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話又說回來了。
不是學生特獎評選?
祁釗擱這兒湊什么熱鬧呢。
岑康寧的困惑被胡副館長看在眼里,他很驚訝,將軍肚一腆:“你老公沒告訴你?”
岑康寧搖頭:“沒!
胡副館長倒也沒多問,只是摸著下巴胡茬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也是,小事情沒必要件件都說。就是這回特獎評選需要一個特邀評委,有一票否決權的那種,結果全部候選人一致同意讓祁教授出席。領導們好說歹說,終于讓祁教授同意了,這才把他的照片掛這里宣傳!
“原來如此!
岑康寧了然了。
不過了然后又是一種全新的感慨。
他不由得想起了網上的一個段子,和此刻的情形似乎有些貼切。
大致意思是,你苦苦修煉了成千上萬年,歷盡千辛萬苦終于飛升上界,結果成了天庭派去圍剿齊天大圣的十萬天兵。
岑康寧想,我連天兵都不是。
但祁釗好像就是那個大圣。
嘖。
“到了,就是這兒!
到了三樓,走進玻璃門,入口處向左,第一個館就是岑康寧即將要工作的文藝館。
文藝館的入口處跟其他館看起來沒有太多差別。
自動感應的閘機大門,四周是玻璃墻壁,寬敞明亮的內里空間一覽無余。
唯獨只是墻壁兩側懸掛著許多文藝界的知名校友。
有作家,畫家,導演,編劇等。
平時看不出什么聯系,今天岑康寧才知道,原來都是p大的,難怪其中有好幾個經常合作。
“貴校還真是人才濟濟!
岑康寧想了想,如此評價道。
隨后嗡地一聲,感應門自動推開,岑康寧跟在胡副館長的腳步后面,亦步亦趨地走進了他今后可能二三十年都要呆的地方。
“夏老師,我帶人來了!
胡偉一進門就喊。
那姓夏的女老師卻顯然被打了個猝不及防,手一抖,電腦屏幕上的斗地主沒關掉反而點成了最大化。
幸好她經驗豐富,連忙啪的一聲按掉顯示器。
噔——
黑屏映出一張略帶驚慌失措,但總體來說穩如泰山的臉。
夏玉蘭站了起來,扯出一個僵硬卻足夠標準的笑,伸出自己剛剛還在搶地主的手,同岑康寧打招呼:
“你好,是小岑老師吧?早就聽說你要過來,今天第一次見面,果然名不虛傳!
“您好,夏老師,我叫岑康寧,叫我小岑就行!
岑康寧一邊笑著同樣伸出手,一邊心想,名不虛傳?他有什么名?
不過算了。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夏老師剛剛關掉的斗地主。
剛剛為止,他雖然人在p大,組織關系也完全轉到了p大,但靈魂卻好像完全漂浮在外,對p大沒有一點兒歸屬感。
這里的一切仿佛都跟他格格不入。
無論是暑期也不放假的圖書館,還是一大早就開門的咖啡店。
直到方才他余光瞥見夏老師電腦屏幕里的斗地主——
終于,像是心頭一塊兒巨石落了地。
他知道,自己到家了。
—
“夏老師是咱們館里工作了二十多年的老員工,對館里的所有工作都很熟悉,我已經跟她說過了,讓她這幾天好好帶帶你。小岑吶,你跟著夏老師好好學!
“好好,我一定學!
岑康寧忙不迭點著腦袋。
胡副館長于是再度露出滿意的笑容,又看向夏玉蘭,兩人交換了個心知肚明的眼神:“那行,夏老師,人我就交到你手上了!
夏玉蘭說:“放心吧領導。”
胡偉也點了幾下頭,又再交代了岑康寧幾句,然后便將雙手背在身后,挺著啤酒肚慢悠悠離開了文藝館。
他一走,館里的空氣登時有些尷尬。
夏玉蘭跟胡偉顯然不太一樣,不是那種特別會來事兒的性格,也沒什么領導或者前輩的架子。
胡偉一走,她在原地尬住了好一會兒。
直到岑康寧主動開口,問她:“夏老師,請問這里是我的工位嗎?”才如夢初醒一樣地回過神來。
“唉對對,這里是你的位置,本來是白老師的,她今年退休,這才引進了你。”
“我聽副館長說了。”
岑康寧自如地跟夏玉蘭搭著對話。
他這人別的優點沒有,跟人交流還是有兩把刷子的,無論什么人,除了祁釗,兩三句就能跟人聊起來。
夏玉蘭自然也不例外。
很快就對他熱情起來。
“你坐啊,小岑老師,這座位已經幫你換過新的了,電腦跟鍵盤也是新的!
說到這里夏玉蘭眼里不由得流露出幾分羨慕——
新電腦好啊。
斗地主更流暢。
她的老電腦在這方面就不行,有些時候反應不靈敏,影響她搶地主了。
岑康寧卻顯然沒想到這一層面上,只當夏老師是想讓自己坐下。
但岑康寧還沒想著坐下,他剛來,到底還是有點兒矜持,沒好意思一來就咸魚。
“我就先不坐了夏老師,畢竟是第一天,我想先熟悉熟悉工作環境!
岑康寧道。
“哦,這個啊。”
夏玉蘭了然:“那你具體是想熟悉哪一個環節?”
岑康寧想了想,說:“嗯,比如,我每天的工作內容是什么?”
這應該是最基礎的東西。
問這個總沒錯。
可岑康寧萬萬沒想到,就這么一個簡單的問題,卻把夏玉蘭給問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夏老師都沒說出話來,嘴唇囁嚅好多下,終于在看到一個不遠處的學生在自助機器上還書時,眼前一亮。
“對對對,這個。”
她如獲至寶,帶著岑康寧走去自助還書機處,說:
“看到這些還回來的書了嗎?我們要負責把這些書按照編碼放回原有的位置上!
岑康寧一聽這話,立馬擼起襯衫打算開干。
結果剛拿起一本書就被人叫住。
“唉,干嘛呢同學?”
一個年輕女孩兒的聲音自身側響起,岑康寧抬起頭來,看到一個穿著lolita洋裝畫著精致全妝的女孩兒。
女孩兒看著他手里的書,蹙著眉心對他說:“同學,這是我的活兒。”
岑康寧:“?”
夏玉蘭這才湊過來,給兩人介紹:“這位是小岑老師,剛來報道第一天!
女孩兒于是表情大變:“什么,老師?!”
“咳咳!
夏玉蘭咳嗽了兩聲。
女孩兒卻依然沒回過神來,神情恍惚道:“怎么忽然來了個這么帥這么年輕的老師啊,早知道我好好收拾一下了!”
岑康寧眨巴兩下桃花眼,心說現在這身兒不算收拾嗎?
不過沒有把他認成網紅,已經是謝天謝地。
“人家小岑老師是有家庭的人,你收拾那么好看干什么?”夏玉蘭跟女孩兒關系很明顯不錯,立刻出言提醒。
女孩兒這才惋惜道:“啊,英年早婚啊,那算了!
說完她朝岑康寧吐了吐舌頭:“小岑老師,您好,我叫李明玉,是咱文藝館里的學生兼職。這些書您就別管了,放著我來干。”
岑康寧其實猜出來她肯定是學生兼職,不過,把所有的活都給學生兼職干,這不好吧?
李明玉看出了他的想法,說:“沒什么的,我們學生兼職就是干這個的。您要是都干了,那學校該取消學生兼職崗位了!
岑康寧聽完這話才算釋然一點,但他道:“我還是學一學,總不能不會!
夏玉蘭附和:“對,有時候小李小吳他們不在,我偶爾也上上書的。其實很簡單,都是按照編碼。”
夏玉蘭把編碼的規則大致跟岑康寧講了一遍。
然后把學生剛剛還回來的幾本書交給他想讓他熟悉熟悉。
結果很快發現,岑康寧的記性是真好。規則只說了一遍,他立刻就全部記住了,能夠在偌大的館里精準無誤找到每本書所歸屬書架。
此外,他的效率也不是一般的快。
夏玉蘭跟李明玉都是老手了,上一推車的書基本上也需要十五到二十分鐘。
可岑康寧,分明是第一天來上班。
竟然比夏玉蘭上了二十多年班都快。
就十分鐘,可能十分鐘還不到吧,他就把一推車的書全還完了,然后睜大了一雙又漂亮又亮晶晶的桃花眼,神采奕奕地看向夏玉蘭。
剛想摸魚來一把斗地主的夏玉蘭:“……”
有時候吧。
工作效率太高也不好。
她這把牌可好了呢!
“夏老師,超級加倍,搶地主!睖厝崆辶恋纳ひ粼诙鷤软懫穑挠裉m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手先意識一步,按照聲音的建議搶了地主。
等回過神兒以后她后知后覺:“嗯?”
什么情況?
于是接下來的對話就變得簡單的多。
“感覺可以明牌!
“我也覺得,直接明吧!
“行,打這個,順子,絕對沒人要。”
“真的假的?順子——還真沒人要!那接下來呢?”
“炸蛋!”
……彈指間,對面的兩個農民歡樂豆灰飛煙滅。夏玉蘭則看著自己暴漲的歡樂豆,笑得合不攏嘴。
“還是年輕人腦子好使,我還從來沒贏過這么多倍!
岑康寧靦腆笑笑,乖得不像那個一上來就讓人明牌的猖狂地主:“主要還是夏老師您這把牌好,牌不好怎么打都白搭!
夏玉蘭開始對岑康寧十分滿意,言語間也熟稔不少:“也是,這把確實好,比剛剛你剛來那把好多了。不過剛剛那把也不錯,可惜。”
岑康寧:“哈哈。”
夏玉蘭:“沒事兒,以后還有機會。”
岑康寧道:“說到這個,夏老師,有個問題我想問問您!
夏玉蘭一聽這話下意識地頭皮發麻,以為岑康寧又要問自己工作內容。
主要是除了上書還書,她是真想不出來更多了。
哦對,還有一個給學生消磁校園卡充磁,這事兒還沒交代。
想到這里夏玉蘭一下子不緊張了。
結果剛想開口交代,只聽岑康寧語氣嚴肅:“我們的工作電腦,有監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