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11章 大結局
走,梁霄肯定是不想走的,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臟兮兮的腳丫子,又從腳底板摸出幾顆膈腳的砂石,想了想才說:“我發個消息給小山,讓她送雙登山鞋和工具過來,我去山腳等她,你沿路做好記號,我馬上過去找你。”
“小山?”丁文嘉聽了便道,“你忘記當時胡娘娘用心頭玉洗了小山記憶后怎么囑咐我們的嗎?小山這輩子,都不能靠近山巒,不然我怎地總是找活給她做,把她困在客棧里,你倒好,非得讓人家往蒼山跑。”
“要不我……。”梁霄還想說話,丁文嘉卻示意他莫再出聲。
“今天東主有大事,那是幫兵請來地。一請胡二請黃,三請飛仙四請蟒長。”
隱隱約約的,丁文嘉又聽到有個聲音在念著東北仙家的破關詞,東北仙家一門支系龐雜,按照長沙堂口那位老前輩的說法,早些時候,人口流動不大,一戶一族都登記造冊,什么傳男不傳女,傳嫡不傳庶,講究著呢,后來改革開放了,男女平等了,無所謂嫡庶了,飛機高鐵滿世界亂飛了,渾水摸魚的也多了,還囑咐丁文嘉,若是在西南地界看到東北仙家請走馬仙,且是獨自一人的,多半是個野路子。
“滇西是喬家的地盤,昆明一帶又是辛承庇佑著,要請走馬仙,須得經過這兩家同意才是,且不管外頭規矩如何,仙門里的規矩,向來如此,若是見到不遵守的,你只管去嚇唬他,人嘛,撐死兩個膽子,一個留著他尿褲子,一個留給他跑路就行了。”
這是當時長沙那位老堂口的原話,也算是給丁文嘉提了個醒。
但是丁文嘉還不想這么快就嚇破他的膽子,她示意梁霄貓著身子和她一起匐地前行,果然,沒爬兩步,就瞧見一個身穿墨綠色Polo衫,下著藏藍色寬松西裝褲的男人雙膝跪地,跪在一撮快燒完的黃符前,看著身形略顯佝僂,聽著聲音足顯老態,腳上一雙環球牌旅游鞋磨得花紋都快沒有了,身邊隨手放著的棕色書包像是從什么二手市場淘來的,五塊錢一個的那種。
丁文嘉側頭,往旁邊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這漢子對面有一株杯捆著紅綢布的紫藤,這紫藤粗壯,盤遒的枝干碗口粗,可紫藤是爬藤類的植物,從來需依附其他喬木,這一株倒是奇特,直挺挺地往上生長,身上翠綠的新芽像是剛長出來。
丁文嘉又往側動了動,驚覺。
她終于知道這野路子的仙門雜碎為何要在這兒請走馬仙了,這紫藤粗看只覺得粗壯,可換個角度看,酷似人形,像極了一個人從地里鉆出來的樣子,那搖曳的枝條像是他呼救的手臂,而綁在他腰身上的紅綢布像是他的紅腰帶。
丁文嘉心頭狠狠跌了一下,她似有些預感,紫藤,為什么會是紫藤,丁文嘉猛然想到自己去東北時對著胡娘娘軟磨硬泡時,對方拋下的一句:“你再繼續追問,我能說的也只有那么一些,我連金瑤的最后一面都未曾見到,你讓我怎么答,倒是你的好弟弟,當時金瑤慷慨赴死,唯獨眷戀你家弟弟,伸出一小節藤蔓,還給他開了一朵紫色的小花,小花欸,我都沒有。”
紫色的小花……
哐當一下,一塊石子直接砸翻了這人燒黃符的銅盆。
這綠衣服漢子猛地回頭,便看到一女娃亭亭站在灌木叢后,眼神犀利,怒氣沖沖,像是自己個兒搶了她什么東西似的。
丁文嘉率先發聲:“什么狗東西!蒼山的地界也是你們這種雜碎能來燒符請神的?”
這漢子四十上下,也是個走南闖北的角色,眼珠子一轉,立刻拱手道:“在下姓黃,師從東北毛家,祖上是從關外過來的,美女如何稱呼?”
毛家?東北毛家?丁文嘉可不信,她示意梁霄起身跟著自己,梁霄知道丁文嘉要開始逢場作戲了,十分配合,他體格大,踮著腳有一米九,反正人家又看不到他的腳丫子,梁霄且就踮腳站在丁文嘉身后,雙手一搭,一副打手氣質躍然臉上。
“毛家?”丁文嘉嗤之以鼻,“若是毛家,怎么會不發了拜帖來?滇西這一片是誰管的,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美女是喬家人?”這姓黃的擠出幾分諂媚。
丁文嘉不知可否,指著這紅綢布:“把東西給我撤了,黃符端了,念了的也給我收回去。”
“喲,喬小姐,這可使不得,這符咒得我已經念了七八次了,貿然撤回,”這姓黃的眼珠子往這紫藤上瞟,賊眉鼠眼,“怕是這仙家也會折壽啊。”
“所以讓你收回去。”丁文嘉自然知道有這一層的意思,不然她也就直接將人趕走了,何必演這一出“狐假虎威”。
方才人家喊她“喬小姐”,她并未否認,這便是扯著喬家的旗子來裝樣子了,既是裝了,就得裝下去,丁文嘉昂首:“怎么?難不成得讓我奶奶親自過來讓你把符咒收回去不成?”
這姓黃的賊機靈,躬身鞠了一個90度的躬,對著丁文嘉:“喬家奶奶不是前年就去世了嗎?我師父還托我送去一份薄禮,怎的?喬小姐是不是一直在外不清楚?不知道?還是說……您這位喬小姐……不是……。”
“住嘴!”還未等這姓黃的說完,丁文嘉登時呵斥了一聲,她心里委實慌得很,可嘴上卻絲毫不饒人,“我奶奶是否駕鶴西去那是你能說的算的?我奶奶身體好著呢,你個雜碎,自己個兒認了毛家的門戶,毛家認你不認?還來揶揄我奶奶陽壽命數,你這樣的人,”丁文嘉回頭對著梁霄吩咐,“脫了他的衣服褲子,把他綁起來,直接從坡上扔下去,若是人沒死,就找家里人抓回去,給他倒吊著,吊得他雙眼充血,眼球突出來,只要保證嗓子是好的,能把符咒收回去,隨便你們折騰。”
這么狠毒?果然是喬家的做派。
這姓黃的慫了,噗通跪下朝著丁文嘉磕頭:“我收回我收回,我收回就是了。”
趕走了這姓黃的,丁文嘉仔細看著眼前的盤桓的紫藤。
“這會是宋戈?”梁霄撓頭,過去一年雖也是跟著金瑤和宋戈見識了不少奇怪的事兒,可從草木變成人這種事兒,他只在童話書里見過。
“不知道。”
“我們以后怎么辦?”
丁文嘉抿嘴:“以后……就……多來澆水吧。”
自打這以后,丁文嘉像是徹底改變了自己的作息,早睡早起,時不時就上山去給那株紫藤花澆水,行事作風也變得內斂許多,她加了長沙堂口那位的聯系方式,擔心自己處置得不好,還特意在微信上請教了人家,以確定自己不會遭那姓黃的報復。
對方也很是體貼,事事有回應——“出馬仙論資排輩是狐黃白柳灰,沒聽說哪個能出馬了柳樹藤條去,這家伙莫說入行,連門都沒摸清楚呢,更何況,出馬仙支系龐雜,但凡是有些眼力見兒的,也不會認了毛家的門路,他們家一脈單傳,只留了個女娃娃繼承衣缽,人就在長沙,莫擔心,這人是個外行,你嚇走了他,他也沒本事打聽你到底是不是喬家人。”
看著丁文嘉忙里忙外,梁霄也不知道應該開心還是擔心,至少人家有奔頭了,總比之前無頭蒼蠅似的亂竄要好,可這奔頭如果永遠奔不到呢?一段永遠沒有終點的長跑,能讓人堅持多久?
這一日,陽光正是燦爛,大理的天氣古怪的很,可以一邊驕陽烈烈一邊刮著大風,丁文嘉窩在大堂的沙發里看書,偶爾眼神會瞟去蒼山,今天風大,蒼山沒有霧氣,看得很是真切。
“我如一張離了枝頭日曬風吹的葉子,半死。”丁文嘉呢喃一句,輕聲細語,卻嚇壞了在下面拖地的梁霄。
“嘉啊,你說啥?”
丁文嘉回頭,這是她剛從書上看到的一句話,她繼續說:“但是你嘴唇可以使它潤洋,還有你頸脖同額。”
“你要我親你?”梁霄好像挺懂了,又好像沒聽懂。
“你說,如果那紫藤真的是宋戈,他為什么會出現在蒼山呢?他們倆不是埋在了西寧嗎?”丁文嘉碎碎念。
“嘉,這個問題,我光是今天就聽了三四次了,咱不糾結了。”
“那瑤瑤會在哪里呢?”
“嘉,這個問題,十分鐘前你剛問過。”
“還是說,山就是金瑤。”
“嘉,這句話……,”梁霄一愣,“我倒是第一次聽到你說。”
“他們倆都是希望對方能活下來的人,我一直覺得,當時金瑤能允許宋戈和她一起,不是想和他一塊兒死了,而是想要救他。”
“怎么救?”
丁文嘉沒吭聲,她只轉頭看著窗外,風很大,狂風亂舞,層層波粼狂拍著Somewhere露臺上沿海的欄桿:“大概就是一人為山,一人為藤,藤須扎入泥濘深處,葉枝搖曳,胡娘娘說,他倆生辰相同,也許萬萬年前,他倆就是這樣相擁而眠的,然后一個先醒來,等著另一個。”
梁霄半信半疑地跟著丁文嘉窩進沙發,喃喃問:“那這次會是誰?”
丁文嘉嗤嗤一聲笑:“你沒聽到菜市場的謠言么,說紫藤能動了,像是人一樣,”丁文嘉收斂住笑容,眼神充滿了向往,“希望這次是宋戈吧,這么些年了,他也該主動等一等對方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