洛白榆不解地問道。
“雙向選擇。我們社團需要這樣的人。”
一心學習,安安靜靜,不多搞閑事的人;想躺平但不想真的成為廢物的人。
“那很難招。”不是預測,這就是事實。骨節輕敲桌面,洛白榆沉入思緒,墨瞳幽邃,看著于晚。
“確實很難招,但總能招到的,我們社團現在這幾個也不是被招進來了?”于晚無所謂地笑了笑,“話說,你知道為什么輪滑社會盯著我們嗎?”
她可不信無緣無故,輪滑社就過來欺負人。
“應該是因為房間分配的問題。他們社團人多,也得過大大小小的獎;你們雖然每年只有一個,但是是國家級的,因此教室還是會分給你們。但在有自己活動室的社團中,你們又是最弱的。”洛白榆想了想道。
辯論賽、攝影賽、書畫賽等等,每年舉行的官方認證的國家以及世界級比賽眾多,只有珠算算學,每年舉行一屆國家級比賽。
“我記得輪滑的國家級和世界級比賽也很多。”
“那就要問他們為什么沒得獎了。”洛白榆閑涼開腔,眼底深處含著對這種走偏門行為的不屑。
“走了,拿一沓宣傳傳單。”洛白榆看著時間起身,白凈泛粉的五指蓋在傳單上,揭走三分之一。
“嗯?”于晚也沒攔,只是疑惑地抬頭望著他。高大的陰影灑下,擋住一片陽光。
“幫你。”洛白榆解釋道。
“謝了。”平鋪直敘的一句話,好像也沒含多少謝意。
“不必,你昨晚救了我。”簡明扼要,干凈利索,洛白榆濃黑的眉毛壓低,認真道。
“懂了。”原來是報恩,于晚皺了皺鼻子,日光透過她琉璃淺眸,晃出白暈,她看著洛白榆離開的背影,無味地勾了勾唇。
——
“這些傳單,就放在這兒,有人想拿就給他。”
社團招新,學生會招人同樣也在這一天,不過與于晚沒什么人光顧的社團不同,學生會這里人山人海。
展臺后忙著招新的部員抬頭一看,見是洛白榆,連忙應道,“好的,沒問題。”等洛白榆離開才抽出一張傳單,算學社?好像沒聽過。不過也不是什么麻煩事,都不用他主動發。部員將傳單整理好,放在桌子一角。
周一招新,周二給新部員開會,周三于晚才落得清閑,恢復到了往常的生活。算學社今年招了六個,比去年多兩個,甚至招進來算學社自立社以來第一個omega和第一個alpha,不僅僅是有所長進,是非常有長進。高三的往屆社員得知此事都與有榮焉,高興得很。
秋高氣爽,天朗氣清,不時飄過幾朵白云擋住太陽,滾燙的溫度便被遮掩幾分。
又是體育課,于晚拿著書慢慢悠悠地往操場趕,路上踢到一顆小石子,咕嚕咕嚕,就被于晚順道踢了一路。
無人打攪,小道幽密寂靜,一切吵鬧都和于晚無關。她踢石子也是慢悠悠地,腳腕用力,動作幅度不大,石子就滾走十多米遠,在前方靜靜等她,她慢慢走過去,也不著急,再繼續晃蕩著淺淺踢一腳。偶爾有人像傻子一樣看著她,她也無知無覺,反正戴著口罩和帽子,沒人知道她是誰。
浪費時間的代價就是,觀賽臺上沒有空位。
當于晚走上臺階,看著面前一望無際、人頭攢動的觀賽臺,難得無措地呆住了。
觀賽臺已經擠滿了人,甚至有學生沒有座位,就地把書墊在屁股底下坐上去。
就算同上一節課的全部學生加起來,都應該沒這么多。所以這些人都是哪來的?
于晚疑惑不解地看著這些人,有的含羞帶怯,有的目光坦蕩,有的垂涎欲滴,如饑似渴。
她順著他們的目光望去,操場上正是洛白榆和三班那群人,和上一節課沒什么不同。
“今天怎么這么多人?”球場上洛白榆同樣困惑。
“哦,還不是因為你?”高義環著胸,語氣調侃。
“因為我?”洛白榆一頭霧水。
“是啊,你前天干嘛了?高一的omega在論壇念了一天,”高義斟酌語氣,才說了出來,但語氣還是不對,說得矯揉造作,“請~問~還有什么問題嗎?”
“下面一堆發瘋的,說你又a又爆還性感。”應樊淵也知道此事,笑著插話道。
“所以呢?”洛白榆更加迷茫。
高義笑著揶揄:“所以得知你今天有體育課,都逃課出來看你來了。”
洛白榆:“……”
“打球去,今天這么多omega,我一定要一展風姿。”
“你們先過去,我上去一趟。”
“怎么了?”高義和應樊淵不解地看著洛白榆向觀賽臺走去。
嘖,不會真的遇到喜歡的omega了吧?高一和應樊淵對視一眼,滿臉狐疑。
不是因為omega,而是因為洛白榆看到了于晚,她正不知所措地站在觀賽臺一角。想到她可能是因為自己才沒有座位,他皺了皺眉。
看見洛白榆走了過來,觀賽臺騷亂起來。落拓不羈,帶著秋日的颯爽而來,陽光恰好傾瀉而下,落在洛白榆身上,給他鍍了一層金光,身著校服半袖,只露出白皙的手臂,覆著明顯的肌肉,垂在身側。
omega想大聲喊叫,又不約而同地壓低呼聲,似乎是怕把對方嚇跑。
“天吶,他過來了,過來了。”
“長得好帥,越近越帥。”
“好a啊!”
“前天我在場,真的a爆了。”
“……”
聽著腳下的聲音,于晚好像明白了什么。
“沒位置了?”洛白榆站在臺下,隔著欄桿仰頭看著于晚。
“這是誰啊?”
“不清楚啊?”
“好像也是前天事情的當事人之一。”
“誰啊?”
“誰知道消息啊?”
“……”
臺上竊竊私語,偶爾夾雜著兩句對洛白榆的夸獎,好像于晚聽不見一樣。
過濾掉嘈雜的聲線,于晚垂眸看著下面的洛白榆,回道,“恩。”
“下來,跟我去球員席。”
“我靠!”
“這誰啊?”
“我的天!”
“……”
球員席是離球場最近的位置,就在球場旁,但那是球員休息的地方,其他人不能隨便靠近。
呼聲徹底壓不住了。
于晚沒有立即回答。
她看著臺上的眾多omega,大都一臉羨慕地看著她。如果她今天下去,之后的生活一定不會像之前一般平靜。
但是,人生第一次因為別人的偏愛被羨慕,好像,有、點、爽、啊。
盡管這偏愛是因為他要報恩。
口罩下的表情無人知曉,她彎唇的弧度極淺,卻又極真,舌尖碰了碰犬牙,笑意重歸平靜。只露出清淺到幾乎看不出顏色的淺褐雙眸,眉眼飛揚,笑意瀲滟又無害。
洛白榆看著于晚的笑,短暫失神。
但于晚的笑收得快,他也隨之清醒過來。
“好啊!”于晚回頭看向洛白榆,啞聲回道。
走下觀賽臺,于晚跟在洛白榆身后,背后喧囂吵鬧,好像要驚破天際。
她手里拿著書,面色恢復一貫的淡然,對洛白榆道,“我其實是來學習的。”說著對他晃了晃手里的練習冊。
“我知道,你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不用管我們。”洛白榆看著于晚的書,似有所悟,怪不得她上次眼神空洞。
“這位是?”高義和應樊淵一直注視著洛白榆,見他領人過來,看著也不是omega,憋不住驚奇問道。
相顧無聲,洛白榆是覺得“救命恩人”四個字太過生硬,一下子就拉開了距離,若說是朋友,好像也沒熟悉到那個地步;
于晚是認為“救命恩人”自說好像有挾恩圖報之嫌,在等著洛白榆開口,不過見他也沉默地看著自己,于晚笑了笑,語氣很是謙虛,“可能,算得上是,救命恩人吧。”
洛白榆沒有否認。
“就是你那晚救了洛神啊,快坐快坐。”聽到這話,高義一下子就熱絡起來,“喝水嗎?我們這除了水還有飲料。”說著從凳子旁拉住一打運動飲料。
“不用管我,我來學習。”于晚被拉著坐下,也沒有不自在,向他們展示了一下手里的書,眼神懊惱又慚愧,似乎怕被別人瞧不起,“我成績不太好,只能私下努力。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你們。”
“啊,沒事沒事,我們不在意。”高義直言回道。
“沒事,你就坐在這里學習,沒人會打擾你。”應樊淵也道。
“謝謝。”于晚眼尾流露出真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