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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自殺案(一) 他放不下她,不可能自殺……

    阮晴和蕭景赫跟孟妤前后腳到達市局, 孟妤的個子高挑,氣質出眾,雖然四十歲了, 依然風韻猶存。她年輕的時候, 應該比丁妙妙還要漂亮。

    孟妤的眼睛紅腫,剛哭過不久。

    阮晴給她倒了杯水, 坐在蕭景赫身旁。

    蕭景赫開門見山, “林喻偉被人殺了, 你知道嗎?”

    “知道,昨天喻萍打電話給我了, 我挺意外的, 沒有想到喻偉這么命短。”

    “他死前在跟你鬧離婚?”

    “是的,他執意要離婚,我只能同意。”

    “他為什么要離婚?”

    “其實我們分房睡很多年了, 他這個人多疑, 總以為別人跟他在一起是為了他的錢。我們一直AA制, 什么都算的清清楚楚。房子是他買的,貸款是他還的, 所以房產證上也沒有我的名字。

    我們沒有孩子, 我考慮過,以我們倆的生活狀態, 生個孩子出來就是遭罪, 他也同意我的看法。前段日子, 他突然說他放在股市里的錢不見了,他說是我拿的。

    我跟他說,我根本不知道交易密碼,他不信, 一定說是我拿的,還偷拿我的身份證,到銀行里查我的存款。我的銀行卡上有我這么多年的積蓄,也是巧了,跟他股市的錢差不多。他認為這是證據,要到法院告我,起訴離婚。”

    孟妤苦笑,“我看他是魔怔了。”

    “可是丁妙妙說林喻偉沒有打算離婚。”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們的離婚協議都簽了,我帶過來了。”孟妤把離婚協議給蕭景赫,上面簽著兩個人的名字。

    蕭景赫:“這份協議我們能暫時留下嗎?用好了再還給你。”

    “你用吧,反正人都死了,離不離也無所謂了。”

    “你們什么時候簽的離婚協議?”

    “上周,簽完我就去演出了。”

    “你認識丁妙妙嗎?”

    “我知道她,但是沒有見過,他們倆在一起有三年了。”

    “你能忍受你的丈夫在外面養情人?”

    “有什么不能忍受的,我們倆只是名義上的夫妻,早就沒了夫妻之實。一直維持著婚姻關系,是為了我的父母。我爸媽年紀大了,我怕他們擔心。”

    “林喻偉最近有什么異常的舉動嗎?”

    孟妤搖頭,“我其實不太清楚,一個星期里我有四五天會出去演出,在家的時間短。最近因為離婚的事情,我已經從林喻偉家搬出來了。對林喻偉最熟悉的還是他的妹妹,喻萍是林喻偉一手帶大的,他們兩兄妹的關系很親近。”

    “為什么林喻萍說林喻偉離婚是因為丁妙妙?”

    “丁妙妙的事喻萍知道,她還去警告過丁妙妙。丁妙妙直言不諱地說,她就是要跟林喻偉結婚,她想要名分。可能是因為這樣,喻萍才認為林喻偉離婚是因為她。”

    “林喻偉懷疑你拿他股市里錢的事,林喻萍知道嗎?”

    “我不知道,你們要問喻萍。”

    “你最后一次見到林喻偉是什么時候?”

    “就是簽離婚協議那天。”

    “他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樣嗎?”

    孟妤想了想,“他好像平和了一點兒。”

    “平和?”

    “嗯,他每次提到錢總會很煩躁,那天出氣的平和。他說股市的錢算了,他不追究了,還說離婚后如果我需要錢可以找他。很奇怪,他一向把錢財看的很重,那天那樣說,讓我懷疑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孟妤到現在還不太理解。

    “也許是想開了呢。”

    “這么多年的性格養成,不可能突然間改變,他幾乎是視錢財如命,哪怕是喻萍跟他要錢,只要說不出正當理由,他也不會給。”

    “是不是認識了什么人?”

    “那我就不清楚了,我從不過問他的社交圈子。”

    看來還是要林喻萍過來一趟。

    蕭景赫道:“謝謝您的配合。”

    孟妤站起身,“我聽喻萍說,你們目睹了丁妙妙殺人,直接就可以給丁妙妙定罪了,為什么還要查?”

    “因為前后理由不一致。”

    “什么意思?”

    “丁妙妙說是因為林喻偉不同意離婚,她一時受到刺激才會殺了林喻偉。可是林喻偉明明已經簽了離婚協議,為什么要騙丁妙妙呢?”

    “也許他不想讓丁妙妙繼續糾纏了呢。”

    “為什么不想讓她繼續糾纏了?是又有了新歡?”

    “也許吧。”孟妤掀了掀嘴角,“這事就要由你們去查了。”

    孟妤走后,阮晴和蕭景赫沉默了。如果林喻偉真的是為了不讓丁妙妙糾纏,才會撒謊,那他們查這些就沒有意義了,這件案子就是激/情殺人。

    不查吧,他們倆心里又有個疙瘩,過不去。

    阮晴道:“我再去提審丁妙妙。”

    “也好,如果林喻偉有了別的女人,丁妙妙不可能不會發現。”

    倆人又坐到了審訊室里,丁妙妙一臉憔悴,她已經被即將到來的牢獄生涯壓垮了。

    阮晴給她看離婚協議,“這是林喻偉的字跡嗎?”

    丁妙妙瞪大雙眼,“是他寫的字,他都簽了離婚協議了,為什么騙我說沒有離婚?”

    “那要問你,林喻偉什么撒謊。”

    丁妙妙冥思苦想,“我不知道,前段時間他說他老婆做了對不起他的事,要離婚,還說離婚后要跟我結婚,我高興了好一陣子,所以那天他說不離婚的時候我才那么生氣。”

    “林喻偉有沒有說具體因為什么事?”

    “沒有,他疑心很重,很少說他自己的事。”

    “除了你之外,他還有沒有跟別的女人保持情人關系?”

    “沒有,我偷看過他的手機。”丁妙妙訕笑,“在他睡著的時候。”她又補充了一句。

    “那你看到他手機里有什么特別的聯系人嗎?”

    “我只找的女人頭像,有他公司的下屬,還有合作伙伴,對了,看到了一個心理醫生的護士,信息上說約了下次會診的時間。”

    “他生病了?”

    “沒聽他提起過,不過,我一直覺得他疑心太重,也是一種病。”

    提審完丁妙妙,案情似乎還在原地踏步,依然沒有找到林喻偉欺騙丁妙妙的原因。

    蕭景赫聯系林喻萍,對方聽說要來市局做筆錄,直接把電話掛了,在她看來,林喻偉的案子已經定性,沒有必要再做多余的了。

    簡世國拎著盒飯進來,在阮晴和蕭景赫面前各放了一份,“還在查林喻偉的案子?”

    “總覺得哪里有問題。”蕭景赫打開盒飯的蓋子,一個大雞腿,兩份素菜,量很足。

    阮晴咬著雞腿,“我也這么覺得,就是查不出來。”

    “我看因為最近沒有案子,你倆草木皆兵。”簡世國泡了杯茶水,慢慢喝著。他已經在食堂吃過飯了,看他們忙,順手給打了盒飯。

    蕭景赫輕嘆,“但愿是我想多了。”

    吃完飯,蕭景赫回到辦公室。阮晴還在分析林喻偉的案子,手邊放著一杯咖啡,散發著香氣,那是蕭景赫現磨的。

    辦公室里一陣沉默,大家各做各的事情,時間在靜謐中悄悄溜走。

    叮鈴鈴——

    辦公室的電話響起來,幾個人都看了過去,賀仲明離得最近,拿起聽筒,“喂,您好。……好,我知道了,我們馬上過來。”

    賀仲明的臉色不大好看,“接到報警,有人自殺。”

    地點在龍灣別墅,死者午睡后一直沒有起,保姆進去查看,才發現死者自殺了。

    床頭柜上放著安眠藥,死亡原因為過量服用安眠藥,尸體尚有余溫,死亡時間還不太久。

    保姆說死者叫單平威,有午睡的習慣,不管多忙,都會睡上十幾分鐘。過去一個小時了,單平威都沒有起來,保姆覺得奇怪,這才開門進來,沒想到單平威竟然死了。

    保姆的臉色慘白,她說:“吃午飯的時候,先生還好好的,也沒有輕生的跡象,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吃了安眠藥。”

    保姆在單家做了快十年的保姆,很熟悉家里的情況。她說單平威有個女兒在國外讀大學,妻子死后沒有再婚,但是有個女朋友,因為女兒不喜歡她,從不帶到家里來。

    阮晴幾人勘查了現場,沒有任何異樣,也采集了指紋,等回去做比對。

    簡世國道:“我看就是個自殺案。”

    太明顯了,藥瓶里一片藥都沒有剩下,水也喝干凈了。單平威如果不是自殺,被強按頭,現場肯定會有掙扎的痕跡,可是死者平平整整的躺著,被子蓋的好好的,東西都很規整,一點兒打斗的痕跡都沒有。

    阮晴拿起藥瓶看,上面有生產批次,是最近一個月生產的,“死者經常吃安眠藥嗎?”

    “不怎么吃,先生的睡眠質量還行。”

    既然睡眠質量好,為什么要吃安眠藥。

    阮晴拉開床頭柜的抽屜,里面有一些安定類的藥物,“這些藥是他的?”

    “最近幾年,先是有點躁狂癥,有的時候會吃一些安定類的藥物。我是聽曉敏說的,就是先生的女兒。她一直勸先生去精神科看一看,可是先生覺得自己沒有病,不肯去。”

    “他不肯去看病,為什么會有藥?”安定類的藥物是處方藥。

    “我不太清楚,不過先生這幾天心情不錯,他說什么還是要遇到對的人。”

    “什么對的人?”

    “我不知道,先生不喜歡別人多問他的事,只有他主動說我才能知道。”

    “你有他女朋友的聯系方式嗎?”

    “有的,我給您電話號碼。”

    阮晴跟對方聯系,對方一聽單平威死了,愣怔了好久,她說馬上趕過來。

    ……

    這是黃佩菁第一次進到別墅內部,她環顧四周,在民警的引領下,進入臥室。臥室很大,幾乎有她的房子那么大,單平威躺在大床上,蓋著被子,只露出頭部,看起來特別小。

    黃佩菁的眼淚不停滾落,她不敢上前去看,“他……為什么死了?”

    “你是單平威的女朋友?”蕭景赫問道,黃佩菁三十多歲,打扮的很時髦,身材勻稱,臉是長圓形,一雙杏眼。

    黃佩菁點頭,“我們在一起五年了,他說等曉敏留學回來,我們就結婚,他說不想再讓我等下去了。”黃佩菁的神情有些恍惚,“昨天我們還在一起。”

    “他有沒有說過想不開之類的話?”

    “沒有,曉敏還沒有結婚,他放不下她,不可能自殺。”

    可事實是,單平威服用了安眠藥。

    蕭景赫:“他有躁狂癥,你知道嗎?”

    “知道,我勸他去看醫生,勸了好久,他才答應去。這個醫生的口碑很好,很多人在她那里看,都說每次去過后,就像獲得了新生。”

    “這么神奇?”

    “第一次是我陪平威去的,出來后,他的心情特別平和,他還夸我介紹的醫生好,早知道這樣,他就早點來看病了。”黃佩菁擦掉眼淚,聲音里依然有哭腔。

    “是什么醫生?”

    “一個心理醫生,從國外留學回來的。”

    心理醫生?不知道為什么,阮晴突然想到了林喻偉,他也去看過心理醫生。

    第112章 自殺案(二) 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案子……

    屠小龍做了尸檢, 證實單平威的死亡原因是服用安眠藥過量。

    現場指紋的對比結果也出來了,除了單平威和保姆的,沒有發現第三個人的指紋。

    目前的結論似乎除了自殺, 沒有別的解釋。

    黃佩菁不同意這個結論, 她堅持認為單平威沒有自殺的理由,她聯系了單敏, 讓她盡快回國。

    一隊開碰頭會, 簡世國認為單平威是自殺, 理由很簡單,現場沒有發現第三個人進入的痕跡, 除了單平威自己, 沒有人逼他吃下安眠藥。

    阮晴則認為,這件事有隱情,至于是什么隱情, 她也說不上來。

    賀仲明看看這個, 又看看那個, 一時間沒有了想法。

    簡世國問葉永輝,“老葉, 你怎么看?”

    葉永輝:“我也覺得這件事有蹊蹺, 就算他要自殺,也得留下張遺書吧。他的家產不少, 女兒沒有結婚, 還有個女朋友, 怎么看都不像是會自殺的人。”

    簡世國白了他一眼,嫌他不站在自己那邊。

    蕭景赫道:“老簡、小賀,你們去銀行查下單平威的資金,看看最近有沒有動過。”

    簡世國:“你懷疑有人謀財?”

    “查查沒有壞處。”蕭景赫也覺得這案子沒有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簡世國雖然有不同意見, 還是和賀仲明去跑銀行了。

    阮晴道:“我想再聯系下林喻萍,我記得孟妤說過,林喻偉在看心理醫生。”

    “你懷疑這兩件案子有關聯?”

    “說不好,我想先查查。”

    “也好,說不定有發現。”

    林喻萍的態度很不好,到現在林喻偉的遺體還在法醫室放著,她想火化,警方不同意,一肚子的氣。阮晴的電話一來,林喻萍的口氣十分沖,完全不配合。

    阮晴也不生氣,“你要是不方便過來,我們可以上門,我們也是想給你哥個交代。如果查清楚后,真的沒有隱情,自然是好,萬一有隱情呢。”

    林喻萍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了地址,阮晴和蕭景赫趕了過去。

    林喻萍沒有結婚,住一套八十多方的房子,房子里收拾的很干凈,客廳里擺著一套米色沙發,茶幾上放著林喻偉的遺照。

    林喻萍的臉龐浮腫,眼睛下面一大片青紫,看起來狀態十分不好。

    她很不歡迎阮晴和蕭景赫,口氣硬邦邦的,“你們又想知道什么?”

    “林喻偉看過心理醫生,你知道嗎?”

    林喻萍怔住,“我哥看心理醫生?”她很吃驚,“你們從哪里聽說的?”

    “我們有我們的渠道,……林喻偉有心理疾病?”

    “沒有啊。”林喻萍頓了下,“應該沒有吧。”她不太確定了。

    “我們想去林喻偉家看看。”

    這次林禹萍很配合,“好,我帶你們去。”

    林喻偉家住大平層,有固定保潔,一個星期打掃一次,房間里很干凈。

    阮晴和蕭景赫穿著鞋套進去,又戴上手套。林喻萍站在門口,沒有動。

    阮晴兩人仔細檢查房間,房間維持原樣,就像主人還在一樣。

    阮晴走到臥室,靠床的一邊放著床頭柜,一盞臺燈放在柜子上。阮晴拉開床頭柜的抽屜,里面放著藥,也是安定類的藥物。

    她把藥瓶放進證物袋,蕭景赫瞧見,道:“帶回去,跟單平威那邊發現的藥物一起做下檢驗。”

    阮晴:“好的,還要再查下他們去的是不是同一個心理醫生。”

    兩人走出去,林喻萍看到藥瓶,更驚訝了,“我哥真的在看醫生。”

    “你真的沒有發現過林喻偉的異常?”

    林喻萍搖頭,“我要上班,我哥也很忙,我們一個月才會見上一兩次,我連他去看醫生都不知道。”林喻萍覺得她這個妹妹做的挺失敗的,連自己哥哥生病了都不知道,還因為警方追查哥哥真正的死因而不耐煩。

    阮晴見沒有辦法再在林喻萍這得到線索,便和蕭景赫一起回到市局。先把藥物拿到屠小龍那做檢驗,又去證物室取林喻偉的手機。

    毛宇解開了手機密碼,查看聊天記錄,找到了心理診所護士的信息。

    通過聊天記錄得知心理醫生叫范佳,開了一家私人心理診所。林喻偉每周都會去,去之前要預約。

    每次看完病回來,林喻偉都會給護士反饋,大多是“我感到心情不錯,今天的治療非常好,我感覺我獲得了新生”之類的話。

    護士會讓他繼續看診,有了情況及時溝通。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就診,沒什么異常。

    毛宇道:“應該沒什么問題。”

    阮晴的眉心緊鎖,沒有吭聲。

    ……

    簡世國和賀仲明從銀行回來,賀仲明一臉興奮,簡世國則蔫頭耷腦的。

    賀仲明道:“蕭隊,真神了,你怎么知道單平威的財產有問題。我們調了單平威所有的銀行卡信息,你們猜怎么著,竟然一分錢都沒有,全被轉出去了。我們查了轉賬明細,一共一千一百萬,全部轉到了海外賬戶。”

    簡世國苦笑,“是我狹隘了,表面上看起來是自殺的案子,竟然也會查出來問題。”

    蕭景赫倒是沒有想到會轉出去那么多錢,“什么時候轉的?”

    “前天,查不到開戶人信息,因為是海外賬戶,也沒有辦法凍結。”

    “查銀行監控了嗎?是誰去轉的?”

    “查了,單平威自己去的。銀行的柜員怕出問題,反復跟單平威確認,單平威很肯定地說全部匯出去。”

    前一天匯了巨款,第二天就自殺,這案子越來越詭異了。

    阮晴道:“單平威還有女兒,就算轉賬,也得給女兒留點錢。”

    “就是啊,太奇怪了。”

    蕭景赫:“單平威的手機帶回來了嗎?去查下聊天記錄。”

    阮晴:“我去。”

    她拿著手機去找毛宇,毛宇在給二隊查IP地址,東方巖在等。阮晴拉了把椅子,坐到毛宇的另一側,排隊。

    東方巖掃了眼證物袋里的手機,“你們什么案子?”

    “自殺案。”

    “自殺還用查?”東方巖不解。

    “有問題就得查。”阮晴把證物袋放在桌子上,問毛宇,“還有多久?”

    “快了,再等等。”毛宇不停地敲擊鍵盤,房間里都是噼里啪啦的聲音。

    東方巖沒話找話,“我聽說柯孝禮在追求你。”

    毛宇抽空瞄了阮晴一眼,耳朵悄悄豎起來。

    阮晴:“我聽說唐旭堯為了幫秋露露破案,都快成三隊的隊員了。”

    東方巖:……

    他就是想聊個天而已,為什么要往他的心窩里戳刀子。

    阮晴:哪壺不開提哪壺,戳死你。

    毛宇的嘴角壓抑不住地往上揚,以后誰要是再說阮晴喜歡東方巖,那就是眼瞎。

    東方巖張張嘴,算了,還是不聊了。

    阮晴盯著電腦屏幕,眉宇間有些焦躁。

    東方巖還是忍不住想聊天,“你哥的游戲下載量在快速增長,預賽下個星期就開始了。”

    “哦。”阮晴只回了一個字,她看到新聞了。

    東方巖:……

    有必要再聊嗎?

    毛宇嘴角的弧度拉大,沒想到工作的時候還能看戲,可惜,IP地址馬上要追蹤到。

    東方巖沉默了,毛宇挑眉,繼續聊啊。

    東方巖嘆息,“我家里的事你應該也聽說了吧。”

    毛宇很滿意,趁著追到IP地址前,把能聊的都聊了。

    “沒聽說。”阮晴不想跟他聊那些有的沒的。

    毛宇:……

    阮晴,你給點力好不好。

    東方巖苦笑,“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了,挺丟人的。”

    毛宇:啥事啊?倒是展開說說。

    阮晴終于轉頭看了東方巖一眼,“愛莫能助,你想開點。”

    毛宇:合著你知道是什么事啊。

    東方巖:“不想開還能怎么著,前段時間是我哥,現在又輪到……唉!”

    毛宇:輪到誰了?話說明白點。

    阮晴沒有接話茬,指著電腦屏幕道:“IP追蹤到了,就在本市!”

    東方巖趕緊記住地址,趕回二隊。

    毛宇恨不得拍自己的手,八卦還沒有聽完呢,他眼神灼灼,“東方巖家里出啥事了?”

    阮晴白他一眼,“別瞎打聽,知道那么多,對你沒好處。”她拎起證物袋,“查聊天記錄。”

    毛宇認命地打開證物袋,他不就是想在繁忙的工作中,找點樂子調劑一下嗎,這都不滿足他。

    手機密碼很容易破解,在微信好友里找到了就診的預約記錄。

    毛宇指著護士的昵稱,“這不是跟林喻偉預約的那個護士是同一個人嗎。”

    “對,找的就是她!”

    阮晴立刻匯報給蕭景赫,簡世國和賀仲明有點傻眼,“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案子,竟然能找到共同點,太不可思議了。”

    蕭景赫:“看來要會會這個心理醫生。”

    賀仲明:“你懷疑這個醫生?”

    “心理醫生一旦犯案,就是重案,很麻煩。”蕭景赫知道幾例心理醫生犯罪的案件,追查起來相當有難度,他們深諳人類的心理,很容易就能擊潰心理防線。

    阮晴不放心蕭景赫一個人去,“我還是跟你一起。”

    “也好。”

    蕭景赫在網上找到范佳的心理診所,說自己有創傷后應激障礙,想要看看心理醫生。

    護士簡單的詢問了病情后,問了一個始料不及的問題,她說:“創傷后應激障礙的診療費用較高,請問您能承受嗎?”

    蕭景赫直接回復:“家境殷實。”

    護士:“已預約好,請明天上午十點,準時到診所看診。”

    第113章 自殺案(三) 罪孽深重,自殺謝罪……

    蕭景赫和阮晴提前十分鐘到達診所, 診所在市區,鬧中取靜的地段,一進去就感覺到放松, 讓人放下所有防備。

    護士三十歲左右, 長得很漂亮,她站起身, 笑道:“兩位有預約嗎?”

    蕭景赫拿出預約記錄給她看, “約了十點。”

    “那這位?”護士打量阮晴。

    阮晴挽住蕭景赫的手臂, “我是他女朋友。”蕭景赫的手覆蓋在她的手上,朝護士點了點頭。

    護士:“兩位稍等。”

    等待區已經有四個人在, 從三十歲到五十歲不等。

    蕭景赫和阮晴找了個位置坐, 旁邊的男人五十歲左右,他打量了下蕭景赫,“這么年輕就生病?”

    蕭景赫苦笑, “病不挑年紀。”

    “也是, 不過范醫生的醫術很好, 一兩個療程就能好轉。”

    “我在網上找的,范醫生的評價不錯, 就過來試試。您是得了什么病?”

    “輕度抑郁, 現在好多了。”男人笑了笑。

    護士叫號,正是這位男士, 他朝蕭景赫頷首, 直接進去了。

    阮晴看表, 還有五分鐘,五分鐘能看完一個?她持懷疑態度。

    男人不到五分鐘就出來了,手上拿著藥單,護士帶他去拿藥前, 示意蕭景赫進去。

    蕭景赫整理了下衣領,走了進去。房間里以白色調為主,放著大盆綠植,一張白色沙發,旁邊一把轉椅,轉椅旁邊有一個錄像機。

    范佳有四十多歲了,穿著白大褂,戴一副無框眼鏡,眼睛很大,瓜子臉,化了淡妝。她坐在辦公桌后面,面前一把椅子,示意蕭景赫坐。

    “第一次來?”范佳問。

    蕭景赫點點頭。

    范佳:“你覺得自己哪里不好?”

    “我有創傷后應激障礙。”

    范佳挑了個下眉,“能說說具體情況嗎?”

    “我小時候被人綁架,關在小黑屋里,到現在我都不敢去黑暗的地方。”

    范佳在聽到他被綁架的時候,右手無意識地緊握成拳,“當時的情景還記得多少?”

    蕭景赫搖頭,“那時候我太小,不記得了。”

    “介意催眠嗎?”

    蕭景赫猶豫了下,“好。”

    范佳示意他躺在沙發上,點開電腦,播放舒緩的音樂,她坐到轉椅上,打開錄像機,聲音十分和緩,“你不要緊張,放輕松。閉上眼睛,想象自己躺在一條小船上,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你感覺到暖洋洋的。小船在海面上漂啊漂啊,越來越遠,你的身體也跟著越來越遠……”

    范佳觀察著蕭景赫,“被綁架是你幾歲的時候?”

    “八歲。”蕭景赫閉著眼睛,像是囈語般答道。

    “綁架的是什么人?”

    “一個男人。”

    “長什么樣?”

    蕭景赫的眉心緊鎖,“看不清。”

    范佳仔細觀察著他的面部表情,“你被關在什么地方?”

    “一間沒有燈光的屋子里。”

    “是誰救了你?”

    “一個警察。”

    “你爸媽是做什么的?”

    “我爸開公司,我媽是家庭主婦。”

    “你爸的公司市值有多少?”

    “不太清楚。”

    “幾千萬?”

    “比這多。”

    “幾個億?”

    “可能吧。”

    范佳盯著蕭景赫有兩分鐘那么長,眼神不斷變幻,“你是做什么的?”

    蕭景赫沒有回答,呼吸綿長,似乎睡著了。

    范佳又問:“你的職業是什么?”

    蕭景赫依然沒有回答,反而響起鼾聲。

    范佳暗惱,這是第一個在她的診室睡著的人,她嘗試叫他,“蕭景赫?”

    蕭景赫依然不語,鼾聲還在繼續。

    范佳沒有辦法,拍拍他的肩膀,“蕭景赫,蕭景赫……”

    蕭景赫突然驚醒,“怎么了?!”

    “沒什么,你可以走了。堅持過來治療,你的病情有點嚴重,待會兒出去,跟護士預約下一次的治療時間。”

    蕭景赫茫然地道:“這就好了?我好像什么感覺都沒有。”

    “我擅長催眠治療,你在催眠狀態下,是不會有記憶的。”

    “我說什么了嗎?”

    “沒有。”

    蕭景赫看起來松了口氣,“謝謝你啊,范醫生,我先走了。”

    他從診室出來,阮晴立刻上前,握住他的手。

    蕭景赫捏捏她的手,走到護士跟前,“范醫生說要預約下次。”

    “我會微信通知你。”

    蕭景赫和阮晴出了診所,阮晴低聲問,“怎么樣?”

    “給我催眠了,除了問我被綁架的事情,就是問我爸媽是干什么的,還問我爸的公司值多少錢,我看這個診所就是掛羊頭賣狗肉。”

    兩人回到市局,蕭景赫叫簡世國和賀仲明盯著范佳和護士,如果真是她們,嘗到好處,不會輕易罷手。

    屠小龍不但化驗了藥瓶里的藥物成分,還提取了藥瓶上的指紋。

    藥物的成分一樣,指紋也做出同一認定。

    指紋很可能是護士留下的,可這并不能做為證據,因為她負責抓藥,接觸到藥瓶有正當理由。

    阮晴查了范佳的社會關系,她是津口市衛縣人。出生在普通家庭,因為學習好,一直在重點學校讀書,后來考上了心理學專業。畢業后,在一家醫院做助理醫生。

    四年后,出國留學,在國外生活了十幾年,半年前回國,開了私人診所。

    阮晴聯系了范佳曾經工作過的醫院,由于時間隔的太久,很多人不認識她。問了好多人,找到一位老醫生,才勉強想起這個人。

    老醫生說,范佳的資質很好,當時很多人看好她。心理科室的主任甚至打算把衣缽傳給她,帶她的醫生也是盡心盡力,還經常給她開小灶。跟她同期進入醫院的,都羨慕她。

    本來,對于范佳來說,這樣的日子充滿希望。可是同事們卻反應,范佳的精神有點問題,總是恍惚,還有一次,在記錄藥單的時候,記錯了,幸好被抓藥的人發現,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科室主任找她談話,她也心不在焉。還跟主任提出要辭職,主任愛才,沒有同意,給她放了一個星期的假,讓她好好想想。

    一個星期后,范佳回到醫院,跟主任說她想通了,她會好好工作。

    范佳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熱情,經常看書到很晚,十分勤奮。

    科室主任打算讓她做主治醫生,帶她的醫生卻說讓她再歷練歷練,免得再出現記錯藥單的情況。范佳又做了一個多月的助理醫生。突然一天,帶她的醫生死在了辦公室里,是用手術刀割破了喉管死的。

    聽到這里,阮晴暗驚,“他被人殺了?”

    “是自殺,在他辦公桌的抽屜里找到了遺書,說什么罪孽深重,要自殺謝罪。當時警察也來了,查了好久,沒有查到問題,又對遺書做了筆跡鑒定,確認是他的,就以自殺結案了。”

    “這個醫生要做手術嗎?”

    “心理科醫生不做手術。”

    “手術刀從哪里拿來的?”

    “警察查了監控,是他偷拿的。”

    “這個醫生叫什么名字?”

    “姓曹,叫……”老醫生仔細回想,“曹英,英雄的英。”

    “之后呢?范佳什么時候去留學的?”

    “曹英死后,范佳接替曹英做了主治醫生,沒過幾天,范佳就說想出國留學,她說感覺知識不夠用。科室主任和院長極力挽留,還是沒有留住。”老醫生嘆了口氣。

    “醫院還有曹英和范佳的檔案嗎?”

    “那得問人事部,我不清楚。”

    阮晴找到人事部,人事部那保存著所有入職過醫生及護士的檔案,就怕有醫患矛盾的時候找不到人,曹英和范佳的檔案都在。

    阮晴各復印了一份帶走,回到市局后,跟蕭景赫匯報了情況。

    阮晴道:“你說曹英的死會不會跟范佳有關?”

    “很難說,如果跟她有關,那她殺曹英的理由是什么?”

    “不讓她做主治醫生?這個理由有點牽強。”阮晴自己都不信,“可他的遺書上為什么說罪孽深重,他做了什么?”

    蕭景赫沉思,過去了這么久,只知道遺書的內容,人又死了,誰知道他做過什么,“再查下曹英的社會關系,看看能不能有突破口。”

    阮晴又去查曹英,曹英的妻子得了阿爾茲海默癥,在養老院里。有個女兒,叫曹秋倩,也在做醫生,只不過是在兒科。

    阮晴去的時候,兒科人滿為患,到處是帶孩子的家長,有的小孩子不肯看醫生,在哭鬧。

    阮晴跟前臺護士出示了警官證,要求見曹秋倩。護士很為難,這個點看病的孩子太多了,耽誤起來,家長要鬧。

    阮晴說她可以等,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休息時間。

    曹秋倩在喝水,說了一上午話,嗓子都要冒煙了。

    阮晴也不想耽誤她吃飯,“我長話短說,我來是有關你父親曹英的事。”

    曹秋倩喝水的動作一滯,“當年警方說他是自殺,過去這么久了,案件要重新定性?”

    “他帶了個學生叫范佳你知道嗎?”阮晴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曹秋倩放下水杯,拿起杯蓋,慢慢擰著,“我那時候在讀高中,每天忙的暈頭轉向,哪有時間去管他。”

    “你父親沒有在家里提起過嗎?”

    “他很少說工作上的事,那段時間我媽也忙,我們仨在一起吃飯的次數都少。”

    “你父親的遺書上寫罪孽深重,他做了什么事?”

    曹秋倩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靠著椅背,“我不知道,說不定醫死過人。”她嗤笑一聲,“做醫生的,誰手底下沒有死過人。”

    阮晴深深看著她,“為什么選擇做醫生?”

    曹秋倩聳聳肩,“為了給我爸贖罪,他不是說他罪孽深重嗎,我給他多積點陰德,他在下面過得好一點。”

    “你真的不知道他做過什么?”

    “不知道,我該去吃飯了,下午還有半天,警官你請自便。”

    阮晴望著她的背影,直覺告訴她,曹秋倩知道曹英做過什么。

    第114章 自殺案(四) 像他這樣的人,為什么不……

    曹英做過什么, 要么撬開曹秋倩的嘴,要么找到當年的知情人,無論是哪一個都不容易。

    阮晴找到了當年的卷宗, 卷宗寫的很清楚, 曹英自殺的手術刀上只有他一個人的指紋,而且在手術室的監控里, 發現了曹英的身影。

    辦案民警推測, 是曹英自己拿的手術刀, 回到辦公室自殺的。

    遺書也是曹英的筆跡,案子沒有疑點。

    至于遺書上寫罪孽深重之類的話, 民警并沒有深究, 反正人已經死了,做過什么也沒有那么重要了。

    辦案民警回憶,當時他們調查了曹英的社會關系, 醫院對他的評價很高, 說他很敬業, 對待患者也很親切。他帶過幾個實習生,現在在各自的領域都能獨當一面。

    “他帶過幾個實習生?”

    “五六個吧, 當時也就是走走過場, 這些實習生的情況也就沒有深查。”

    阮晴又跑回醫院,調查當年曹英帶過的實習生, 算上范佳一共五個人, 兩男三女, 讓人奇怪的是,他們五個都沒有留在醫院。

    當時的院長已經過世,科室主任退休,阮晴幾經周折, 找到了這位退休的科室主任。

    科室主任說他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按說曹英的醫術好,人也隨和,給他帶實習生,自己也放心,就是每次實習生都留不住,他就挺郁悶的。

    尤其是范佳,資質那么好,將來一定會成為醫術大拿。可她沒做多久的主治醫生就去留學了,之后一直杳無音訊。

    阮晴問:“當時范佳有沒有說為什么去留學?”

    “她說感覺知識不夠用,她是博士生,要說知識儲備,已經遠遠足夠了。”科室主任頓了下,覺得還是說出來的好,“我聽其他的醫生說,在范佳面前不能提曹英,一提她就黑臉。大家覺得可能是曹英自殺,范佳心里不高興,畢竟曹英帶了她三年。她當時走的時候,也有意無意地透露,想換個環境,我猜可能跟曹英有關。”

    “其他實習生的情況您知道嗎?”

    “我只知道有一個在仁愛醫院,已經是心理學方面的專家。”

    阮晴怔了下,仁愛醫院是東方刈的。

    “您有他聯系方式嗎?”

    “早就沒有了,就知道叫陳士坤。”

    阮晴又跑到仁愛醫院去找陳士坤,陳士坤已經做了科室主任,并且在權威雜志上發表了很多有影響力的文章,他跟當年的曹英一樣,早就開始帶實習生了。

    陳士坤有專門的診療室,一周只出診三天,每天看診的人數有限,很多人都是托關系來找他,掛號費在黃牛市場上被炒的很高。

    阮晴照例找到前臺護士,說明來意,護士說有人在看診,等人出來,她就去找陳士坤,態度出奇地好。

    等了大概十幾分鐘,有個穿著高定的男人走出來,他的神態輕松,步態輕盈,看起來精神不錯。

    護士進了診療室,不一會兒出來,“陳醫生請您進去。”

    阮晴走進診療室,診療室的布置跟范佳的差不多,一張米白色沙發,沙發對面有一張黑色的皮椅,旁邊放著錄像機。

    陳士坤坐在辦公椅上,面前一杯咖啡,咖啡冒著熱氣。他看起來四十多歲,一根白發都沒有,十分儒雅。

    “請坐。”

    阮晴在他對面坐下,“我來是想了解下曹英的情況。”

    陳士坤:“護士跟我說了,要不是因為他,我也不會在看診的時候,讓你進來。”

    阮晴暗暗驚訝,“你知道他曾經做過什么?”

    陳士坤冷笑,“曹英心術不正,枉為醫生。人品這么差的人,不知道為什么口碑卻那么好。”

    “能具體說說嗎?”

    “他在帶我的時候,動不動就罵人,還暗示我,給他些好處。每到一個節日,我都會包一個大紅包給他,如果不給,他能罵你到下個節日。

    他的考核對我來說很重要,如果不過關,我就只能是實習醫生。為了通過考核,我拼命加班,不敢花錢,把省下來的錢都給了他。

    熬了三年,我終于通過了考核,做了真正的醫生。曹英還標榜是因為他教導有方,我才能做醫生。每次看到他的嘴臉,我都感覺到惡心。

    我在那干夠一年,實在忍受不了了,就辭職了,進了仁愛醫院。”

    “曹英對每個實行生都這樣?”

    “我后來也側面打聽過,對男的,他就索要錢財,女的嘛,估計要的不止是錢財。……聽到他自殺的消息,真是大快人心,這樣的人渣,早就該死了。”

    阮晴沉下眉心,如果真是這樣,那三個女實習生受到的迫害更大。

    阮晴:“您還能聯系到其他實習生嗎?”

    “我試試吧,不一定能成。”

    阮晴留下聯系方式,回到了市局。她把調查到的情況跟蕭景赫做了匯報,“如果當初曹英傷害了范佳,范佳出國留學,離開醫院,就解釋的通了。但是他的死就要打上一個問號,他不一定是自殺。”

    蕭景赫同意這個觀點,假設單平威和林喻偉的案子出自范佳的手筆,那曹英很可能是她殺的第一個人。出國留學,也是避風頭。

    阮晴:“目前是要找到當年的實習生。”她拿回了實習生的檔案信息,但是人去哪里了,還是個未知數。

    賀仲明和簡世國那邊也沒有動靜,范佳和護士都是正常上下班,沒有特別的舉動。

    蕭景赫按時復診,依然是阮晴陪他去的。

    這次,等候看診的只有一個人,六十多歲了,看穿著頗有身家,他的精神不太好,連打了好幾個哈欠。身后站著一個男人,姿勢很恭敬,看起來像助理或者保鏢一類的。

    護士的態度極好,“蕭先生,您請進。”她甚至親自帶蕭景赫進去。

    阮晴冷眼看著,這是知道蕭景赫的身家,對他特別優待嗎?阮晴坐到候診區,旁邊的大爺又打了個哈欠。

    阮晴注意到他的眼睛里都是紅血絲,像是很久沒有睡過了。

    大爺有些不耐煩,“還有多久?”

    護士道:“等那位先生好了,就輪到您,您來之前要提前預約。”

    “兩天沒睡了,實在是熬不住了。”

    “您還是要配合范醫生,好好治療,總是在她這里補眠,也于事無補。”

    “我在家根本睡不著。”大爺越加煩躁。

    阮晴悄悄離他遠點,這位大爺看起來像要隨時吃人。

    ……

    蕭景赫照例躺在沙發上,范佳對他催眠,只在一開始提到了綁架的事情,后面就一直在問蕭景赫的家庭情況,尤其是他的銀行卡余額。

    蕭景赫裝作被催眠的樣子,已經篤定,范佳就是在謀財。

    他假意說出銀行卡和密碼,聽到寫字時那種沙沙的聲音,應該是范佳在記錄信息。

    他聽到范佳說:“下次看診,記得帶銀行卡,好了,睡一會兒吧。”

    過了五分鐘,范佳叫醒蕭景赫,照例讓他到護士那預約下次看診時間,這次的時間挨的很近,明天早上九點。

    那位等待已久的大爺進去了,助理站在門外等。

    阮晴在接電話,是陳士坤打來的,他已經聯系到了一位當年的實習生。

    阮晴和蕭景赫趕過去,那位實習生自己開了診所,她叫劉青虹,比范佳的年紀大一些。

    劉青虹掃了眼蕭景赫,道:“我能單獨跟這位女警官聊嗎?”

    蕭景赫頷首,走到外面。

    阮晴打開錄音筆,“我了解到曹英當年曾經做過一些讓人不齒的事情。”

    劉青虹恨恨的,“他就是披著羊皮的狼,一開始裝作老好人的樣子接近你,還說什么開小灶,就是為了滿足他齷齪的心思。他說,如果我不從他,就讓我一直實習。你知道的,做實習生轉正必須有醫生的考核記錄,他要存心卡你,你可能一直做不了主治醫生。”

    “沒有跟院長反應嗎?”

    “我嘗試找過院長,可我開不了口,我怕萬一我說了,院長為了顧全醫院的面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的下半輩子就毀了。我咬牙遞了辭職報告,大不了不當醫生。”

    劉青虹的神情黯淡,“就是因為第一份工作實習時間短,又沒有轉正,導致我后來一年都在找工作,最后實在沒有辦法,就找了個小診所,還好那個醫生很有水平……這些就不講了。”

    “你之后的實習生,認識他們嗎?”

    “我只認識陳士坤,我不想打聽那么多,不想跟曹英有任何聯系。我挺同情跟著曹英的實習生的,可我無權無勢,我自己的生活還是一地雞毛,哪里有精力去管別人。好在曹英自殺了,沒有辦法再禍害人了。”劉青虹呼出一口氣,“知道他死的那天,我哭了很久,喝的酩酊大醉,壓在我心里的石頭終于沒有了。像他這樣的人,為什么不早點自殺。”

    阮晴沉默不語,沒有一個人希望曹英活著,她在想,要不要解開曹英死亡的真相。

    阮晴把錄音拿給蕭景赫,蕭景赫聽完,陷入沉思,還原案件真相是警察的責任,哪怕這個人十惡不赦。

    簡世國的電話突然打來,他的聲音急切,“蕭隊,護士行動了,她去了X行的自動取款處。”

    “馬上聯系銀行調取錄像。”

    蕭景赫一腳油門,往回趕,看來,不需要明天的復診了。

    簡世國盯著護士,賀仲明去銀行拿監控錄像。錄像里護士包的很嚴實,只露出一雙眼睛,她熟練的取出錢,塞到包里,而那張銀行卡的開戶人并不是她。

    簡世國立刻逮捕了護士,護士還反抗,“你是誰?為什么抓我?”

    簡世國出示證件,直接帶回了市局。

    審訊室里,護士冷著臉,一言不發。直到阮晴和蕭景赫開門進來,護士瞪大了雙眼,“你們倆?”

    “我們是警察。”

    護士的臉色不停變換,“你們故意去診所?”

    蕭景赫輕咳一聲,公事公辦,“姓名,年齡,職業。”

    護士頹然地道:“蔡佩雅,26歲,心理診所護士。”

    “銀行卡是哪里來的?”

    蔡佩雅低下頭,扣著手指,不說話,要不是這張卡沒有辦法網上轉賬,她也不至于去取錢,也不會被抓。

    “我們已經聯系到了銀行卡的主人,他要告你竊取他人錢財。”若不是銀行有限額,里面的錢就全部被取走了。

    蔡佩雅咬著下唇,還是不肯說話。

    蕭景赫換了個問題,“單平威和林喻偉是不是經常去范佳那看診?”

    “……是。”

    “林喻偉股市里的錢是不是被你們轉走的?”

    “我不知道。”

    “7月27號、28號,8月3號,你的銀行卡里分批轉入巨款,這些錢是從哪里來的?”

    “我……朋友給我的。”

    “哪個朋友?姓什么叫什么?為什么給你錢?”

    蔡佩雅不說話。

    阮晴:“你伙同范佳謀財害命,你以為你不說,這些罪名就沒有了?你想好了,你被抓了,范佳還在外面,如果她收到消息逃跑,罪名只能你一個人扛,殺人是多重的罪名,你該知道。”

    蔡佩雅的眼眶紅了,她緊緊攥著雙手,“我說了,會減刑嗎?”

    “我會跟檢察院打申請,還要看你犯罪的程度大小。”

    “我只是按照范佳的意思去取錢或者匯款,沒有參與殺人。”

    “說仔細些。”

    “半年前,我失業了,找不到工作,恰好看到范佳的診所在招人,就去應聘了。范佳開出的工資很高,但是有個條件,就是要幫她做一些事情,這些事情要保密。我想著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答應了。

    起先挺正常的,就是給病人排下時間,通知他們看診。突然一天下班后,范佳叫住我,神秘兮兮地問我要不要錢,我當然說要啊,誰不想要錢啊。

    她說要錢需要承擔一部分風險,我想都沒有想就答應了,風險跟錢比起來根本不算什么。她就拿出一張銀行卡,還告訴我了密碼,讓我把錢轉出去,事情成了,給我十萬塊錢。

    我去轉了,里面有兩百多萬,事后我跟范佳說,十萬塊太少了,她可是拿到了一百多萬,范佳就又給了我四十萬,還說以后有更多的錢。”

    “那張銀行卡是誰的?”

    “應該是林喻偉的。”

    “單平威又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轉走了錢,他為什么死了,我不知道。”

    蕭景赫突然道:“范佳每次給客人催眠都會錄像嗎?”

    “是,她說專業的人要做專業的事,錄像可以讓她復盤。”

    “這些錄像在哪里?”

    “存在范佳的電腦里。”

    蕭景赫和阮晴立刻起身往外走,必須盡快拿到范佳的電腦。

    蔡佩雅在后面喊:“你們記得給我減刑啊!”

    第115章 自殺案(五) 有人催眠過你,刪掉了你……

    一輛白色沃爾沃在馬路上疾馳, 范佳板著臉,猛踩油門。等到下午三點,蔡佩雅沒有出現, 她就感覺到出事了。收拾了東西, 往機場趕。

    必須盡快離開這里,像上次一樣。

    忽然, 她停了下來, 猛地拍了下方向盤, 在下個紅綠燈拐彎往回開,車子開得飛快。

    到了診所外面, 停穩車子, 往里面跑,由于太著急,好幾次鑰匙插不進鎖孔。范佳深呼吸幾次, 打開了門, 沖到辦公桌旁, 拔掉音箱上的線,抱著機箱往外走。

    到了門口, 不禁一怔, 視線掃到了警車上的報警器,不停地閃著光。

    范佳咬牙, 他們竟然來的這么快!

    阮晴看到停在診所門口的車, 道:“她人在里面!”

    一行人往診所內部沖, 診所本就是臨街的店面,一樓是候診區,二樓是診療室。

    蕭景赫第一個沖在前面,和樓道里和范佳四目相對。 蕭景赫的眼前突然出現一張男人的臉, 那男人留著很短的頭發,雙眼彎成了月牙,他摸著他的頭,在說著什么。可是蕭景赫聽不到,只看到他的嘴張張合合。

    他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卻莫名地感到親切,想伸手觸摸他的臉,他卻突然消失了。

    畫面一轉,男人躺在地上,胸口中了一槍,鮮血從胸口處蔓延出來,流到地面上。那血像有靈性一般,在地面上爬,爬到了一雙小小腳的旁邊。

    蕭景赫的胸口也像中了一槍,呼吸困難,他大口喘著氣,感覺到渾身冰冷,好像死的不是那個男人,而是自己。

    突然,溫柔地觸感出現在眼睛上,他眨了下眼,好像是一只手,手心里的溫熱驅散了他身上的寒冷。

    “別看她的眼睛。”聲音出奇的溫柔。

    蕭景赫閉上眼睛,調勻呼吸,這才感覺到心臟在劇烈跳動,他剛才怎么了?

    “你被催眠了。”阮晴的聲音很冷靜,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阮晴松開手,蕭景赫的睫毛輕顫,腦海里的畫面卻無法驅散,死掉的男人是誰?

    范佳的頭發凌亂,額頭上還有汗水,抱著機箱,這里有她這些年留下的影像。

    范佳的嘴角抿起冰冷的弧度,“有人催眠過你,刪掉了你部分記憶。”

    蕭景赫猛然被擊中,怪不得他沒有小時候的記憶,原來是被刪掉了。

    “別聽她胡說!”阮晴走過去,銬上范佳的雙手,把機箱拿給簡世國。

    范佳死死盯著蕭景赫,“我知道你意志堅強,能對抗我的催眠。就在剛才,我還是成功催眠了你。我引以為傲的催眠術,沒有幾個人能抵擋住。”

    阮晴推著她往樓下走,“閉嘴!趕緊走!”她擔憂看了眼蕭景赫,蕭景赫垂下眼簾,他不知道他的記憶還可不可靠。

    ……

    阮晴查看了范佳的電腦,里面存了這半年來的影像。范佳在催眠的時候,獲取患者的銀行卡信息和交易密碼,再轉到海外的賬戶,前前后后轉出去三千多萬。

    由于單平威發現錢全部被人轉走,對范佳產生了懷疑,范佳一不做二不休,催眠單平威吃下安眠藥。

    至于林喻偉,則是在催眠狀態下,轉走了股市上的錢。范佳還嫁禍給孟妤,唆使林喻偉和孟妤離婚。

    諷刺的是,在治療過程中,林喻偉竟然喜歡上了范佳,這才騙了丁妙妙,致使自己喪命。

    阮晴看了最后一個視頻,是那位睡眠不好的大爺。范佳根本就沒有想給大爺治病,甚至加重了他的病情,讓他依賴自己,不斷從他的銀行卡上轉錢,蔡佩雅的銀行卡就是這位大爺的。

    面對鐵證,范佳沒有反抗,她說她認罪,想怎么判就怎么判。

    可是曹英的死,還是個謎團。

    對于范佳的審訊,由阮晴和賀仲明負責,阮晴是自告奮勇,畢竟她也學過心理學,賀仲明則是無知者無畏。

    阮晴問:“當年你是因為什么出國留學?”

    “我想進修催眠術,我喜歡催眠。”

    “曹英被你催眠過嗎?”

    范佳的食指和大拇指不停地搓著,“沒有。”

    “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催眠的?”

    “讀書的時候覺得催眠挺神奇的,就選了心理學,可是老師教的催眠術很淺顯,只能催眠很小一部分人,我就自己研究,看了很多書,考了研究生,后來又考了博士。”

    “實習的時候為什么沒有跟著善于催眠的醫生?”

    “我也想跟啊,可惜沒有。”

    “你覺得曹英怎么樣?”

    范佳沉默了一會兒,“我不想提這個人。”

    “我走訪了他帶過的實習生,他們都罵他人/渣,還有女生被他猥/褻過。”

    “他該死!”范佳突然惡狠狠地道:“他早就該死了!”

    “你也被猥/褻過?”

    范佳咬著下唇,冷冷盯著阮晴,“你們警察審訊,就是揭開別人的傷疤?”

    “他的死跟你有沒有關系?”

    “沒有。”

    “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范佳盯著她,目光里蘊含著危險。

    阮晴回望過去,“你的催眠對我沒用。”

    范佳:“你學過心理學?”

    “跟你一樣,感興趣,自己學的。”

    賀仲明暗暗驚訝,她竟然這么好學。

    范佳笑起來,“還真遇到了對手。”

    “曹英的死跟你有沒有關系?”阮晴重復一遍問題。

    “如果你覺得有關系,就找到證據,我什么都不會說。”

    阮晴沉吟片刻,“你用催眠殺的曹英。”

    范佳依然笑著,“我還是那句話,除非有證據,否則,我什么都不會說。”

    阮晴知道再也問不出什么,只好和賀仲明先離開。

    ……

    蕭景赫的辦公桌上放著一個文件袋,這是蕭景揚被綁架的卷宗,他早就找到了,一開始是沒有時間打開,現在,他卻不敢打開,他怕看到他不想看到的。

    那個男人的臉在腦海里揮之不去,蕭景赫又想起范佳的話:你被催眠過。是誰催眠了他?刪掉的記憶又是什么?是有關這個男人嗎?

    為什么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男人,這個男人是誰?

    蕭景赫盯著文件袋,終于下定決心,拿了起來,他要尋找到事情的真相。

    隔了十幾年,紙張泛了黃,上面記載,2000年6月13日,江玉到派出所報警,原來竟然有二十年了。

    江玉說她帶著孩子到游樂場玩,上廁所的功夫,孩子就不見了。

    接案的民警詳細詢問了時間地點,和幾位民警一起到游樂場尋找。

    游樂場的人太多了,一遍遍的尋找,廣播一遍遍的播,還是沒有找到。

    江玉快要瘋了,天都黑透了,還在找。

    蕭銘動用能用的人脈,交警在各個十字路口設卡,依然沒有找到蕭景揚。

    民警在了解了蕭家的背景后,懷疑對方綁架蕭景揚的目的是索要錢財。

    蕭銘的電話一直暢通,等了一天,都沒有人打來。

    這次不但江玉,連蕭銘也快要瘋了。錢對他們來說不是問題,就怕綁匪撕票。

    就在這個時候,警方接到了一通電話,是另外一個轄區的,要求聯合破案。因為他們那邊的一位民警接到了綁匪的電話,對方聲成綁架了他的兒子,可他的兒子好好的在身邊。

    經過了解,這位被綁架的,很有可能是蕭景揚。

    蕭銘和江玉看到了希望,他們急忙趕往那邊的轄區。

    民警的手機上收到了綁匪發來的圖片,圖片有點糊。一個孩子被綁著雙手,嘴巴里塞著布條,他坐在一把很大的椅子上,臉上全是淚。

    江玉看了一眼就崩潰了,因為圖片上的人正是她兒子——蕭景揚。

    蕭景赫看到這里,心里隱隱有個猜測,他接著往下看。

    警方制定了營救計劃,對方不要錢,只要那位民警的命。因為當年他犯了搶劫案,是這位民警送他進了大牢。在他坐牢期間,老婆跑了,孩子獨自玩耍的時候失足落水,被淹死了。

    他把造成這一切的原因都歸結到民警身上,他發誓,等他出來一定要報仇。

    民警自己做交換的籌碼,到了約定的地方,卻沒有看到人,綁匪要求換時間和地點。

    第二天,民警再次接到了綁匪的電話,他前往約定的地點,卻發現綁匪竟也綁架了自己的兒子。

    綁匪拎著兩個孩子,問他救誰。

    兩個孩子被嚇壞了,哇哇大哭。

    民警掏出槍,指著綁匪。綁匪冷笑,他掐住了民警兒子的脖子,那孩子才四歲,被掐的臉色發紫。

    民警只好扔了槍,他說:“你要我的命,我給你,放了孩子。”

    綁匪把他兒子丟在地上,“把槍踢過來。”

    民警把槍踢過去,他看向遠處,那里有東西在反光,他知道是狙擊手就位了,只要有合適的角度,就能擊斃綁匪。

    因此他動了動,想給狙擊手創造一個好位置。

    綁匪拿起槍,對著他,“別動!”他的位置偏離了幾公分,恰好能被狙擊手看到。

    一枚子彈朝綁匪射過來,民警甚至能看到子彈劃出的弧線,他看著那子彈穿透綁匪的腦袋。

    民警松了口氣,飛奔著去救孩子,事先埋伏好的民警也出來了。

    大家以為綁匪死了,孩子們就得救了。

    就在民警快要觸碰到孩子的那刻,響起了槍聲,子彈穿透了民警的心臟,民警撲倒在地。

    蕭景赫緊緊捏著卷宗,因為太用力,紙張被捏的變了形。

    被刪掉的記憶猶如潮水般涌來,淚水磅礴而出,“爸爸……”他輕輕地叫出來。

    死掉的民警才是他的父親,他真正的父親。

    第116章 自殺案(六) 大喊冤枉

    最先出現在腦海里的是血, 鮮紅的血,流到他的腳邊。他覺得這血是從自己身上流出來的,他感覺到冷, 漫無邊際的冷。

    他站在血泊里, 不敢動。

    中槍的父親艱難扭過頭,對他說好孩子, 你要堅強地活下去。

    他太小了, 他才四歲, 他只知道父親中槍了,流了很多血, 不知道從此后世界上就剩他一個人了。

    他成了孤兒。

    有人抱起他, 叫他的名字,他傻呆呆的,眼前除了血霧, 什么都沒有。他看不清人的臉, 聽不到他們說話, 更發不出聲音。

    他只是機械的跟著人走,像看默劇, 整個世界是蒙在血霧中的黑白調。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 他就會壞掉,像無數被拆解的玩具, 沒用了, 被丟掉。

    他不知道是哪一天, 一雙小而溫暖的手擦去了他眼睛里的血霧,世界被慢慢涂上了顏色,變得多彩起來。

    他的名字前面,多了另一個姓氏, 蕭,他的新名字是蕭景赫。

    蕭景赫盯著卷宗,眼淚模糊了雙眼,已經看不清上面的字。

    他突然明白了,當年他說要當警察的時候,蕭銘和江玉臉上的表情。

    他記得蕭銘說,我知道你骨子里流著警察的血,你想做警察就去做,但是必須注意安全,有命在,才能做更多的事情。

    很多人都羨慕他,能做自己喜歡的事,他也以為是蕭銘開明,原來是因為自己是警察的兒子,要繼承父親的衣缽,蕭銘才同意了。

    他還記得,蕭銘說給他一晚上時間考慮,第二天他頂著一張浮腫的臉,他一定是糾結了一整夜,徹夜未眠。

    他想不通的是,綁匪綁架錯了,才使得蕭景揚性格變成這樣,他們理應恨自己才對,為什么要收養自己?

    依他對江玉的了解,她不會告訴自己的。他也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知道了真相。

    蕭景赫擦掉眼淚,繼續看卷宗。

    綁匪是兩個人,另一個躲在暗處打黑槍,被趕來的警方擊落手槍后逮捕。

    據綁匪交代,他叫葉田,另一位綁匪叫趙庫,他們在監獄中認識,都是被民警景弘抓進去的——景弘即蕭景赫的親生父親。出獄后,他們約定一定要給景弘一個教訓,就想了綁架他兒子的方法泄憤。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綁架錯了,他們只好再綁架了一次。

    民警問他槍是從哪里來的,葉田說他不知道,槍好像一直就在。

    可是那把槍有編號,是下屬縣市一位民警丟失的配槍。

    民警無論怎么問,葉田都說不知道。

    民警只好去查,這一查,竟然發現葉田和趙庫根本就沒有案底,他們沒有坐過牢。

    民警以為系統出錯,又查,還是查不到。可是葉田卻說他和趙庫都坐過牢,沒有的事情為什么會編出來,還沒了兩條人命。

    民警再次提審葉田,葉田卻大喊冤枉,說他明明在上班,怎么會在監獄里,他很膽小,又遵紀守法,從沒有干過壞事。

    民警目瞪口呆,槍殺警察,被抓了現行,竟然還敢喊冤。

    民警把情況上報,上面讓民警去查。民警去了葉田的家,他的妻子正打算報警,因為葉田已經失蹤了五天。

    葉田的妻子告訴民警,葉田五天前出去上班,到了晚上,她收到一條信息。葉田說他去辦點事,三天后回來,可是過去五天了,他都沒有回來,葉田的妻子著了急。

    民警看了信息,又核對了手機號,真的是葉田發出去的。

    葉田卻說,他根本沒有發過這樣的信息,他還說他沒了五天的記憶。

    民警認為他撒謊,不再審訊,而是向檢察院提起了公訴。

    葉田一直喊冤,不停上訴,但是他殺了警察卻是事實,被很多人看到,最終判了死刑。

    蕭景赫眉心緊鎖,他的自覺告訴他,這件案子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

    葉田前后的口供不一致,一會兒承認自己殺人,一會兒又說記憶缺失,而他和趙庫沒有坐過牢卻是事實。

    還有一點兒,既然葉田他們打算綁架蕭景赫,肯定會事先踩點,可他們為什么會綁架錯?再說他和蕭景揚差了三歲,身高也不一樣。

    卷宗里附了葉田的檔案和照片上,照片上的人三十多歲,短發,一雙桃花眼,看起來很溫和,不像十惡不赦的人。

    上面記載了他的生平,他就跟很多普通人一樣,上學、讀書、結婚、生子,按部就班。

    人生沒有不良記錄,甚至不抽煙不喝酒,家庭也沒有變故,這樣的一個人,是什么讓他去綁架,槍殺警察?

    葉田已經被執行了死刑,沒有辦法再問詢。

    蕭景赫決定去找葉田的妻子,他要父親死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

    蕭景赫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阮晴,他覺得這是自己的私事,在他搞明白之前,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他按照檔案上的地址找到葉田家,這里是五年蓋起來的樓,老樓拆遷了。

    葉田的妻子分了兩套房子,一套房子自住,一套房子出租。

    蕭景赫從物業處要來她的住址,敲響了房門。

    過去了二十年,葉妻不再年輕,皺紋早早爬上了她的臉,頭發幾乎白完了。

    她詫異地問:“你找誰?”

    “您是蘇秀柔嗎?”

    “我是,您是?”

    蕭景赫拿出證件,“我是警察,有些問題要問你。”

    蘇秀柔蹙起眉,她跟警察打了太多交道,看到他們,本能抵觸,“什么事?我們是老實本分的人家。”

    “我明白,我能進去說嗎?”

    蘇秀柔猶豫,騙子的手段多種多樣,還有冒充公務人員的,萬一他是騙子怎么辦。

    蕭景赫把警官證給她,“你可以打電話查。”

    蘇秀柔打電話查了,確認他是真的警察后,才讓他進屋。她泡了茶,“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我一個人住,不得不小心些。”

    “我理解,小心些是好的,您兒子呢?”

    “到外地讀書去了。”

    “學的什么專業?”

    “法律,他爸爸的事,給他造成的影響很大。”

    “其實我來也是因為葉田的事。”

    “你們警察說親眼看到葉田開槍殺人,可我不信,葉田這個人膽子特別小,別說殺人了,就是身上破個口,他都難受半天。”

    “在第一次對他的審訊中,他說他和另一名綁匪在獄中認識,策劃了綁架。”

    “那更是胡扯,葉田根本就沒有坐過牢!”蘇秀柔有些激動。

    “葉田在離開家的那天,有沒有什么異常?”

    “沒有,你們問了很多次這個問題,我也回想過很多次,我最后重申一遍,沒有任何異常。”

    “那他有沒有說過,新認識了什么人?”

    蘇秀柔搖頭,“他是工廠的會計,每天三點一線,也沒有地方去認識人。”蘇秀柔突然頓了下,“我好像記得,有一天他跟我說老是看到一個女孩子在家附近徘徊。他還提醒她,讓她早點回家,太晚了,一個女孩子在路上不安全。”

    “是什么樣的女孩子?”

    “我沒有問,他說接連好幾天見到,我跟他說或許人家是來租房子的,讓他少管閑事。”

    “那是什么時候的事?”

    “就是他失蹤的前幾天。”

    “后來又見過那個女孩子嗎?”

    “那段時間因為葉田上訴的事,忙的焦頭爛額,孩子都沒有時間管,根本沒有注意。”蘇秀柔嘆了口氣,“對于我家來說,這事就是無妄之災,孩子還小,沒有了父親,家里沒了主心骨,日子過得特別難。還好,有好心人幫襯。”

    “好心人?”

    “是啊,葉田的判刑下來后,我就收到了陌生人寄來的一筆錢,說ta曾經受到過葉田的幫助,這些錢是心意。我本來想退給ta,可是沒有匯款人的信息,只好留著。

    那時候我沒有心思工作,葉田的父母也都急的生了病,還要顧孩子,家里醫院兩頭跑,家里的積蓄本就不多,我就用了那人匯來的錢。

    不過后來我都補上了,存在銀行里,想著哪天知道ta是誰了,再把錢還給ta。”

    “匯了多少?”

    “七七八八加起來有兩百多萬了。”

    “這不是一筆小數目。”

    “是啊,普通人二十年下來,也攢不到這么多錢。”

    “寄來的信件你還留著嗎?”

    “留著呢。”蘇秀柔到臥室里,不一會兒走出來,手上多了個盒子。她打開盒子,里面擺放著整整齊齊的信件,“一個月寄一次,都是現金。”

    她拿最下面的信封,上面的字寫的很漂亮,瀟灑飄逸,信紙上的字卻是打印的,內容簡潔意賅:因接受過葉田的幫助,特此匯款。

    沒有開頭,沒有落款。

    蕭景赫又拿了一封,照樣是瀟灑飄逸的字體,打印出來的信件,內容都一模一樣,一連幾封都是如此。

    蘇秀柔道:“每一封都是相同的,就跟復印了似得。”

    “我能拿走嗎?用完還您。”

    “拿走吧,我留著也沒什么用。”

    蕭景赫抱著紙盒子出來,上了車,把紙盒打開,一開始還有郵戳,后來就沒有了。手寫體變成了印刷體,信封也從牛皮紙變成了快遞殼。蘇秀柔心很細,快遞殼也收的好好的。

    一個人,二十年如一日給一戶人家匯錢,如果是為了報恩,這恩情未免也太大了些。

    信封上的郵戳一開始是津口市施家鎮,后來是津口市姚家寨,再后來就是津口市范西街,接下來的幾年都是范西街,直到用快遞殼。

    施家鎮離葉田家不遠,姚家寨和范西街都是老城區。

    蕭景赫一腳油門,朝范西街開去,找到了快遞寄出的地方,離找到人就不遠了。

    第117章 自殺案(七) 千萬不要跟她對視!……

    范西街有很多老房子, 由于拆遷的工作量太大,一直在規劃中,沒有啟動拆遷工作。

    蕭景赫根據最后一封快遞上的信息, 找到了郵寄的地方。表明身份后, 查到了寄件人的身份信息,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

    老人住在老房子里, 裝修風格是上個世紀的。

    他獨自一人居住, 頭發都白了, 身材瘦削,精神卻很好, 背也不駝, 房間里收拾的很干凈。

    老人打量蕭景赫,“你找誰?”他的聲音有點沙啞。

    蕭景赫拿出快遞殼,“這是您寄的嗎?”

    老人迷惑地看了一會兒, “好像……是吧。”

    蕭景赫蹙眉, 他為什么回答的這么猶豫, “您不記得?”

    “是有人跟我說,我每個月都會寄東西, 我其實不記得。”老人迷惑地搖搖頭, 有的時候他甚至懷疑自己得了老年癡呆,每個月都做的事竟然不記得。

    “是誰讓您寄的?”

    老人搖頭, 他連寄東西都不記得, 怎么會記得是誰讓他寄的呢。

    “寄的什么東西, 你知道嗎?”

    老人仍舊搖頭,他不知道。

    蕭景赫:“你平常的生活費從哪里來?”

    “我有退休金。”

    “很高嗎?”

    “一個月有四千多塊,夠生活了。”

    如果沒有大的開銷,一個老人花四千塊綽綽有余。

    “您的孩子呢?”

    “在申海上班, 過年的時候會回來住幾天。”老人的神情黯淡,孩子只有在小時候才會陪伴在身邊,等他長大就會有屬于自己的生活,父母會慢慢從孩子的生活里淡去。

    “介意給我看看銀行卡嗎?”

    “是有什么問題嗎?”老人不大想給蕭景赫看,畢竟銀行卡是私密的東西。

    “我在辦一起案子,具體內容不方便透露,我只是查看銀行卡的交易明細。”

    老人猶豫,蕭景赫把自己的警官證放到他手中,“以這個做擔保。”

    老人盯著他看了半晌,微微嘆息,把警官證還給他。走到臥室,從衣柜的抽屜里拿出銀行卡,銀行卡有些舊了,甚至褪了色。

    蕭景赫把卡號發給簡世國,讓他查下銀行卡的交易記錄。

    蕭景赫在老人處等,聊起天來。老人說他叫謝興江,年輕的時候跑過船,妻子是跑船的時候認識的。她老家鬧饑荒,很多人餓死了。

    妻子說只要給她飯吃,她就跟他走,就這樣謝興江娶上了老婆。一年后,有了孩子,謝興江不想讓妻兒住在租來的房子里,便拿出積蓄,又借了點錢,買了現在的房子。

    有了家,人的心就定了。妻子勤勞持家,兒子乖順聰明,每年他出去跑8個月的船,休息4個月,掙來的錢除去一家人的花銷,還能剩下一些。日子算不上好,但也不差。

    謝興江回憶往昔的時候,臉上帶著微笑,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時候。

    他說兒子考上了申海的大學,出息了,老兩口很高興,就催他找個女朋友。

    大四那年,兒子帶回來一個女孩子,那女孩子長得挺漂亮的,也是津口人,家在衛縣。他們兩口子也滿意,還給了女孩子見面禮金,想著他們早點結婚,也好早點抱上孫子。

    誰知道畢業那年,兒子說分手了,問他為啥分手,他也不說。后來兒子就留在了申海,在那邊安了家,如今孫子都已經十多歲了。

    謝興江拿出孫子的照片給蕭景赫看,小孩子長得很討喜,一對小虎牙。

    蕭景赫道:“您說您兒子大學談的女朋友是衛縣人?”

    “是啊,當時老婆子像查戶口似得問人家,都給人家問不好意思了。”謝興江輕笑,那是兒子第一次帶女孩子回家,他記得很清楚。

    “您還記得她長什么樣嗎?”

    “看到她,應該能認出來。”

    蕭景赫拿出手機,給他看照片。謝興江端詳半晌,“很像,應該是她……你等下。”他走進臥室,不一會兒抱著一本相冊出來,翻到后面幾頁,指著照片上的人說:“你看,這個就是她。”

    照片上的人雙手插兜,靠著一顆開的正艷的桃樹。她戴著眼鏡,化淡妝,笑得很燦爛。

    蕭景赫的腦袋里嗡一聲,很多事情突然想通了。

    簡世國的電話此時打了進來,“蕭隊,這張銀行卡上每年都會從海外賬戶匯一筆錢進來,已經二十年了。”

    “匯款之前呢?有沒有存入過大額現金?”

    “有的,2000年的時候存過十萬,我查了銀行那邊的存款記錄,是一個叫白小竹的人存進去的。蕭隊,你查這些做什么?”

    “沒什么,我還有事,先掛了。”

    簡世國聽著手機里的盲音,一臉茫然,蕭隊瞞著全隊的人私自行動?

    蕭景赫問謝興江,認不認識一個叫白小竹的人,謝興江說不認識。

    蕭景赫問他借了那張照片,便離開了。可他沒有走遠,因為距離謝興江寄快遞還有兩天,他要盯著謝興江。

    蕭景赫買了面包、餅干和水,把汽車座椅放倒,住在了車里。

    謝興江的生活很規律,早上六點起床,吃好早飯,出門鍛煉。快中午的時候去菜市場買菜,回家燒飯,睡午覺,睡醒后到小區里找人下棋。傍晚回家燒飯,吃完晚飯,出門遛彎。

    給蕭景赫看羨慕了,不知道他老了,會不會有這樣規律的生活。

    第二天,也是就寄快遞的當天,謝興江還是六點起床,吃完早飯,照例鍛煉,只不過九點他就回去了。十分鐘后出來,他拎著個白色的布袋子,走在大街上。

    蕭景赫在他身后跟著,謝興江走路的時候有點僵硬,不似昨天那么靈活,他也不看四周,很機械的等紅綠燈,過馬路。

    到了銀行,他進入自動取款處。蕭景赫在外面看著,見他取了兩萬塊錢,然后把錢包好,打開自動取款機的門。

    蕭景赫站在外面沒有動,謝興江從他身邊走過,就跟不認識他似得。

    蕭景赫的眉心沉了下來,跟在他身后,見他了快遞站,給快遞人員要快遞殼,把包好的錢塞進去,又從包里拿了一張事先折好的紙塞進去。拿出手機,填好地址,付了快遞費,拿給快遞員。

    快遞員接過去,說:“今天晚上寄出。”謝興江便走了。

    蕭景赫繼續跟著謝興江,直到他進了家。

    蕭景赫站在謝興江家門外,敲了敲門。謝興江打開門,有些吃驚,“蕭警官?你還沒有走?”

    蕭景赫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他不像裝的,真的驚訝,“我剛才碰到你,跟你打招呼,你怎么不理我?”

    “剛才?啥時候?我一直在家啊,……哦,是不是我出去鍛煉的時候?我耳朵不好使,你得大聲喊我。”

    “你剛才去寄東西了。”

    謝興江怔了下,“我又去寄了?”他懊惱地拍拍頭,“我這腦子是真的不行了。”

    “你兒子跟他女朋友分手后,你又見過她嗎?”

    謝興江不知道他為什么問這個,“沒有見過,他們都分手了,人家也不會主動來我家啊。……要么就是我忘了,我連去寄東西這種事都記不住。”謝興江嘆氣。

    “也許不是你記不住。”

    謝興江:??

    什么意思?

    蕭景赫:“我先走了,等我再回來的時候,也許你就不會再忘記事情了。”

    蕭景赫開車回了市局,到的時候辦公室里只亮著一盞燈。阮晴轉了過來,正對著他,“你去哪兒了?”

    兩天了,他一直不見人,也不打電話回來。她本想聯系他,又怕他有特殊任務,電話打過去打擾到他,只好每晚等他。

    蕭景赫快步走到她跟前,一把將她抱進懷里。

    阮晴摟住他的窄腰,聞到他身上風塵仆仆的味道,“有什么事告訴我,我跟你一起分擔。”

    “我要重新提審范佳。”

    “范佳一直在,我們延遲了移交的時間。”

    蕭景赫低頭聞了聞她的發頂,她總是能多想一步。

    阮晴:“現在就提審嗎?”

    “對,現在。”

    ……

    阮晴去提審范佳,卻發現關押處的門開著,民警在里面呆愣愣地坐著,跟丟了魂似得。

    阮晴大驚,快走過去,在民警面前打了個響指,“醒醒。”

    民警突然驚醒一般,長出了一口氣。

    阮晴著急地問道:“范佳呢?”

    “范……佳?”民警環顧四周,發現范佳沒了,“我,我不知道,她說肚子疼,我過來看她,然后就什么都不記得了。”

    “我不是說過,她說什么都不要信,不要靠近她嗎!”

    民警垂下頭,“我怕她真出事。”

    阮晴轉身往外跑,“快去找人!千萬不要跟她對視!”

    阮晴給蕭景赫打電話,蕭景赫一聽范佳跑了,趕緊叫值班民警找人。

    阮晴跑到監控室,在眾多監控探頭里,找到了范佳。她竟如入無人之境,在市局里逛。

    阮晴拿對講機,“范佳在三隊,抓捕時注意安全,不要看她的眼睛!不要被催眠!”

    民警們往三隊跑,蕭景赫也往那邊趕。

    同時間,三隊辦公室。

    秋露露在看審訊筆錄,以期尋找出嫌疑人話里的漏洞,推進案情。她聽到門響,以為是東方巖來了,轉過身去,綻開了一半的笑容凝結在臉上,一個陌生的女人走了進來,“你找誰?這里是警察辦公室,外人禁止進入。”

    范佳朝她走近,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找你啊。”

    第118章 自殺案(八) 卻成了試驗品

    走廊里, 秋露露機械地往前走,她的雙眼無神,沒有焦距。范佳走在她身后, 拿著槍, 隔著十公分的距離指著秋露露的腦袋。

    范佳的嘴角含著淡淡的笑意,得意中帶著嘲諷。

    秋露露對面, 相隔二十米的距離, 蕭景赫、阮晴、民警與之形成對峙的局面。蕭景赫拿著槍, 指著范佳。

    范佳挑了挑眉,快走幾步, 槍抵在秋露露的腦袋上。秋露露絲毫沒有感覺, 仍舊機械地朝前走,蕭景赫等人怕傷到她,只好后退。

    范佳:“試試看, 是你的槍快還是我的。”

    “你想做什么?大可以直接逃離, 何必要她的命, 殺警察的罪名可不小。”

    “就算放了她,我的罪名也不小。這么多天過去, 該查的你也應該查了吧。沒想到你竟然做了警察, 我還以為你已經毀掉了呢。”

    “為什么選中我們?”

    “為什么?我想想啊……”范佳歪著頭,好似真的在想, “為什么呢?哦, 對了, 是我想試試,我能催眠一個人到什么程度,會不會實現犯罪。我就隨機選人,恰好看到你父親帶著你玩的時候, 有小偷偷東西,你父親去抓小偷。我就想,不如就用他們父子倆試試。”

    蕭景赫咬著后槽牙,他們父子竟是她隨機選中的試驗品。

    阮晴舉著槍,不敢動,只用余光去看蕭景赫,他的神情看起來很正常,可他腮幫子的肌肉卻緊緊繃著。

    她不知道當初的綁架案是怎么回事,徐彩華說的是江玉帶著蕭景揚被綁架,為什么又變成了蕭景赫父子?

    范佳笑起來,“可是實施犯罪還得還得有罪犯啊,我就想找個難度大的,一個老實本分,連螞蟻都不敢踩死的人,一旦被催眠就會變成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阮晴像看瘋子。

    蕭景赫:“你篡改了他們的記憶。”

    “是啊,記憶這東西,真的是神奇啊。可惜,還是出錯了,綁架錯了,我只能重新修正他們的記憶,讓他們重新綁架。你應該慶幸,我沒有讓他們殺了你。”

    阮晴的腦子快速運轉,這幾天蕭景赫應該是在查這個案子,這個案子很有可能跟蕭景揚的綁架案有關。可是范佳說綁架錯了,難道當初要綁架的不是蕭景揚?

    蕭景赫又問:“槍是哪里來的?”

    “當然是從民警身上,我連記憶都能篡改,弄把槍,不難吧。”范佳抬了抬手上的槍,她不是又拿到了嗎。

    秋露露的雙目依然沒有焦距,她停在原地,什么感覺都沒有,像個傀儡。

    蕭景赫:“為了你的一己之私,害死了這么多人。”

    “是他們先對不起我的!”范佳突然激動,用槍口砸了秋露露的腦袋一下,秋露露絲毫沒有感覺,就連表情都沒有變。

    民警們卻是臉色大變,她的情緒太不穩定了,萬一槍走火怎么辦。

    范佳繼續道:“明明說好畢業就結婚,他卻因為我要回津口跟我分手,申海有什么好?!生活壓力大,工作不好找,每個人都把你當牛馬使喚,房子還那么貴!我一點兒都不喜歡,我就是想回津口,怎么了?!”

    “沒有人攔著你回來。”

    “可我愛他,我很愛他,他呢,他根本不愛我,我就是他生活里的調劑品!我那個時候就發誓,一定要在津口混出個人樣來,讓他后悔!可我偏偏遇到了曹英那個混蛋,他該死!他該千刀萬剮!是他毀了我!”范佳的情緒太激動,一直拿著槍在秋露露的頭上晃來晃去。

    民警們大氣不敢出,生怕刺激到她。

    蕭景赫的聲音冷冰冰的,“曹英自殺是因為你催眠了他?”

    “對啊,是我催眠了他,我讓他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你原來策劃的綁架就是為了催眠曹英做準備?你想知道你能催眠一個人到什么程度,有了十足的把握再殺曹英。”

    蕭景赫每說一個字,阮晴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她感覺到了他的憤怒。 范佳笑起來,“對啊,我發現我真的挺厲害的,在國內的醫院給這些人看病,我感覺我太屈才了,我得去更大的地方。外面的世界多大啊,我想干嘛就干嘛,沒人攔得住我。”她收斂笑容,直視蕭景赫,“包括你們。”

    她對著秋露露的耳邊說:“走,跟我一起出去。”

    秋露露往前走,范佳指著她的頭,阮晴、蕭景赫和民警們往后退,最后面的民警已經退到了樓梯邊上,再走就要下樓梯了。

    阮晴突然道:“你想要什么?我們都滿足你,只要放了她。”

    “好啊,給我車,身份證。”

    阮晴對著身邊的一位民警道:“你去準備。”

    民警看了眼蕭景赫,蕭景赫點頭,民警急忙跑去準備。

    阮晴:“你要的東西都會給你,你先放了她。”

    范佳搖頭,“她是我的護身符。”

    阮晴后面便是樓梯,下了這一層就是大廳,她一點點往下走,目光始終不離范佳。

    眾人慢慢后退,到了一樓,蕭景赫仍舊站在前面,民警們圍在他身側。

    秋露露和范佳一步步走下樓梯,每個人都注視著她們,沒有人說話。

    范佳一副勝利者的姿態,洋洋得意。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攔得住她。

    找車的民警回來了,“車備好了。”

    眾人閃出一條路,秋露露朝外走,范佳依然指著她的頭,只不過距離大了,超過了十分公分。

    阮晴和蕭景赫分別站在范佳的兩邊,她朝蕭景赫使眼色,蕭景赫眨了下眼,便看到了兩條殘影。

    阮晴撲向秋露露,蕭景赫撲向范佳。兩人同時行動,同時撲倒兩人。

    由于速度太快,誰也沒有反應過來。

    范佳直接懵了,這么近的距離,只要稍有不慎,槍就會走火,他們竟然敢行動。

    阮晴將秋露露護在身下,轉頭去看蕭景赫,他已經銬住了范佳,有民警卸掉了范佳的槍。

    民警扶起阮晴和秋露露,疼痛讓秋露露回過神來,她看著熟悉的一樓大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在這里?她明明在辦公室里整理案件資料,然后一個陌生女人走了進來。

    她看向范佳,對,就是她,她為什么被銬起來了?

    阮晴伸出手在秋露露面前晃了晃,“回神了。”

    秋露露:……

    “我怎么了?”

    “你被催眠了,又被挾持。”

    秋露露:??

    她聽說了,一隊抓了個會催眠的嫌犯,讓大家小心點,沒事別去關押處看熱鬧,說不定什么時候著了道。她本著安分守己的原則,在辦公室加班,沒想到人家上趕著來了,也是她倒霉。

    阮晴和蕭景赫已經押著范佳走了,民警們也三三兩兩的散了。

    有個民警在臨走前告訴秋露露,多虧了阮晴和蕭景赫,不然她的腦袋有可能開花。

    秋露露神情復雜,沒有想到,有一天阮晴會救她的命,她感激地望向阮晴的背影,她該謝謝她。

    ……

    范佳已經當眾承認殺人,蕭景赫又重新錄了口供,范佳知道逃不掉,冷靜敘述了整個經過。

    阮晴在一旁聽著,越聽越心驚。四歲的蕭景赫竟然親眼看著父親被殺,他還那么小,父親死亡的陰影永遠籠罩著他。怪不得刪掉了他部分記憶,如果不刪除,蕭景赫一輩子都走不出來。

    蕭景赫緊緊攥著拳頭,血管爆了起來,他仍舊無法消化父親死亡的場景。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卻毫無悔改之心,她覺得她做的沒錯,是曹英他們欠她的。她的前途本來光明一片,曹英卻玷/污了她,讓她一輩子蒙羞。

    阮晴:“你為什么要給葉田的妻兒寄錢?還讓謝興江去寄?”

    “這只是我的一個實驗罷了,我想知道我的催眠能維持多長時間,至于謝興江,他兒子欠我的,總得有人還。”

    阮晴把供詞拿到她跟前,讓她簽字。

    范佳捏著筆,望向蕭景赫,“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落在了你的手里。”

    蕭景赫站起身走了出去,阮晴跟在他身后,兩人一直走到樓層的窗戶邊。窗外,是被燈光照亮的院子,停著幾輛警車,風從窗戶里吹進來,帶進一股熱氣。

    阮晴有些擔心,“你還好吧?”

    “還好,只是我想瞞的事情瞞不住了,我本來不想讓他們知道。”蕭景赫無奈地嘆了口氣。

    “可你給你的親生父親報了仇,抓到了真正殺害他的人。”

    “可他死的太冤了,我記得他說過,他是警察,寧愿殉職,也不想平凡地死去,可他卻成了別人的試驗品。”蕭景赫苦笑。

    阮晴握住他的手,她知道安慰的話對他來說沒有多大的用處,她只需要在身邊陪著他,陪他慢慢消化這些負面情緒。他是蕭景赫,辦過很多大案要案,肯定能過這一關。

    走廊的另一端,東方巖和秋露露站在那里。東方巖知道了秋露露被綁架的事情,連夜趕了過來。

    秋露露說了事情經過,東方巖便想帶著她跟阮晴道謝,卻看到她和蕭景赫在一起,他們緊握在一起的手表示他們的關系不再只是同事。

    秋露露道:“改天再謝她吧,他們現在應該不希望有人打擾。”

    東方巖點點頭,拉著她下了樓梯。

    他的腦子里卻還停留著阮晴和蕭景赫的手握在一起的畫面,他們什么時候在一起了呢?

    第119章 出事 可以借機上位

    秋露露被綁架的事, 第二天整個市局都知道了。范佳匪夷所思的言論,讓眾人詫異的同時,也有人在猜測蕭景赫的身份。

    民警們畢竟辦案多年, 從嫌疑人的話語中能推斷出一些蛛絲馬跡。

    關乎蕭景赫身份的議論, 在市局的角落里悄悄蔓延。

    郭朝是當年經歷過綁架案的人,也是為數不多知道蕭景赫身世的人。蕭景赫的母親生完孩子后, 由于突然大出血沒有搶救過來, 早早離世。

    景弘一人帶著孩子, 當爹又當媽。郭朝曾經勸他再找一個,可他說他是警察, 過了今天不知道明天, 又帶著個孩子,就不拖累人家姑娘了。

    郭朝也就沒有再勸,在景弘出任務的時候, 他和局里的幾個兄弟會幫忙照看蕭景赫。

    蕭景赫畢業那年到局里報道, 郭朝一看就知道他是誰, 他的五官長開了,帥氣了, 人也高了。

    下班后, 郭朝特意去了公墓,告訴景弘, 兒子出息了, 當警察了。

    當初郭朝跟蕭銘夫婦約定, 不讓蕭景赫知道自己的身世,這也是為了保護他。因為小小的蕭景赫目睹親生父親被殺,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蕭銘夫婦找來了資深的心理醫生,催眠了蕭景赫, 讓他忘記了四歲以前的經歷,他才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蕭銘說,自己兒子雖然是被綁架錯的,可畢竟是景弘救了他兒子。偏偏景弘的兒子又叫景赫,跟景揚的名字就差一個字。也許冥冥中自有注定,景赫就是要做蕭家的兒子的。

    郭朝幫著蕭銘辦了領養手續,在景赫的名字前又加了姓,此后他就是蕭銘的小兒子,蕭景赫。

    這些年,郭朝一直守著這個秘密,甚至連重啟警號這種事都瞞著。

    可終究沒有瞞住,蕭景赫還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郭朝找蕭景赫談話,蕭景赫一臉淡然,他說:“郭局,我已經不是四歲的孩子了,我能消化那些負面的情緒。我也想起了以前,那時候我經常跟著爸爸來市局,跟你們一起吃飯。”

    郭朝的眼眶濕潤,這些年,局里的人調來調去,只有他一直在,沒有什么比看到好友的兒子出息更讓人欣慰的了。

    “好好孝敬蕭銘兩口子,他們待你像親兒子一樣,當初要不是他們,你早就毀了。”

    “我會的,我就是他們的親生兒子。”

    “你也該去上任了。”

    “我想等東方刈的案件了結了再走。”

    “還惦記著他呢。”

    “方浩遠前幾天聯系過我,他說已經取得東方刈的信任,我想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東方刈的犯罪證據。”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東方刈從此收手不干呢?你的這些謀劃不就泡湯了。”

    “不會的,我有種感覺,東方刈很快會再次行動。”

    郭朝嘆了口氣,他的倔脾氣就跟當年的景弘一樣,郭朝知道勸了也沒用,只好由他去。郭朝突然不懷好意得打量他,“你是不是和小阮在談戀愛?”

    蕭景赫怔了下,耳朵尖悄悄紅了,他點了點頭,“您怎么知道?”

    郭朝白了他一眼,“別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打算什么時候見家長啊?”

    “要看她。”

    “你是男人,你得主動,見家長這種事,你得主動提。這一點你就不如你爸,當初你爸追你媽的時候,那真的比追嫌疑犯還追的緊,兩個月就拿下。”

    蕭景赫沒有母親的記憶,他出生,母親就不在了,“您跟多跟我說說我母親嗎?”

    “你媽是中學老師,長得可漂亮了。那年,他們學校發生命案,我和你爸出現場,她是證人,你爸看到人家第一眼就喜歡上了。跑學校跑的這個勤,我當時還納悶,他怎么這么勤快,后來才知道,他看上人家了。不過,也是因為你爸,那件案子三天就破了。我們隊還因為破案有功,記了三等功。”郭朝想起以前,收斂不住笑意。

    “案子破了后,只要不出任務,你爸就到學校門口接你媽,風雨無阻,你媽被你爸感動,這才答應嫁給他。剛結婚那會兒,你爸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斷過,案子查的也快,獎金拿了不少,只是可惜,他的幸福太短暫了。如果你媽還在,你爸的最后幾年也不會過得那么辛苦。”郭朝幽幽嘆了口氣。

    蕭景赫想象著母親的樣子,“您能帶我去看看他們嗎?”

    “當然可以,讓他們看看,你現在有多優秀。”

    郭朝開車帶著蕭景赫去了公墓,這里埋葬的都是烈士。郭朝走過一排排的墓地,這里有熟悉的名字,也有陌生的。

    他站到一處墓地前,墓碑上寫著:烈士景弘之墓,墓碑上放著一束枯萎的黃菊花。

    蕭景赫把一束雛菊放到墓前,撫摸著墓碑上的名字。小時候的記憶在腦海里涌現,景弘總是喜歡馱著他,問他高不高,看的遠不遠。他總是格格笑著說,好高啊,好遠啊。

    蕭景赫的眼淚滾落下來,他撫摸著父親的名字,“爸,兒子不孝,現在才來看您。”

    郭朝的眼眶也紅了,他捏捏蕭景赫的肩膀,“他不會怪你的,還會以你為傲。”

    蕭景赫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響頭,“爸,殺害你的犯人,我已經抓到了,您可以安息了,我會做一個好警察,成為您和媽媽的驕傲。……對了,我談了個女朋友,她叫阮晴,也是警察,下次我帶她來看您……”

    蕭景赫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這些年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他想告訴父親,他已經長大了。

    郭朝一直站在旁邊,默默陪著他,他理解一個兒子對父親的感情。

    天快黑了,兩人才離開公墓。

    郭朝道:“回家后,就像以前一樣,別讓你的養父母生疑心。”

    “我知道了。”

    郭朝開車回了市局,蕭景赫又開車回家。在家門口,他整理好情緒,才進門。

    蕭銘和江玉竟然都在,蕭景赫微微詫異,叫了聲爸媽,坐在兩人身側。

    蕭銘的臉色不大好,“仁愛醫院出事了,你知道嗎?”

    蕭景赫怔了下,“出什么事了?”

    “說是納米技術出現了問題,篩查出來的癌癥不準。好幾個人得了癌癥沒有篩查出來,而篩查出來的,去醫院檢查,根本沒有得癌癥。這會兒,仁愛醫院的門口已經被患者圍起來了。”

    蕭景赫的眉心蹙起來,怎么沒有收到方浩遠的信息。手機突然響起來,他拿起來看,正是方浩遠發來的。

    【仁愛醫院出事】

    大概是太慌亂,信息發的很簡單。

    蕭景赫轉身往外走,“我去看看。”

    “你回來!”蕭銘焦急地喊道,“你去干什么?!”他拽著蕭景赫,按到沙發上,“現在躲還來不及,你還往前湊!你知道現在東方家是什么情況嗎?家門前堵滿了記者,東方刈在家里根本不敢出來。你這個時候去,這不是往槍口上面撞嗎!”

    江玉拿出手機給他看,已經上了新聞頭條。視頻里,很多人堵在仁愛醫院門口,他們拉著橫幅,大聲喊著口號。

    一個人的畫外音傳出來,“這里是仁愛醫院門口,我們看到很多人要求仁愛醫院給個說法。他們為了篩查癌癥,付了大筆檢查費,檢查出來的結果卻不準。甚至有人因為檢查出錯,耽誤了病情,從癌癥初期拖到了癌癥晚期,還有人因此去世。仁愛醫院的負責人,到現在都沒有露面,讓人懷疑,所謂的癌癥篩查是不是噱頭。仁愛醫院做為私立醫院,收費高,普通人根本進來。在此呼吁,相關部門介入調查,看看仁愛醫院,還沒有其他類似的圈錢項目,不能讓負責人逍遙法外!”

    視頻里,點贊數量已經超過了五萬,還在繼續飆升。

    蕭景赫關掉視頻,另一條視頻又推送過來,是在東方刈家門口。同樣聚集了很多人,有扛著攝像機的,也有自媒體,他們舉著自拍桿,恨不得到東方刈的家里去拍。

    蕭景赫仔細看視頻,沒有發現方浩遠的身影,他現在不知道怎么樣。

    蕭景赫的手機再次響起,這次是阮晴發來的信息,【仁愛醫院出事了】,她是看新聞知道出事了。

    蕭景赫回道:【我剛知道,小方還在那邊】

    【怎么辦?他現在很危險】

    【先靜觀其變,我相信他能應付得來】

    江玉盯著蕭景赫的臉,“你在給誰發信息?”

    “阮晴。”

    “你加把勁,晴晴可是我看中的兒媳婦,你哥是指望不上了,我就指著你給我抱孫子了。”

    蕭景赫發信息的手頓住,抬頭看她,江玉是真的把他當親兒子,他笑了笑,摟住江玉的肩膀,“我在加緊了,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見家長。”

    江玉先是詫異他突然親昵的舉動,自從工作后,他很少這么親近她了。接著背他的話震驚地瞪大雙眼,捶了下他的胸口,“你這孩子,啥時候的事啊?我要是不問你,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下去?”

    蕭景赫笑,“這不是局里忙,顧不上跟您說嘛。其實,確定關系也沒有多久,我怕她害羞。”

    江玉白了他一眼,“我看著她長大的,像女兒一樣,有什么好害羞的。”

    家里沉悶的氣氛總算是沖淡了不少,蕭銘的臉上也有了笑意,“好好跟人家處,晴晴可是老阮的心頭肉,你要敢對不起人家,老阮得找你拼命。”

    “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待她的。”

    “還有,東方家的事少摻和!”蕭銘警告蕭景赫。

    蕭景赫無奈,“爸,我是正常工作。”

    “你少唬我,你當你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當初咱們可是說好的,案子和命,必須是命排在第一位。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和你媽怎么辦!”

    蕭景赫只好表態,“我不會亂來的,您放心。”

    蕭銘狠狠白了他一眼,“餓了嗎?陶姨的飯燒好了,可以吃飯了。”他還是心疼這個兒子,說幾句重話,就要哄一哄。

    蕭景赫重重點頭,“早就餓了。”這幾天,他就沒有好好吃過飯,如今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壓在心里的石頭被搬走,五感通識重新恢復,只想吃東西。

    蕭銘叫陶姨上菜,他到廚房去拿碗筷。

    蕭景赫聞著江玉身上熟悉的味道,又看著蕭銘的背影,很知足,他就是他們的兒子。

    ……

    封媛不斷刷視頻,到處都是東方家的新聞。仁愛醫院已經上了熱搜排行榜第一的位置,她給東方刈打電話,根本打不通。

    封媛咬著下唇,好不容易搭上東方刈,謝萍又在跟東方刈鬧離婚,她可以借機上位。只要做了東方太太,就能繼續過以前奢靡的日子,買任何喜歡的東西,而不是像現在,吃個飯都要扣扣索索的。

    眼看著勝利在望,不能這個時候出岔子。

    仁愛醫院?這破技術到底能不能行,怎么就不準呢,這可是父親花了很多很多錢研究出來的專利。

    封媛再次給東方刈打電話,還是盲音,東方刈連她都不理了。封媛氣憤地扔掉手機,躺在床上,望著白里泛黃的天花板。

    這間逼仄的臥室,連她的衣服都放不下,衣柜塞滿了,又買了架子掛在外面。哪像以前,光臥室就比現在的房子大,封媛過夠了窮人的日子。

    東方刈答應給她買一套大房子,這事一出,大房子不知道還能不能買。

    封媛煩躁地抓了把頭發,再次拿起手機,這次不是打給東方刈,而是打給他身邊的保鏢,那個叫潘浩的。她得確認下,事情糟糕到了什么程度。

    潘浩的電話雖然打通了,卻沒有人接,封媛撥了一遍又一遍,仍舊如此。

    封媛快瘋了,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得去看看。從柜子里拿出帽子和口罩,把臉遮起來,只露一雙眼睛在外面,急匆匆出了門。

    第120章 賠償 責任都是別人的

    當初參加癌癥篩查的, 非富即貴,這些人如果聯合起來,別說一個東方刈, 就是十個東方刈也不是對手。

    那些示威的, 舉著橫幅,頭上纏著布條, 布條上寫著標語:殺人償命。

    他們聚攏在一起, 不停地喊著東方刈的名字。

    二十幾個安保人員站在醫院大門口, 他們全身武裝,拿著防爆盾牌, 阻擋著人們沖入醫院。這樣僵持的局面已經一整天了, 安保人員換了三波,如果東方刈還不解決問題,這些安保人員怕也要頂不住了。

    這會兒天已經黑了, 示威的人群聲音漸漸低了, 有人拎了飯過來, 他們三五成群坐在地上吃飯,看架勢是要打持久戰。

    封媛只敢遠遠看著, 不敢上前, 尤記得東方刈提起篩查技術時意氣風發的樣子,恐怕他也沒有想到, 篩查技術會爆雷。

    ……

    東方家陰云密布, 謝萍和東方沫在二樓的房間里, 拉著厚厚的窗簾,東方沫在玩布娃娃,謝萍坐在床邊,一臉擔憂。

    樓下客廳里, 東方刈黑著臉,手機快要被打爆了,不得不關機。他坐在沙發上,眼神狠厲,像要殺人。

    東方岳不停地走來走去,他的手機同樣快被打爆,這件事得想辦法解決,不然會影響公司其他產業,“爸,賠錢吧。”

    東方刈狠狠剮了他一眼,“這是賠錢能解決的事?鬧不好會坐牢!”

    “我們只是投資開發技術,技術研發是研究員在負責,是他們說技術成熟了我們才投入使用,就算要坐牢也是他們!”

    東方刈瞇起眼睛,“你說的對,這事必須有人承擔,一直躲著也不是個事,世創還有其他產業,大不了在醫院撤資。世創的股票已經跌停了好幾次,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浩子,打電話給媒體,我要召開新聞發布會。”

    方浩遠一直在房間里,他已經取得了東方刈的信任,東方刈商量事情的時候不再避著他。

    方浩遠一直擔心東方巖回來,戳穿自己的身份。事情一出,東方刈立時打電話給東方巖,不讓他回家。家門口已經被圍起來了,這個時候回來,無異于送人頭。

    方浩遠暗暗松了一口氣,他必須在身份戳穿前,找到東方刈的犯罪證據。

    東方刈召開新聞發布會的消息一經散出,迅速登上頭條,受害者期望他給個說法,競爭對手作壁上觀,他們要看看,東方刈還能耍出什么花樣。

    示威的人,并不想就此作罷,他們要等著發布會開完。

    漫漫長夜,每個人過得都很煎熬。醫院門口、東方家門口,人們拿來墊子,直接躺在地上,在東方刈給出說法前,他們不會走的。

    這一夜,沒有人能真正睡得著。東方刈只睡了兩個小時,他穿了一套黑色高定西裝,透過鏡子望向身后的人。謝萍一夜未睡,眼角的皺紋越加深了,她擔憂地蹙著眉,“你小心些。”

    “放心吧,這些年,什么大風大浪我沒有見過。”

    東方刈出了門,他叮囑東方岳守好家里,在方浩遠和安保的護送下坐上車子,直奔發布會地點。

    時間很早,才八點。發布會現場卻已經擠滿了人,座椅根本不夠,很多人站著,長槍短炮架的此起彼伏。

    方浩遠護送著東方刈上樓,到了現場,他低下頭,躲避攝像頭。

    蕭景赫和阮晴也來了,他們擠在人群里。

    東方刈整理了下衣領,走上臺,他清了下喉嚨,“各位媒體朋友們好,此次召開新聞發布會的目的是關于仁愛醫院的癌癥篩查技術一事。”

    鎂光燈不停閃爍,攝像頭對著東方刈,實時直播。

    東方刈繼續道:“這項技術在應用前,研究人員信誓旦旦告訴我,絕對沒有問題,而且我們也進行了實驗,我甚至親自參與實驗。

    誰知道,卻出現了問題,這是研究人員的責任,也是我沒有監管到位。我在此聲明,由此技術給病人造成的傷害,仁愛醫院將承擔賠償。

    經過此事,我深深地感覺到醫院不是商業,是治病救人的地方,我將不再擔任仁愛醫院的董事,投入的資金全部轉為基金會,負擔由于篩查技術延誤的病人的醫藥費。同時,我會責令研究人員,配合相關部門調查。”

    東方刈的話說的很漂亮,他有責任,但他不是全責,他只是監管不到位,責任是研究人員的,將沒有研發成功的項目推向市場。

    東方刈深深鞠躬,有記者提問,他拒絕回答,在方浩遠的護送下,急匆匆離開現場。

    記者們追著出去,一個接一個的問題。

    “請問賠償的標準是什么?由誰負責賠償事情的對接?”

    “你所說的基金會能承擔多少醫藥費?是不是終身的?”

    “你說都是研究人員的責任,是不是打算逃脫法律的制裁?”

    很多很多問題,東方刈一個都沒有回應,他上了車,車子揚長而去,留下原地的一堆記者。

    有人說:“我看就是做做樣子,什么賠償,什么基金會都是放屁!”

    “錢進了資本家的口袋,別想拿出來,還是去醫院,看看他們會不會賠償。”

    很多人往醫院那邊趕,還有一些人去了東方刈的家里。

    阮晴和蕭景赫站在人群后面,阮晴道:“你說東方刈會賠償嗎?”

    “如果不賠償,這事平息不了,可他竟然讓研究人員背鍋。”

    “像他能干出來的事,這事就算傷不到他的大動脈,也能讓他脫層皮,無論賠償還是治療癌癥的費用都不是小數目。”

    “去醫院看看。”

    兩人驅車趕往醫院,仁愛醫院的副院長拿著大喇叭在喊,“請參加過癌癥篩查項目的人員,拿著就診記錄到我這里登記,我們會核實病人信息,給付賠償款……”

    人們排著隊,一個個登記,他們要求的不多,只是給個說法而已。

    有四個人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著什么,他們時不時看向排隊的隊伍,其中一個眼露兇光,朝對面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人走到隊伍旁邊,大聲道:“死了人怎么賠償?人命怎么賠?”

    “對啊,人命怎么賠償?!錢能把命買回來嗎!”

    “就是,賠多少錢都沒用!”

    他們四個你一言我一語,煽動起人們的情緒。

    排隊的人竊竊私語,眼看著剛剛靜下來的人群又要亂。

    副院長忙道:“我們已經在配合相關部門調查,他們會給出說法,大家先不要亂,登記賠償!人死了,我們也感到悲哀,可活著的人依然要活著,我承諾,賠償金一定會讓各位滿意!”

    那四個人相互看看,朝隊伍的末尾走,在人們不注意的時候悄悄離開。

    他們四個鬼鬼祟祟的,走過兩個十個路口,上了一輛白色面包車。

    蕭景赫開車在后面遠遠跟著,面包車往郊區開,到了一處廢車廠,有一個人跳下車,打來了車廠的門,面包車開了進去。他朝門外看看,沒有看到異常,關上了門。

    蕭景赫的車子太扎眼,不能跟的太近,等關上門后,才慢慢開出來。

    阮晴道:“我去看看。”

    蕭景赫停了車,跟著她一起下車。

    阮晴敲門,蕭景赫藏在門的另一邊。 門打開了,那人滿臉不耐煩,“什么事?”他見阮晴長得漂亮,不停地打量她。

    阮晴賠笑,“大哥,你這里收舊車嗎?我有一輛破車,老是熄火,想賣了。”

    “收,什么車都收。”那人色瞇瞇的,身后傳來另一個聲音,“老酒,干啥呢?”

    “有人要賣車。”

    “賣什么車,不收了!”

    阮晴詫異,“啊?你們不收了,那我得去找別人了。”她說著要走,那個叫老酒的急忙去拉她,“你別走啊。”

    阮晴躲開他伸過來的手,“大哥,里面的人都說不收車了。”

    老酒嘿嘿地笑,“他說了不算,你進來看看,我們這里除了破車,還有啥。”他直勾勾地盯著阮晴。

    阮晴也跟著笑,伸著脖子往里看,里面的破車一輛壓著一輛,密密麻麻的。

    老酒閃開身,“進來看看。”

    阮晴猶豫,門里面的人大概是等的不耐煩了,出來了,他瞧見阮晴,臉上的表情比老酒還要惡心,“喲,這妞挺正啊。”

    他跟老酒使了個眼色,老酒淫/笑兩聲,就要拽阮晴的胳膊。

    阮晴的眼神一變,抓住他的手腕往里折,老酒頓時疼的慘叫。

    另一人瞪大雙眼,剛說了一個你字,被蕭景赫一腳踢出去老遠,用那種眼神看他女朋友,找抽。

    廢車廠里的兩人聽到聲音跑出來,見自己的同伴被人打,一起往前沖。

    阮晴的手不放,抬起腳,直接踢向沖來的人的脖頸處,那人直接被踢翻在地。

    蕭景赫一拳打翻一個人的下頜,再一個肘擊,攻擊他的后背,曲起腿,擊中他的腹部,那人疼的捂著肚子,直不起身來。

    老酒仍舊被阮晴扭著手腕,跪在了地上,疼的眼淚都流出來了,“姑奶奶,放手,再不放,手要折了。”

    “說,是誰讓你們到醫院鬧事的?”

    “沒,沒誰……啊!”阮晴用力,老酒發出殺豬般的叫聲。

    阮晴:“還不說?”

    老酒求救地看向捂著肚子的人,蕭景赫拎起那人,拍拍他的臉,“說不說?不說我要上手段了。”蕭景赫雖然長得帥,可要兇起來,讓人膽寒。

    那人顫巍巍的,疼的腦門子上全是汗,“真真的沒沒誰,是是我爸,我爸篩查出出了問題。”

    “你覺得我傻?篩查技術的費用可不是一般人承擔的起的,就你開的這個破廠,能到仁愛醫院做篩查?”蕭景赫捏住他的肩膀,手上用力,那人慘叫一聲,“說不說?”

    “說說,我說。”

    蕭景赫松開他,他大口喘著氣,“昨天有人過來找我,給我五萬塊錢,扔給我一個橫幅,讓我到仁愛醫院門口喊口號,還說讓我多找幾個人。我問他喊啥口號,他說去了就知道了,讓我喊得響一些,要是有人做調解,就說不同意,把事情攪黃了。”

    “來找你的是什么人?”

    “他個兒挺高的,戴著帽子,穿著黑色T恤,身上都是腱子肉,一看就是練家子。”

    “之后呢?都干嗎了?一次性說完,別跟個牙膏似的,一點點往外擠。”

    那人只好繼續說:“我見有錢拿,就叫上老酒他們幾個去了。我們去的時候,門口只有三個人,看起來像是一家子,他們的胳膊上戴著黑紗,有個人抱著遺像,看起來挺委屈的。

    我就嘴賤問了一句,他們說他們父親到仁愛做癌癥篩查,結果沒有篩查出來,等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耽誤了病情,人兩個月就沒了。

    我展開橫幅,上面寫著:醫療事故,殺人償命。這個時候又來了幾個人,他們大喊:仁愛醫院,醫療事故,殺人償命!我們也就跟著喊了起來,等到下午的時候,人越聚越多,再后來網上都有視頻。

    我知道的都說了,我們就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沒干壞事。”

    蕭景赫:“叫什么名字?”

    “吳用。”

    蕭景赫:??

    吳用:“我爸喜歡看水滸,他說吳用這名字好,一聽就足智多謀,就給我起了個這樣的名字。”

    蕭景赫的嘴角抽了抽,“我的號碼記一下,要是那個人再來,你就聯系我。要是讓我知道你騙我,我不會放過你!”

    “不敢不敢,您慢走。”

    蕭景赫和阮晴離開,吳用趕緊叫老酒把門關起來。老酒說:“他們倆是干嘛的?人長得這么好看,下手這么黑。”他揉著手腕,差一點就斷了。

    吳用踢了他一腳,“還能是干嘛的,我們去哪兒鬧事了?”

    老酒猛然明白過來,“東方刈的人!”

    吳用:“我看咱們得去避避風頭,TMD,五萬塊錢這么難掙。”

    ……

    蕭景赫開著車,阮晴用濕紙巾擦手,“看來這事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東方刈遇到對手了,有人想整他。”

    “如果他的技術無無懈可擊,對方就找不到由頭,要怪也是怪他自己。”

    “可是是誰呢?”

    “篩查技術的受害人,商業競爭對手都有可能,我想東方刈心里應該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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