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夏玉蘭乍一聽到這個問題還有些緊張。
因為她很快想到,糟了,是有監控的。
工作電腦,怎么可能沒有監控?
但轉念她又一想,等等,她在館里工作了三十年,要是有人查監控她不早露餡了。
于是理直氣壯起來,對岑康寧拍著胸脯打包票:“放心,沒人查的。”
岑康寧:“嗷。”
那就是有的意思。
其實岑康寧也覺得肯定有,連他母校Q大都有,P大怎么可能沒有呢?
但他問出這個問題一是想要確認;二,這不,說完這句話以后顯然他跟夏老師的關系就親近不少。
夏玉蘭已經完完全全把他當做自己人看。
盡管今天只是兩人第一次見面。
“你放心吧,只要不是亂拿電腦看一些小黃書,上不該上的網站,館里都不會管的。”
“我記下來。”
夏玉蘭見岑康寧如此重視,說起興了,立刻又跟岑康寧說起圖書館的一些其他規矩。
比如說,圖書館偶爾開會。
如果是某主任說要開會,那大抵是不重要的廢話會議,可以不用去。
如果是副館長也就是胡偉發消息,那就是要簽到的意思,最好去。
又比如說,關于上下班時間。
明面上館里是早上八點上班,中午十二點下班。
但實際上圖書館不打卡,而且有學生盯著,早上九點多過來,中午十一點走都行。下午同理。
“但有活動的時候不行。”
作為一個資深摸魚大師,夏老師顯然深諳此道。
“不能明面上做的太過分,被別人看見你不在。我倒是無所謂,馬上退休了,你小年輕剛進來,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你的位子呢。”
夏玉蘭提醒。
岑康寧深以為然地點頭。
夏玉蘭終于說累了,拿起杯子去打水,又貼心地問岑康寧需要不。岑康寧趕忙婉拒,說自己沒帶。
夏玉蘭便頓時面露責怪:“怎么能不帶水杯呢?”
岑康寧很虛心地說:“第一天上班,疏忽了,明天一定帶上。”
夏玉蘭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而她剛一走。
像是NPC刷新一樣,那個學生兼職李明玉忽然湊了過來,很大膽地問他:“老師,您真的結婚了啊?”
岑康寧覺得好笑:“是啊。”
又心想,不結婚我還來不了這里呢。
李明玉頓時面露可惜:“太可惜了,您這個長相,就應該造福全人類,怎么能這么早就結婚了呢。”
“不早了。”
岑康寧說。
李明玉:“您多大?”
“29。”岑康寧故意道。
“什么?!”
李明玉不可思議地看向岑康寧,完全不敢相信岑康寧今年竟然快三十了。
這件事顯然讓她信仰崩塌,于是再也不提岑康寧竟然英年早婚這件事。
但沒想到她接下來便是一句:“竟然比祁老師還顯年輕。”
岑康寧喉頭頓時一哽。
“你說的是,祁釗?”
“對啊,就是二樓入口處那個。嘿嘿,他帥吧?”李明玉神秘笑著,與有榮焉一般,大大方方介紹:“那是我導,直到今天以前,我覺得他是我P最帥的老師了。”
岑康寧:“……為什么是今天以前?”
“因為今天我遇到了您啊。”
李明玉道。
“您比他還帥,還顯年輕。哦對了,忘了說,您跟他一樣大,都是29。”
岑康寧:“。”
李明玉:“您這是什么表情?”
岑康寧:“沒什么,就是嗯,覺得有點巧。”
李明玉盯著岑康寧抿唇一笑,兩眼瞇成一道縫隙,跟小狐貍一樣狡黠:“確實巧啊,可惜您結婚了,否則我高低給您跟我導拉拉紅線。”
岑康寧眨眨眼,若有所思:“你經常給你導拉紅線嗎?”
“這倒不是,誰敢啊。”
李明玉道:“只是覺得岑老師您這么好看,才想或許可以試試。您是不知道,釗哥他平時簡直就是個科研機器,除了科研還是科研,白長那么帥一張臉。”
“……釗哥?”
“嗯啊。”
“沒有冒犯的意思,就是我聽說,祁教授他好像脾氣不是特別好,但怎么聽你的口氣,他人還可以?”
“看您怎么定義吧,一般來說校領導肯定覺得他脾氣不好,因為他經常不配合學校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活動。但對于我們課題組的人來說,挺好的。”
“比如?”
“科研能力夠強,能帶著我們發文章;出手大方,不克扣勞務,還經常在群里發紅包。關鍵是他性格還冷,沒事兒的情況下不愛跟人說話,您知道研究生能有這樣一個導師,是我多少輩子積攢來的福氣嗎?”
岑康寧想了想:“確實幸福。”
他不由得想起劉同虎。
確認保研后,岑康寧曾經去劉的課題組里打了一個月白工。
一開始岑康寧覺得沒什么。
畢竟土院之虎聲名在外,岑康寧曾經也在師兄師姐們的PUA下認為,只要能出成果,那么哪怕在過程中辛苦一點,壓榨一點,也沒多大的問題。
至于被導師隨叫隨到,買菜掃地,那不是研究生牛馬們的基操嗎?
岑康寧和其他人一樣,沒吃過好的,所以把劉同虎從桌上隨手扔下來的一點兒骨頭渣也當美味。
但祁釗不一樣。
他是真給學生吃肉啊。
岑康寧看著李明玉身上明顯不便宜的精致Lolita失神地想。
“不過呢,最近聽說好像有情況了。”
李明玉忽然道。
岑康寧:“?”
李明玉神神秘秘:“上回課題組聚餐,我在圖書館值班沒去,聽回來的人說老釗看上隔壁校一個大學生小嫩草了,嘖嘖,人不可貌相。”
小嫩草本人:“……”
李明玉人挺健談的,可能是因為岑康寧年齡相仿的緣故,話題格外投緣。
跟她聊天也能增進對館里甚至對祁釗的了解。
只是聊著聊著岑康寧就感覺不太對勁。
不是,夏老師呢?
她不是去接水嗎?
怎么這都半小時了還不回來。
他于是不停地看向入口處,兩三次以后,李明玉發現了他的目光。
“您是不是想問夏老師?”
“對。她說去接水。”
“不用等了,夏老師去隔壁找她搭子聊天去了。”李明玉擺擺手道。
“啊——”
這是可以的嗎?
岑康寧傻眼。
李明玉顯然對此已經習以為常:“沒什么,反正最近放暑假了,也沒什么事兒。而且您看,咱們這里的位置和后面學生自習的地方隔了這么遠這么多書架,就算我在這里唱跳rap他們也聽不到的。”
岑康寧:“……你會唱跳rap?”
等等,說到這里,岑康寧又想起另一件事來,臉皺成苦瓜:“所以為什么P大圖書館不放暑假。”
他的暑假!
竟然就這么泡湯了。
這么多年來好不容易有一次不用寫作業也不用打工的暑假,結果竟然水靈靈地消失不見。
岑康寧怨氣重地跟水鬼一樣,恨不得伸長了手找個人跟自己沉水里。
然而李明玉:“從來不放啊?你是不是還不知道我們圖書館開24小時?”
岑康寧:“……”
現在知道了。
—
岑康寧再度無比清晰地感知到了P大與普通學校的區別。
就像祁釗跟他的區別一樣。
這種區別是隱蔽的,無聲的。
乍一看上去絕不會發現的。
然而,明明看上去都是一樣的圖書館,尋常學校的圖書館一到晚上就清館趕人,可P大圖書館卻可以徹夜燈火通明。
也許正是這樣的環境,才能與如此優秀的學生們相輔相成,一起搭建top1的那個1。
但說實話,這與此刻的岑康寧沒什么關系。
跟李明玉聊完天以后,夏玉蘭還是沒回來,岑康寧不得不一個人坐在工位上度過下班前的時光。
他沒有玩電腦。
岑康寧覺得第一天來上班就斗地主實在是說不過去。
其實一開始他連手機都不想玩。
在岑康寧的想象中,雖然他是一條不思進取的咸魚,但咸魚也是有底線的。
他的目標就是做一條躺平的不那么明顯的咸魚。
畢竟當了這么多年的乖學生,上課不玩手機,不吃東西,不遲到早退等等習慣已經刻入骨髓深處,一時半會兒根本無法改變。
但現實很快教給岑康寧一個真理:墮落真就是一個瞬間的事情。
九點四十五分。
距離下班還有整整兩個小時零十五分鐘。
岑康寧面無表情拿起手機,在屏幕上瘋狂敲字。
咸魚(上班想炸掉地球版):“@所有人好無聊,來個人陪我聊天【救命】【救命】。”
316只剩五人的群聊里。
老大率先回應咸魚,是一個語音條。
岑康寧放在耳邊聽了一下,只聽老大用口音濃重的英語說了句:“寧寧啊,哥這兒辦簽證呢,回頭找你。”
曹帥:“怎么還拽起了洋屁。”
非洲茍哥:“懂什么,這叫提前適應!”
老三這時也發來消息:“牛啊,老大,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英語口語水平有我當年一些風范。”
老三的英語是宿舍里最好的。
拿過英語競賽獎。
因此說這話明顯就是為了起哄兩句老大,但老大竟然也不惱,又發了句語音條來:“老三,你練英語的參考資料視頻什么的發發我唄,我這兒急需。”
老三也不藏,知道老大馬上就要出國了這會兒肯定心里慌,便在群里說了兩句后就找老大私聊去了。
岑康寧也跟著調侃了幾句。
但他英語水平湊湊合合,做題還行,口語實在一般。
因此沒多久跟曹帥聊了起來。
曹帥其實也忙,他正在做入職培訓。大廠節奏快,壓力大,入職培訓也有績效打分,如果打分打到最低等,簽了合同也得走人。
不過饒是如此情況,曹帥還是逮著岑康寧跟他罵了好長一串傻比領導。
在他口中,那領導又龜毛又嘴硬還喜歡甩鍋。
簡直是劉同虎的Promax版。
岑康寧一聽同情極了,連忙在網上搜索了如何克領導的小妙招發過去。
誰知曹帥過了好一會兒回他:“沒用,他穿耐克鞋。”
岑康寧:“……”
跟曹帥聊完,岑康寧松了一大口氣,心想這下時間總消磨過去了,再稍微磨嘰磨嘰,就到十二點吃飯時間。
一想到這里岑康寧還有些小期待。
P大食堂聽說水平還可以。
比不上網上口口相傳的干飯大學某T,但比起惡名昭著的Q大食堂絕對是綽綽有余。
岑康寧提前在網上做了攻略,知道P大一共有五個食堂,每個食堂有不同的特點。
岑康寧今天想去打卡的叫三食堂。
據說三食堂二樓的黃燜雞一絕,肉多入味還便宜。
結果岑康寧這邊兒黃燜雞配什么奶茶,奶茶加什么小料都想好了,一扭頭看到墻上的表——
怎么才十點??
作者有話說:
還有兩章
第25章
岑康寧第一次切身體會到了什么叫做“度秒如年。”
原來,摸魚的時間竟然如此短暫。
他以為自己至少在群聊里說了兩小時。
畢竟平時316的哥們一說起話來,絕對就是兩小時起步。
但此時此刻他看著墻上的掛鐘,又看了眼想象中非常長,其實非常短的聊天記錄。
終于他意識到什么叫做畢業。
莫名的感傷又再度襲來,幸好此時有一個學生還書,而李明玉還在埋頭看文獻。
像是做賊一樣,岑康寧飛快地貓著腰去拿走了那學生還回來的五本書,將書一一準確無誤放回書架上——
百無聊賴的時光總算得以慰藉。
就這樣,他樸實無華地度過了上班的第一個早上。
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沒發生。
事實上也的確什么都沒有發生。
直到快結束的時候胡副館長來了一趟,問他早上適應的怎么樣,有沒有什么地方不理解。
岑康寧說適應地非常好。
副館長便露出很滿意的表情。
但岑康寧卻注意到,他對本來應該出現在館里卻一直沒出現的夏老師完全不提及。
連問夏老師是不是去接水上廁所了都沒有。
就仿佛夏老師不出現在這里是無比正常的一件事,出現了才叫意外。
岑康寧對此頗感興趣。
但畢竟今天只是他上班的第一天,所以他沒有多嘴,只是提出:“胡館長,我的一卡通什么時候能好?我想去咱們食堂看看。”
“我剛想告訴你呢,我聯系人事處了。人事處他們其實已經發現了錯誤,卡都重新弄好了。但是吧——”
“但是?”
“卡他們給你老公了。”
胡偉憨厚笑了笑,摸著下巴:“你問他要吧。”
“……”
—
說實話,如果不是必須。
岑康寧是真不想跟祁釗在學校里聯系。
倒也不是他跟祁釗的關系有多惡劣,事實上最近兩人相處的還算和諧。
除了偶爾晚上睡覺以后,祁釗會把胳膊腿兒時不時搭在他身上,然后早上還要鄙視一番他的早餐營養成分外。
大多數的情況下,兩人能夠維持相敬如賓。
但岑康寧收了祁釗的錢,又跟人簽了合同,自覺有替對方減少麻煩的義務。
所以肯定是能不打擾就不打擾。
更何況岑康寧來了P大以后才意識到,祁釗只會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更忙。
科研,教學,各種活動。
那句話怎么說的?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祁釗頭上的帽子雖然沒有到王冠那種地步,但岑康寧尋思著肯定也挺重的。
所以他就別給祁釗添亂了。
可事不遂人愿。
饒是岑康寧將自己“合作伙伴”的身份擺的很正。
但在其他人眼里,祁釗卻是他正兒八經的老公。
身為老公,幫法定伴侶拿一卡通,在普世價值觀下簡直是最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但問題又來了。
他要去取嗎?
還是今天中午先湊合,等到晚上回家以后再問他要?
十二點前的最后十五分鐘,岑康寧又被迫體會到了一把什么叫做“光陰似箭。”
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在今早的岑康寧身上體現了個淋漓盡致。
當他希望時間漫長一點的時候,時間過的飛快。
當他希望時間快點再快一點的時候,卻度秒如年。
眼看著十五分鐘的時間馬上就要過去,岑康寧嘆了口氣,心想,要不還是算了。
他今天就先放棄食堂黃燜雞。
在校外隨便對付一口得了。
畢竟據他觀察,P大校外的小餐館也是頗為豐盛,而且能開在學校附近的店,味道再差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岑康寧這樣想著,拎起包站起身來,準備下班吃飯去。
結果不湊巧。
這時剛好來了個學生校園卡被消磁了。
岑康寧只好又重新放下包,先替學生操作校園卡的事情。
解決消磁很簡單,沒人教岑康寧,岑康寧看李明玉操作了一遍自己就會了。
可意外有時就是會在猝不及防的時候出現。
風平浪靜的一整個早上,好不容易岑康寧要下班了,結果下班前的最后一分鐘,來了這么一位學生。
魏書訓?
怎么會是他。
岑康寧看著手中的校園卡照片,有一瞬間的怔楞。
其實岑康寧的反應已經很快了,短暫的怔楞后他立刻回過神來想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幫魏書訓充磁。
可到底還是他這張臉太好認。
所以魏書訓很快也認出了他。
而比起岑康寧默不作聲的驚訝,魏書訓的情緒顯然就沒那么內斂。
他直接抓住了岑康寧的胳膊,聲音很是激動:“寧寧,是你!你怎么在這里?”
岑康寧:“……”
他默念著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的口訣,充完磁后,不動聲色甩開魏書訓的手,而后緩緩抬起頭來,微笑:“你好同學,你的卡好了。”
魏書訓卻已經顧不上什么校園卡的事情,不算小的眼睛里閃爍著異樣的驚喜。
“寧寧,你也來P大了。”
“是保研嗎?還是考進來的?不管怎么樣我就知道你肯定可以的。”
“那你今天中午有沒有時間,我們一起去食堂吃飯吧,我請你。”
魏書訓喋喋不休,并試圖再度用手抓住岑康寧。
岑康寧躲了好幾下都沒躲開,被他蹭到了自己價值一萬三的阿瑪尼襯衫,再好的脾氣也有些生氣。
“魏書訓,我上班呢。”
他提醒。
魏書訓卻渾然不覺,仍舊自顧自地,嘴巴興奮地張張合合:“我知道,學生兼職嘛,這不是十二點下班了。走吧走吧,你剛來我們學校,肯定還對這邊兒不太熟悉,我帶你去食堂。”
岑康寧一時感到苦惱。
心說魏書訓怎么還是這樣。
這都五年過去了,一點兒也沒變。
還記得當初在高中的時候兩人第一次見面,魏書訓是被學校里請回來做報告的優秀學長。
岑康寧當時還對自己的大學生活抱有幻想,于是在報告結束后也躍躍欲試地湊上去想要問優秀學長幾個問題。
沒想到看似高傲的魏書訓熱情異常。
岑康寧問了一個問題,魏書訓給他回答了三個。
不僅回答了岑康寧需要考多少分才能進入P大,還回答了他低分擦過分數線進了天坑專業以后第二年該如何絲滑轉專業的問題。
又覺得不夠。
甚至連保研問題也跟岑康寧分享。
“P大人人都能保研,只要你別掛科就行。”
岑康寧還記得,那天的魏書訓這樣意氣風發地告訴他。
事實證明這一點他沒說錯。
后來魏書訓果然以專排倒數第三的分數成功保研。
PS,倒數第一第二都有掛科。
那時候岑康寧還很年輕,他覺得這個學長人怎么這么好,如此優秀還熱情。
他并不覺得魏書訓非同一般的熱情對他來說有什么困擾。
相反,還因為P大濾鏡。
岑康寧覺得魏書訓的熱情對自己來說是好事。
這不,三兩句的功夫,他都學會該怎么在P大轉專業了。
渾然不覺對當時的他來說。
準備下一次模擬考才是正經事。
直到后來,岑康寧漸漸長大了,知道自己與P大無緣,也成功被Q大錄取,多少多了些見識。
魏書訓的P大相關“知識點”對岑康寧來說再也不構成興趣。
魏書訓便開始跟他分享兼職相關的事情。
是的,跟岑康寧相似,魏書訓的家庭情況也不太好,也有助學貸款。
但二人的區別是怕P大的獎助學金體制顯然比Q大好上不止一倍。
魏書訓就算不去兼職,靠著P大的助學金,也可以在校園里生活的相當滋潤。
然而這并不妨礙魏書訓時常跟岑康寧分享兼職消息。
有時是一兩天的玩偶兼職。
有時是某音樂節大學生志愿者。
有時又是這樣——
“寧寧,我有一個高中學弟想找我補課,但你知道的,我太忙了,你要不要替我去?時薪有一百,我跟他說了,你也很厲害,高考670,他同意了。”
當時的岑康寧應該是很缺錢吧。
大一的第二個學期。
有一天開始,忽然,沒有任何預兆地,每個月他會得到的三百塊沒了。
黃叔叔說:“不好意思啊小寧,最近工地上吃緊,工人要發工資,你這邊兒我先欠著。”
岑康寧沒說什么。
他只是默默地從卡里取出自己暑假打工僅剩的兩千交給黃軍。
黃軍一開始還想推辭,但娟姨抱怨說黃光遠該交學費了,黃軍就收了。
那天開始。
岑康寧沒有生活費不說,每到十五號,還總會被李寶娟若有似無問一句兼職工資的問題。
但岑康寧從卡里拿出來的那是暑假工的工資。
大一開學后又是軍訓又是上課,他根本沒時間打工。
于是他開始在魏書訓的介紹下,去給人當家教。
一開始很好。
岑康寧每周去兩回,每回兩個小時,一周賺四百。
對岑康寧來說,簡直是天降巨款。
畢竟一周四百一個月就是一千六,以岑康寧的消費水平夠他在學校花三個月還不止。
也因為這件事岑康寧一直非常感謝魏書訓。
所以他默許了魏書訓每天晚上的消息轟炸,甚至在魏書訓開始明目張膽追他的時候,哪怕心里沒那么喜歡心動,也會覺得自己是否應該給魏書訓一個機會試試。
直到兩個月后。
學弟的家長拿到學弟節節升高的考試成績后非常高興,給岑康寧包了一個大紅包的同時,問他:
“小岑老師實在是太厲害了,多虧了你我兒子這回模擬考才能上重本線。我想了想,還有最后的三個月,這三個月沖刺一把,能不能麻煩小岑老師每周來五天,當然工資上好說,我愿意給您把時薪從三百提高到五百,小岑老師意下如何?”
岑康寧一直知道學弟家里不缺錢。
他工作的地點在A市別墅區。
每回來上課,學弟的家長也都會給他準備好車厘子草莓等貴價水果。
所以他收時薪一百收地非常心安理得。
再加上他也的確是兢兢業業,拿出自己畢生功力來教導學弟。每回上課前光是備課都要耗費他不少時間。
可岑康寧從未想過,他的時薪其實是三百。
甚至哪怕魏書訓抽成比例是五五呢,岑康寧也會覺得合理,畢竟這是他介紹給自己的工作。
但時薪三百他拿走二百。
抱歉,岑康寧不能接受。
從學弟家出去以后岑康寧就跟魏書訓攤了牌,而那天正好是他在微信上答應魏書訓說“試一試”的第二天。
后來魏書訓來找他,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說:“寧寧,我們復合好不好?”
岑康寧頓時感到很無語。
作者有話說:
[菜狗]
第26章
岑康寧莫名想起高中的時候一個女生給他算命。
岑康寧本來不打算算。
因為他覺得自己命不太好。
那女生堅持要算,并說自己家傳絕學,算得很準。
岑康寧拗不過她,就告訴了她自己的出生年月。然后女生在草稿紙上一通寫寫畫畫,忽然驚呼出聲:
“岑康寧,你這人身上怎么那么多爛桃花啊!”
當時岑康寧高一。
他還不太明白爛桃花意味著什么。
雖然那個時候岑康寧就已經很受歡迎,經常有小男生小女生給他桌兜里塞早餐。
但岑康寧記得很清楚,那女生用憐惜的眼神看著他,同情他:“爛桃花就是容易遇到渣男,岑康寧,你好慘哦。”
岑康寧是什么反應呢?
可能是跟現在一樣。
就覺得,哦,果然如此吧。
他面無表情地聽著魏書訓將多少年前的陳詞濫調一遍又一遍重復著,沒有生氣,只覺得有些好笑。
“寧寧,你不會還在為當初的事情介意吧?”
“我說了,那只是個誤會。”
“其實我只想收一半中介費的,至于剩下的那一部分,我是想等我們正式約會的時候再作為驚喜告訴你。”
“寧寧……”
說到后面,連好笑都不覺得了,岑康寧開始陷入神游狀態。
身體雖然還在原地,靈魂卻早已飄去了校外琳瑯滿目的小飯館,開始思考今天是吃麻辣燙還是過橋米線的問題。
倘若不是如此的話。
以他的視力,一定可以看到不遠處正在靠近的熟悉身影。
但很可惜,他沒注意到。
所以等他回過神的時候,穿著跟他同款不同色襯衣的男人已經居高臨下,冷冰冰地拽住了魏書訓的手——
那手當時就停留在距離岑康寧約莫只有三十公分左右的距離。
檸檬海鹽的味道倏地一下就飄了過來。
—
魏書訓很生氣。
如果不是忽然冒出來的這人出來攪局,就差一點,他就能摸到岑康寧的臉。
可怒火才剛冒出來,還來不及爆發。
他看清來人的臉,喉嚨瞬間卡了殼。
“祁,祁教授……”
怎么會是他?
魏書訓懵了。
雖然祁釗跟他并非同一個專業,然而祁釗本人在P大實在太有名氣,魏書訓想不知道都難。
遠的不說,圖書館二樓就有祁釗的大幅宣傳海報。
正是因為如此祁釗竟然出手阻止他接近岑康寧。
他就更覺得驚奇了。
他們倆的事情,跟祁釗有什么關系?
魏書訓很快意識到這也許是一場誤會,祁釗可能是覺得他在跟岑康寧吵架。
作為老師,他有責任阻止兩個學生的吵架。
意識到這一點后魏書訓正要開口解釋,岑康寧溫柔的聲音忽然在他耳畔響起。
“老公,你來接我吃飯?”
“我好了,馬上就可以走。”
有如一聲春雷在原地炸開,噼里啪啦電閃雷鳴。
魏書訓被前所未有地震撼,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五分鐘后面前已經空無一人才堪堪蘇醒。
但他還是不能理解。
怎么就是老公了呢?
—
岑康寧正跟在他“老公”的身后往食堂走。
從圖書館到食堂的這條小路又好看又僻靜,道路兩旁是郁郁蔥蔥的綠植,時不時還能看到草叢里打盹兒的小貓咪。
祁釗這趟過來當然不是專門為了從天而降英雄救美,而是為了給他送卡。
拜他所賜。
岑康寧今天就能吃到三食堂的黃燜雞。
是以岑康寧的心情還是挺不錯的,下班前小小的插曲并未影響到岑康寧愉悅的心情。
他腳步輕快,嘴里哼著愉悅的小調,不忘眉眼彎彎笑著跟祁釗打趣:
“老公覺得哪個食堂最值得推薦?”
祁釗腳步忽地頓住,轉頭看向岑康寧。
岑康寧覺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和平時不太一樣,具體點來說,就是看上去有些不太高興。
可岑康寧不明白祁釗為什么不高興。
因為他麻煩到了他?
因為實驗不順利?
下意識地,岑康寧也在原地停住腳步,然后跟祁釗道歉:“對不起,我本來是想晚上回去再問你要卡的。”
但祁釗說:“不是這件事。”
岑康寧:“那是?”
祁釗:“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我們的結婚協議最終版2.0(6月3號修正版)。”
岑康寧很遲鈍地反應了一會兒,想起這件事來:“哦,就是我醉酒第二天簽訂的那版?”
“對。”
祁釗肯定了岑康寧的記憶,但態度仍舊生人勿進。
“不過其實接下來我要說的這一條,在初版中就已經經過你我雙方確認。”
“哪一條?”
“第二頁第三條;附錄信息位于第十三頁。”
岑康寧沉默了一會兒,選擇直接打開手機原文件。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個曾經被他劃過勾,表示對此完全沒有異議的條款:
“甲乙雙方承諾在合同存續期間不發展與第三者的任何男女、男男感情/性伴侶關系。”
岑康寧:“……”
他覺得祁釗可能是誤會了什么,正要張嘴跟祁釗解釋。
祁釗再度開口:
“請看附錄頁。”
岑康寧皺著眉頭,順著他的話把PDF翻到十三頁,不出意外他看到了數條關于第三條約定的詳細解釋信息。
包括但不限于感情,性伴侶關系的界定。
以及為什么祁釗要在合同中增添這一條約定的必要性。
“接吻時的菌群交換可以達到每秒鐘800萬次,性行為更是能夠達到上千萬次,如果不正確使用安全措施,這個次數還要再翻倍。”
岑康寧:“……所以?”
祁釗面無表情,聲音也像機器閱讀文獻,幾乎一字一頓,只有最熟悉他的人能夠面前聽出來他語氣里幾分異樣的生硬:
“我不想跟一個沒有經過任何體檢的陌生人在有可能的概率下交換菌群。”
“……”
短暫的沉默后。
岑康寧開始覺得離譜。
“不是,你覺得我跟魏書訓接吻上/床?”
“魏書訓?”
“就是剛剛那個男的,這不是重點。”岑康寧說著說著火氣上涌,因為可能被誤解而渾身顫抖,指尖都仿佛在戰栗:
“重點是,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在你眼里,我是那種跟隨便一個人就會接吻發生性關系的人嗎?”
祁釗沉默不語。
有那么一個瞬間,祁釗很想告訴岑康寧,那不是隨便一個人,而是魏書訓。
能夠如此精準地報出姓名。
想必兩人絕不是第一次見面。
何況,祁釗想到方才他走進文藝館大門后第一眼看到的場景。
岑康寧坐著,唇角微微上揚,眼神柔和帶著笑意。而后那個叫魏書訓的研究生著了迷一般伸出手去摸岑康寧的臉,岑康寧并沒有拒絕。
之所以會得出岑康寧并未拒絕的結論,是因為若不是祁釗出手,那只手一定會落在岑康寧的臉上,然后兩人皮膚接觸,產生菌群交換。
不知道為什么。
也許是因為回國后潔癖比從前更嚴重了。
見到這一幕,祁釗感到非常不適。
他很少出手干涉別人,這還是第一次,行動快過理智。等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沒做任何防護措施,攥住魏書訓的胳膊。
很有意思的是。
魏書訓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羞愧,而是惱怒。
兩人是什么關系才會在這種情況下產生惱怒?
祁釗并不擅長人際關系,但也知道人與人之間都有社交距離,能夠突破社交距離的關系都不簡單。
就好像祁釗自己。
其實也有數次莫名產生過跟岑康寧突破社交距離的想法。
但通通都被克制。
岑康寧是人,不是貓。
所以,祁釗認為自己有必要提醒岑康寧兩人結婚協議上的相關內容。
至少在兩人婚姻破裂以前。
祁釗會遵守。
岑康寧也必須遵守。
可祁釗沒想到岑康寧會這么憤怒。
是的,憤怒。
祁釗用這兩個字來形容此刻的岑康寧。
眉尾上挑,瞳孔放大,雙手成拳緊緊地攥著,頭頂上空仿佛要冒出火來,無論從什么角度來看都很憤怒。
但祁釗并不理解。
他不過是基于已有的合同內容提出建議。
有這么值得憤怒嗎?
略加思忖后,祁釗謹慎地回答:“如果你認為這項條款對你來說過于嚴苛,我愿意追加承擔補償條款。”
“補償?”
岑康寧都快氣笑了。
這是補償的事情嗎?
“對,補償。”祁釗說著拿出手機,直接打開PDF開始編輯,認真道“由你來開價吧。”
岑康寧:“……”
說實話,岑康寧原本是還想要解釋的。畢竟事情很簡單,無非是他遇到了一個曾經的爛桃花要對他死纏爛打,恰巧又被祁釗遇見的小事兒。
他跟魏書訓從前不會交換菌群,今后也不會。
甚至他也并不覺得跟祁釗簽合同約定好不戀愛不亂約有什么“喪失人權。”
因為岑康寧如今跟祁釗同居。
他同樣也希望祁釗最好做到這一點。
亂搞的臟男人請離他有多遠有多遠。
可祁釗如今擺出一副用錢可以買到一切的架勢,岑康寧忽然就不想解釋了。
祁釗不是喜歡拿錢砸嗎?
好啊,那就談錢。
岑康寧冷笑一聲,雙手抱胸,說:“行,既然如此,你給我一個月再多一萬,我就答應你。”
岑康寧想,既然他在祁釗眼里都是那種隨便跟人接吻上床的人了,那要一個月一萬補償那也很合理。
至于祁釗本人支付不支付的起,會不會生氣。
管他呢。
總之岑康寧現在很生氣。
他是一個有氣就要撒的人,哪怕對方在這段關系里從各種程度上占據主導權,岑康寧也有辦法讓對方膈應。
但岑康寧沒想到的是。
對于他堪稱離譜的報價,祁釗竟然想也不想,一口答應。
“可以。”
“?”
“我現在就添加補充條款,稍后將完整版發給你。”
—
二十分鐘后。
岑康寧坐在三食堂二樓靠窗邊的座位上,見了鬼一樣地收到祁釗新合同的同時,銀行卡被迫接收到他的轉賬。
算上本來合同里就有的一萬。
也就是說,祁釗現在一個月要給岑康寧付兩萬,比目前曹帥在大廠的工資都要高。
還不用扣稅。
特么的。
岑康寧暗罵了一聲,心想,這就是有錢人的高傲嗎?讓他有心想罵都罵不出來。
他應該開心的。
因為銀行卡余額又漲了,且這筆錢還是可持續收入。
照這么算下來,再加上每個月P大發給他的工資,他要不了兩個月就能還清自己身上四年的助學貸款。
可這分明是岑康寧從前夢寐以求的事情。
也是岑康寧嫁給祁釗的目的。
岑康寧卻還是不太開心。
也許是慕名而來的黃燜雞并沒有想象中好吃,雞肉是冷凍貨,不太新鮮,土豆燉的時間不足,不太軟糯,米飯也蒸硬了。
岑康寧勉強吃了一部分填飽肚子。
剩下的一多半再也吃不下去。
他食之無趣地離開食堂,不知不覺走到P大的操場。
這會兒正是中午,六月底的太陽很熱烈地懸在空中,炙烤大地,空氣中傳來橡膠跑道被熱化的難聞味道。
操場上沒多少人,偶爾有人經過,也都是打著傘快步離開。
只有岑康寧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操場溜著彎。
一開始很平靜,因為沒人打擾他。
不會有人莫名其妙地出現,說一些有關于接吻交換菌群的冷知識惹他生氣。
走著走著岑康寧卻忽然覺得很暴躁。
他像是一個不斷被打氣,終于達到臨界點膨脹爆掉的氣球。
氣球在爆炸前的最后一秒都還維持著體面,爆炸的時候卻沒有絲毫理智可言,只顧著找到祁釗的微信,對他打字發泄:
“祁教授,作為一個普通科研工作者,您的收入是不是太高了點兒?”
作者有話說:
兩人之間肯定是會有小矛盾小摩擦的
只有摩擦以后感情才能更精進
不過大家放心,矛盾的時間不會太久,一兩章就解決啦[撒花][撒花]
第27章
其實岑康寧對祁釗的收入水平一直都很好奇。
他有了解過大學教授的工資水平。
不算額外的灰色收入。
只說工資,獎金,補貼,普通大學教授賺的一點兒都不算多。
一個月兩三萬左右吧。
跟大廠員工差不多。
也許祁釗在國外的時候會高一點,斯坦福畢竟發工資用美元。
但想想祁釗那輛招搖的cybertruck,再想想他位于市中心那套二百平高級公寓。
岑康寧始終覺得,祁釗是不是太有錢了點兒。
當然,他從前沒有細究什么。
因為祁釗有沒有錢,有多少錢跟他沒太多關系。
他跟祁釗的關系就是簡單的甲乙方雇傭,他收錢替祁釗辦事兒,僅此而已。
可今天不知怎的。
也許是覺得被誤解了很不爽。
又也許是覺得祁釗眼也不眨地一個月給他兩萬的態度很高傲。
總之,岑康寧就是要犯這個賤。
他非得惡意揣測一下祁釗不可。
“我聽說有些教授會套用科研經費,祁教授,你應該不是這種人吧?”
祁釗還沒有回復。
岑康寧想了想又補充:
“如果您真是這種人的話,萬一以后您發給我的補償被回收怎么辦?”
祁釗在十五分鐘后回復他的質疑。
與岑康寧想象中的文字辯解不太一樣,祁釗給他的回應是數張圖片。
其中一張圖是美股持股截圖。
岑康寧在里面發現了英偉達,谷歌,蘋果等價值不菲的股票,看得出祁釗是常年持有。
第二張則應該是比特幣。
岑康寧不太知道比特幣如今的價值,但從祁釗持有的數目來看,他的賬戶應該相當值錢。
再有一張則是家族信托相關。
這就完全超出了岑康寧的信息繭房。
岑康寧只知道像他這樣的家庭出身可能這輩子都用不上了解家族信托,但祁釗有兩個。
一個來自父系。
一個來自母系。
釗哥:“現在可以放心了嗎?”
咸魚(上班想炸掉地球版):“……”
【對方不想說話,并對你拋出一坨便便。】
岑康寧找事無果,反倒被莫名羞辱了一通,瞬間從憤怒的咸魚變成了一條被大太陽曬干的咸魚。
被曬得蔫蔫巴巴的咸魚灰溜溜地回到了工位上,氣憤不已地將祁釗的昵稱重新改成大名以后,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六月底的天氣空調房里很好睡。
外面是炎炎夏日,圖書館里冷風習習。
天氣太熱了,連鳥都懶得叫,圖書館里也沒剩幾個人,世界極度安靜。
照理說這樣的環境岑康寧應該睡個好覺的。
他昨晚因為第一天上班也沒睡好。
剛剛又在大太陽底下暴曬了一圈兒。
但很意外,岑康寧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他開始做夢,并夢到很多從前他并不是太樂意回憶起來的事情。
起先是一個初中男孩兒放學回了家。
家里很忙碌。
女主人忙著在廚房做飯,廚房里吸油煙機一刻也不停地開著,狹小的房間里時不時傳來女人教訓小孩子的聲音。
男主人則正忙著在客廳打電話。
臉上帶著卑微的笑容。
上一個工程結束了,新的工程還沒著落,男主人要在最快速度找到活干,才能繼續撐得起這個六口之家。
男孩兒回家以后本來是想先寫作業的。
初三課業很重,就算是他也覺得不太輕松。
但轉眼瞥見衛生間里被泡著的衣服,不知道泡了多久,深色的衣服已經開始在盆里有些褪色,水被染的棕黑。
男孩兒猶豫了下,最終決定先把作業放一放。
他想力所能及地幫家里干點事情。
對初三的男生來說,這種活其實不算什么,尤其岑康寧雖然看起來瘦小,力氣卻很大。
洗一盆衣服而已。
對他來說輕輕松松。
可衣服洗到一半,原本人在廚房的女主人忽然進了衛生間。
男孩兒手里當時正拿著盆里的衣服,正打算放洗衣粉揉搓,結果啪——地一聲。
女主人的巴掌不由分說扇了過來。
“你干什么?”
男孩兒當時還會委屈,他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眶瞬間泛了紅:“我,我洗衣服。”
“誰讓你洗的?你為什么不洗別人的衣服,只洗我老公的?連內褲都洗,你要不要臉?”
“不是,我沒有……”
忘記了那天最后他是如何辯解,好幾年前的記憶早已經模糊不清。唯獨當時那種百口莫辯,被冤枉,被誤解的心情,岑康寧一直記得。
他應該回擊的。
當時就應該回擊的。
大大方方地告訴她:“我才沒有看上你的老公,你老公又老又丑,只有你看得上。”
也告訴他:
“憑什么認為我跟魏書訓有一腿,在你眼里我的品味有那么低?”
可惜因為種種原因。
當時并沒有想到這些反擊的話語。
如今在夢里又想起來,難免懊惱至極。
“小岑老師,小岑老師……”耳邊開始響起熟悉的聲音,伴隨著手指關節輕輕敲擊桌面。
想到自己今天開始上班。
岑康寧倏地抬起腦袋,醒了。
“幾點了?”
李明玉趕緊安慰他:“放心,也就三點。”
早上才說過要躺平的不那么明顯的岑康寧:“……”
—
雞飛狗跳的上班第一天就這么在岑康寧的超長午覺中華麗麗地過去。
也許是因為睡懵了。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對岑康寧來說相當好度過。
他感覺自己只是發了一會兒呆,然后又去上了兩回廁所,就到了下班時間。
當然岑康寧沒什么覺悟留下來自覺加班。
五點一過,另一個值班學生兼職到位后,岑康寧跟他簡單打了個招呼,就拎包走人了。
這會兒正好也是飯點。
岑康寧就在食堂解決了晚飯。
他晚飯一般吃的簡單,一個菜夾饃外加一碗麻辣米線就解決。
意外的是隨便找了一個食堂窗口味道竟然不錯,遠超過中午的黃燜雞,岑康寧默默將窗口的位置記下,決定之后再來光顧幾次。
吃完飯后就直接回家。
岑康寧跟祁釗不一樣,沒有科研壓力,不需要加班加點。
滿打滿算回到房子的時候不過下午六點。
此時天色還是很亮,客廳的窗簾被拉開,從室外照進來已經不算特別強烈的光線。
岑康寧看著光線投在地板上,目光所及處幾乎看不到任何灰塵顆粒,便知道白天應該是鐘點工來過,房子里被細致打掃過,所以地板干凈如新。
說起來他也在這套房里生活了大半個月。
對這套房的每一個細節都很是熟悉。
他知道下午六點的光線會從什么角度投射進來,也知道鐘點工一般會在下午兩點用臨時密碼進門進行清潔。
可不知怎的。
都說二十二天就足夠人養成一個習慣。
但此時此刻岑康寧站在這間他已經生活居住了二十二天的房間里,卻忽然產生一種陌生感。
怎么說呢?
就好像是其實他從未真正了解過這間房一樣的那種陌生感,從墻紙的暗紋,再到地板的石材,甚至總是空無一物的茶幾。
每一個微小的細節都那樣的讓岑康寧不適應。
這種陌生感突如其來,也讓岑康寧猝不及防。
可他并不討厭,甚至大有一種縱容的意味在其中。
于是,冷戰就這么開始了。
—
毋庸置疑,這場由岑康寧單方面開啟的冷戰祁釗一開始并未接收到信號。
在這方面祁釗一向很遲鈍。
再加上他早出晚歸生活規律,也的確是沒多少時間觀察岑康寧。
種種因素導致,等祁釗意識到岑康寧也許在跟自己冷戰的時候,兩人已經到了一種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都不會說話的地步。
分明從前他們還能探討幾句關于營養元素的話題。
起初祁釗并不在意。
他認為岑康寧可能是那天心情不太好。
也許是那天早餐麥當勞的薯餅炸地不夠酥脆,可樂沒帶冰,祁釗知道至少有兩回岑康寧都因為這件事在生氣。
但當天晚上,
祁釗躺在床上以后,很意外地,他晚睡了兩分鐘,沒能聽到岑康寧的晚安。
自從兩人被迫躺在一張床上以后。
不知從哪一天起。
出于禮貌,兩人開始互道晚安。
祁釗說完晚安以后,臥室的燈會滅掉。而岑康寧的晚安一般不太準時,偶爾提前偶爾延后。
祁釗一開始不習慣自己的房間里有另一個人的存在,久而久之卻也養成了聽到晚安后再闔眼的慣性。
可這天晚上。
他沒能等到。
第二天清晨他驅車趕往學校,八點鐘左右的時候一個博士生進來找他。
兩人聊了會兒實驗數據處理的問題。
很快博士生看了他一眼,問他:“釗哥,昨晚沒睡好?”
祁釗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尾:“怎么看出來的?”
“你肯定不知道自己稍微一沒睡好就有黑眼圈。”博士生指著眼眶下的位置笑道:“不至于吧,昨晚也沒加班啊。”
課題組的成員們都知道祁釗作息規律。
只有偶爾的意外加班才能影響祁釗休息。
但今天很奇怪,昨晚課題組沒人做實驗,祁釗也準時回家了,結果祁釗頂著黑眼圈,連他自己都沒發現。
祁釗沉默了片刻,思考是否要將他也許和岑康寧正在冷戰的消息告訴學生。
一般情況下,祁釗不喜歡跟人探討自己的私事。
但今天情況不一樣。
只靠他自己,實在無法判斷岑康寧最近的情緒。
于是簡單敘述后。
博士生摸著下巴:“也就是說,你的一個朋友忽然不理你了,是嗎?”
“不是朋友。”
祁釗糾正:“我們是合作伙伴關系。”
那博士生揮揮手:“都能影響釗哥你睡眠了,肯定不能算普通合作關系。”
這件事解釋起來很麻煩。
祁釗于是不再糾正。
博士生又道:“釗哥你是不是什么時候得罪他了?”
祁釗很果斷地回答:“沒有。”
他與人交往一向保持分寸,跟岑康寧更是如此,每一時每一刻都無不按照合約內容行事。
如有遇到合約外的情況,他也會立刻補充合約。
博士生卻并不信,狐疑地看著祁釗:“我才不信,肯定是釗哥你什么時候得罪他了,人家才不理你。”
祁釗抿唇不語。
博士生又是覺得好玩又覺得自家導師可憐,便終于正經出主意道:“好好想想冷戰前你們最后一次對話,如果真是釗哥你的錯,就好好賠禮道歉,然后哄哄人吧。畢竟別人比你年紀小,平時鬧點兒小脾氣很正常。”
祁釗的好習慣是好學。
且在自己不太懂的領域很樂意傾聽他人建議。
于是按照博士生的辦法,十分努力地在過去一周龐雜的記憶里開始提取跟岑康寧冷戰前兩人的最后一次對話。
結果意外發現,竟是在一周前。
岑康寧竟然有一周都不理他了。
他愕然于這個事實的同時,忽然又蹙起眉心,警惕地抬眼:“你怎么知道他比我小?”
博士生:“嘿嘿嘿~”
十分鐘后,課題組名為“釗哥不評杰青不改名”的小群里。
大師兄震撼發言:“號外號外,釗哥惹小嫩草生氣了,小嫩草直接不理釗哥了。”
早上八點半的群聊本來無比安靜。
課題組的人該卷的在卷,該睡的還在睡。
結果此言一出,本來還在沉默的師弟師妹們一瞬間全冒了出來。
“什么情況什么情況?師兄你怎么知道的!”
“嘖,我就知道遲早有這么一天。”
“早知道加一,期待機器人會談戀愛果然還是想太多,俺覺得最多再不到一禮拜,小嫩草就會徹底醒悟,和釗哥拜拜。”
但大師兄說:“那可不一定。”
“怎么說?”
“我出門前看見釗哥在買禮物,以釗哥的財力,說不準禮物一到位,過兩天就和好了。”
—
周六的下午。
岑康寧在自己的小套間里昏天黑日打游戲,出來在冰箱拿飲料的時候,發現家里來了幾個陌生人。
陌生人穿著整齊劃一的深藍色工裝。
正拿著尺子和電動螺絲刀在對著主臥室里的方向比劃。
岑康寧見到祁釗也在,本來想開口問祁釗兩句,可話剛到嘴邊又想起兩人正在冷戰。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一星期。
岑康寧現在已經沒那么生氣了。
但冷戰這回事就是這樣,除非有人肯先一步低頭給臺階,否則斷然不可能輕易結束。
想了想,岑康寧最終還是沒給這個臺階。
他拿好飲料以后就回去繼續打游戲。
房間隔音很好,因此隔壁電鉆嗡嗡的聲音也傳不過來,岑康寧一直打游戲。打到十點半以后洗了澡,準備跟平常一樣回祁釗的房間里休息,像以往一樣,結束跟祁釗不說話的第不知道多少天。
然而推開門。
主臥室里的格局大變樣。
舒適的兩米大床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兩張同樣大小,規格的新床鋪,中間隔出一個過道那么寬。
祁釗正站在床前,手里拿著一個遙控器。
聽到門響后他轉身,主動對岑康寧說話:“你回來了……”
“不至于吧?”
嗡地一下腦袋炸開。
岑康寧憤怒地打斷了祁釗接下來對這兩張床的介紹,再也無法維持理智與體面:
“我都答應你遵守合同了,也收了你的錢,結果你還是擔心我跟人在外面亂搞嗎?”
“……”
祁釗沒想過岑康寧會這么想。
他重新買床,只是因為前兩天查看了臥室監控,發現自己睡覺的時候偶爾會打擾到岑康寧,遂向品牌商訂購了這款私人訂制的大床。
這張大床比原有的大床還要更寬出五十公分。
優點是可以利用遙控器,隨時一分為二,或是二合為一。
如此一來,岑康寧今后就不必煩惱于祁釗夜晚的打擾,也不必擔心白天自己的母親劉海俐女士忽然襲擊。
祁釗本以為這至少是一個能夠讓岑康寧高興的舉動。
可岑康寧還是不高興。
非但不高興,甚至更生氣了。
發完火后岑康寧徑直拿了自己的枕頭,生氣地奪門而出,當天晚上直接睡在了沙發上,一副不想搭理祁釗,看都不想看到祁釗的樣子。
祁釗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這種棘手的情況。
所以也沒能說出口,除了可分離式大床以外,廚房里還有他新買的空氣炸鍋,以及一個全自動小型制冰機。
作者有話說:
寧寧:生氣![憤怒]
祁教授:一定是今天早上的可樂不夠冰[藍心]
第28章
岑康寧躺在沙發上一個人生悶氣。
連最愛的手機都沒刷。
其實他也不懂自己為什么忽然發這么大的火,還是對祁釗。
以岑康寧過往的性格,就算有人惹他生氣,譬如何明博跟魏書訓當年那樣,岑康寧也不會對這兩人發火。
最多最多,他會冷著臉忽視他們。
又或者像上回遇到何明博一樣,笑著陰陽兩句。
岑康寧的骨子里似乎就沒有發火的基因,他連罵人都是笑著的。
可他這樣一個人,今天竟然莫名其妙發了這么一通火,連本尊事后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他試圖回想起當時的場景。
理所當然回憶不起來,當時只覺得太氣了,就好像有一股火嗡地一下燒到了腦袋上,根本控制不住。
似乎當時祁釗還在說什么。
但岑康寧一句都沒聽。
倒也不后悔,因為岑康寧用腳趾頭都能猜到,無非又是一些關于菌群交換的歪理。
可為什么會生氣呢?
兩人不是只是合同關系?
想不通。
一想到這里岑康寧又有些生氣,氣到眼眶都開始酸痛,開始小聲地罵罵咧咧:
“你嫌我臟,我還嫌你呢。”
“你晚上睡覺胳膊搭我臉上,差點塞我嘴里,我說你了嗎?”
“還有,我看上去是那種品味很低,愿意跟魏書訓在一起的人嗎?”
他越說越覺得傷心,忽然間也明白自己發火的根源。
過去不對那些人發火,只因為覺得沒必要。
對何明博和魏書訓那種人,何必呢。
可祁釗一開始不是這樣的,至少岑康寧以為不是這樣的。
那天岑康寧醉酒,是祁釗照顧了他一整晚。他容忍了自己發酒瘋時候的離譜行為,并且將一整晚的情況記錄下來,告訴岑康寧也許有酒精過敏。
那時候開始,岑康寧認為也許跟祁釗結婚并不是一件壞事。
雖然祁教授性格古板,還有隱形的媽寶風險。
但岑康寧以為,能夠愿意照顧神志不清醉鬼一整晚,還愿意陪他玩幼稚的貓咪扮演游戲的人,怎么壞都壞不到哪里去。
更何況后來岑康寧了解到祁釗的生物鐘。
更意識到那晚祁釗為自己的不負責任付出了什么。
但今時今日,此時此刻,岑康寧不得不承認自己看走眼了。
二十九歲這個條件還沒結婚。
他早該知道的。
如果祁釗但凡是個正常人,早就該被媒人踏破了家門,哪里輪到岑康寧?
只是如今后悔也來不及了。
一不小心上了賊船,還是有編制的那種。
岑康寧努力想了許久食堂的麻辣米線,還有圖書館的空調及午休時間,總算把申請離婚的念頭勉強壓制下去,這才睡著了。
—
第二天岑康寧醒來的時候祁釗已經不在房間。
岑康寧的身上多了一個毯子。
岑康寧一邊惡狠狠地拿開毯子,冷酷無情道:“誰要你的毯子?”一邊還是忍不住善良,將毯子折好,放回臥室里。
臥室和昨晚的情況已經有些不太一樣。
原本分開的兩張床忽然間合二為一,組成一張比原先更大的大床,床品還是從前的床品。
岑康寧見到這一幕后忽然怔了一下,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誤會了什么。
但很快思緒被震動的手機打斷。
電話來自許久沒聯系的郭振。
岑康寧接通電話,振哥熟悉的聲音立刻順著手機傳過來:“寧寧,今天有空沒,來幫哥個忙唄?”
“有啊,振哥你說。”
“太好了!終于給我逮著一個苦力。”
事情是這樣的,幾經周折。
郭振和齊敏敏在兩年前首付的房子終于收拾好了。
房間重新裝修過,甲醛也晾夠足足半年。
為了節省房租,一家之主齊敏敏終于拍板要搬過去。但家里還有個剛出生半年的小寶寶,齊敏敏要上班,郭振的母親必須寸步不離照顧著寶寶。
因此搬家這事兒就落在家里唯一的男人郭振身上。又因為在這個房子租了兩年,家具行李實在太多。
想要最快速度搬進去。
就必須找人幫忙。
其實岑康寧并非郭振首選,但不巧的是,他打了一圈兒電話,周圍人要不就是不在本地,要不就是有事在忙。
被拒絕了好幾次后他不抱希望找到岑康寧。
沒想到岑康寧一口答應。
“行啊振哥,你把地址發我,我現在就過去。”
有事可做,岑康寧打起精神來,將與祁釗的矛盾拋至腦后。洗了個澡,換了身輕便的衣服后便出門打車,最快速度抵達郭振所在的小區。
郭振見他來的這么快,驚呆了:“寧寧,你這是火箭速度?”
岑康寧笑了笑,露出臉頰很淺的梨渦:“正好在家里很無聊。”
郭振遞給岑康寧一瓶水,一雙手套:“那行,今天麻煩你了,結束后我請你吃飯。”
不過說是麻煩,其實也并不麻煩。
郭振叫了貨拉拉。
岑康寧跟郭振的任務只是將家具從房間里抬下去,抬到貨車上,然后再從貨車上抬到新家里而已。
只是郭振跟齊敏敏在這個出租房里生活了兩年。
又有了小寶寶。
難免有很多東西,讓兩人加上貨拉拉師傅來回跑許多趟。
等完全把新家收拾好,已經是下午五點。
兩人忙活了一整個白天,飯都沒怎么顧得上吃。
干活的時候還不覺得,快結束的時候岑康寧聽到郭振肚子咕咕作響,登時笑了。
“振哥餓成這樣?”
郭振擦了把汗,咕嘟咕嘟又灌下去一瓶水:“中午沒吃,哪能不餓。你也餓了吧?”
岑康寧說:“我還行。”
其實已經可以吃下一頭牛。
不過岑康寧很矜持,擔心因為自己說餓,郭振就不好意思讓他接著收尾。
結果郭振:“什么還行,我剛剛就聽到你肚子叫了,走,樓下吃火鍋去!”
岑康寧尷尬眨了眨眼,正要說真的還行。
這時下班回家的齊敏敏推門而進。
她身上穿著正裝,馬尾高高地扎起,臉上也畫著精致淡妝。顯然已經是完全從剛生產完的狀態中轉變,重新恢復了律政圈女強人的姿態。
“呀,你們怎么還沒去吃飯,老郭你把寧寧要餓壞了吧?”
郭振連忙討饒:“這就要去呢,老婆你回來的剛剛好,一起去吧?”
齊敏敏放下包,說:“那肯定。寧寧幫了我們這么大的忙,我待會兒要好好感謝寧寧。再說了,寧寧結婚,我還沒正式恭喜過他,是吧寧寧?”
“謝謝敏姐。”
岑康寧笑著回應,情緒管理的堪比專業演員,表情全然看不出昨夜還在思考離婚的相關問題。
三人很快下了樓,一開始選擇了樓下一家潮汕牛肉火鍋店。
齊敏敏很不滿意,認為太清淡了。
郭振說你剛生完孩子嘚瑟什么。
齊敏敏瞪他一眼,女強人的眼神很犀利:“給你臉了,都生完半年還不讓我吃麻辣鍋,你控制欲怎么那么強?”
郭振被媳婦兒劈頭蓋臉懟了一通,登時就有些委屈,躲在岑康寧身后小聲辯解道:“不是媳婦兒,我這不為你好……”
“什么為我好,為我好難道不能聽我的意愿嗎?”
齊敏敏氣得不輕:“而且我都斷奶了,吃點辣椒怎么了?”
郭振終于認輸,連聲討饒:“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媳婦兒,走我們去吃辣的,吃最辣的。”
齊敏敏瞪了他一眼,沒說話,女強人拎著包扭頭就進了隔壁一家老重慶火鍋店。
岑康寧跟在兩人身后,第一次見到這對兒恩愛的小夫妻倆吵架,一開始一聲都不敢吭。
可奇怪地是。
剛剛吵得那么兇,等進了火鍋店后坐在座位上,很快兩人又和好如初。
像是從沒有過吵架一樣。
岑康寧很好奇:“夫妻倆都是這樣的嗎?”
正給齊敏敏調料碗的郭振愣了一下:“什么?”
齊敏敏倒是聽懂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床頭打架床尾和是吧?”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岑康寧臉有些泛紅,很不好意思的垂下腦袋。
齊敏敏道:“沒什么,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唄,寧寧我懂。你別害怕,倒也不是所有夫妻都這樣,不過據我觀察,大部分夫妻都跟我們差不多。吵也吵,但吵完就過去了,生活中哪有不摩擦的?不過小吵怡情大吵傷身,拌兩句嘴無所謂,要是冷戰過了夜,那事情就嚴重了。”
岑康寧想到自己正在跟人冷戰,不由覺得心虛。
可轉念又一想,不對啊,他跟祁釗又不是真夫妻,冷戰怎么了?
但饒是如此,岑康寧還是沒忍住問:“敏姐,怎么才能避免后者呢?”
對這個問題,齊敏敏倒是果真好好思索了一會兒才給岑康寧回答。
“我認為主要是溝通吧,有什么話都說開,別藏著窩著。說開以后,發現大家都沒有惡意,很快就過去了。”
岑康寧若有所思。
想到自己因為生氣而中斷的解釋,又想到昨天沒聽完的祁釗的話。
這時郭振卻忽然開口:“狗屁溝通!聽我的,滑跪才是第一真理!只要我滑跪的夠快,冷戰就追不上我。”
岑康寧:“……”
滑跪?
那還是算了吧。
—
這一頓牛油麻辣火鍋吃的很盡興。
岑康寧也許久沒吃火鍋了,加上中午沒吃飯,簡直胃口大開。
他與郭振夫妻倆也很投緣。
郭振幽默風趣,齊敏敏性格強勢但意外體貼。
臨走前齊敏敏還要給岑康寧包結婚紅包,被岑康寧哭笑不得拒絕。
“敏姐,這就不必了吧,你們結婚我也沒封紅包啊?”
“那不是那會兒我們還不認識么,快你拿著,你不拿著我不安心。”
“不不不敏姐,你看這樣,我這邊兒還沒辦婚禮呢,等正式辦婚禮的時候你再給我行嗎?”
齊敏敏想了想,最后勉強同意了這個方案。
岑康寧終于也松了口氣。
心想,反正自己這輩子應該都不會辦婚禮了。
跟祁釗不會,跟其他人更不會。
岑康寧覺得當年那個算命女生可能說的很對,自己確實是招惹爛桃花的命,雖然追求者甚多,但幾乎沒一個正緣。
當然他此刻渾然忘記了那女生還說過,雖然有那么多的爛桃花,但他真正的感情線其實還不錯,從一而終,能維持到九十多歲的那種。
盡管岑康寧并不覺得自己可以活到九十多歲。
他這會兒正站在零食店門口,手里還拿著一個香草味和巧克力味雙球的甜筒冰淇淋。
吃火鍋嘛。
味道很重,又燙嘴。
所以吃完就想來點兒冰的甜的壓壓驚。
甜筒是岑康寧在地鐵口買的,買完以后又遇到一家零食集合店,店門口寫著新店開業八折優惠的消息。
岑康寧素來是一個喜歡打折的人。
再加上最近兜里多少有了點錢,多少有些飄忽。
他走進零食店,只覺得像是走進人間天堂。
怎么會有那么多一看就特別好吃的零食?
甜的辣的咸的要什么都有,岑康寧拿了個小推車,第一次不看價格就往小推車里裝。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看著小票單上的三百多塊發呆,想:“糟了,好像買的有點多。”
其實不是有點多。
是非常多。
岑康寧也不知道是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可能是小時候很想吃零食的時候從來沒得到過滿足。
他連五毛錢一包的辣條都沒怎么盡興吃過,導致長大后稍微有些錢看到零食就走不動道。
不過其實也無所謂,他可以買著拿回去慢慢吃。
早上當早餐,晚上當夜宵。
估計也就一個多月,這么多零食肯定能消耗干凈。
但岑康寧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當他能在剛吃完火鍋的狀態下還走進零食店的時候,就該意識到:
如果他能讓這些零食活過第二天。
那他當時就不可能走進去。
于是乎,伴隨著恐怖電影的番茄色血漿,男女主尖叫,豬肉脯被一片接一片的打開。
原味的,炭燒的,麻辣的。
琳瑯滿目,目不暇接。
與此同時芋泥蛋糕卷,芒果草莓卷,奧利奧肉松麻薯盒子,一個挨著一個的被寵幸。
每一個看著都很好吃,每一個岑康寧都想嘗嘗。
等岑康寧真正意識到自己好像吃多了的時候,事實上,他已經完全吃撐了。
晚上十點。
岑康寧捂著開始發硬的胃,冷汗像雨水一樣地從身上冒出來。
汗如雨下這個成語原來真的半點兒不夸張。
可岑康寧此時顧不得調侃自己,因為胃實在是太難受了。他人生中第一次知道,原來人把自己吃撐了也這么難受,比餓肚子還要更難受。
他感覺到自己原本狹小的胃和食道已經被撐到快要爆炸的地步,并認為自己可能快要死了。
眼前開始一片一片的出現黑線,岑康寧躺在地上很無奈的想,沒想到自己竟然是被撐死。
什么活到九十多歲。
果然是個騙局。
不過人大抵都是有求生欲的,岑康寧亦如是。
他此時已經被撐得說不出話來,但勉強用最后的理智回憶起來,拎著零食回家的時候,健身房有人。
于是頂著一身的冷汗,岑康寧顫抖著摸出手機,然后點開已經一星期沒發消息的對話框,用最后的力氣,給對方打了個微信語音。
沒說一個字。
但在語音接通后二十秒內,祁釗抵達現場。
—
“怎么回事?”
祁釗擰開門以后看見痛苦躺在地上,把自己的身體蜷縮地像一只蝦米一樣的岑康寧,波瀾不驚的面具終于第一次被打碎。
他最快速度走近岑康寧,在看到岑康寧身上的冷汗,以及他電腦桌旁邊的垃圾桶里那些琳瑯滿目的零食包裝袋以后迅速對現場情況進行判斷。
而后他做了一個岑康寧做夢都沒想過的動作——
有潔癖。
那么擔心會跟人產生菌群交換的祁釗,竟然如此果斷地伸出手指,想也不想伸進岑康寧的嘴巴里,扣了他的嗓子眼。
岑康寧:“……嘔!”
等岑康寧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把幾乎一小半的零食都吐了出來。
其結果就是,昂貴的阿瑪尼襯衫變得一塌糊涂。
不知道什么品牌的休閑褲也弄臟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祁釗的手沒來得及躲開,也沾染了些許穢物。
當時那副畫面實在是讓人不忍直視,以至于岑康寧回過神來以后第一感受竟然不是自己活過來了,而是,完蛋了,以祁教授的龜毛跟潔癖程度,他這回非得殺了我不可。
但很出人意料的是。
祁釗并沒有責怪他。
他仍舊維持著扶住岑康寧的姿勢,先是脫掉那件襯衫,將襯衫蓋在岑康寧吐過的地方。
一邊將岑康寧拉起來倚靠在電腦桌旁,給他找到受力的地方,另一邊則迅速用另一只干凈的手夠書桌上那包開封過的濕巾。
夠到以后,祁釗先是用濕巾紙簡單擦了擦自己的手,確保手上沒有臟東西了,然后才用那只手又拿一張新濕巾去擦岑康寧的嘴角,擦完后神情很專注地問岑康寧:
“怎么樣?還撐不撐?”
岑康寧當時正很狼狽地半躺在原地,一抬頭,視線就那么猝不及防對準了祁釗那雙平時覺得會很冷漠的眼睛。
其實和平時并沒有太大區別。
也許就是來得太匆忙,所以沒顧上戴眼鏡,岑康寧可以第一次直視祁釗鏡片下的真實。
但很忽然地,此時此刻看著那雙漆黑的眼,岑康寧好像有點控制不住自己。
他感覺到眼眶發燙,好像濕潤了一點。
因為把自己吃到這么撐的自己。
也因為問他還撐不撐的祁釗。
他其實應該說,好多了,謝謝你。但最后話到嘴邊,卻只聽到自己用很委屈的聲音說:
“嗯,好像還有點。”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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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苗金曾被一個人類豢養,后又被同一個人類拋棄
他在山上等那人回家,等了整整七年
七年后山上的黃鼠狼妖都有了崽,苗金利爪一揮,爺不等了,下山,統治世界去!
然后他就被攔下——
“啊啊大佬救命,我家哈哈平時很乖地,為什么忽然今天當街發瘋,見人就咬?”
苗金眉頭緊鎖:“不是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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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金面無表情:“下一位連線。”
—
S市妖管局最近有些煩惱
烏乾山那個修為逾千年的妖王今年忽然下山了,聽說他原型是虎,性格殘忍又嗜血
可為什么一所有人在某音直播間開始刷到他?
二為什么他開始跟著自家老大像個背后靈一樣天天在妖管局打卡上班了?
這也就罷了,誰能告訴他們,為什么平日里英明神武嫉惡妖如仇的老大會變成這幅模樣——
“金金,今天只可以吃一個冰淇淋。”
“你以為你是誰能管我?”
“好好好,那今天先吃一個草莓味的,下班了再帶你去吃烤魚行不行?”
“哼——”
妖管局眾人:“……老大你醒醒!他可是妖王啊,黑戶的那種!”
楚延年臉上帶著寵溺的笑:“什么黑戶?誰告訴你金金是黑戶了,明明是我老婆。”
其他人:“?”
老婆,祖宗還差不多吧!
—
苗金下山后終于找到了那個人類
可惜人類卻已經忘記了他
無所謂,苗金才不在乎,反正他會用爪子狠狠在人類臉上留下烙印
“再拋棄我我就殺了你!”
“好好,金金,我答應你。但話又說回來了,以后你威脅我的時候,能不能別用尾巴蹭腰?很癢唉。”
第29章
夜色深了。
隔音良好的二十三層公寓格外安靜。
萬籟俱寂中,一開口岑康寧就被自己嗓子嚇了一跳,人的嗓子怎么可以啞成這樣?
但很快他顧不得嗓子,因為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味道,剛一說完話,想吐的沖動再度襲來。
幸好這一回,岑康寧已經保有一些理智與行動能力。
所以他最快速度拿過垃圾桶,然后吐在了垃圾桶里。
連吐兩回,胃終于舒服不少。岑康寧感覺自己好像把胃液都吐干凈了,那種瀕臨死亡的感受總算逐漸離自己遠去。
意識再度回籠的時候。
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后。
眼前略過一片高大的身影,正彎著腰清理著什么。
岑康寧這會兒已經有些好轉,愧疚心襲來,想要站起來攔住祁釗,告訴他說你別管了,先去換衣服我待會兒處理。
但祁釗的指令卻先他一步發出聲音:“先喝水。”
岑康寧轉頭,果然在自己手邊發現了一杯溫水。
他承認自己沒辦法拒絕,因為這會兒自己嗓子眼兒正干的厲害,像是八輩子沒喝過水一樣。
不過溫水下肚,竟然是咸的。
岑康寧登時感到驚奇。
“加了鹽,補充電解質。”
祁釗補充解釋。
此時祁釗已經將房間里岑康寧吐出來的東西大致清理干凈,包括他身上那件兒價值不菲的襯衫,也被脫下來,直接扔進垃圾袋里。
又因為還沒來得及去隔壁房間換衣服的緣故。
這會兒正裸著上身。
于是岑康寧控制不住地將目光定格在他上半身精壯有力的肌肉線條上。
其實岑康寧一直都知道祁教授肯定身材很好,畢竟祁釗平時那么自律,吃得健康然后還幾乎天天健身,身材不可能不好。
但今天親眼一見才真正感受到沖擊。
祁教授身上的肌肉不是網絡上很夸張的那種大塊頭,而是勁瘦中帶有明顯的線條和鍛煉痕跡。
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形容毫不夸張,非常貼切。
再加上他本身非常優越的身高和比例。
看著看著,莫名地,岑康寧就覺得有些口渴。
也許鹽水還是不太解渴吧。
岑康寧下意識舔了舔嘴唇,問:“我還能喝水嗎?”
“可以。”
祁釗走過來,想要接過他手里的水杯,卻發現岑康寧往后退了一步。
“?”
岑康寧有些尷尬:“我身上太臟,而且臭。”
他說話的聲音有氣無力,配合上蒼白無比的臉色,簡直可以原地拉去電影里演絕癥患者。
可偏偏就是這么一副尊榮。
這會兒竟然還能顧得上臟臭的問題。
饒是祁釗也被氣笑了:“你吃的時候怎么不這么想?”
“我……”
蒼白的臉色因為過于羞愧而更加慘烈。
正要解釋,祁釗卻已經二話不說拿走他手里的水杯,與此同時,冷淡的聲音倏然響起:
“好好呆著,我給你倒水。然后等你好一點,換衣服,洗澡。”
岑康寧:“不用……”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祁釗道。
拒絕的話語于是不由分說,被硬邦邦地塞了回去。
—
后面的流程岑康寧不想再描述。
總之,這是一個可能讓他畢生難忘的晚上。
他第一次吃東西把自己吃撐成這樣,也是第一次,他清醒著被另一個人認真照顧,連水都遞到嘴邊。
晚上臨睡前。
岑康寧躺在柔軟舒適的大床上,身上清清爽爽地蓋了一層薄被子,臥室里空調開著,鼻息間滿是檸檬海鹽清新撲鼻的味道。
他開始感到活著真好,并不停地看向這個點兒還在小書房里敲鍵盤的另一個人。
“祁教授,你不休息嗎?”
岑康寧忍不住開口詢問。
他知道祁釗每晚的睡眠時間很穩定在十一點,然而今天已經十二點多了,祁釗還沒睡。
便不由得認為,好像是自己耽誤了祁釗的睡眠時間。
當然,事實上也的確是他耽誤的。
在過去的兩個小時中,祁釗一刻也不停地收拾著他整出來的爛攤子。
包括但不限于打掃衛生,扔衣服,幫他洗澡等等事宜。
岑康寧的心中已經很過意不去,看到祁釗這個點兒還在違抗生物鐘加班就更過意不去。
他再度對祁釗道歉,很真誠地:“對不起,我今天晚上給你添麻煩了。要不你今晚先睡,明天再工作,好嗎?”
“第二十三遍。”
祁釗沒什么表情地道,然后他站起身來,抬抬鼻梁上的眼鏡,漫不經心解釋:“不是工作。”
“不是工作這么著急?”
岑康寧面露茫然。
這時他放在床頭柜上已經靜音的手機忽然亮了一下,岑康寧立馬意識到,是祁釗剛剛給自己發了消息。
他下意識以為等待著他接受的應該是一個新的PDF修正版結婚協議,協議內容為補充不允許乙方亂吃東西造成麻煩之類的情況。
可當岑康寧打開手機以后,意外發現,竟然不是PDF,而是一個表格。
表格以時間線排列。
詳細記錄著岑康寧在十點鐘以后的每一次狀況。
以及,祁釗居然根據他零食袋里面的小票,還有剩余沒拆封的零食,把所有他今晚吃下去的零食列了出來。
“你檢查一下,有遺漏嗎?”
岑康寧拿著手機,怔楞片刻后問:“為什么?”
空氣沉默著。
臥室里很安靜,只有岑康寧沙啞的聲音響起。
“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岑康寧說,像是在問祁釗,又好像是在問自己:“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單純覺得我現在已經好了,整理這個挺麻煩的,有這個時間其實你可以早點休息。”
向老天發誓,岑康寧這話說的沒有半句謊言。
他是真沒想到祁釗原來剛剛在電腦跟前是在搗鼓這玩意。
如果早知道的話,岑康寧肯定早就拉他過來睡覺了,何必耽誤到這個點兒。
且不論岑康寧認為自己現在已經完全好了。
只說兩人目前的關系——
岑康寧是真沒覺得祁釗需要為自己做到這么細致,分明昨天兩人還大吵了一架。
然而祁教授的理由一向充分,且不容反駁。
他穿著棉質的睡衣,鼻梁上架著一副和平時不太一樣的黑框眼鏡,整個人的氣場看上去白天柔和不少。
但身形依然高大,聲音依舊是那么冷冰冰,聽上去仿佛不包含任何人類應該需要的感情:
“首先,你只是暫時好轉,還不知道今晚后續會如何。如果后續有意外發生,我記錄下來的這些細節,有助于醫生幫忙判斷你的病情。”
“其次,整理它并不麻煩。”
“最后——”
祁釗垂著眸,眼神淡淡地看了床上的岑康寧一眼,說:“剛剛開始我就想糾正你,你是不是忘記了,協議規定,在你身體不適的時候,作為甲方我有幫助你的義務。”
岑康寧忍不住反駁:“可其實就算合同規定了也沒必要這么幫助吧?你只要幫我叫個120就可以了,不是嗎?”
這話說完祁釗沉默了片刻。
岑康寧才意識到自己有多么冒犯。
他不該在祁釗才剛剛照顧了自己一整晚的情況下說這個,他明明應該感謝祁釗的。
如果不是祁釗及時處理。
拖到120過來,他可能都不知道能不能撐到那時候。
但岑康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為什么忽然說出這種混賬話?是恃寵而驕了嗎?
怎么可能?
他憑什么。
總而言之懊惱與后悔猛烈地襲來,夾雜著混亂的思緒,讓岑康寧感到頭疼不已。
但正在岑康寧終于不堪重負將要第二十四次道歉前,祁釗緩緩開了口。
那是一個疑問句。
“你認為我這樣做是在冒犯你嗎?”
岑康寧:“怎么會!”
他很急切地坐直了身體,因為著急反駁,眼睛都有些泛紅:“我感謝你還來不及,但就是,就是……”
“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說。”
岑康寧懊惱地垂下腦袋,撓了撓自己的頭發,小聲道:“我可能就是,從小到大沒人對我這么好過。我很擔心因為我的事情,給你造成了麻煩。”
臟掉的襯衫也好。
被耽誤的工作也罷。
這些小事像針扎一樣反復折磨著岑康寧。
因為岑康寧覺得自己沒有什么能夠拿出來報答祁釗的。
他想要賠祁釗一件襯衫,但買襯衫的錢其實是祁釗給他的;又想要請祁釗吃一頓飯,可轉念想到對祁釗來說跟他吃飯恐怕也是浪費時間。
岑康寧這時才發覺自己能夠提供給祁釗的實在太少了。
除了一個假老婆的身份。
他真的有用嗎?
岑康寧不由得這樣想。
因此認為自己所能做到的最有用的事,就是讓祁釗不要管他。最好幫他叫完救護車以后,立刻回房間繼續辦公,或者休息。
可如果祁釗真的這么做了……
岑康寧不由地回想起不久前的痛苦記憶,那種快要被食物塞爆的窒息感再度襲來。
冷汗不由分說地冒了出來。
他顫抖著唇,實在說不出請不要管我這樣違背本心的話語。
“不會麻煩,只是舉手之勞。”
祁釗語速飛快道。
他的語氣也相當輕描淡寫,就仿佛丟掉的那件襯衫只要九十九,后續的打掃清潔也完全沒有親自動手。
但事實上,岑康寧知道這些事有多么麻煩。
“對不起。”
他今晚第二十四次說。
祁釗于是蹙起眉心,想要讓他不要再提。
但岑康寧這回很堅持,又說第二十五次:“對不起,其實我是為上周的事情道歉。那時候我們應該產生了一點兒誤會,我該解釋的,但那時候我只顧得上生氣。”
“你真的在生氣。”
祁釗的表情終于有了些許異樣,他不解:“為什么?”
岑康寧抬頭,看著祁釗的眼睛,聲音很柔和,不帶哪怕一丁點兒多余的情緒:“因為覺得你誤會了我跟魏書訓的關系,我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關系。”
祁釗:“……”
“后來我就跟你冷戰,結果看到你買新床,以為你還是不信任我,我就更生氣了。”
岑康寧自顧自敘述著,沒顧得上看祁釗忽然諱莫如深的表情,因此也無法揣測祁釗此時的想法。
他只是想把話都說清楚,僅此而已。
“但后來我發現這張床好像是可以自動分開又合上的,我覺得我可能有點誤會了,是嗎?”
岑康寧很小心翼翼地問。
其實很擔心祁釗說不是。
岑康寧內心希望的確是誤會而已。
幸好祁釗向來是有話直說,所以很快告訴他:“是誤會,我沒有不信任你。”
岑康寧松了口氣。
結果祁釗又道:“因為我看了臥室的監控,知道我晚上偶爾會打擾到你。”
岑康寧:“……”
等等?
他聽到了什么?!
臥室有監控?
表情差點兒沒當場裂開,岑康寧十分勉強才能維持穩定的語氣:“嗯,那個,原來是這樣啊。那你有沒有看到其他什么?”
祁釗沉默了一小會兒,說:“沒有。”
岑康寧終于又松了一口氣,心說太好了,祁釗應該也不會無聊到每一天的監控都仔細看。
這樣一來冷戰時期他趁著祁釗睡著的時候突發奇想惡作劇撓他腳心的事兒應該不會被發現。
“哈哈,沒有就好,其實我還擔心我有沒有睡覺打呼嚕磨牙呢。但既然你這么說了,應該沒有。”
祁釗說:“沒有。”
“那就好。”
岑康寧徹底放心,心頭大石落了地,倏而唇角勾起個淺卻溫柔的笑容來,臥室橙色的暖光燈下顯得漂亮又干凈。
他看著同樣躺下來的祁釗,想:
過來人的話果然有經驗,他就應該多聽聽敏姐的建議。
這不,溝通結束,誤會解除了。如果早點溝通的話,可能連冷戰都不會有。
又不由得懊惱。
當時到底還是太不理智。
然而就在他總結教訓,決定跟祁釗說完晚安后各自休息時,忽然,已經躺在床上說過晚安的祁釗莫名其妙又開啟了新話題:
“你剛剛說,你跟魏書訓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種關系。”
黑暗中的聲音低沉有力。
像是帶著某種神秘的魔力。
岑康寧愣了下:“對。”
“具體呢?”
“什么具體?”
“具體是什么關系?”
祁釗問。
岑康寧不知道祁釗為什么問這個,但還是回答了他:“哦,這個啊。具體來說,以前勉強是前男友,現在就是單純的單方面騷擾關系,他騷擾我。”
祁釗終于沉默了。
—
這一晚岑康寧意外睡得很好。
也許是因為折騰了一天,身體累了;又也許是重新回到了床上睡覺,太舒服。
總之岑康寧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十點,神清氣爽。
唯獨起床后意識到鬧鈴沒響,上班遲到,驚慌失措了那么兩分鐘。
但兩分鐘后,他就看到祁釗留下的紙條。
紙條上的字跡清雋有力,言簡意賅,頗有祁教授風范:“幫你請了假,好好休息。”
岑康寧拿起紙條,眉眼一彎,嘴角弧度有點兒難壓。
經過昨晚那件事兒。
不知怎么的,忽然他就覺得,其實結婚也沒什么不好的。
尤其是跟祁釗結婚。
的確,祁釗這人有時候是有點兒認死理,什么都按合同走。可對岑康寧來說,以前連個跟他按合同走的人都沒有。
更何況祁釗的合同規定地那么細。
許多真夫妻都做不到那么標準。
岑康寧不由得想起昨晚祁釗扣他嗓子眼兒時果斷的判斷和行動力,又想起自己尷尬吐在祁釗身上的時候,他完全沒有因此而介意的神情。
還想起腹肌。
想起隱約暴露在外延伸向下的人魚線。
岑康寧私下里偷偷認為,如果這就是協議婚姻,那么要他說,全世界情侶從現在開始不允許自由戀愛。
對,他說的。
就這么蠻橫不講理。
作者有話說:
舉手,俺也同意[三花貓頭][三花貓頭]
—
夾子上完了,今天開始恢復下午六點更新啦~
第30章
岑康寧沒去上班。
史老師沒說什么,可能自己也沒去。
李明玉卻感到無聊,在微信里跟岑康寧不停地發消息。
主要是這些天以來換成岑康寧跟李明玉搭班,兩人已經養成了每日八卦的好習慣。
是以今天岑康寧沒在。
李明玉憋了一肚子八卦沒處講。
“啊,小岑老師你今天不來,我快無聊死了!”
“小岑老師你怎么了?副館長過來說你身體不舒服請假,你生病感冒了嗎?”
“嚴不嚴重啊,需不需要我去慰問你?”
一連好多條消息發過來。
因此岑康寧拿到手機后不敢耽誤,連忙回復微信:
咸魚(努力工作版):“沒什么,別擔心,就是小感冒罷了。”
李明玉回消息速度飛快。
“嗷,感冒了。”
又回:“最近大家都好容易感冒啊,早上聽說釗哥也晚到了,說是感冒。”
岑康寧:“……”
他很心虛地打字,有點想問李明玉祁釗到底是不是真感冒了,又覺得自己這么關心學生兼職的導師是不是有點兒越界。
半晌猶豫消息沒發過去。
反倒等來了李明玉的新消息。
“不過他竟然會感冒,我很震驚,我們都以為他是仿生機器人,不會感冒也不會生病呢!”
岑康寧終于找到回嘴的理由,見縫插針打字:“真感冒假感冒?”
玉姐:“不知道呀,大家都這么說。但我覺得應該是假的,因為剛才還在群里招呼著我們看文獻呢。”
咸魚:“那就好。”
玉姐:“?”
【您的好友撤回了一條消息。】
咸魚:“發錯了,我說我也覺得是假的!”
玉姐:“對吧對吧,機器人怎么可能感冒呢?所以大師兄說釗哥最近戀愛,我也不信。”
咸魚:“??”
戀愛,什么時候的事情?
玉姐:“就之前我說過那個隔壁學校的小嫩草。聽說前段時間還吵架了,釗哥給小嫩草買禮物賠罪道歉來著。”
咸魚:“……不會吧?”
玉姐:“我也不相信。但大師兄說自己親眼見到的。我們大師兄挺靠譜的,一般不說謊。”
岑康寧拿著手機,一早上的好心情戛然而止,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心想,難道那個小嫩草其實不是我嗎?
他倒是的確在跟祁釗冷戰不假,可禮物呢?完全沒見到禮物啊?
還是說祁教授此人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對岑康寧渣男前任的事情如此介意,但私下里,自己卻在跟小嫩草談戀愛。
一想到這里岑康寧有些悶悶不樂。
但倒也不至于因為這種捕風捉影的事情就跟祁釗再吵一架。
因為李明玉那邊兒也只是八卦,推測,具體的情況除了祁釗,誰也說不準。
是以岑康寧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深入八卦,而是跟李明玉又八卦了幾句別的,然后就鉆廚房去做飯了。
因為昨天吃東西把自己快吃炸了。
岑康寧今天打算自己簡單做點兒。
他會做飯,以前在黃家的時候經常幫娟姨打下手,偶爾娟姨不在,他也會負責掌勺。
不過岑康寧自己并不喜歡做飯。
所以屬于他的冰箱里連一丁點兒蔬菜都沒有,全是各種飲料跟零食半成品。
他一開始打算叫外賣,后來發現外賣過來要一個多小時。
等外賣過來,然后他再做飯,八成他會被餓死在廚房,身邊兒還是一堆切到一半兒的菜。
昨天被撐死今天被餓死,岑康寧認為自己實在不該把人生過成這么悲催的模樣。
于是掏出手機給釗哥發微信。
“滴滴,祁老師,我能申請用下你冰箱里面的食材嗎?”
很快祁釗回復:“1。”
岑康寧于是第一次打開祁釗的冰箱。
果不其然,在冰箱里找到了各種新鮮蔬菜和肉類。
昨晚才吐過,所以岑康寧不打算吃太油膩,就拿了一把小青菜,又拿了兩個雞蛋,打算做一碗簡單的清湯掛面吃。
掛面岑康寧記得自己買過,放廚房了。
就是不記得放在哪里。
他于是開始翻箱倒柜,結果找到掛面泡面的同時,找到兩個未拆封的廚房新電器。
一個空氣炸鍋跟一個制冰機。
岑康寧敢保證這兩個東西以前絕對沒有,否則早就被他拿來熱炸薯餅以及給不夠冰的可樂加冰。
不存在的東西忽然出現。
驀地。
岑康寧想起早上跟李明玉的聊天。
“聽說前段時間還吵架了,釗哥給小嫩草買禮物賠罪道歉來著。”
難道說?
岑康寧腦海中白光一閃,神情恍惚拿出手機。
“空氣炸鍋跟制冰機,是你買的嗎?”
祁釗消息回過來的時候,岑康寧已經正在吃面。
面條其實有些煮軟了,岑康寧怕不消化,結果軟地斷成小截。湯底清亮,倒是的確不油膩,但太清淡了連口醬油都沒放,一點兒都沒味道。
其實岑康寧并不喜歡吃這樣的面條。
他天生就屬于口味比較偏重的那種,還很挑嘴,最喜歡吃大人口中的垃圾食品。
但在收到祁釗消息的時候,岑康寧還是沒忍住吃了好幾大口這樣沒滋沒味的面。
就因為祁教授說了三個字:
“嗯,送你。”
—
進入七月。
氣溫愈發升高。
早上八點鐘的太陽也足夠炙熱耀眼,因此一大早就開了空調的圖書館成了留校學生們的首選。
通常來說,他們會一大早七點鐘,趕在最早一家咖啡店開門營業的時間買上一杯冰美式,然后手捧冰美式,或啃著包子或吃著面包,一個接一個的走進圖書館開啟今天的自習。
對岑康寧來說也差不多。
除了早上不喝咖啡喝豆漿,習慣以后,每天最舒適的事情反倒成了上班。
一是上班后圖書館有空調,溫度很舒服;二是他一個人在家里打游戲有時候也挺無聊的,來圖書館還能跟李明玉聊聊天,偶爾工作解悶。
夏老師自打他熟悉圖書館工作以后的第二個禮拜就休年假了,聽說一整個暑假可能都不來。
岑康寧倒也樂見其成。
畢竟他跟夏老師差了輩分,雖然有斗地主這個共同話題在,但時間一長也確實沒話可說。
李明玉就不一樣了。
李明玉比岑康寧還大一歲,今年研一,馬上開學研二。
因此李明玉跟岑康寧比較有共同話題,而且,李明玉是祁釗課題組的學生,所以時不時地,岑康寧能從李明玉嘴里聽到點兒關于祁釗的八卦。
就比如今天。
一大早,李明玉又帶來一個炸裂的消息。
“釗哥昨天又被隔壁課題組抱團蛐蛐了。”她義憤填膺,很不爽地道。
“蛐蛐他?為什么?”
岑康寧立刻放下了手里的菜夾饃,專心致志地問。
“還能為什么,因為我釗哥又發好文章了唄。”李明玉又是生氣,又忍不住得意:“一個月一篇兒子刊,這效率,就問還有誰?那些蛐蛐他的人給他們一年都發不出來個if過10的。”
岑康寧:“哦,嫉妒啊。”
“可不,酸出汁兒了,滿臉寫著嫉妒。科研實力上打不過了,就只能往私生活處下嘴,私下里蛐蛐說釗哥肯定是連xing生活的時間都拿出來做實驗了。”
岑康寧:“……”
“不是,這就很離譜,再嫉妒也不能造謠吧?”
岑康寧開始感到出離憤怒。
“對啊,我一開始也這么覺得。可生氣了,簡直想真人gank他們!但你知道這事兒憋屈在哪里嗎小岑老師?”李明玉氣得咬嘴,眼睛卻眨了眨,表情很無奈。
“哪里?”
“憋屈在這句話可能不算造謠。”
“……”
“因為就連我們組自己的人都覺得,這話說的可能沒毛病。”
說著李明玉壓低了音量,又偷感十足地看了眼四周,確認完全沒人經過以后才小聲道:
“我們都一致覺得,釗哥大概率還是個魔法師。”
岑康寧:“……”
對于魔法師這個稱呼,岑康寧是了解的。
有過大學住宿經驗的男生大概率都懂。沒有一個男生宿舍在夜談時能夠避開這個話題,316自然也不例外。
岑康寧已經忘了那天話題是由誰挑起。
總之當晚開始說以后,就有點兒沒攔住。
岑康寧當時還是挺驚訝的,因為在他看來,316六個男生看上去都挺單純的。再加上那一年他們才大二,每一個舍友看著都應該在這方面沒經驗。
但也不知道是吹牛還是實話。
那天晚上所有人自爆卡車,竟然只有岑康寧沒有。
當晚岑康寧就被起哄,說他是316宿舍唯一魔法師,讓他什么時候在宿舍里變個魔法。
那段兒時間岑康寧在宿舍里的外號還被叫做魔法師。
真是聽一次害臊一次。
但其實岑康寧那時候也就剛滿20,是魔法師再正常不過了,大大方方說出來一點兒也不心虛,反而只會讓人覺得這小孩兒的確干凈,潔身自好。
可同樣的話放在祁釗身上卻多少有點兒不一樣的意思。
畢竟今年祁釗29了。
對普通人來說,這應該是一個像郭振一樣,孩子都大半歲,過兩年下地打醬油的年紀。
結果祁教授空長著那么一張臉,坐擁如此優秀的條件,結果是個魔法師。
說出來誰信?
偏偏只要稍微了解一點兒祁釗性格的人都信。
包括岑康寧。
李明玉說完這番話,岑康寧也沉默了。因為他意識到李明玉說的可能是對的,這句話還真不算造謠。
但不造謠也不能這么說。
這話里的侮辱輕蔑味兒實在太沖,誰聽了都不舒服。
就好像祁釗是那種只知道科研做實驗的呆瓜一樣。
雖然祁釗可能的確是。
但岑康寧不想聽別人這么說。
又因為近來與祁教授相處融洽,且早晨剛用了祁釗送給自己的空氣炸鍋和制冰機。
所以岑康寧哪怕知道真相,也要一臉嚴肅地替釗哥澄清:“不對,那不是還有小嫩草嗎?”
李明玉聽完瞳孔地震,過了好一會兒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忽然一拍桌:“你說的好有道理!”
說完她拿出手機,看那手速顯然是去群聊里說新發現了。
岑康寧瞇起桃花眼忍不住偷笑,表情很像那種偷吃隔壁家臘肉還裝作若無其事路過做樣子幫忙逮老鼠的壞貓咪。
過了會兒李明玉果然抬起頭來跟岑康寧分享最新進展:
“我們吵起來了,搞了個小投票,賭到底有沒有,小岑老師要不要來一起玩兒?”
岑康寧:“啊這?不好吧?”
兩分鐘后。
有關小嫩草和祁教授到底進行到哪一步的八卦投票里。
某人偷偷摸摸,投了個已完成生命大和諧。
—
八卦完岑康寧感覺自己果然不適合撒謊。
只是一個善意的謊言,竟然搞得自己渾身燥熱。明明誰也不知道他撒了這個謊,李明玉不知道,祁釗更不知道,可就是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不太對勁。
空調仿佛失去了作用,心虛的汗水不停地從頭頂冒出來。
往日涼爽舒適的圖書館忽然變成了火熱的熔巖煉獄。
而眼瞅著李明玉興致勃勃又要就此同他開啟新一輪八卦。
岑康寧終于再也無法忍受,拿起桌面上的保溫杯奪門而出。至此總算明白兩周前夏老師那個責備的眼神——
“怎么能不帶水杯呢?”
原來水杯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這么好用。
岑康寧慶幸自己第二天就入鄉隨俗,把土院兒畢業送他們的保溫杯帶了過來。
而岑康寧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躲在水房里泡速溶咖啡的時候,短短十多分鐘,那投票已經不脛而走,迅速在學生圈子里傳遞開來。
學校里就是這樣。
什么都慢,報銷尤其,唯獨八卦最快。
尤其祁釗又是學校大名人,有關他的各種八卦更是比航天學院造出來的飛機速度還要更快幾秒。
不一會兒的功夫。
參與投票的人數一傳十十傳百,竟然上了千。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在這上千人里,竟然只有百分之十的人認為祁釗已經擺脫魔法師身份,與小嫩草達成生命大和諧。
而約莫百分之八十的學生認為,祁釗是國家最新研發的科研仿生機器,不存在xing生活這種東西。
還有百分之十的人投了其他。
這一類人也不知道從哪里得知的八卦,言之鑿鑿認為祁釗已經結婚了。
而且還把結婚對象身份說得有鼻子有眼。
在茫茫人海的樣本中。
岑康寧那一票屬實不算顯眼,更不能左右最后結局。
但岑康寧也是沒想到,投票小程序中,一個“您的好友XX投過”的小功能,竟然讓他當場“身敗名裂。”
上午十點。
P大生科大樓頂層的教授辦公室安靜如常。
只時不時地,響起鍵盤敲擊的聲音。
十點零一分。
祁釗收到一條剛被發出就立刻被撤回的消息。
那學生的反應速度極快:“抱歉釗哥,發錯了,波譜儀那邊兒我現在就去。”
祁釗回復:“好。”
學生心虛問:“朋友私下里鬧著玩兒的東西,您沒看見吧?”
祁釗:“沒有。”
其實祁釗看見了。
不僅看見了投票內容,而且還看見了他的好友“咸魚”參與了本次投票,并將自己寶貴的一票投給了選項A,聲稱他跟自己的確曾發生過關系。
祁釗不理解,但決定嘗試去理解。
于是跟學生的實驗溝通結束后。
不算漫長的十五分鐘空閑時間里。
祁釗反復思索著這個投票選項的背后深意,與此同時,電腦屏幕里飛快飄過各種參考文獻。
終于,在一分鐘內掃完一篇斯坦福學者去年發表的高引用率文章《論20歲以上成年男性每周一次性/行為的必要性》后。
他略加思忖,面無表情拿出手機,給岑康寧又轉了一筆錢。
作者有話說:
祁教授不語,只一味的轉錢。[狗頭][菜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