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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融合世界 葉王:笑容消失

    在夜斗被戳中痛處石化期間, 太宰治的視線在對話有來有往的三人間逡巡,心頭生出危機感。

    他沒想到奏除了五條悟那幾個人以外,還有沒出現的熟人, 尤其是被叫做麻葉童子的最讓他感到不妙。

    “殿下說話還是一如既往一針見血呢。”麻倉葉王發出了輕快的笑聲。

    夜斗倍感挫敗:“所以說為什么奏每次都那么篤定我沒有自己的神社啊?”

    “看你這樣不用猜就知道結果了, ”神宮寺奏的目光落在他那身無業游民標配的黑色運動套裝上, “夜斗也是十年如一日沒什么改變呢。”

    要是換了其他認識的人說出這種刻薄的話,夜斗多少都要嘴硬幾句, 但面對神宮寺奏只好含淚接受調侃。

    “奏,他們是……”眼看著三人之間氣氛融洽, 太宰治不甘心地強行介入, 身體故意和神宮寺奏貼近。

    神宮寺奏沒多想, 向互相都不認識的幾人介紹起來。

    聽到后面, 禪院惠才明白過來為什么會覺得麻倉葉王眼熟, 在他還在讀國小的時候, 對方曾經來探望過幾次那段時間總是生病的奏,雖然每次都是神出鬼沒從不走正門。

    太宰治則是對形容夜斗的“五円神明”感到好奇, “誒……也就是說,夜斗桑真的是神明嗎?”

    夜斗面對這樣的信徒潛力股挺起胸脯,自信滿滿為自己推銷起來,“沒錯, 你有什么愿望盡管提出來吧, 只要是力所能及我都會幫你實現的!而且只需要五円哦!”

    “那你能干掉兩面宿儺嗎?”太宰治以拳擊掌,發出靈魂一問。

    “當然……”夜斗雙手叉腰剛要開口, 臉上笑容瞬間凝固, “等等,你說要干掉誰!?”

    “兩面宿儺,雖然我沒有直接對上過, 但他的存在給奏造成了不小的困擾,如果你能干掉他就最好不過了。”

    夜斗冷汗都流了下來,嘴角因為維持不住弧度而微微抽搐,“啊哈哈,太宰君這個愿望真是不錯呢……”

    “說起來,前段時間我都在處世界各處突然出現的怪異現象……”麻倉葉王看向神宮寺奏,眉眼低垂,“都不知道宿儺又開始不安分了,殿下有需要的話我會出手。”

    他看得出來神宮寺奏現在完全是普通人,也聯想到前陣子的亂象可能與對方的出現有關,比起搞清楚原因,最重要的還是保護好對方。

    絕對不能再出現之前那種無能為力的狀況……

    神宮寺奏轉過頭,就看到和過去沒什么不同的海平面,“我現在只是體驗生活的普通人,別再用‘殿下’稱呼我了。”

    沒有得到正面回復,麻倉葉王不再追問,點頭應道:“我明白了,一切都聽……奏的安排。”

    “既然見到了,要一起走走嗎?”神宮寺奏難得擁有這么清閑的時光,自然不想把話題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去。

    “好,殿……奏去哪我就去哪。”

    夜斗看著麻倉葉王臉上無暇的笑容,不由在心中腹誹,也只有在神宮寺奏面前才能看到葉王情感濃度百分百的乖巧微笑了吧。

    還好葉王自從回來以后就喪失了讀心的能力,這些心聲被他聽到的話可不妙……

    因為之前神宮寺奏給的那枚五円硬幣,夜斗也加入其中。

    陪伴神宮寺奏散步的隊伍變得壯大起來。

    麻倉葉王沒有擠掉禪院惠的位置強行拉近與奏的距離,但他的存在使得太宰治不得不在意,視線沒有少往對方身上瞥。

    雖然從對方確實很注意分寸,言語之間都充滿了對奏的恭敬,但他看得出來,這家伙的執念比起五條悟夏油杰等人恐怕只深不淺。

    而且對方的身份觸及神明領域,也很麻煩。

    果然和奏關系匪淺的存在都不會簡單。

    沒關系,至少他是奏唯一一個主動去愛過的存在……太宰治在心中這樣安慰自己。

    對于麻倉葉王來說,無法讀心之后最大的影響只在神宮寺奏身上。

    像太宰治這種行為舉止意味十分明顯,不用猜就知道對方也和他一樣,對奏存有那種心思。

    相隔十年再度見到神宮寺奏,一開始還有種置身夢境的恍惚感,但當頭腦越發清晰過后,他總覺得對方正計劃著什么,卻根本無從得知。

    就算以前能聽到心聲,他也不能隨意窺探到神子殿下的內心。

    但這一次,他絕不會讓殿下離開自己的視線。

    已經靠近海濱,神宮寺奏干脆繼續向港口靠近,買了包括自己的六張觀光游輪體驗票。

    至于夜斗,一般人看不到他所以不用買票。

    登上游輪后,神宮寺奏站在圍欄邊專心欣賞海濱景色。

    海上的風比陸地更為寒冷激烈,肆意吹起他的銀發,將他的面頰吹得失去溫度。

    縱然是太宰治都不免在寒風中打了個抖,扭頭見神宮寺奏仍舊雙目遠眺不為所動,只好悄悄向對方身邊靠了靠。

    另一邊,夜斗也被凍得直吸鼻子,雙手揣進口袋里就沒拿出來過。

    景色確實很美,但他更想到有玻璃擋著的船艙內部欣賞,奈何所有人都在外面,就他一個進去多少有點掛不住。

    “說起來……惠君。”太宰治開始找些話題轉移注意力,“你的那些長輩還在忙嗎?”

    禪院惠捏著手機,目視前方,“嗯,應該快處完了。”

    “看起來事情很棘手呢,不會是和兩面宿儺打起來了吧?”

    “……不知道。”

    太宰治:“下周奏就要去沖繩參加社團活動,能在這時候分出勝負也好,不過誰勝誰負還很難說。”

    “要是能擊敗兩面宿儺最好不過,如果是兩敗俱傷得不償失,搞不好還會錯失這次和奏外出游玩的機會,戰敗的話……”說到這里,太宰治彎唇一笑,“那就更不用說了吧。”

    “不會失敗的,”禪院惠依舊沒有看太宰治,兀自盯著海面上的水波,“我相信他們。”

    神宮寺奏將二人的對話都聽在耳里,但并沒有加入其中的想法,只是看著海天交接的地方,在心底默默決定著。

    他不愿再看到他們之間的沖突與爭斗,這一切,將以他的方式平息。

    “若他們真的打起來,那也太讓人苦惱了。”麻倉葉王偏頭看著沉默不語的神宮寺奏,目光中難掩溫柔神色,“我是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在奏面前的。”

    “隨他們去。”神宮寺奏不再看海上景色,說出的話也如這海風一般冷冽。

    說完,似是欣賞夠了,他轉身走向船艙。

    太宰治和禪院惠望著少年的背影不語,心思各異,后者半晌后跟上了少年的步伐離開了甲板。

    麻倉葉王笑著搖搖頭,“殿下真是的,心里明明不是這么想的……”

    哪怕不能讀心,他也十分確定這一點。

    太宰治看了眼這個口氣熟稔的緋衣青年,自然知道神宮寺奏不像話中那么冷漠,但看到麻倉葉王的笑容莫名不是滋味。

    “雖然奏說你是他過去的學生,但我沒感覺錯的話,你對他其實有著超越師生的感情吧。”

    “所以呢,太宰君也一樣吧?”麻倉葉王面上笑容不減,“既然大家立場相同,根本就沒有資格互相指責。”

    “說的也是呢,你和我,確實都是同一立場……”太宰治嘆了口氣,話里藏著未盡之意。

    趁現在盡情笑吧,等那個捷足先登的家伙回來就笑不出來了。

    直到這次橫濱港觀光渡輪再次靠岸,禪院惠才收到消息,說是后續都處完了,正在往這里趕,讓他們找個地方休息等待。

    神宮寺奏得知后覺得太麻煩,干脆給夏油杰打了個電話,叫他們不用再跑一趟,他會直接回家。

    “惠,已經不需要戒備了。”神宮寺奏掛了電話,凌厲的鳳眼總算流露出些許柔軟,“今天你辛苦了。”

    禪院惠頓了頓,沒想到神宮寺奏還是察覺到了,心口不由一熱,“沒事,等你安全到家,見到老師他們我就收起來。”

    神宮寺奏繼而看向太宰治三人,“你們也是,早點回去休息。”

    太宰治眼中如有星星般明亮:“我們不累,敦、龍之介,你們說是不是?”

    “沒、沒錯!”

    “在下也還很有精神。”

    雖然不知道太宰先生想做什么,但順著話說總歸沒錯。

    “可是,”神宮寺奏指了指剛到的計程車,“車里坐不下這么多人。”

    太宰治迅速拉開車門,讓神宮寺奏和禪院惠先上車,隨后朝中島敦和芥川龍之介二人揮手:“真是可惜,那就先這樣吧,拜拜~”

    說完就坐進車里,下一秒就留下車尾氣揚長而去。

    中島敦:“!?”

    芥川龍之介:“……”

    被無情拋下了!!

    “哈哈哈……”邊上傳來麻倉葉王的笑聲,二人帶著怨念看過去,心中奇怪。

    “麻倉先生,你怎么沒坐上車?”按說還剩一個位子可以坐。

    麻倉葉王雙手悠閑地揣進寬大的和服袖口中,“沒關系,我隨時都能趕往奏身邊。”

    夜斗朝他揮揮手,“奏回來了,這樣一來你就不會再在我這薅硬幣了吧。”

    “說不定呢,畢竟你的五円還挺靈驗的。”麻倉葉王雖是這么說,還是和夜斗揮手告別。

    “那么,孩子們……”他維持著揮手姿勢轉向中島敦和芥川龍之介,“有緣再見。”

    話音剛落,麻倉葉王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地。

    ……

    接到神宮寺奏的電話后,從晚上忙到現在的五條悟只好打消去橫濱接人的念頭,跟著夏油杰回神宮寺奏的家。

    一路上二人間的氣氛都有些壓抑,顯然是這次抵御咒靈突襲的結果并不盡人意。

    他們不僅要安排人手保護好澀谷的群眾,還考慮過這次突襲的目標所有可能性做好完全措施,但沒想到還是被咒靈得手了。

    而幕后主使兩面宿儺和他的親信里梅也趁亂出現過,后來貌似是拿到了想要的咒具,全須全尾逃走了。

    不過好在接下來更好追蹤他們的蹤跡了,但也僅此而已。

    “他們偷走獄門疆是想做什么?”五條悟對這次失誤很是郁悶,畢竟本來是準備用獄門疆封印兩面宿儺的,誰知道對方也有這個打算。

    夏油杰神色也格外凝重,沉聲道:“悟,他們很可能是沖你來的,不能再大意了。”

    “我知道……”

    “當務之急……”

    “是趕緊買菜給奏做晚飯。”

    在夏油杰那一綹總是被吐槽奇怪的劉海下,眉頭突地一挑,“?”

    五條悟扶了扶墨鏡對他抬手致意,笑起來露出潔白的兩排牙齒,“交給你了,杰,記得買魚哦。”

    說完,就瞬身趕往神宮寺奏的宅邸。

    “……”真是的。

    ……

    另一處廢棄場所中,兩面宿儺泄憤般使用斬擊削掉了漏壺的顱頂。

    “你想好遺言了嗎?”

    漏壺瞳孔慌亂地顫抖,顧不得撿起自己落在地上的腦殼,單膝跪地道:“宿儺大人請息怒,這幫咒術師或許是猜到了我們的目標……”

    “他們事先藏到其他地方,有可能是想要對您使用。”

    兩面宿儺居高臨下冷眼看著漏壺,猩紅的眼里滿是殺欲,“你是說……他們打算封印我?”

    “是的,從眼下的情況來看很有可能。”

    “哼……那就來試試吧。”兩面宿儺勾起唇角,舌頭舔過,“看看究竟鹿死誰手。”

    原先生命受到威脅的漏壺也被這狂氣感染,不禁期待起與咒術師們的正面決戰。

    他相信詛咒之王定能擊敗他們,建立起屬于咒靈的盛世。

    ……

    神宮寺奏回到家,率先看到的就是靠在門前的白發青年,對方身上的深色制服還留有戰斗過的痕跡,看來是那邊剛結束就直奔這里。

    五條悟看到他就搖起了背后看不見的尾巴,揚起聲音呼喚他的名字。

    “奏!”元氣滿滿的聲音在看到額外的人員后變得平淡,“咦,怎么還有客人?”

    禪院惠移開視線。

    太宰治雀躍地跟著神宮寺奏,全然不在意對方并不歡迎自己,“喲,五條君,看來今天是苦戰了一場呢。”

    “太宰君才是,整天粘著奏沒少找由吧?”

    神宮寺奏放任他倆嘴上不饒人,開了門才問:“夏油還在忙?”

    “啊,差不多,我讓他買菜去了。”

    “五條君真有你的,不會是因為被夏油君強化占了先機就開始各種使壞了吧?”太宰治聞言也不放過添油加醋的機會,“不過這樣的話真的不會被奏討厭嗎?”

    五條悟依舊笑瞇瞇的,“你在說什么呢?”

    太宰治:“說你給奏的現男友穿小鞋這種事哦。”

    “等一下……”

    一個偏柔和的聲音突然闖入,二人聞聲回頭,就看到穿著緋衣的麻倉葉王站在后面,臉上似乎剛揚起笑容,但此時正在一點點消失。

    “奏的現男友……是怎么回事?”

    第122章 融合世界 勸你不要現在去打擾哦

    五條悟看到麻倉葉王漸漸消失的笑容, 也顧不上對他的到來感到意外,和太宰治一樣咧開嘴角發出不懷好意的笑聲。

    “啊,忘記告訴你了, 事情是這樣的……”太宰治擺擺手道, “就在前不久, 奏和夏油君決定交往了,也就前兩天的事吧。”

    麻倉葉王眉頭擰起, 似乎難以接受這一事實,“就……前兩天……”

    太宰治捂嘴壞笑:“是啊, 說起來你來的真不巧呢, 再早兩天的話這事還不一定落得到夏油君頭上呢。”

    五條悟也跟著附和:“就是就是, 杰真的超狡猾的。”

    “……”麻倉葉王陷入茫然, 目光下意識尋找神宮寺奏。

    對方全程都聽到了對話, 既然沒有反駁, 那他聽到的都是事實。

    奏真的已經和夏油杰在一起了……

    禪院惠跟著神宮寺奏在玄關換鞋,決定離這幾個大人遠一點。

    “麻倉君, 我想你也很憤怒吧?夏油君竟然趁虛而入……”太宰治不嫌事大,刻意不告訴對方戀愛合約的事。

    麻倉葉王語氣冷淡,全然不見之前的輕松,“這件事, 我會自己搞清楚, 有勞太宰君告知了。”

    太宰治看著他緩緩進入屋中,明顯沒有被輕易地挑撥起情緒, 不禁有些失望。

    五條悟嘲弄的聲音傳來:“看來你的算盤又落空了呢, 一肚子壞水的太宰君。”

    “如果這么容易就被我挑撥的話,就已經完全是追求者失格了哦。”

    “嘛,反正最終解釋權歸你, 但奏才是擁有一票決定權的。”

    “……”

    神宮寺奏沒有在意他們在聊些什么,想到既然惠要留下里吃晚飯,就打了個電話給夏油杰。

    隨后又找到了一些夏油杰之前買的水果,麻倉葉王主動拿出來洗了洗,放在果盤中讓大家都可以直接拿來吃。

    他讓幾人在客廳休息,自己則上樓,趁這個時間洗了個澡,以一個干凈清爽的狀態重新坐回客廳沙發上。

    再次下樓后,神宮寺奏披散著頭發,身上換了一套寬松休閑的居家服,腳上趿著棉拖,整個人看起來很是軟和。

    此時,歸來中途去買菜的夏油杰已經在廚房準備晚飯,在進屋之后也看到了許久未見的麻倉葉王,但氣氛依然融洽。

    麻倉* 葉王見神宮寺奏下來,走進廚房拿出一杯正在保溫的熱飲,十分自然地遞給剛在沙發坐下的銀發少年。

    神宮寺奏雙手捧著冒著熱氣的水杯淺啜一口,甜度剛剛好,多看了麻倉葉王一眼,“有勞了。”

    過了這么久,麻葉童子還是和以前一樣總在一些細微的地方照顧他,和另外兩個比起來真的懂事太多了。

    “哪里,只是舉手之勞。”

    另外兩個目睹這一幕都不由腹誹麻倉葉王的心機,雖然前面還有夏油杰這個為期兩個月的戀愛合約,但葉王什么都不說也不問卻無孔不入,連口味都準確直擊奏的喜好,很明顯就是有針對地在刷奏的好感。

    而且很明顯,奏很受用。

    不妙……

    太宰治和五條悟似有同感,無聲地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神中的警覺,但競爭關系使得他們沒有繼續交流。

    五條悟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整個人抻得變長了很多,轉身朝廚房走去,“不知道杰一個人行不行,我去看看。”

    神宮寺奏看都沒看,打開了打到一半的攻略游戲。

    “這個桔子很好吃哦,奏也嘗嘗?”太宰治趁他雙手都在操作搖桿,剝開一瓣想要投喂。

    “放在那吧,我會自己吃。”神宮寺奏一心走游戲劇情,手上不停,目光更是沒有離開電視屏幕半秒。

    “那好吧。”

    都失敗了嗎……?

    “啊,這是那種戀愛游戲嗎?”麻倉葉王似乎對這個游戲很感興趣,“不過要促進感情的話,每次選擇都要契合對方的喜好,如果不了解的話不就宣告失敗了嗎?”

    神宮寺奏語氣淡淡:“雖然是這樣,但這種游戲一般都有存檔功能。”

    “原來是這樣,不過我覺得不使用存檔的探索過程或許會是最有趣的,畢竟現實就是這樣。”

    “……”神宮寺奏手上動作停頓,琉璃般的紅眸微沉,“游戲和現實還是不一樣的。”

    麻倉葉王察覺到他情緒上的變化,沒有追問下去,“也對,是我說話沒經過思考。”

    “不用在意,”神宮寺奏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太對,索性把游戲搖桿交給麻倉葉王,“你要是感興趣的話,玩玩試試看。”

    “哦……”

    然后神宮寺奏就像過去指導他學習一般教他操作,二人坐得很近,麻倉葉王一轉頭就能聞到少年身上獨有的冷香,仿佛回到了平安時代的那個院落中。

    現在的殿下較那時改變了很多,但依然是那個面冷心熱、待人溫柔的殿下。

    然而哪怕是現在,殿下心里都藏著心事,他是多么想靠殿下再近一點,獲得傾聽殿下心聲的資格。

    麻倉葉王面上似是走了神,神宮寺奏在他額頭輕敲了一下,這才意識回歸。

    “這時候走神?”

    “殿下……”

    神宮寺奏沒想到這人都成通靈王了還和小時候一樣總是走神,他也習慣性用以前的方式喚回對方的注意力。

    “這次我不會再重復了,你自己摸索吧。”

    “抱歉……我不應該想其他事……”

    太宰治在另一邊莫名覺得桔子不好吃了,酸得倒牙,“奏難得有耐心,你竟然還有心思浮想聯翩?”

    麻倉葉王干笑一聲,有些猶豫道:“畢竟我剛知道奏已經有男友了嘛,就是擔心……”

    “擔心被夏油君看到會不會因此多想。”

    太宰治:“……”沒想到你這么茶。

    默默吃水果的禪院惠也看了麻倉葉王一眼,心里推斷這位段位不低,知道這樣并不會引起奏反感。

    真是受夠了……你們每天都在奏面前花式開屏,奏也是會很苦惱的吧。

    “為什么?”神宮寺奏想得沒那么深,“只是朋友之間的交流而已,夏油沒有那么小心眼。”

    雖然這話是在打消麻倉葉王的擔憂,但“只是朋友”這輕輕的四個字卻總在他腦海中回響。

    太宰治心里舒服些了,“啊啦,看來作為家人的我對奏還是很特殊的。”

    神宮寺奏輕抿一口熱飲:“那是你擅作主張。”

    麻倉葉王很快就掌握了這個游戲的操作,推進劇情選擇選項都沒有卡頓,除了開頭神宮寺奏的一個存檔點,之后全程都沒有存檔,果不其然因為不夠了解這個角色沒有獲得足夠好感度,游戲迎來遺憾的結局。

    “果然不行,真可惜。”

    “游戲而已,既然選擇不使用存檔,就要有失敗的覺悟。”神宮寺奏覺得這個結果再正常不過,語氣淡淡的好似也只是在說眼前的游戲。

    在座的二人和端著菜走來的二人也都聽到,卻并沒有忽視這句話隱藏的含義。

    不過這段插曲很快就因為開飯而迅速翻篇,六人在餐桌前坐下,一時間竟有些擁擠。

    夏油杰把刺最少的魚肉夾出來,仔細挑掉魚刺,再放入神宮寺奏面前的碗碟中。

    神宮寺奏也沒客氣,他本來就不太會挑魚刺,夏油杰這番舉動屬實將他照顧得十分熨貼。

    “怎么樣?”

    “挺好的。”

    夏油杰做的魚沒有腥味,肉也很嫩,和湯汁搭配得很好,幾乎是入口即化,他總是能多吃幾口。

    “嘗嘗這個,是我新學的。”

    “唔……”

    “奏,這道菜我也幫忙了哦。”五條悟試圖吸引注意力。

    夏油杰無情拆穿:“啊,你是指洗了一遍之后仍然沒洗干凈的事嗎?”

    “……”

    一頓飯下來,恐怕其余三個青年食不知味,空氣中檸檬酸味的濃度超標,讓無關人員禪院惠都難以忽視。

    還好他老爹不在場,不然這濃度還要翻一倍。

    不過夏油老師今天還做了他喜歡的生姜炒肉,和他父親做的味道不太一樣,但也很好吃。

    “惠喜歡吃啊,”夏油杰注意到黑發少年頻繁夾肉的動作,也就明白了,“怪不得奏會特意讓我買做生姜炒肉的食材。”

    禪院惠聞言望著神宮寺奏,眼睛微微睜大,“奏……”原來他都記得。

    神宮寺奏目不斜視,再一次打破自己食不言的準則,“……吃飯。”

    眾人見他這樣,臉上不由浮現笑容。

    飯后,五條悟和太宰治都被神宮寺奏趕去幫夏油杰清,客廳這才安靜下來。

    麻倉葉王在體驗過游戲之后就沒再玩下去,坐在邊上看神宮寺奏一步步走向通關。

    在這之后,沒有繼續留在這里的五條悟只好和禪院惠一同回高專,而太宰治也因為第二天還有工作被神宮寺奏趕回去。

    “看來我也該離開了,奏早點休息。”麻倉葉王十分自覺地開口,也沒有對夏油杰留下來過夜的事發表任何意見。

    神宮寺奏點點頭,“嗯,想過來的話只要我在家隨時都可以。”

    他現在是完全把他們當作朋友,五條悟那幾個不用說都非常主動,但麻倉葉王稍微不一樣,總是小心翼翼過了頭。

    “好。”麻倉葉王揚起明媚的笑容。

    當家里只剩下自己和夏油杰二人時,神宮寺奏沒有繼續打游戲,而是偏頭看向對方,目光停留在那雙狹長眼眸下的淡淡青色。

    “今天很累吧,那些咒靈,是兩面宿儺搞的?”

    “累倒還好,只是有些大意了。”夏油杰沒有隱瞞今天的失誤,卻以輕松的笑不讓氣氛那么壓抑,“事到如今還這樣,讓奏看笑話了。”

    神宮寺奏神色如常:“我不會笑話你們,畢竟你們做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夏油杰怕他多想,伸手握住他放在腿上的手,“別擔心,兩面宿儺也是有忌憚才會有今天的行動,這之后我們會更加小心,不會有事的。”

    “嗯,”神宮寺奏感受到夏油杰掌心傳來的溫度,“不過我還是希望宿儺不會破壞下周的社團活動。”

    夏油杰附和:“如果他非要選那個時候的話,實在是太煞風景了。”

    “是啊,那樣的話,就沒辦法了……”神宮寺奏鳳眸半斂,漫不經心地看向別處。

    ……

    所幸兩面宿儺并沒有立刻行動打攪他們,很快來到事先約定好的沖繩社團活動時間。

    因為五條悟和鳳鏡夜事先打過招呼,他家私人海灘上出現社團成員以外的人都不感到意外。

    但是……這次跟著神宮寺奏來的人比預料的還要多。

    “太宰君,我記得并沒有邀請你吧?”

    五條悟坐在沙灘椅上,穿著清涼的沙灘褲,上身只穿了一件敞開的防曬衣,看到鳶眸青年稍微有些意外。

    “我來這里是因為工作啦,”太宰治仍穿著沙色風衣,嘴上說著,目光卻在不遠處尋找,“真好啊,我也想這樣躺在沙灘椅上曬太陽。”

    夏油杰也不在意對方的到來,但還是提醒道:“要是找奏的話,勸你不要現在去打擾哦。”

    家入硝子也換上了泳裝,看到太宰治愣了半晌,“這個人……不是上次在電梯里遇到的怪人嗎?”

    雖然那時候她有點醉了,但還記得對方拉著自己的手問要不要一起殉情。

    果然是沖奏來的么。

    此時,太宰治也將目光鎖定在某處。

    海浪不停地沖刷著沙灘,身形修長的少年和幾位少女一同行走在海浪與沙灘邊界線上,偶爾有少女清脆的笑聲傳來。

    “啊,海水果然好冰。”

    “小心哦,身體不舒服的話及時告訴我。”

    “嗯,神宮寺前輩好溫柔。”

    太宰治躲在一塊礁石后面聽到這段對話,手指摳著石壁恨不能沖過去把神宮寺奏偷走。

    五條悟看到他這個反應,雖然深有同感,但還是不忘挖苦對方,“如果實在痛苦的話,還是不要看下去比較好哦。”

    “沒關系,只要能看到奏這點痛苦還是能忍受的。”才怪。

    “鈴鈴鈴——”

    太宰治放在衣兜里的手機忽然響起,他沒有收回視線,直接接聽。

    “你這混蛋跑去哪里了!?回來做好本職工作!我告訴你,這片沙灘上都是千金小姐,你別想著找任何一個投海殉情!”國木田獨步暴躁的催促聲直穿耳膜。

    “放心吧,我有在好好工作啦。”雖然目光直接過濾掉了應該保護的千金小姐,只有神宮寺奏一人。

    太宰治說完,果斷掛了電話。

    “……”國木田獨步根本不相信太宰治會好好工作,但回頭看到雇主走過來,只好收起陰沉的表情,“真是不好意思,我的搭檔擅自跑到其他地方去了,大概是想要和我分別查看這兩片區域的情況吧。”

    “嗯,沒有問題,只要保證這次活動順利進行,你們怎么安排都沒關系。”鳳鏡夜彎唇回應,鏡片劃過精明的光芒。

    國木田獨步在心里嘆了口氣,只能祈禱太宰這家伙別整出什么幺蛾子來。

    “眼睛完全粘在奏身上了呢。”五條悟雖然這么揶揄太宰治,但墨鏡下的目光也不自覺落在銀發少年身上。

    夏油杰但笑不語。

    不遠處,神宮寺奏記得夏油杰說過的話,沒有和少女們牽手或是過多接觸,最多也是言語上的關心。

    但少女們相談甚歡,一時沒注意到腳下,其中一個突然趔趄了一下。

    他離得近所以伸手將其扶穩,手自然免不了與對方產生肢體接觸。

    “沒事吧?”神宮寺奏很快就放下手。

    少女搖搖頭:“我沒事……就是……”

    “總感覺那里有奇怪的人盯著這里,好可怕……”

    這話一出,其他幾位少女也表情不安地附和:“我也覺得……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盯著看……”

    “雖然是得到鏡夜前輩許可進來的,但果然還是很奇怪。”

    不用說,神宮寺奏就知道她們指的是誰,安慰道:“那我們去另一邊吧,離這些奇怪的人遠一點。”

    “嗯,好。”少女們齊聲贊同。

    太宰治和五條悟看著銀發少年越走越遠,從礁石后探出的腦袋頓時蔫了。

    第123章 融合世界 奏你完全不幫杰說句話的嗎……

    等神宮寺奏和少女們走出一段距離后, 背后的視線才沒那么強烈。

    “你們累了嗎?要不要坐下來休息會?”神宮寺奏看到邊上放置的遮陽傘和座椅,而不遠處可以看到各自玩耍的男公關部成員們的身影。

    “好啊,正好也走累了。”指名神宮寺奏的少女們也都是乖巧懂事的性格, 比起在沙灘上玩耍運動, 更青睞于悠閑地散步或是坐下來看海景吹海風。

    這也合了神宮寺奏的心意, 他除了工作時間,其余時間都是“節能模式”。

    何況他是來這個世界“養老”的, 能省電就省著些。

    “奇怪,這里怎么會有這么多……帝王蟹?”一個少女看著某處, 目光疑惑中帶著幾分呆滯。

    按說帝王蟹只會出現在寒冷海域吧?

    是怎么上岸的?而且還這么多?

    神宮寺奏扭頭看去, 也看到這讓人驚掉下巴的一幕, 前方一整片沙灘空地上幾乎全都是沖繩不該出現的海產, 密密麻麻讓人不由有些犯密集恐懼癥。

    再前方, 身形纖細的少年正拎著塑料桶拾起這些美味海產, 臉上是讓人動容的純真笑意。

    “大家,今天的晚飯很豐盛哦——”藤岡春緋捧著比臉還大的帝王蟹, 愉悅的呼喚聲幾乎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她身上。

    “雖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春緋君看起來真的很高興呢。”身邊的少女也被那笑容感染,彎起嘴角發出好可愛的感慨。

    說完,突然意識到自己身邊還有神宮寺奏, 不免擔心對方因此不開心, “啊,不過我還是更喜歡神宮寺前輩這樣的類型。”

    “有什么關系?世界上那么多美好的事物, 不要約束自己的內心。”神宮寺奏不覺得花心有什么不好, 喜好很多時候都有保質期,鮮少有人保質期長而已。

    但如果確認非某人不可,才需要轉換心境, 在此之前當然是隨心所欲最重要。

    聽到他這么說,少女們也放開許多,半開玩笑道:“沒想到神宮寺前輩會是這么開放的思想,總感覺將來會有很多少女為前輩傷心呢,畢竟前輩只有一個。”

    神宮寺奏眨了眨眼,斂去鳳眸中稍縱即逝的思慮,“說的也是,如果可以,我會盡量不讓這種事發生。”

    雖然少年聲音沒什么起伏,表情也一如既往的淡漠,但清冽的嗓音如碎玉般動聽,很容易讓聽者產生他在認真回答的聽感。

    沒想到會得到這么正經的回答,少女們心緒也沉下來,定定地看著神宮寺奏精雕細琢的側臉,臉頰淺淺浮現紅暈,心跳更是不可控地加速。

    雖然主張盡情喜歡自己的喜愛,但言行又給人一種格外負責專一的特質,看似多情實則嚴格恪守自我,一旦了解這個人,很難不會深陷其中再難自拔。

    “哦,這里也有很多呢,大豐收~”藤岡春緋拎著小桶走近,看到在遮陽傘下休息的幾人彎眸問好。

    “神宮寺前輩你看,今晚有豐盛的螃蟹大餐哦,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神宮寺奏看到藤岡春緋快要裝滿的小桶,應道:“我倒還好,不過春緋君和我某個朋友一樣,都很喜歡螃蟹呢。”

    藤岡春緋雌雄莫辨的面容再次揚起甜美的微笑:“嗯,喜歡。”

    在邊上關注著春緋的須王環做出一副被擊中心臟的臉紅表情,在原地難以自拔地扭動著。

    片刻后,他就從遍地都是的海產堆中拿出最大的一只,想要哄春緋開心似的走過去,“春緋,你看這只怎么樣?”

    “嗯,看起來很肥美。”藤岡春緋眼睛亮亮的。

    就在這氣氛最美好的時刻,一條蜈蚣從須王環手中的螃蟹身上爬出來,后者臉色驟變,身體僵住不敢亂動。

    “呀!蜈蚣好可怕——”少女們遠遠地看著都嚇出一身冷汗,驚叫著向神宮寺奏身后躲去。

    藤岡春緋捏住蜈蚣一端,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丟到邊上高高的礁石后面,然后拍拍手仿佛什么都沒發生。

    須王環一眾都為對方的勇氣震撼,女孩子們紛紛上前稱贊。

    “神宮寺前輩,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嗎?”注意到神宮寺奏眉頭緊蹙地盯著藤岡春緋那邊,少女面露擔憂,以為對方是被那條蜈蚣擾了心緒。

    “我沒事……”神宮寺奏雖是這么說,但表情依然凝重,放在身邊的手也不自覺收緊五指,像是在糾結什么。

    “我知道了,前輩也很怵蜈蚣吧?更別說上手抓了。”須王環走過來,一副我懂的表情,“畢竟像春緋那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實在少見。”

    神宮寺奏見他走近,將手放進防曬外套的口袋中,嘴上同時說著:“不是……環君,我想讓你幫忙把這個交給春緋君。”

    “?”須王環聞言露出疑惑的神情,聽到他這么認真的交代,忽然有種不妙的猜想。

    難道……神宮寺前輩對春緋感興趣了嗎?

    須王環被自己的遐想嚇到,雖然可能性很低但不是沒可能,他不安地咽下唾液,嚴陣以待看著神宮寺奏從口袋拿出來的東西。

    “如果春緋君拒絕了也沒關系,總之麻煩你了。”

    “哦……哦……”

    須王環越聽越像是他想的那樣,顫顫巍巍地伸出手。

    下一秒,一瓶酒精洗手液落在他掌心。

    須王環:“……”

    就這?

    原本胡思亂想招致的陰霾瞬間消散,他反復確認了神宮寺奏臉上的鄭重,重重舒了口氣,跑去讓藤岡春緋清潔雙手。

    在看到藤岡春緋仔仔細細把手消毒過后,神宮寺奏的表情才終于恢復正常。

    邊上的少女也觀察到這一細節,這才恍然大悟,忍俊不禁道:“原來神宮寺前輩不是怕蜈蚣,而是潔癖比較重,沒想到前輩還有這么可愛的一面。”

    因為自己十分關注衛生,在看到別人徒手抓蜈蚣都會受不了,如果這件事不解決怕是要在心里難受很久。

    不過為什么不親自交給藤岡君呢?

    神宮寺奏不知道少女們在想些什么,只是神色平靜地看著面對面站著的二人,不難看出須王環對藤岡春緋的喜愛。

    藤岡春緋用完后就走過來還給神宮寺奏,“謝謝前輩的洗手液,不好意思讓你憂心了。”

    “下次最好不要徒手碰了,有些可能會蜇痛。”神宮寺奏接過,聞到酒精揮發的氣味莫名安心。

    “嗯,好的,謝謝前輩提醒。”

    經過這件事,男公關部成員們各自展開了對藤岡春緋恐懼事物的探索。

    神宮寺奏沒有參與,以休息為由來到了另一片沙灘。

    “我全都看到了哦,奏竟然把自己洗手液給了別人,真是一點都不意外。”五條悟笑著說道。

    太宰治也對神宮寺奏的潔癖深有體會,但對方在關鍵時刻卻不會因為這么嚴重的強迫癥掉鏈子,現在看來,對方的潔癖倒成了可愛的地方。

    神宮寺奏看到太宰治,鳳眼微瞇,“太宰,你在這里是因為工作?”

    “是的是的,我廢了不少心思才爭取到這個機會。”

    神宮寺奏沒有多問他是怎么做的,也并不好奇鳳鏡夜家族有護衛隊還雇傭武裝偵探社的原因,越過對方來到家入硝子身邊。

    “去海洋館嗎?離這里不遠。”這次來海邊有一部分是為了補償上次缺席的硝子,去哪里玩也優先詢問對方。

    家入硝子從沙灘椅坐起來,嘴角笑意加深,“去,奏的邀請怎么可以拒絕。”

    夏油杰也起身,站在神宮寺奏身邊,另一邊是家入硝子,五條悟心道可惜,只能走在后面。

    “我們去海洋館的話,太宰君就沒必要跟著了吧?”五條悟頭也沒回,對亦步亦趨跟在后面的人說道。

    太宰治煞有介事道:“保護男公關部的每一位成員是我的工作哦。”

    家入硝子懶洋洋地瞥他一眼,見神宮寺奏沒說什么就隨他去了。

    下午的時光,他們都在海洋館中度過。

    由于這里也在鳳鏡夜的產業下,并未完全向外開放,所以整個海洋館中不出意外只有他們幾人。

    各種奇異的美麗的海底生物在蔚藍的水中穿行,偶爾也有潛水員與海豹、海豚等生物的互動,站在展示玻璃前就能看好久。

    只是除了神宮寺奏和家入硝子,其余人沒有一個在專心觀賞海洋生物。

    “經過之前的事,我也很好奇呢,奏會害怕的東西究竟是什么……”太宰治先開了頭,手指點著臉頰,眼眸轉動認真思考起來。

    五條悟在大腦中稍一檢索,眉頭微挑,眼中多了幾分自信,“我說過吧?我和奏一起長大,對奏簡直了如指掌。”

    說著,就輕飄飄地看了太宰治一眼,無聲地揶揄對方竟然連這都不知道。

    “誰知道你是不是在唬我。”太宰治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夏油杰看向五條悟,“如果說是害怕的事物,我也有個答案,但感覺并不算正確答案,悟和我想的是同一個嗎?”

    “噓……”五條悟豎起食指,“不管是不是同一個都不要告訴他。”

    太宰治撇撇嘴,“這種事不用你們說,我也會自己找到的。”

    另一邊,神宮寺奏并不關心他們討論自己的事,身邊的家入硝子也拉著他指向一只眼睛很小的魚樂不可支。

    “哈哈哈哈,奏,你看這條像不像杰?眼睛都好小哦。”

    神宮寺奏看了一眼,又不受控制地回頭看向夏油杰,沒有反駁,但也沒笑。

    五條悟和太宰治也注意到這邊的對話,看到神宮寺奏的反應后更加忍不住,指著夏油杰笑彎了腰。

    “噗哈哈哈,杰,那條魚和你一定是同一個祖先吧!”五條悟捂著肚子笑出了眼淚,“別這么冷漠啊,快去和它打個招呼。”

    夏油杰笑容依舊:“很多魚眼睛都很小吧?你們強行指認毫無說服力哦,再說了我可沒那么呆。”

    “可是……”家入硝子不贊同道,“這里其他魚都眉清目秀的,就這條格格不入哦。”

    “看不慣我可以直說,但我不會改的。”夏油杰聳聳肩,只當是這里只有他得到和神宮寺奏交往的機會,被針對了而已。

    太宰治小聲道:“多少有些盲目自信了啊。”

    五條悟竊竊私語:“就是就是,多少年了還是這樣。”

    夏油杰:“……”

    接收到夏油杰無奈的視線,神宮寺奏又聽到身邊的家入硝子說道:“奏你完全不幫杰說句話的嗎?他現在可是在被欺負哦。”

    她還以為護短的奏對關系更近一步的夏油杰出聲維護呢。

    神宮寺奏反而聲音疑惑:“為什么?他們不是玩得挺開心的嗎?”

    朋友間開玩笑調侃而已,又不是發自真心的話。

    “你這么想的話,受傷的只有杰一個了吧。”家入硝子笑道,也不覺得這樣哪里不好。

    這段受害者只有夏油杰的間奏很快過去,幾人繼續向沒去過的區域行進,途中遇到一輛售賣飲料零食的移動售賣車。

    “這有冰淇淋賣耶。”家入硝子眼睛一亮。

    神宮寺奏見她喜歡,索性一起走過去挑選口味。

    一個工作人員打扮的青年連忙熱情招待。

    五條悟細細打量片刻后才道:“嗯……我要香草味。”

    一分鐘過后,每個人一手一支冰淇淋,唯獨神宮寺奏只買了一瓶礦泉水。

    神宮寺奏擰開瓶蓋并沒有喝,發現角落里不知何時又出現了一個清潔人員,帶著帽子看不清面容。

    坐在最邊上的太宰治忽然手一抖,冰淇淋脫手后啪得一聲砸在地上,他神情可惜地對清潔人員說:“哎呀,我真是太不小心了,這樣子完全沒法吃了,麻煩你幫忙清掉吧。”

    隨后,五條悟那邊也傳來冰淇淋落地的聲音。

    “啊,我也是,都怪杰胳膊碰到我了。”

    夏油杰眼神奇怪地看著他,“都怪悟自己沒拿穩,怎么能怪我?”

    五條悟毫無征兆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見那冰淇淋十分輕易就落在地上,戲謔道:“你也是啊,怎么連個冰淇淋都拿不住?”

    家入硝子左右看看,以一種故意不小心的詭異狀態將手中冰淇淋抖了一下,冰淇凌球咕嚕一下滾落在地,摔了個粉身碎骨。

    “啊哈哈,真是一點也不牢固啊,這個冰淇淋……”

    “那么……”幾人齊齊看向呆滯的清潔人員,眼神十分和善,“清就麻煩你了。”

    準備見機行事的假清潔人員:“???”

    第124章 融合世界 來玩個游戲吧

    打掃是不可能打掃的, 他本來就是偽裝成清潔人員的綁匪,好不容易才拿到神宮集團掌舵人的行蹤情報。

    本來是準備在所有人都吃下混合了迷藥的食物后悄無聲息將人帶走的,但眼前這幫人一個個都跟得了帕金森一樣連個冰淇淋都拿不住, 很難不懷疑是故意的。

    清潔人員打扮的男人摘下帽子, 心道既然暴露了, 那就不怪他出手傷人了。

    移動售賣車旁的同伴接收到這個信號,身形如鬼魅般出現在眾人身后。

    一連串悶響聲過后, 兩個綁匪已經倒在地上失去意識。

    五條悟和夏油杰各自踩在一人身上,開始分析起來。

    五條悟:“應該是沖著奏來的犯罪團伙, 就兩個人?”

    夏油杰摸著下巴:“說起來他剛才隱藏了自己的氣息, 不是咒力……”

    “我也看到了, 這個假清潔工雙手長出了野獸的爪子, 但是在太宰碰了一下之后突然消失了。”

    神宮寺奏看向太宰治, 無言地將水瓶瓶蓋擰緊。

    太宰治回以微笑, 但在神宮寺奏冷漠地收回后險些維持不住笑意,臉上流下一滴冷汗。

    “是異能力哦。”太宰治轉向心有疑慮的五條悟二人, “而我的異能為無效化,就是這一回事。”

    “你的工作就是阻止并抓住這些犯罪團伙吧?”神宮寺奏將水瓶放回售賣車上,陰影籠罩在他上半身。

    太宰治忙不迭點頭:“是的,所以我真的沒有消極怠工哦。”

    家入硝子挑起一邊眉毛, 總覺得神宮寺奏這個狀態不太對。

    “但是……”神宮寺奏雙手交環在身前, 食指輕輕點了點手臂,抬眸直直望向太宰治。

    這一眼如冷刀般刺入太宰治的咽喉, 也是他預想過的最壞的結果。

    “按照你的計劃, 這兩個人應該還有其他同伙。”

    果然還是被發現了啊,太宰治干笑一聲摸了摸后腦,“正如奏推測的那樣, 他們確實還有兩個團伙,不過那些人我已經讓國木田去處了。”

    “你的計劃……”五條悟抓住這個字眼,臉上神色漸漸失去溫度,“這些綁匪是你安排的?”

    夏油杰也看向太宰治,面上仍維持著淡淡微笑,眼中卻一片冰冷,“原來是這樣嗎?”

    “我確實向他們賣了‘奏可能會出現在沖繩’的情報,但也只有這幾個人而已,而且他們都是沒什么腦子的敲詐犯,根本構不成威脅……”

    面對眾人的核善眼神,太宰治的聲音逐漸弱下去。

    神宮寺奏暗暗嘆了口氣,看向太宰治的時候滿眼都寫著無語,“這就是你為了‘名正言順’來沖繩所做的努力,沒有造成實際損失我不會追究你,但是……”

    聽到不會追究,太宰治如蒙大赦,看著神宮寺奏的眼神閃爍著希冀,即使話鋒迎來轉折也不曾變化。

    “地板上的冰淇淋,是從你開始的,你要負責清。”神宮寺奏指向已不忍直視的臟亂地面,“不要在別人的地方添麻煩。”

    “好……”

    這個結果顯然不符合五條悟的預期,他認為以這種手段接近奏,為奏帶來潛在危險,多少都要揍一頓讓對方長長記性。

    事件中心的本人說完后已經轉身準備離開,五條悟稍作思忖就跟上去。

    “太宰君,需要幫忙嗎?”

    太宰治聞聲看去,看到夏油杰帶著笑意面容,心中腹誹這家伙絕對不可能這么好心幫自己。

    “如果讓我的咒靈來處的話,很快就會變干凈。”下一秒,夏油杰眼眸彎起,嘴角弧度更深,“你也不想一個人在這里被拋下吧?如果你求我的話……”

    “如果我求你的話,你肯定會拒絕,別演了。”笑得跟腹黑狐貍一樣,鬼才相信真的那么好心。

    最終,太宰治還是一個人留在了原地。

    這個以劍走偏鋒的角度接近奏的人,結果卻因奏一句話而乖乖聽話,留下來打掃地上的狼藉。

    半晌后,太宰治的手機鈴響起,他很快接起。

    “你那邊怎么樣?”

    “我按照你的提示到了海洋館外圍,確實找到了兩個疑似綁匪的家伙……但是他們已經被打暈了……”

    太宰治鳶眸轉動,沉聲道:“有人比你更早發現他們了么,行,我知道了,我這里也完事了,國木田你進來處一下現場痕跡。”

    “啊……等一下……”

    太宰治不聽他接下來的廢話,掛了電話后就發了這里* 的定位。

    清是不可能清的,當務之急是找出先于國木田解決綁匪的那個人。

    ……

    “不管怎么說,以這種手段創造接近的機會,這個叫太宰的太不安分了,真的要縱容下去放任不管嗎?”家入硝子光是想到日后這人還會繼續糾纏奏,就想要抽根煙壓下這股憂慮。

    可惜她在戒煙,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事情不至于糟糕到那種地步。

    “這種程度的話不需要擔心,他自己也是有分寸的。”

    神宮寺奏完全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或者說這對他想做的事來說已經不重要。

    再者太宰治已經比之前收斂很多,過去是受到寵愛而有恃無恐,現在確認自己并不算特殊所以也不敢把事情鬧大。

    家入硝子吐出一口氣:“真可惜,我是真的想吃冰淇淋……”

    “鏡夜應該有準備,我們先出去吧。”

    他們沒有原路返回,繼續向通往另一個出口的方向走,待出去后就看到將天穹染紅的殘陽。

    金紅的太陽在海平面跳動著下沉,宛若劇目最后的盛大燦爛,一切都將落幕。

    余光忽然走來一人,神宮寺奏看過去。

    來人竟是本該在神奈川工作的禪院甚爾。

    “哦,真巧,沒想到剛好碰上。”禪院甚爾穿著干練的緊身背心和寬松長褲,一身堪稱完美的體魄盡顯。

    五條悟將他上下打量一番:“既然你會出現在這里……也就說明……”

    夏油杰也環顧四周:“兩面宿儺有動向了,不出所料就是這里。”

    “猜對了……”禪院甚爾打了個響指,隨即撇撇嘴指了指身后的方向,“不過我剛在外面發現兩個形跡可疑的人,不是詛咒師但看到我就想動手,所以我先把他們解決掉了。”

    他還想說五條悟這幫人一天光顧著玩了,連這都沒發現,卻看到他們臉上一副了然神色,要說的話立刻頓住。

    “你們這是什么表情,早就知道了嗎?”

    五條悟勾唇道:“這么在意?我們為什么要告訴你?”

    “不過這都不重要……”夏油杰看向神宮寺奏,言下之意這跟對方有關。

    神宮寺奏卻沒有解答的意思,視線一轉就見太宰治也找了過來。

    “你這一路都沒有休息吧,正好也到時間了,一起走吧。”

    禪院甚爾正有此意,聽到腳步聲扭頭看去,見到太宰治這張面孔神色微變。

    他們總共就見過一面,是奏喝醉說出真相的那晚。

    “又見面了,我想你就是那位禪院吧?”太宰治毫不費勁地從過去觀察到的蛛絲馬跡確認了對方的身份,“海洋館外面的匪徒,也是你解決的。”

    禪院甚爾面露嫌惡,懨懨道:“啊?你哪位?”

    又是跑來粘著奏的臭蟲子,要是可以他完全可以彈彈手指把人送走。

    “人來得挺快,走吧。”神宮寺奏完全沒有出口趕人,步履穩定向前,貌似真的打算讓所有人齊聚一堂。

    家入硝子在看到禪院甚爾的時候已經感覺不妙了,在太宰治再次出現后忍不住扶額。

    對奏有想法的家伙幾乎來齊了,如果覺得他們能其樂融融相處就太天真了。

    接下來奏要面對的,是史無前例的超級修羅場……

    看到神宮寺奏的做法,五條悟突然一激靈,勾起了過去的回憶。

    一般人可能會避免這么多追求者聚在一起的情況,雖然情況特殊,但完全起不到保護作用的太宰治大可以率先踢出局。

    然而奏卻選擇接納對方,其實這并不難解。

    畢竟當初他和杰都對奏萌生出那種情感時,奏都始終認為他們是家人的啊……

    所以,奏希望他們能像家人一樣相處嗎?

    如果是這樣,心里最郁悶的人應該是杰吧?

    五條悟看向另一邊走在奏身邊的夏油杰,即便對方臉上笑意不減,但他十分確信,杰現在肯定在心里把別人挨個罵了一遍。

    這么想著,五條悟對夏油杰傳遞了一個同情的眼神。

    夏油杰不知道他在腦補什么,沒做回應,心里冒出和對方完全不同的猜想。

    他覺得奏有另外的打算,且需要他們所有人都在場。

    ……

    太陽完全下山后,神宮寺奏等人在鳳鏡夜安排的另外一處度假酒店吃了晚飯。

    食材是白天收集的各類海產,經過夏油杰和禪院甚爾的烹飪后變得格外美味。

    “啊,天氣突然變了呢,看來今晚會是個雷雨夜……”太宰治站在窗前,看著外面陰云密布的天空說道。

    “怎么了?你怕打雷嗎?”禪院甚爾擦拭著雙手的水漬從廚房走出來,“可不要害怕得躲在奏懷里哭哦,會叫人瞧不起的。”

    太宰治淡聲道:“誰會怕這個……”

    說著,他聲音一頓,想起白天到現在都沒有解決的疑問,面露苦色。

    “奏真的會有害怕的事物嗎?”

    聽到這句話,禪院甚爾多少有了些興味,“要說殿下害怕的事物……恐怕就是我們了吧?”

    “怎么說?”太宰治追問。

    “光是這么多人聚在一起圍著自己嘰嘰喳喳就很頭疼了吧?要是我看你不爽動起手來,那估計是殿下最不愿看到的畫面,想想就頭痛……”

    太宰治:“這么說你很想打我?”

    “別誤會,”禪院甚爾擺擺手道,“我不是針對你,我是說在場的所有人……”

    “奏,你要回房間嗎?那我們一起,正好順路。”

    另一邊的五條悟正跟在神宮寺奏后面,他這一舉動引得所有人都看過去,視線仿佛要將他洞穿。

    旁觀一切的家入硝子:“呵。”

    這事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神宮寺奏若是知道家入硝子這么操心,多少都會說些安慰她的話。

    他沒有在意跟在身邊的五條悟,徑直回到自己的房間,對方也沒有得寸進尺跟進來,不過估計會在門外某處觀察情況。

    神宮寺奏進浴室洗了個澡,換了一身白色系的休閑裝,把頭發吹得半干,緩步走向占了整面墻的巨大落地窗。

    窗外漆黑一片,濃黑的烏云隱約間閃過雷光,沉重的隆隆聲隨后傳來。

    像是猛獸受到驚擾,平穩的鼻息漸漸變得不穩定,時刻都有蘇醒帶來危險的可能。

    神宮寺奏望著這片蟄伏著危險的黑暗,抬手打開了一邊窗戶。

    一陣攜帶著咸濕氣息的海風涌入,吹起他額前銀發,窗簾也被卷著揚起。

    “來了?”神宮寺奏說著,轉身看向身后。

    這時,一道驚雷陡然劃破烏黑的天際,將窗外以及屋內的事物盡數照亮。

    在他面前,藏匿了一天蹤跡的麻倉葉王終于現出身影,微微俯首。

    而他背后打開的窗口外,雷光映出一張四目四臂的詭譎身形,陰鷙的目光將他死死鎖住。

    “轟隆隆——”

    幾乎要震破耳膜的雷鳴響徹,醞釀了許久的雷雨自天際傾盆而下。

    “!!!”整棟建筑的人都感受到那股詛咒氣息,紛紛向神宮寺奏房間趕來。

    “你做好覺悟了嗎?神宮寺奏……”兩面宿儺躍入屋中,滿是殺意的目光掠過低眉垂眼的黑發青年,“這一次,便是終結。”

    與此同時,在房門外五條悟第一時間打開門,見到兩面宿儺也是難得露出正經的表情。

    神宮寺奏沒有回頭看兩面宿儺,向前走了兩步站在麻倉葉王身后。

    “沒錯,這一次就是終結……”

    五條悟忽然感覺情況有些怪異,剛要開口就被身后趕來的幾人打斷。

    夏油杰、禪院甚爾和太宰治先后趕到,皆神色戒備地看著突然現身的兩面宿儺。

    在他們還未有動作之前,一道空靈的嗡鳴響起。

    剛要循著聲音看去,卻發現身體竟然動彈不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意識到是神宮寺奏所做之后,眾人頓時驚駭不已。

    “我將以自己的方式了結此事,那么……”神宮寺奏放下失去作用的海螺咒具,微微揚起嘴角,“來玩個游戲吧。”

    第125章 反轉游戲 奏少爺說得都對

    「我曾以為, 愛是這世界上最虛偽易碎的假象。」

    ……

    行走在奢華的神宮寺公館,入眼皆是秀美綠植與精雕細琢的雕塑飾物,隨著春的腳步一切都煥發出生機。

    而在前方引路的穿著制服的傭人卻緘默不語, 難言的壓抑如陰云般籠罩在眉梢, 眼中是隔絕綠意春色的沉沉死氣。

    傭人身后跟著一位高挑的年輕男子, 衣著整潔貴氣,戴一副金絲邊眼鏡, 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手里提著鉛灰色的醫藥箱。

    他是兩個月前新招入神宮寺公館的私人醫生, 雖然如此卻也是知名醫藥企業的后代, 但在掌握了國家經濟命脈的龍頭家族面前來說也只是具有踏入神宮寺宅邸大門的基本條件而已。

    出身名門的他享受過太多身份帶來的利益, 應家父要求進入神宮寺公館獲取合作的機會, 幾次接觸下來, 在這里卻像是被剝奪了所有特權的普通人, 就連對主人低三下四的傭人都敢對他冷眼相對。

    “受傷的是哪位少爺?”他隨口問道。

    走在前方的傭人微微回首,“夫人很擔心, 南森醫生,請你不要浪費時間。”

    又一次答非所問,五條悟沒再說話,快步跟上。

    繼承了原主所有記憶的五條悟目光平靜地掃過修建齊整的綠植, 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神宮寺家族是一個冷漠又刻薄的家族。

    據原主的記憶來看, 神宮寺夫婦并不如傳聞那般恩愛,雖然都住在公館, 卻分別生活在相距甚遠的南北兩棟樓中。

    對外, 神宮寺夫婦育有一位獨子,一出生就站在金字塔頂端,日后定會接過神宮寺家族企業, 將這份無上榮譽延續下去。

    然而在原主為數不多的幾次接觸之后,發現這個奏在家族中的地位恰恰相反,所有人都尊敬對方獨子的身份,又好似所有人都冷眼看待這位出身尊貴的獨子。

    神宮寺夫婦對他的態度冷漠到仿佛是陌生人,且對他的教育要求也嚴苛到常人無法忍耐的地步。

    腐朽,傳統,不近人情,四處透露著讓人難以忽視的怪異。

    五條悟回想起來都禁不住皺眉。

    原來奏是在這樣的家庭中長大的。

    雖然奏說只是一個游戲,但五條悟更愿意相信這是奏的過去。

    想必這些天里,奏一個人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以這種形式向他們展示自己的過往。

    借助名為“系統”的力量,如今他們變成了“游戲”的玩家,通關條件為獲得奏的好感越多越好,獎勵不明,懲罰也不明。

    他完全變成了普通人,感受不到一絲咒力,六眼也失去作用。

    思及自己如今的身份對奏做過的事,五條悟不免有些頭疼。

    要在不崩人設的情況下扭轉奏的好感,是目前他面臨的最大難題。

    畢竟原主在之前幾次接觸對方之后,完美地展露了自己的利己主義、趨炎附勢和目光短淺的一面。

    【神宮寺奏目前對你的好感度:-10】

    “……”五條悟對這刺目的負數好感不忍直視,從虛擬面屏上移開視線。

    還是先見到奏再說吧……

    清思緒,五條悟很快來到神宮寺夫人居住的北館樓下,引路的傭人帶他走過幾扇門便停下。

    五條悟看了眼前方會客廳,神宮寺夫人和一個少年坐在沙發等候多時,并沒有奏的身影。

    看來奏并沒有受傷。

    他緩步走進去,迎面見到候在邊上的青年管家,目光只接觸半秒便移開。

    “南森醫生,光一少爺受到驚嚇身上跌傷了,除此之外還想請你來看看還有沒有其他什么問題。”管家開口道。

    “我知道了。”五條悟又多看了管家一眼,這才一邊走一邊看向沙發中的少年。

    因為是和情人生的小孩,所以光一是外姓,一般都直接稱呼為光一少爺。

    名為光一的少年緊緊摟著神宮寺夫人,只能看到微躬的脊背在顫抖,呼吸急促時不時發出恐慌的嗚咽。

    神宮寺夫人見五條悟走過來,拍拍光一的脊背,以溫和卻不可抵抗的力度讓其退出懷抱,和神宮寺奏有三分相似的刻薄眉眼靜靜看著光一,依稀可見瞳眸中流動的柔和情緒。

    “說吧,告訴醫生你在害怕什么。”

    光一稚嫩的臉上沒有什么血色,眉心向上蹙起,近距離觀察還能看出來瞳孔放大,神情恍惚,接著顫聲說道:“馬……那個人騎的馬,把我的狗踩死了……”

    “而且……他還想把我也……我差點就被踢到了……”

    五條悟聽著,同時也在檢查光一身上的擦傷,都是小傷,他再晚來一會兒就該愈合了。

    他打開醫藥箱,嘴上也不閑著:“是意外嗎?你的狗怎么會出現在騎馬場?”

    光一估計是還沒從恐懼中走出來,并沒注意到他語氣和用詞上的變化,“我只是覺得那里場地更大,羅比跑起來會更盡興……誰知道那個人也在……羅比看到馬很興奮,一下子就沖過去了,結果那人就……”

    羅比是光一不久前入手的一條大型獵犬的名字,受過訓練但野性難馴,五條悟記憶中還看到過光一放出羅比和神宮寺奏對峙的場景。

    至于光一口中一直不愿提及姓名、以“那個人”指代的人,就是神宮寺奏本人。

    神宮寺夫人神色冷凝:“是真的嗎?光一,他真的有想要讓馬踩你的意圖嗎?”

    說著,她將少年的身子扳正,眼底正醞釀著沉沉思緒。

    這就很奇怪了,五條悟不動聲色思忖著。

    明明奏是家中獨子,騎馬時馬受驚失控,神宮寺夫人卻絲毫不關心對方的狀況,只聽情人之子一面之詞,就信了大半。

    “我,我不太確定,但是……他的眼神……冷冷盯著我,好像真的想要那么做……”光一說到這里不禁打了個冷顫,“還好冷泉來得及時,我才得救了。”

    邊上的青年管家聲調依舊毫無起伏:“光一少爺無事就好。”

    “我明白了,所以是光一少爺帶狗去騎馬場驚擾了奏少爺的馬匹,讓光一少爺親眼目睹了狗被踩死的可怕一幕,惶恐之下以為自己也會被踩死,這就是你害怕到現在的原因。”五條悟正在給光一的傷消毒,少年立刻痛得發出嘶嘶的抽氣聲。

    “這種情況睡一覺就能好,夫人不用太過擔心,光一少爺也是多慮了。”

    冷泉管家聽到這話緩緩看向他,幽沉的黑眸不見一絲波動。

    光一總覺得哪里不對,“但他的眼神真的很可怕,他一定有想要對我動手的想法……”

    “不管有意無意,他都應該向你道歉。”神宮寺夫人安慰地撫摸著光一的后頸,“南森醫生,你一會也去上面看看,比起光一,我更傾向是他心里出了問題……”

    “若是這樣,就是他的失格,冷泉,結束之后帶他下來見我。”

    冷泉管家頷首應道。

    “沒有問題。”能獲得許可上樓查看奏的情況五條悟自然十分樂意,心中卻對夫人如此冷淡的指代感到不滿,仿佛只是在評價一個物品一般。

    迅速給光一處好擦傷,五條悟就收拾東西準備上樓。

    冷泉管家率先走在他前面,“南森醫生,請隨我來。”

    五條悟跟在他身后,二人很快來到頂樓。

    走在無人走廊中,耳邊只有彼此的腳步聲。

    “杰,你的初始好感度有多少?”五條悟單手插兜,姿態散漫了許多,黑發黑眼。

    冷泉沒有回頭,只可見到梳在腦后的單股長發在背后搖晃。

    “負五。”青年低沉的嗓音響起。

    五條悟咂舌:“憑什么你比我高五點?明明我才來沒多久……”

    冷泉在神宮寺家當了快十年管家,而他才來幾個月。

    “也不見得比你好到哪里去吧。”夏油杰聲音又有了明顯起伏,無奈地笑了笑,“我們都是負數,明顯是平等的被奏討厭了啊。”

    “也對,但是接下來我有一次接觸奏的機會,你可不要故意破壞啊。”

    “不要用你的標準衡量我,悟。”

    “在我這里你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當初是誰鉆空子做了奏的合約男友……”

    夏油杰頓了頓:“好了,這之后恐怕又要重新洗牌了,不管一會兒你見到奏是什么情形,想清楚再行動,這個家族很不對勁。”

    五條悟笑看他避開話題的模樣,笑得揶揄:“不用你提醒。”

    夏油杰隨即敲響走廊盡頭的一扇門。

    “扣扣扣——”

    “奏少爺,夫人請南森醫生來看你。”

    五條悟拎著藥箱站在一邊,身子向前傾斜,聚精會神地聽著里面的動靜。

    過了良久,門內才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咔嚓”一聲,門被打開,熟悉的少年身形出現在二人眼前。

    少年披散著銀發,發絲微濕,白皙的面頰和關節處泛著粉,應該是剛洗完澡。

    很快,二人再次見到神宮寺奏的激動心情便冷靜下來,因為少年的眼神冷漠得讓人陌生,不帶一絲溫度,只對視一眼就仿佛如墜冰窟,被對方眼中充斥的漠視與諷意包圍,任何齷齪的心思都無所遁形。

    “不用進來了,有什么要說的就在這里說吧。”神宮寺奏捻了捻手指,眉心皺起又很快撫平,嘴角還是象征性向上翹了翹,令這張昳麗的面容更為奪目。

    但在場的二人都清楚,這份美好是致命的,而且也正是對方厭惡他們的最好證明,畢竟他們現在連門都進不了。

    五條悟定定神:“聽聞今天在馬場,奏、少爺的馬受驚了,混亂中不慎踩死了光一少爺的狗……”

    說到這里,他們看到少年眉毛微微揚起,眼尾弧度上挑得愈發明顯,臉上的笑意更深。

    “所以,你們是來替那蠢貨討回公道的?夫人應該很期待我的回答吧?”神宮寺奏勾起嘴角,分外明顯的犬齒在嘴唇開合間隱藏又出現,“若我說……這狗死得好呢?”

    “我覺得……”五條悟吞了口唾液,“奏少爺說得都對。”

    “……”

    話音一落,對面的人沒有回應,氣氛倏地凝滯。

    兩道視線落在五條悟身上。

    神宮寺奏冷下臉色盯著他,鳳眸瞇起,涼薄的眼神深處藏著審視與疑惑。

    “南森,這句話從你嘴里說出來很有意思,不過你敢當著夫人的面再說一遍嗎?”神宮寺奏盯著他,眼神仿佛要將他洞穿。

    “作為……你試圖戲弄我的代價……”

    第126章 反轉游戲 你和你的父親簡直一模一樣……

    伴隨著最后一個“玩家”進入游戲世界, 神宮寺奏才好整以暇坐在熟悉的銀白色空間中,從懸浮的投影屏中觀察第一波與自己產生接觸的“玩家”。

    屏幕邊上還實時記錄著過去的他自己對每個人的好感度,就幾句話的工夫, 南森醫生的好感度又降了兩點。

    【神宮寺先生, 以過去的您作為攻略對象的游戲簡直就是地獄級難度, 我實在想象不出有誰可以達到60的及格分。】

    “只是一個游戲而已,而且我也不希望退休生活繼續被打擾, 你不是也想要得到一個滿意的服務評價嗎?”

    這系統之前大半夜來找他,就是為了后續的評價, 但對于這個融合世界, 神宮寺奏很難給它好評價, 談論過后就想到這么一個由系統介入的解決方法。

    再不解決掉兩面宿儺這個定時炸彈, 他睡覺都不會安穩。

    【是的是的, 真希望事情能順利解決。】系統被他這么一說, 什么異議都沒有了。

    不過看來神宮寺先生是真的不喜歡兩面宿儺,也只有他被分配到最偏遠的馬場做馬夫。

    神宮寺奏若是聽見系統的心聲, 大概并不會覺得自己做得多么無情。

    兩面宿儺是他花過心思教養過的,可以說也是他助長了對方性格中的陰暗面。

    也正是了解宿儺的蠻橫和傲慢,他才要從一開始就打壓,絕不能給宿儺任何翻身的機會。

    他此刻正專心看著五條悟用南森醫生的身份試圖挽回, 不論是當事人還是旁觀者都很清楚, 以南森醫生過去的所作所為,就算是只有十來歲的神宮寺奏也不會輕易相信。

    但這一反常舉動卻讓打算對這事置之不的他改變了想法。

    神宮寺奏瞇起眼, 鳳眸中劃過明銳的光, 出于對自己的了解,他知道自己一定會將主動權捏在自己手中,下樓見夫人查看情況。

    正如他所料, 屏幕里的神宮寺奏冷聲打斷了五條悟的賠罪,“夫人應該有讓你們叫我下去吧,那就不要讓她多等了。”

    “冷泉,過來給我束發。”

    少年說完就走到房間內,只留下隨著微風慢慢散去的冷香。

    夏油杰略感意外,但很快反應過來走了進去。

    五條悟眨眨眼,有些吃味地舔舔嘴角,下一秒又忍不住伸著脖子向內打探,像是要將夏油杰的后背盯出個洞來。

    不知是有形象上的包袱,還是之前嚴格的禮儀教育所致,神宮寺奏每次都會梳洗穿戴整齊,以最好的狀態面對夫人,任誰都挑不出問題來。

    但即便是這樣,夫人仍對他十分嚴苛,冷泉管家也以挑剔的目光看待他。

    夏油杰縱觀冷泉管家這十多年來的記憶也對此百思不得其解,就如有些惡意的來源并不需要具體的由。

    他摘了手套,用那雙屬于成年人寬大的手悉心梳,動作輕緩而柔和。

    銀發如綢緞般富有光澤,觸感微涼,宛若一捧絢爛銀河落于掌心。

    “冷泉你今天是怎么了,手上是沒力氣了么?”神宮寺奏語氣平和,話語中卻帶著濃烈的諷刺意味。

    “要是這樣,我看夫人是時候找個年輕的新管家接你的班了。”

    被嘲諷年紀大,夏油杰只是默默垂下眼,手上加快了動作,但依舊沒有傷到少年分毫。

    看來奏只是嘴上罵他兩句試探一下,好感度并沒有任何改變。

    片刻后,憑借著原主手上的熟練工,夏油杰將神宮寺奏腦后的銀發梳整齊,并用發繩固定。

    面對管家的沉默,神宮寺奏在梳好頭發后不由回頭看了一眼,隨后便宛若無事般移開。

    夏油杰按照流程拿來一件薄外套給神宮寺奏穿上,少年清冽的嗓音悠悠傳來。

    “奇怪,你今天怎么跟啞巴似的?”

    夏油杰移目看去,已然是一副貴族打扮的少年正勾唇看著他,那雙頗為凌厲的鳳眼卻冰冷如初。

    “你不在我耳邊嘮叨,我還有些不習慣。”神宮寺奏毫不收斂地向他散發著寒意,抬起下巴繼續道,“再說給我聽聽吧,冷泉。”

    原本想著多做多錯,索性只做事不出聲,沒想到不說話也會引起對方的警惕。

    夏油杰心中沉吟,按照原主以前說的話回答是絕對不可以的,回憶起那些尖銳刻薄的話語,他的心便冷了幾分。

    【你如果不能讓家主和夫人滿意,隨時都能被新的取代。】

    【疼?這點都忍不住?你享受的特權可遠遠超過這點疼痛,別不知足。】

    【少爺今天完成課業延誤了半小時,生病不是由,夫人要是知道了定會十分失望……】

    回憶中,幼小許多的少年還沒有變得像如今這般會隱藏情緒,仰著蒼白的小臉望著他,抿緊嘴紅著眼,礙于禮儀教育才沒讓眼眶中的淚水落下,聽到冷泉絲毫不留情面的話,眼中劃過失落,只悶悶地應了一聲。

    夏油杰透過回憶看如今氣質凜然的少年,心頭一陣酸澀,思索片刻后說道:“少爺今天意氣風發,騎術又精進了。”

    今天馬場上的意外發生時,冷泉正好在場,借助回憶,夏油杰通過第一視角看到了神宮寺奏如何在千鈞一發之際勒住韁繩,沒讓光一隨他的愛犬喪命于馬蹄之下。

    所以事實上,是神宮寺奏救了光一的命。

    神宮寺奏聞言眼神微變,“這話我不喜歡,冷泉這樣奉承我,不會是改變思路想要捧殺吧?”

    “少爺誤會……”

    “放心,冷泉過去的每一句話我都銘記在心,不會因為區區一句夸贊有一絲動搖。”

    夏油杰:“……”

    論上做壞事的人不是他,但還是被懟得說不出話來。

    看到青年沉靜的面容似有幾分啞口無言,神宮寺奏面上漾開更深的笑意,輕輕笑出了聲。

    少年眼中雖無溫度,眼尾卻往上翹了翹,猶如昳麗春花悄然綻放,轉瞬即逝。

    五條悟在門外等得有幾分不耐,心想就是梳個頭發怎么還沒出來,聽到斷斷續續的說話聲便想靠近些偷聽。

    人都貼在墻上了卻根本捕捉不到完整的句子,正心煩意亂就聽見一聲短促的笑聲,仔細一聽似有幾分暢意。

    “!!!”

    五條悟頓時警鈴大作,心中暗罵夏油杰太不厚道,趁他不在就對奏大獻殷勤,而且竟然還起了些作用。

    他磨了磨后槽牙,見銀發少年走了出來,目光才緩和下來,待移向黑發管家時又染上陰霾。

    “可算是出來了,冷泉你手腳怎么這么慢?”

    聲音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如若放在以前,南森一開口一定會針對神宮寺奏,從來不會對這個和他沒有任何利益糾紛的管家橫眉以對。

    沒等夏油杰說話,神宮寺奏看了五條悟一眼,從下到上像是審視一個物件。

    半晌,才開口說道:“南森醫生在家族中也是個少爺,確實嬌貴,只是為何不早些下去陪著夫人,在我門口傻傻站著?”

    “……”

    五條悟聽出嘲弄意味,眼睛微微睜大看向神宮寺奏,也沒立刻反駁對方說自己又傻又嬌貴,只覺得奏這樣軟刀子懟人的模樣說不上來的好看。

    如果不是在為夏油杰說話就好了。

    五條悟:“我是在等奏少爺,等多久都無所謂,只是在門口聽到少爺和他有說有笑,心里感覺奇怪。”

    神宮寺奏不知他在奇怪什么,只是這語氣……似乎有些委屈?

    而且他看向冷泉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花言巧語的狐貍精……

    這荒謬的念頭一冒出來,神宮寺奏立刻清醒過來,只覺得毛骨悚然。

    怎么才這么短時間沒見,冷泉和南森都變得這么……令人不適……

    不知是哪里精進了茶藝,他一時都分辨不出是不是在陰陽怪氣。

    他們二人的變化多半和夫人的態度有關,但他暫時想不通會是怎樣的態度,總不能痛改前非決定好好對待他這個兒子,他對此并不抱任何希望。

    就算他全盤接手了神宮寺家的產業,他們估計都不會正視自己一眼。

    只會是徹底解放,和自己的情人們過更加自由的日子。

    夏油杰瞥了眼賣弄茶藝的五條悟,垂眸道:“南森醫生很好奇少爺和我的對話,剛才是在門口偷聽了?”

    “怎么會?只是恰好聽到點聲音而已。”

    夏油杰無言地覷他,顯然是不信。

    神宮寺奏:“南森行事從來光明磊落,絕不會做這種偷聽墻角這類腌臜事。”

    五條悟頂著原主的皮,毫不猶豫點頭:“就是就是。”

    夏油杰:“……”

    神宮寺奏沒再會他們,抬腳向樓下走去。

    這兩人的情況他搞不明白,夫人總不會無故性情大變。

    來到一樓的時候,光一已經脫離了夫人的懷抱,二人分開坐著。

    當神宮寺奏的目光看過去的時候,發現光一正用一貫愚蠢的眼神望著他,先前對他的恐懼不翼而飛,還多了幾分純澈的希冀。

    “哥哥是來看我的嗎?”

    光一在他面前犯蠢不是一次兩次,神宮寺奏不耐地移開目光,獨自坐在二人對面。

    神宮寺奏:“夫人既然叫來了南森,我建議給他看看腦子。”

    神宮寺夫人聞言面露不悅:“光一很好,比起他,我認為你更需要檢查。”

    “夫人是在關心我?可是,差點被踢壞腦子的人不是我。”

    “但你有企圖傷害光一的嫌疑。”神宮寺夫人聲色陡然變得冷厲,這件事顯然觸犯了她的逆鱗,“我剛才看了監控,那馬蹄距離光一不足一尺,你敢說你沒有一絲一毫想要傷害光一的念頭嗎?”

    神宮寺奏笑容依舊,眼底染上幾分嘲弄,“夫人既然這么關心他,就該好好管束,免得出了事情每次都找我興師問罪。”

    “你險些傷到光一,該受管束的人是你!”神宮寺夫人見他沒有否認,語氣愈發冰冷,眼神仿佛淬了毒,“你和你的父親簡直一模一樣……”

    無論神宮寺夫人再怎么苛責,對神宮寺奏說出多么刻薄的話,其中最難聽的話當屬這句。

    哪怕她與家主分居多年,也是這個家中最了解對方的人,用這句話來評價神宮寺奏,無疑是在說他和他父親一樣,是個冷血的人渣。

    神宮寺奏從夫人眼里的憎惡中看出一絲隱匿的情緒,懶得* 多做辯解,只是覺得可笑。

    同樣有著血緣的聯系,夫人卻總是無由訓斥他,仿佛他生來便不配得到喜愛。

    夏油杰和五條悟站在角落旁觀二人的氣氛漸漸將至冰點,垂眼遮蓋住浮現出的反感情緒,心中各有思量。

    “夫人,這件事請容我說兩句。”當事人并沒有解釋的想法,但夏油杰實在不愿讓神宮寺夫人繼續誤會下去。

    神宮寺夫人瞥他一眼,氣息還沒有完全平順下來,“你想說什么?”

    “這次的意外,我是親眼看到的,就事論事,完全是那頭獵犬的闖入才致使意外發生……”

    “所以呢?”神宮寺夫人眼神瞬間冷凝。

    夏油杰明顯感覺到冷冽的氣息懸在他周身,卻還是打算硬著頭皮把真相說出來。

    就算因此扣掉大量人物貼合度,他也要說。

    “冷泉,你這么說我倒是想起來了。”神宮寺奏率先開口,眼里滿是戲謔笑意,“這狗過去總是擋我的路,狗仗人勢吠個不停,我早看它不爽了,這次竟也不知好歹敢沖到我面前亂吠。”

    夏油杰被打斷,神情微怔。

    “后來也是念在夫人的面上,我才放過了光一,換句話說,是我饒了他一命。”

    “!!!”神宮寺夫人頓時眉頭緊蹙,滿眼寫著果然如此,對他的憎恨與厭惡似乎又加深幾分。

    夏油杰面對此情此景更是啞口無言,沒想到奏不僅不讓他解釋,還故意往自己身上潑臟水。

    “從今天起,你搬去北館,另外禁足一個月,每天都要接受南森醫生的心評估,沒有允許,不許出現在我面前。”

    在空曠冰冷的房間中,神宮寺夫人毫無溫度的話語讓氣氛進而將至冰點以下。

    神宮寺奏靜靜聽完,神色依舊平淡無波,微微勾著嘴角不說話。

    北館與南館在他看來并沒有什么區別,只是家主更為風流,寵愛頗多,北館人丁更興旺些。

    和家主一比,夫人竟然是最專情的。

    然而哪怕一個處處留情,一個專情一人,卻都對神宮寺奏棄如敝屣,真是諷刺。

    神宮寺奏弄清楚夫人對他的態度始終如一,甚至因為有企圖害死光一的嫌疑更加惡劣,心里反而平靜下來,起身就要離開。

    然而光一這時卻開口了:“媽媽,能不能不要讓哥哥搬去北館?”

    神宮寺奏腳步不停,不動聲色地斂下眼睫。

    “為什么?”夫人詢問的聲音響起。

    “北館人很多,我以后去找哥哥會不方便。”

    神宮寺奏眼底劃過冷光,默不作聲地想著,這蠢貨又記吃不記打,還想來招惹他。

    夫人這么疼惜私生子,必定不會在這件事上無腦寵愛。

    “改天我叫人給你找一個新玩伴,比之前的更聽話勇猛,好嗎?”

    神宮寺夫人果然轉移話題,態度雖然十分強硬,卻滿含神宮寺奏不曾感受過的溫和與包容。

    光一果斷搖頭,“我不要那樣的。”

    “那你想要什么?”

    神宮寺奏背對著二人,不知道光一的視線落在他身上,“我想要貓,最好是白色的。”

    “好,白色的貓。”

    等到神宮寺奏走上樓梯,夫人與光一的對話也聽不見了。

    他臉上并無什么明顯的情緒,垂在身側的手卻握緊又放松,機械性地調節著心情。

    在這里生活了十余年,過去還會有所奢望,現在更接近于麻木。

    “奏少爺。”冷泉的聲音從后方傳來。

    神宮寺奏回過頭,下巴輕抬,目光淡淡地瞥著他,像一只傲慢的貓。

    “我馬上讓人給少爺收拾房間,今天晚上之前,少爺就可以住進去了。”

    神宮寺奏見他好似心情很沉重似的,心中嗤笑,懶懶應了一聲便沒再停留。

    夏油杰抬頭望著少年一步步離開自己的視線,心里嘆了口氣。

    比起獲得奏的好感,他反而更想直接捂住那些人刻薄的嘴,不讓對方承受這些莫須有的指責。

    他一回頭,就看到五條悟收起和他一樣的思慮神色,朝他勾唇,無聲地用口型向他炫耀。

    “我每天都能見到奏哦~”

    “…………”

    第127章 反轉游戲 我不信人的忠誠

    神宮寺奏晚上住進北館, 天還沒亮這消息就傳遍了。

    和北館眾人之間的暗流涌動相反,隔天一早他就穿戴整齊,聽著收音機里的早間新聞, 手里緩緩翻閱報紙。

    此時陽光正好, 透過落地窗灑入室內, 襯得他皮膚更白,靜靜垂眸時宛若一尊精雕細琢的白玉雕塑。

    夏油杰推門進來就看到這一幕, 不由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將悉心準備的早點推到神宮寺奏身邊。

    神宮寺奏頭也沒抬, 仿佛把他當空氣。

    夏油杰還在思索昨天傍晚的事, 不知道怎么開口, 也不愿打擾到他, 索性站在一邊充當人形背景板。

    直到早間新聞結束, 神宮寺奏關閉了收音機, 從書頁上抬頭,轉頭看見夏油杰的身影也不意外。

    像之前一樣, 夏油杰上前給神宮寺奏束發,隨后將早點端上小桌,逐一揭開保溫蓋。

    神宮寺奏并不在意吃飯的時候有人在邊上,只是奇怪冷泉一反常態在他這里站了這么久。

    “你是打算在我這待一上午嗎?是昨天的事夫人遷怒了你, 才在這里礙我的眼?”

    “托少爺的福, 夫人并沒有遷怒我,我留在這里并沒有別的意思。”夏油杰神色平靜道。

    他只是想多陪陪奏而已。

    “為什么?”

    夏油杰聞聲抬眸, 目光與少年交匯, 仿佛進入了一個正沉默燃燒的晦暗世界。

    “光一少爺起得晚,夫人也有人貼身照顧……”說起來,冷泉自進入神宮寺家族以來, 大部分時間竟都在奏身上。

    神宮寺奏打斷他:“我問的不是這個。”

    夏油杰了然,吸取之前的教訓淡淡道:“就事論事罷了。”

    “好一個就事論事。”

    再多的話都留在少年那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容之中,夏油杰坦然接受,下一秒就聽到好感度減一的提示音。

    夏油杰:……

    既然夏油杰一直不愿走,神宮寺奏也不去趕人,氣定神閑吃著早餐。

    雖然家族里人人待他刻薄,在吃穿用度上卻不會故意克扣,只不過并不會像其他人一樣迎合他的喜好。

    神宮寺奏從小受到的禮儀教育讓他從不會在他人面前表現出喜惡,久而久之,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喜好。

    今天的早點看起來和往常一樣,嘗了幾口才發覺到不同,每個都很契合神宮寺奏過于挑剔的口味,他只當是巧合。

    夏油杰暗中關注著少年的狀態,卻無法從那張波瀾不驚的讀出具體的情緒。

    在初次接觸奏的時候他就發現了,對方很擅長隱藏情緒,也是后來慢慢打開心扉后才偶爾顯露出來些許。

    按照過去一起生活的經驗,夏油杰相信自己準備的早餐還是很合奏的胃口。

    想著少年每吃一個都很喜歡,面上卻不表現一絲一毫的破綻,心里既甜蜜又酸澀。

    等神宮寺奏吃完早飯,夏油杰收拾好桌面離開,一開門就撞見風風火火趕來的五條悟。

    神宮寺奏站在窗前向外眺望,聽到聲音瞥了一眼,心頭莫名升起一股煩躁。

    通過暗號得知夏油杰極有可能被扣了好感度,五條悟頓時心情大好,臉上的笑容又真摯了幾分。

    比起夏油杰的謹慎,他一點也不在意人物貼合度,似乎完全是游戲心態。

    “奏少爺,現在時間正好,不如我們找個地方邊走邊聊?”

    神宮寺奏的目光從窗外移開,“不用了,這里也能聊,你忘了我還在禁足期?”

    五條悟含笑:“只要不離開北館就不算外出,我看邊上那植物園環境挺好,很適合飯后散步放松心情,放心,不會占用少爺太多時間。”

    神宮寺奏看他這么堅持出去,干脆同意了。

    一路從北館住所來到植物園所在的前庭,途中有不少視線在暗中打量。

    神宮寺奏目不斜視,進入植物園后,輕快的蟲鳴、鳥啼聲將背后的竊竊私語蓋住。

    陽光從樹葉罅隙間穿過,落下影影綽綽的光斑。

    神宮寺奏停留的地方剛好傾瀉下一束光,為他周身鍍了層銀光,猶如雪山之巔耀眼的一捧雪。

    五條悟放緩了呼吸,在少年看過來時撇開視線,“咳……這里風景確實挺不錯的……”

    神宮寺奏:“不是要聊嗎?你想聊什么?”

    “這里除了奏少爺和我沒有第三個人,不如我們就來玩個小游戲。”

    五條悟不懂什么心測試,也不打算這么做,他只做自己認為會很有意思的事,“我們各說一個人的缺點,怎么樣?”

    “這就是你的心測試題嗎?”

    五條悟聳肩:“算是吧,但我保證不會把我們的對話記錄下來給夫人看的。”

    “就算是這樣我也沒興趣。”神宮寺奏就沒打算配合。

    “那少爺就聽我說,如何?”

    神宮寺奏終于看向他。

    這個眼神仿佛給了五條悟莫大的鼓勵,眼眸一轉便開口:“那我就說說我自己吧……”

    “我這人也算是嬌生慣養沒吃過苦,自小就被人捧著伺候,最是受不了鄙夷,初次來神宮寺公館就委屈得像是入獄受刑,以至于為了得到更好的待遇只知道一味巴結奉承,著實目光短淺眼高于頂,因此冒犯了最不該冒犯的人。”

    這人字字句句都在指責自己,口氣隨意得卻像是在點評另一個人,十分古怪且滑稽。

    神宮寺奏冷淡地聽他說完,嘴角忽地掀起一抹譏誚的笑,“你是在向我懺悔嗎?”

    “奏少爺,這些話絕無一絲謊言,我深知此時幡然醒悟為時已晚,也不求你能原諒,這次說出來只是為了表明心跡。”五條悟等的就是這句話,立刻回應,“我向你保證,從今以后我絕不會再做出任何忤逆你的事,我會……永遠忠誠地追隨你。”

    眼前的男人也是豪門后代,氣質突出面容清俊,本是孤傲的性格卻說出忠誠的誓言,沒有人不會為此動容。

    神宮寺奏不為所動:“忠誠?我不信人的忠誠,倒是見過忠誠的狗。”

    五條悟喉結滾動,覺得話題忽然變得刺激起來,“奏少爺想要我做你忠誠的狗嗎?”

    神宮寺奏話鋒一轉,面露嫌惡,“那狗昨天就被踩死了,而且我討厭狗,別來沾邊。”

    “……不管如何,我始終愿為奏少爺所用。”五條悟也不氣惱,甚至有點樂在其中。

    奏很像高冷的貓主子,可能會紆尊降貴親近你一下,卻一觸即分,你想抱著他吸的時候卻滑溜溜地溜走,在一旁戲謔饜足地舔爪子。

    “你?對我能有什么用?你在公館里都不受待見,出去了不也是一灘爛泥?”

    “少爺,你昨天還夸我來著呢……不過爛泥也有爛泥的用處,更何況,爛泥也有支棱起來的時候。”五條悟不服輸道,又似是苦惱,表情很是精彩。

    神宮寺奏像是聽到什么好笑的話,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五條悟還想再說,見到少年艷若桃李的笑容又啞然失語。

    “二位貌似聊得很開心?”

    一道聲音忽然打破剛才的氣氛,隨后是不徐不緩靠近的腳步聲。

    來人是個身形修長高挑的男子,長相斯文清秀,一身正裝,戴著一副掛有細鏈的銀邊眼鏡,值得關注的是,他留了一頭及腰長發,即便如此也不顯女氣,反倒凸顯了原本就具有的學者氣質。

    男子嘴角噙著不達眼底的笑,腳步鎮定從容,身后跟著冷泉管家,好像他才是這里的主人。

    神宮寺奏徹底收斂了笑意,語氣變得僵硬:“望月老師。”

    五條悟對破壞氣氛的人沒有好臉色,注意到奏的神情變化對此人更是不滿,“你偷聽我們說話?”

    望月只看他一眼就撇開,目光落在神宮寺奏身上,“只是走進來的時候恰好聽到少爺的笑聲,想必是相談甚歡,我都沒見過奏少爺這么笑過。”

    五條悟:“你在房間里多等一會兒怎么了?少爺想什么時候上課就什么時候上課。”

    望月微微擰眉:“我并沒有逼迫少爺的意思。”

    “南森,今天的心評估就到這里吧。”神宮寺奏打斷二人對話,向外走去,“以后你換個時間來。”

    “好吧……”五條悟只能答應,暗戳戳瞪了望月一眼。

    望月隨后也跟著離開,植物園中只剩下五條悟和夏油杰二人。

    夏油杰終于開口:“這個望月很有可能也和我們一樣,你覺得可能是誰?”

    五條悟挺起胸膛:“我漲了2點好感度。”

    “……知道了。”夏油杰頓了頓,“我在和你討論望月的事,據我所知,他每天和奏在一起的時間至少有六個小時,比你我加起來都長。”

    五條悟豎起兩根手指:“我漲了2點好感度哦。”

    “悟,別逼我打你。”

    另一邊,神宮寺奏回到自己的那層房間,坐在書桌前靜候。

    從他10歲開始就一直接受望月的授課,望月是個博學的學者,涉及的范圍很廣,但不代表他對一切知識都秉持積極態度。

    如果說神宮寺奏的書桌上擺著一本科學研究報告和一本文娛雜談,望月會捧起科學研究報告細細品讀,偶爾點評兩句,然后將那本文娛雜談撕成碎片,斥責他不務正業,玩物喪志。

    總之,望月認為人就應該克己,克制自己的欲望,克制歡喜,清心寡欲,遺世獨立。

    神宮寺奏小時候也因為看了幾本與學習無關的書而被狠狠訓斥過幾次,當時還真覺得自己好逸惡勞,發自內心想要改變,自此沒再看過一眼娛樂性質的作品。

    他日益進步,學有所成,變成一副冰冷無趣的模樣,望月老師依舊待他嚴格,沒有肯定與贊揚,似乎他永遠都無法令其滿意。

    現在想來,神宮寺奏只覺得自己過去天真得可笑。

    望月走進房間,就見少年撐著下巴坐在書桌前,面前只放了幾本單調乏味的論性書籍和紙筆。

    “稍微耽擱了幾分鐘,望月老師,煩請見諒。”神宮寺奏禮節上總是做得無可挑剔,態度則是一貫不把人放在心上。

    望月欲言又止,“無妨,我出來找你不是為了催你上課,我有點擔心你……之前你一直住在南館……”

    神宮寺奏覺得好笑,“難道望月老師擔心我走丟了不成?”

    “……”望月清俊面容露出一絲無奈。

    “時間寶貴,老師可以開始講課了。”

    望月片刻后像是妥協一般,從自己帶來的包中拿出幾本歷史文化與風俗相關的書籍。

    “老師,這貌似并不符合你的教學念吧?”神宮寺奏挑眉,又有一個吃錯藥了。

    “近日對自己的狹隘與淺薄深有感觸,所以想和奏少爺一同學習。”望月總是孤高的頭顱壓低,和神宮寺奏面對面坐下,“少爺不喜歡這方面的書嗎?”

    神宮寺奏模棱兩可:“學什么自然是老師做主。”

    望月稍稍心定:“好,那我們便開始吧。”

    于是往后的三個小時里,望月一邊朗讀書上的內容給神宮寺奏聽,一邊發表感想,神宮寺奏聽了良久便肯定望月是認真的。

    上午的課程結束,神宮寺奏百無聊賴地翻了幾頁那些書籍,書中筆觸生動自然,怎么經望月一讀便讓人枯燥乏味、無心賞析?

    望月不會是在反向教學,讓他對此類作品祛魅吧?

    若真是這樣那他犧牲頗大。

    到了午餐時間,神宮寺奏站起來放松久坐僵硬的身體,轉頭就見冷泉推著餐車走了進來,身后還跟了個小尾巴。

    “奏,我有事找你。”梳著馬尾的少女三步并兩步沖到神宮寺奏面前,二人同歲,前者卻比后者還要高出兩根手指。

    神宮寺奏后退一步,雙手抱著胳膊立于窗前,“橘小姐,我們什么時候這么親密了?”

    “我樂意這么叫不行嗎?你還會害羞不成?”橘的表現比平時都要直率外放,帶著些許鋒利,卻不含惡意。

    神宮寺奏抬手點了點太陽穴,“這倒不會,只是會有些苦惱。”

    橘瞇起眼,“苦惱什么?”

    神宮寺奏緩緩道:“橘小姐不會是忘了自己說過的話吧?”

    “……哦?”橘的目光開始偏移。

    神宮寺奏:“兩天前你還說我沒人疼,會孤獨到死呢。”

    第128章 反轉游戲 你有沒有覺得身邊的人突然變……

    橘半晌沒有說話。

    “橘小姐還說永遠都不想再見到我, 讓我離你遠點。”神宮寺奏只稍稍斂眸,偏頭看著窗外,似有朦朧的破碎之意。

    橘似是啞口無言, 張了張嘴, 索性破罐破摔, “那都是我胡說八道的氣話,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跟你道歉就是,對不起啊……”

    神宮寺奏沒太大波動, “我本來就沒把橘小姐的話放心上, 又何必多此一舉。”

    換做任何有脾氣的人在道歉后被說多此一舉, 怕是又要發一場火鬧得不愉快。

    夏油杰不動聲色地看了橘小姐一眼, 若是換了芯子的, 那就不一定了。

    橘面上掛著無所謂的笑, “哦,那就好。”

    神宮寺奏:“橘小姐這樣前后矛盾, 是有什么事?”

    橘:“確實有事,我就是為這事來找你。”

    神宮寺奏看向一直在當背景板的冷泉管家。

    橘眉眼上揚,也朝那瞥了一眼,“他不用離開, 反正到時候會人盡皆知。”

    “哦?”神宮寺奏便收回視線, 垂下眼睫若有所思。

    “是關于我們的婚約。”橘意味深長地說道。

    神宮寺奏沒立刻看他,偏頭視線落于窗外, “我們何時有過婚約?”

    “馬上就有了, 這有什么奇怪的。”

    “是二位老人的意思?”

    “結婚是他們的意思,但我選擇了你。”

    神宮寺奏掀起眼皮看他,嘴角笑意捉摸不透, “橘小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他不笑的時候是清冷沉靜的,笑起來時那份美便多了幾分鋒利,攝人心魂。

    橘定定地眨眼:“你不答應也沒有用,我家人會和你父親談。”

    “看來你很期待。”神宮寺奏以陳述的口吻說道。

    橘沒有反駁,比一般少女多了幾分英氣的臉上噙著笑,“雖然無法改變,但我對自己的選擇還挺滿意的。”

    說到底,他們都是家族聯姻,小輩的意愿改變不了既定事實,那就是有在有限的操作范圍內讓自己舒心些。

    神宮寺奏聞言輕笑一聲,意味不明,只道了一句:“橘小姐的期待怕是要落空了。”

    橘上前一步,“什么意思?”

    “沒什么,橘小姐請回吧。”

    “我不光是來找你說這事的,這么急著趕人做什么?”橘又靠近了兩步,仔細觀察他神情,“難不成你不好意思了?”

    夏油杰見二人越湊越近,適時開口:“橘小姐,少爺還未用餐。”

    橘:“這正是我來找你的另一件事,能否賞個光一起吃頓飯?”

    似是怕他找由推拒,又道:“放心,已經得到你父親的允許了。”

    夏油杰沒說話,只沉默地看向神宮寺奏。

    “確實,在利益面前就沒有他不同意的事。”神宮寺奏絲毫不意外,可以說他就是在等著橘自己將一切說清楚。

    “快走吧,我的車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橘說著就要去拉神宮寺奏的胳膊,卻被后者錯開一步躲開。

    此時夏油杰正好將一件外套拿出來,“奏少爺,外邊涼。”

    神宮寺奏對橘的視線恍若未覺,應了一聲穿上外套,“告訴望月老師,今天下午的課不用過來了。”

    夏油杰點點頭,“少爺還有什么要吩咐我去做的嗎?”

    神宮寺奏扭頭看他,聲音淡淡的,“別做多余的事。”

    “是,少爺。”

    橘在一旁道:“你這管家怎么跟管家婆似的?羅里吧嗦,就這么舍不得?”

    神宮寺奏沒有會,也可以說是不甚在意,徑直向外走去。

    “橘小姐,走吧。”

    在他沒有關注的身后,橘揚起眉毛對夏油杰露出挑釁的笑容,絲毫沒有大家閨秀的矜持,只有散漫的痞氣。

    哪怕大家都披著陌生的皮囊,這么明顯的神情態度也十分好認。

    夏油杰思緒一沉。

    禪院甚爾……還真讓這浪蕩的家伙撿著便宜了。

    然而禪院甚爾這邊雖然看似贏面很大,和神宮寺奏的相處卻仿佛隔著厚厚一層壁壘寸步難行。

    負數的好感度,尷尬的過往與身份,奏若即若離的態度,一頓飯的時間里根本連話都沒好好說過。

    不過沒關系,他還有個計劃。

    飯后,神宮寺奏先行前往衛生間,禪院甚爾估算好時間隨后跟上。

    可來到衛生間附近卻沒有看到人,反倒是衛生間里傳來一道冷冷的聲音。

    “讓開。”

    “嘖,馬上和橘小姐訂婚了很得意是吧?我告訴你,你不配!”

    禪院甚爾想掐死這貨的心都有了,剛靠近兩步就又聽到神宮寺奏開口說話。

    “如果你對橘小姐有意,大可以向家主提出來,他那么喜歡你一定會成全你們。”

    他這話顯然是戳到那少年的痛處,平日里想要什么都會答應,唯獨與橘家的婚姻不容置喙。

    “憑什么是你?我這次還入選了科創精英大會,比你更加有能力,憑什么就要讓給你!?”

    神宮寺奏神色淡淡,慢條斯地了袖口,“這很難得出結論嗎?當然是因為你是私生子,而我是第一繼承人。”

    “閉嘴!”少年更為激動,沖上前就要抓住神宮寺奏的衣領。

    在這之前,一只手從后面扣住了他。

    “喂,你給我適可而止。”

    看清來人面孔,少年露出幾分失措,“橘,橘小姐……這里是男衛生間……”

    禪院甚爾把他往后拉開,看了眼神宮寺奏,“這沒其他人,奏,你沒事吧?”

    “看來橘小姐和他有話要說,我先出去了。”神宮寺奏向門口走去。

    禪院甚爾暗道不好。

    “站住,你以為是第一繼承人就可以目中無人了嗎?神宮寺奏,你等著,我會讓你輸得一敗涂地!”

    神宮寺奏頭也沒回,就連背影都寫滿了驕矜。

    這一眼反而點燃了少年心頭的怒火,“你從沒讓父親滿意過,你拿什么贏我!?”

    “我說,”禪院甚爾再也聽不下去,掰過少年的肩膀一拳砸在臉上,“你快閉嘴吧。”

    少年被打得踉蹌幾步倒地,鼻血滴滴答答落下,懵了。

    “橘小姐……你……你打我?你竟然為了他打我?!”

    “打的就是你,這么和奏說話,你以為你是誰?”

    禪院甚爾甩甩手,回頭沒看見奏的身影,低罵一聲追了出去。

    等他追到外面一看,就見神宮寺奏正坐上一輛車,門一關便開遠了。

    “跑得還挺快……”

    禪院甚爾翻出手機想試圖挽回,看了一圈更加絕望,“竟然沒有奏的聯系方式!?”

    車上,神宮寺奏靠在真皮座椅上閉目養神。

    “奏少爺,這頓飯貌似吃得并不愉快?”

    神宮寺奏緩緩撩開眼皮,與后視鏡中那雙眼睛對視片刻,“我說過,別做多余的事。”

    夏油杰收回視線專心開車,“我看見有人在你們之后也出了門,所以擔心……”

    “你擔心他欺負我?”

    “我是怕他惹少爺心煩。”

    神宮寺奏沉吟道:“也不盡然,我倒是覺得他挺有意思的。”

    “少爺沒有不開心就好。”夏油杰沒再問什么,直言道。

    神宮寺奏看了他一眼,隨即拿出手機發送訊息。

    [最近有神宮集團子公司的請求嗎?]

    [有的,先生,已經按您之前的指示全都拒絕了。]

    [知道了。]

    神宮寺奏回復完這句話便看向窗外,不斷后退的景色映在那雙幽沉的鳳眸中,卻轉瞬被他撇在腦后,就好似沒有任何事物能真正走入他內心。

    夏油杰見神宮寺奏仍舊一副風輕云淡的模樣,卻偷偷給他加了2點好感度,就知道自己的做法奏效了。

    只是對方這副平靜的樣子,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知道,奏一定是在醞釀著什么,以至于有種會被丟下的危機感。

    就像上次一樣……

    回去后,他找到五條悟說起今天中午的事。

    “你說奏有個未婚妻……很有可能是禪院!??”五條悟一臉震驚,像是錯過一個億,“這么好的事怎么不給我安排上?奏是因為過去的事而偏心嗎?”

    以前奏和禪院甚爾一家親得像是一家人,惠那小子還一口一個小爸爸,這件事不管什么時候想起來都令人酸得恰檸檬。

    夏油杰頓了頓,“我覺得奏不會是坐以待斃的性格,肯定有所打算,這個婚約應該會在不久后作廢。”

    五條悟嘟囔道:“作廢好,這種得不到祝福的婚姻就必須作廢!”

    “你能不能聽我說重點……”

    “我聽了啊,我就知道奏心里還有我。”

    夏油杰:“不瞞你說,我剛也漲了2點好感度。”

    五條悟:“……”

    夏油杰豎起食指:“不多不少,正好比你多1點。”

    五條悟陷入沉默:“…………”

    五條悟:“你剛才說奏有什么打算來著?”

    與此同時,神宮寺奏的房門被人敲響。

    神宮寺奏擦拭著頭發,將敲門聲置之不。

    門外的人似乎篤定他在里面,隔個幾秒就敲幾下,一連敲了數十回才終于停下,轉動兩下門把手都沒有打開。

    神宮寺奏繼續擦頭發,剛擦了兩下倏地頓住,他聽到了金屬物摩擦碰撞后“喀拉喀拉”的聲音。

    “咔噠——”

    又一聲較重的撞擊響起,房門被撬開了。

    神宮寺奏微微擰眉,就見光一的臉從門后鉆了進來。

    少年懷里像抱玩偶抱著一只白貓,白皙的手臂上被抓出一道道紅痕,滿臉希冀地望著他,“奏哥哥,我來找你啦。”

    “出去。”神宮寺奏冷聲道。

    “為什么?”光一似乎有些失落,“你不高興了嗎?”

    神宮寺奏沒有任何松動,“出去,夫人不會讓你來這里,也不會想要知道你這么擅長撬門鎖的事。”

    光一委屈癟嘴:“可是你明明在里面卻不我。”

    “這是媽媽送給我的小貓,叫做小白……奏哥哥,你看小白是不是很像你?”

    突然,他抱著貓的胳膊稍一放松,那白貓就趁機蹬著爪子逃離,落地一看到沒關緊的門便從縫里鉆了出去。

    “哎,小白。”光一來不及去追,又被抓了幾道爪痕,也完全不見惱怒神色。

    神宮寺奏只看著落了一地的貓毛,眉頭鎖得更緊。

    光一還在自顧自地說:“只是它的眼睛是藍色的,沒有你的好看。”

    “你還有什么事?”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

    “沒有事就出去,我沒時間陪你玩。”

    光一只好道:“有事,當然有事,很重要的事情。”

    神宮寺奏將毛巾搭在肩上,披散著濕發,坐在茶幾前的沙發上,擰開一瓶純凈水喝了兩口。

    光一看著這一幕,慢慢靠近兩步,又在對方警告的視線中停在五步之外。

    在神宮寺奏毫無溫度的注視下,光一慢故作神秘道:“你有沒有覺得身邊的人突然變得很奇怪?”

    神宮寺奏側眸看向他。

    第129章 反轉游戲 就算世界末日來了也不會改變……

    “你覺得他們在透過你看誰?”

    神宮寺奏:“你是說, 他們把我當做另一個人,這個人與我很相似……”

    【請注意!玩家行為嚴重違規!請立即停止,否則將開啟懲罰機制!】

    太宰治耳邊響起系統尖銳的警報, 仍然望著神宮寺奏不為所動, “奏哥哥, 我怎么感覺……他們眼中的那個人就是你呢?”

    “他們不僅像是變了個人,嘴里還念叨著另一個你, 很明顯別有所圖啊。”

    神宮寺奏看著他借機走近,嘴角掀起淡漠的笑意, “你不也一樣嗎?告訴我這些, 你比他們還不安分……是不是也別有所圖?”

    【請注意!懲罰機制即將開啟——】

    還未來得及開口, 黑暗將眼前少年的身影吞噬, 太宰治徹底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像是墜入了深不見底的冰窟, 聲音朦朧聽不真切, 令人麻木的寒意浸入骨髓,仿佛有雙無形的手將他拖入密不透光的冰川底部。

    在一片死寂中, 一道清晰的電子音倏地響起,頃刻間將他拉出沉悶的水下世界,窒息已久的悶痛也煙消云散。

    【叮~時間線已更新,請玩家遵守規則, 再接再厲, 謝謝配合!】

    是讓他再接再厲向奏透露游戲的真相嗎?

    太宰治不負責任地想。

    “光一,怎么了?你看上去心不在焉的……”身旁的低語穿過嘈雜人聲鉆進耳朵, “還在想你那位哥哥的事嗎?”

    說話的人湊得極近, 太宰治微不可查地偏過腦袋離遠一些。

    不能確定時間線更新到了什么時候,他一面在新增的記憶中搜尋,一面默不作聲* 聽旁人透露信息。

    身邊的人也是世家公子哥, 在繼承權的角逐中落敗,便躺平做了游手好閑的玩咖,和光一很合得來。

    “要我說,還是你家那位死得太早,公司實權直接落到了他的手里,不然你家里那幫老狐貍有的他受了。”

    結合這些信息,太宰治很快在腦海內找到一系列對應的事件,從上次對話到現在,時間已經過了四年。

    四年時間,神宮寺當權者意外身亡,神宮寺奏立即拿下家族公司實權,傳聞還會在國際科創精英大會露面,他甚至剛成年不久。

    最關鍵的是!

    奏在一個月前就搬出神宮寺公館了!

    太宰治神色微沉,心道這就是違反規則的懲罰措施,直接把奏往自己的生活圈越推越遠,難度又上了一層。

    邊上的世家子弟見他臉色不太好,以為是聽到那位的事而悶悶不樂,又道:“他能有今天全靠家里鋪路,還有和橘家的婚約,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就連科創協會的名額估計也是錢買來的,有這樣的家族優勢,就算是頭豬也能飛。”

    就算是頭豬也能飛?

    太宰治從思緒中回神,聽到這話十分想笑。

    只能說光一這個狐朋狗友是真的啥都不懂,怪不得會在自家繼承權爭奪中落敗。

    從他新傳入的記憶來看,奏這一路上碰到的阻礙可不是一星半點。

    比如說一年前光一偷走演講稿試圖讓奏在眾人面前出糗,半年前更是設計了交通事故,企圖致使奏殘疾,為避免被懷疑,他甚至和奏坐在一輛車里。

    估計是作惡多端的代價,那次事故后奏只受了點皮外傷,偏偏是他身上多處骨折,在床上躺了近半年。

    太宰治頓了頓,看來今天應該是半年療養以來第一次出門和這幫狐朋狗友見面,加上奏已經搬出去了一個月,很多消息也只能通過同混一個圈子的人口中了解。

    “這些我都知道,有沒有其他方面的?比如……”太宰治百無聊賴地拿起面前的酒杯,觀察酒液在燈光下琥珀般的色澤,“他的那位未婚妻?”

    身邊幾人都沒意識到這具軀殼已經換了芯子,聞言立刻露出八卦的神色,顯然有他想要的消息。

    “我跟你說,你那哥哥簡直是被愛的有恃無恐,前些天橘家為橘小姐辦了個生日酒宴,首都有權有勢的幾乎都來捧場了,結果就他沒來,也太不像樣了!”

    太宰治終于有了點情緒起伏,抿了口酒掩蓋翹起的嘴角。

    那人冷哼一聲,繼續說道:“本以為是因公事脫不開身,結果比這更可惡,你猜怎么著——”

    “他那天竟然和小情人在一起!”

    “咳咳咳……”太宰治一口酒剛咽下去就亂了氣息,嗆得咳嗽不止,臉都漲紅,“什、什么情人??”

    “我就知道你也接受不了,你哥哥太過分了!有那么好的婚約對象還在外面亂搞!真替橘小姐不值!”

    太宰治緩過神來,決定先拋開這個不重要的橘小姐不談,“給我說說這個情人……”

    ……

    神宮科技集團總部,董事長辦公室。

    秘書深了幾次呼吸才敲響房門,伴隨一聲冷淡的傳喚推門而入。

    “神宮寺先生,橘小姐想要見你。”

    辦公室沒打空調,卻像是盛夏的空調間一般,乍一進入便被冷冽的氣息凍得一激靈。

    辦公桌前,一雙指節修長而纖細的手正執筆書寫,流暢的書寫聲是這間辦公室里唯一的聲響。

    而這雙手的主人仍垂著纖長眼睫,手上動作不曾停頓,“不見,請她回去。”

    “是。”秘書接到指令便不多留,轉身離開前卻瞥見待客區坐著的一抹身影。

    此人正是最近傳聞中以“情人”這一身份出現的話題之一,更是公司內嶄露頭角的高級工程師,借由工作和董事長走得極近似乎也不奇怪。

    只是可惜了橘小姐。

    門輕輕關上,神宮寺奏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手上動作不停,連表情都沒有出現一絲松動。

    赤木艾夏看著他,陽光從落地窗灑進來,妝點在一絲不茍的銀發青年身上,也無法改變對方毫無人氣的冷淡氣質。

    仿佛不近人情的神明,只淡漠地觀察人間百態,也不會對任何事物感興趣。

    而她卻如同得到神明一瞥的幸運兒,就連有著數年婚約的橘小姐也比不過。

    神宮寺奏沒有說任何話,赤木艾夏卻感到十分滿足,她相信自己會是對方最特殊的存在。

    “神宮寺先生,你選擇了我,那和橘家的婚約怎么辦?”

    話音落下,辦公室內瞬間歸于寂靜,只有紙筆摩擦聲不斷。

    沒得到回復,赤木艾夏一身清涼的穿著感到一陣后脊發涼,又軟下聲音再次出聲,“神宮寺先生?”

    只見銀發青年簽完最后一張,緩緩呼出一口氣,隨手將鋼筆擱在筆架,抬起頭向她投來目光,與工作狀態不一樣的是,他勾起了嘴角。

    “艾夏,我之前跟你說過什么?”

    這張昳麗的臉笑起來自然是更為奪目,赤木艾夏卻來不及為此慶幸,只因對方眼中全無笑意,就連那句聽不出情緒的問題都好像浸著冷意。

    如同冰冷的蛇爬上皮膚,赤木艾夏仿佛才回想起來對方外表再年輕也是高位掌權者,只要他想,一句話就能讓她從天上跌落谷底。

    “對、對不起神宮寺先生,我不該在您工作的時候打擾……”

    神宮寺奏從辦公桌前起身,緩緩向赤木艾夏走近。

    赤木艾夏聽見腳步聲不免有些瑟縮,壯著膽子向他看去。

    陽光晃眼,神宮寺奏周身的冰冷氣息仿佛頃刻間散去,隱約間可見其彎起的嘴角。

    方才的冷漠與涼薄好似錯覺。

    “艾夏,你也覺得我腳踏兩只船?”

    “沒有,我相信神宮寺先生不是這種人……”

    神宮寺奏站在赤木艾夏身側,垂眸看著年輕女子眼里掩不住的戀慕,敏銳地捕捉到那抹藏在深處的懼意。

    他抬起手,輕輕撫摸女子臉龐柔軟的發,如同獵人玩弄著掌間的玩物。

    “婚約只不過是橘家為求自保的手段,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妥協,相信我,這場鬧劇很快就會結束了。”

    赤木艾夏呼吸微滯,被這雙凌厲的鳳眸專心看著時,總會有種情深意濃的錯覺。

    “好,我相信先生。”

    在第一次表露愛意被接受起,赤木艾夏便總是被對方左右,但她卻甘之如飴。

    她不由天真地想,自己或許可以成為第一個讓這位感受到愛的人……

    神宮寺奏收回手,背在身后用力捻了捻手指,再多看一眼都感覺令人作嘔。

    “走吧,跟我一起去儀式現場看看。”

    赤木艾夏眼中亮起欣喜之色,“好的,先生。”

    今晚就是第四屆科創精英大會的開幕儀式,神宮寺奏作為首席自然是要出場發言并接受媒體采訪。

    知道內情的人不多,她因工作涉及較多才有所了解,今晚的開幕儀式一定會是科創大會創辦以來最精彩的一屆。

    神宮寺奏和赤木艾夏乘從專屬電梯來到地下二層停車場,那里早已停著接送二人前往會場的名貴車輛。

    按說這里只會出現他安排的幾個人,此時卻有一人試圖突破保鏢的阻攔。

    是橘小姐,在與人爭執拉扯下失去了得體的儀態,發絲散亂,一見到神宮寺奏便仿佛溺水之人尋到了救命稻草。

    神宮寺奏停在十米之外,眼底劃過嫌惡,“她怎么會在這里?”

    身旁的保鏢低下頭,“是屬下失職……”

    橘小姐惡狠狠地盯著赤木艾夏說道:“你果然會和小情人一起出來,她巴結你無非是想要借此得到更高的地位,神宮寺,你不會真以為有人真心愛你吧?”

    赤木艾夏聞言又氣又惱,卻明白自己不好開口,扭頭看著神宮寺奏。

    神宮寺奏不咸不淡道:“是我那秘書告訴你的吧,看來她很愿意幫助橘小姐,那我干脆將她送給你好了。”

    吃里扒外的貨色,他可不會繼續留著。

    只隨意招了招手,保鏢們心領神會地拖著橘小姐遠離神宮寺奏,結果卻引起更加激烈的掙扎。

    “神宮寺!你不能這么對我,我們是有婚約的!”

    “沒有訂婚,何談婚約?”神宮寺奏用酒精濕巾細細擦拭著手指,不曾向那邊看去一眼。

    赤木艾夏神色一動,似乎更堅定了幾分。

    沒人注意到被保鏢架著的女子身體忽地一軟,再睜開眼時便褪去了歇斯底里的瘋狂,雖有疑惑,卻異常鎮定。

    神宮寺奏的身影正漸漸從他視野中遠離,如果這一次被帶走,他們再無接觸的可能。

    神宮寺奏十分清楚,橘家也知悉他的上位會帶來怎樣天翻地覆的變化。

    盤踞在首都掌握著大半經濟的龐然大物也畏懼被這個后起之秀吞并,不惜使出這般手段拉他下水,不合談,便是身敗名裂。

    可惜他們還是低估了神宮寺奏,他不再受父親壓制,更沒了母親的管控,這世上已經沒有能控制他的存在。

    自稱愛他的女人赤木艾夏用堅定不移的目光望著他,神宮寺奏卻連碰她一下都覺得惡心。

    他想看看,這個人可以為他做到什么程度。

    自從四年前的那天之后,這個世界就沒什么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覺得這個世界是虛假的,包括自己。

    可世界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神宮寺奏對此并沒有興趣,如果這個世界只是一場游戲,那他便游戲人間。

    對情感的認知與需求低到非人的地步,也不再將自己當做正常人,只是冷漠地看著眼前的鬧劇重復上演,哪怕自己就是故事主角也無感。

    過去如此,今日如此,以后更是如此。

    就算世界末日來了也不會改變。

    “奏!我們單獨談一談吧!”

    身后消停了片刻的橘小姐又放聲喊了起來,在空曠的地下停車場內不斷回蕩。

    神宮寺奏不由覺得聒噪,可下一秒擦手的動作卻頓住,眼底劃過一絲異色。

    卻聽橘小姐繼續喊道:“哪怕、哪怕是為了我肚子里的小生命也好啊!!”

    這一聲像是用盡了全部力氣,剎那間也震懾住了在場所有人,保鏢噤若寒蟬,赤木艾夏目瞪口呆,唯有那鏗鏘有力的回聲在回蕩。

    那一刻,神宮寺奏冰冷如玉的面容仿佛出現了一絲裂痕,眼神如刀般直直刺向聲音源頭。

    第130章 反轉游戲 我來找你了

    禪院甚爾突然被傳送到四年后的時間線, 一睜眼就面臨超大危機,只來得及清現狀,情急之下可謂是口不擇言。

    話說出口的一瞬間, 就連他自己都愣住了。

    縱使臉皮再厚, 他也只能昧著良心強裝鎮靜, 假的也要演得和真的一樣。

    是的,我們有一個孩子。

    地下停車場陷入了異常的寂靜之中, 保鏢觸電般松開了對他的桎梏,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觀察神宮寺奏的反應。

    禪院甚爾喉結滾動, 目光遙遙望著背對著自己的銀發青年, 如同等待最終審判一般滿含期盼。

    數息過去, 那道修長的背影才微微轉過來。

    “橘小姐,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只要對方有所回應, 禪院甚爾就知道自己已經有了將近一半的成功率, 于是繼續道:“我當然知道,但是更多的話現在不方便說, 這個秘密我只想和你一個人談。”

    神宮寺奏看向身旁的保鏢與赤木艾夏,見他們都垂著腦袋生怕被注意似的,緩緩閉上眼,再次看向遠處的橘小姐。

    “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 希望橘小姐的解釋能讓我滿意。”

    “我保證, 你一定會喜歡這個秘密。”

    奏的話仿佛一劑強心劑,禪院甚爾顧不得儀容與額頭滲出的汗, 舌尖舔上虎牙。

    那一刻, 他忽然感覺奏看他的眼神不是在看活人,而是某種值得研究的實驗品。

    可惡……到底是哪個混蛋違反了規則!?

    他要是知道了絕對會悉數奉還!

    剛和狐朋狗友們分道揚鑣的太宰治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這是被人惦記上了?

    口袋中的手機突然發出震動,拿出來一看, 是神宮寺夫人打來的電話。

    “光一,來看看媽媽,媽媽想你了。”

    剛接通便聽到這句話,太宰治口中答應,卻感覺到風雨欲來的微妙氣息。

    太宰治坐車來到神宮寺夫人電話中說的地址,一處精神療養院。

    神宮寺夫人不會主動住進來,只能是奏的安排。

    療養院氣氛寧和,太宰治卻覺得自己正慢慢接近真相。

    初秋午后的陽光正好,療養院內綠植繁茂,風景宜人。

    涼亭里,太宰治與神宮寺夫人相對而坐。

    神宮寺夫人看上去消瘦了些,令她立體的眉骨更為深刻,定定地看著人時總顯得過于偏執。

    太宰治簡單地問候了兩句,神宮寺夫人發現不了他的異常。

    “媽媽知道你不喜歡他,你的直覺是對的,沒有他,你的生活會更加幸福。”神宮寺夫人一寸寸凝望著他的面容,像是在欣賞自己最滿意的作品。

    太宰治:“為什么這么說?”

    神宮寺夫人移開視線,眼里沒有溫度,“他不該來到這世上的。”

    一個母親如何才會對自己的孩子恨之入骨?

    太宰治垂眸遮掩眼中的思索。

    “知道媽媽為什么會被關在這里嗎?”

    太宰治搖頭。

    “媽媽知道神宮寺越死的時候他就在邊上,他就那樣看著自己父親掉下去摔死。”神宮寺夫人扯出一抹冰冷的笑,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他比他父親還要冷血。”

    神宮寺越就是那位傳聞意外身亡的前董事長。

    太宰治聞言沒說什么,心里卻是重重地響了兩聲。

    終于出現了。

    母親的刻薄與忽視,父親的壓制,身邊畸形的環境,這些塑造了神宮寺奏孤僻淡漠又格外要強的性格,卻無法徹底將其定型。

    是這些荒誕又血腥的現實造就了他,父親意外死于眼前,母親指認他為兇手,甚至與私生子計劃著要殺了他。

    多么荒誕……

    而奏即便已經被傷害得千穿百孔,也還是對他們如此仁慈。

    是已經感覺不到痛了,還是覺得無所謂?

    他早猜到奏有自毀傾向,也曾親耳聽到對方說過自己嘗試過一遍又一遍地殺死自己,卻因為再生的能力無法如愿。

    所以這些都是多久之后發生的事呢?

    太宰治想立刻去見奏。

    “今晚的開幕式,媽媽想要你在現場配合一下……”

    神宮寺夫人看向他,又恢復了耐心,徐徐說起晚上的計劃。

    太宰治思緒回歸當下,垂眸聽著。

    如果奏對此一無所知并且應對倉促,不僅會在媒體面前身敗名裂,還會在故意制造的混亂中死亡。

    奏做了什么,或者說神宮寺越做了什么,值得夫人這般記恨?

    “今晚你將萬劫不復。”

    為了一句話留住神宮寺奏,禪院甚爾以最快語速總結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神宮寺奏只是淡淡點頭,“有勞橘小姐告知。”

    禪院甚爾趕緊補充道:“你母親已經和我家牽上線,今晚的媒體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而我則是后手……”

    “我知道了。”神宮寺奏表現得像是旁觀者,全然不在意,偏頭看著他,“所以孩子是怎么回事?”

    “……”禪院甚爾哽住。

    所以他說的這些消息勁爆程度還比不上無中生有的孩子啊!??

    奏你真的要反省一下自己了!

    “我,我不這么說你怎么會單獨和我說話?”禪院甚爾不直氣也壯。

    “嗯,有道。”

    禪院甚爾不知所謂地看了他一眼。

    神宮寺奏替他解惑:“橘小姐是男人,卻因為家族利益牽扯不得不放棄繼承權,為此不惜從小扮作女生,最終也只能作為棄子被送去對家,我說的沒錯吧。”

    原來奏一開始就知道……

    禪院甚爾思索起自己對奏最后的價值。

    “我可以幫你對付橘家。”

    “你不也是橘家人?”神宮寺奏既是在質疑,也知道他已經無計可施。

    禪院甚爾找由道:“我從來不覺得那里是家,現在我才醒悟,只有你才能幫我脫離那里。”

    神宮寺奏語氣不咸不淡,帶著幾分傲慢,“我為什么要幫你?”

    “只要你肯幫我,我絕不會背叛你,拼上性命也會完成答應你的事。”

    “橘小姐’可以試試。”

    “還是不要叫我小姐了,”禪院甚爾聽著一陣別扭,摸摸鼻子說道,“你可以叫我甚爾。”

    “甚爾……”

    神宮寺奏輕聲重復了一遍,語速緩慢。

    像是要將這兩個字細細拆分,又好似隨口一念,卻讓禪院甚爾有種心跳加速的感覺。

    之前沒什么感覺,怎么奏一字一頓念他的名字跟調情一樣?

    “這個名字我只告訴你一個人……”

    “不好聽。”

    “……?”

    “橘甚爾,不好聽,你不姓這個。”

    原來是覺得和姓氏不搭……

    禪院甚爾默默松了口氣,又賣起了關子,“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等一切塵埃落定……”

    “嗯,”神宮寺奏低頭看了眼腕表,“其實我并不想知道。”

    “…………”

    禪院甚爾被敷衍到了,見神宮寺奏轉身要走,上前一步又倏地頓住。

    “那個,孩子的事,我必須向他們澄清一下。”

    “不用,沒人在意真相。”

    神宮寺奏頭也沒回,向前走去,頭頂燈光將他的影子拉成長長的一條,孤零零地在光潔地面搖晃。

    禪院甚爾心中一陣恍惚,腳步毅然快步追上去。

    聽見身后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神宮寺奏微不可察地擰起眉心,“這件事我會讓他們保密,不要做多余的事,甚爾。”

    再次從奏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語氣多了幾分不耐,禪院甚爾才放慢腳步,“知道了……”

    他剛答應下來,神宮寺奏便加快步伐迅速離去。

    ……

    剛到開幕儀式會場,神宮寺奏就收到光一在接待室的消息。

    但他只是表示已知悉,并沒有去見對方的打算,徑直去了準備室。

    與他同行的赤木艾夏還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準備室的門關上才稍稍回神。

    神宮寺奏脫下外套掛在衣帽架上,解開襯衫第一課紐扣,露出一段精致的鎖骨。

    “在想剛才的事?”他問。

    “神宮寺先生……”赤木艾夏神情猶豫,“橘小姐的話不是真的,對吧”

    有錢人的圈子大多混亂不堪,或許這種事發生在神宮寺奏身上還算正常,但她仍然覺得荒唐。

    就像心目中圣潔的神明被俗世玷污,她覺得神宮寺奏不該是這樣的。

    神宮寺奏又解開了一顆紐扣,隱隱露出些胸膛,繼而靠在梳妝臺邊緣解著袖口的扣子。

    他不是那種干瘦的身材,偶爾會進行一些騎馬、高爾夫等戶外運動,身上覆著層薄薄的肌肉,如同古希臘俊美的雕像一般蘊含著線條與力量的美。

    赤木艾夏不可否認,她被對方的氣質吸引的同時,也沉溺于這具完美的軀體。

    “是真是假對你很重要?”神宮寺奏漫不經心地說著,抬眸瞥了她一眼,“你很在意另一半是否忠貞?”

    赤木艾夏像是被澆了一頭冷水,“神宮寺先生,你知道的,世俗價值觀通常都比較注重這方面,比起忠貞,我覺得坦白與誠實更重要。”

    世俗價值觀……

    “我了解了。”神宮寺奏微微點頭,他家里那些事在世俗面前還是過于刺眼了。

    但他同樣不在乎赤木艾夏的感受,相信與否都取決于對方愿不愿意。

    他沒有給出直接的答復,赤木艾夏也陷入沉默。

    直到化妝師推門走進來才打破了沉寂。

    神宮寺奏不需要做多么復雜的妝造,只換上事先準備的一套禮服,將頭發梳整齊便能直接出鏡。

    赤木艾夏看著裝扮得宛如王室貴族的青年意氣風發的模樣,心中五味雜陳。

    她得不到準確的回答,總忍不住胡思亂想,又反復強迫自己去相信,相信這個出身高貴,目下無塵的豪門貴子。

    距離開幕式還有一段時間,神宮寺奏作為項目總管提前去后臺檢視情況,赤木艾夏目前的身份不便同行,就留在準備室中。

    正想著停車場發生的事,身后的門就被打開。

    “已經離開了啊……”清澈的嗓音略有些失望。

    赤木艾夏回過頭,見是個少年,眉眼與神宮寺奏有幾分相像,想起后者的弟弟也來了會場,便將其對上號。

    下一秒,少年漆黑的眸子便與她對上。

    不知為何,赤木艾夏感受到一股森冷氣息。

    “誒……你就是哥哥身邊的那位情人?”少年的面容介于對比青年略顯青澀,長著一副乖巧模樣,說話時嘴角還帶著弧度,似是好奇,也似調侃。

    赤木艾夏準備正色回答對方的誤解,剛張嘴就被其打斷。

    “也不怎么樣,哥哥的品味什么時候這么差了?”少年聲音淡淡的,卻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囈語,“看來只是隨便玩玩呀。”

    赤木艾夏咬住下唇,“不是的,神宮寺先生說我是第一個……”

    太宰治嗤笑一聲,“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是最特殊的?”

    “……”

    “就算你是第一個,也不會是唯一一個吧。”

    赤木艾夏不肯認輸地望著他。

    太宰治攤手,無奈搖搖頭,“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是最特殊的那個,但你真的以為他會在乎嗎?”

    “你對他,真的那么重要嗎?”

    留下這句話,太宰治露出清朗的微笑,直至房門徹底關上。

    赤木艾夏覺得那是魔鬼的笑容,整個像是被詛咒了一般魂不守舍。

    神宮寺奏并不知道準備室中發生的事,開幕式從準備到正式開始都有條不紊。

    科創精英大會作為國際前沿的科技創新成果展示的重大項目,也被稱做科創展。

    并且在前三年的幾次成功舉辦后獲得了各國大眾的高度關注,吸引了大量資本與參與者,今年更是到達了空前的盛況。

    然而現場高漲的呼聲卻在神宮寺奏作為科創協會首席出場發言時出現了短暫的停滯。

    神宮寺奏站在高臺中央,平靜地掃過臺下望不到盡頭的面孔。

    在他那個位置看不清觀眾們的表情,但他深深感受到名為震驚、質疑以及失望的情緒。

    可他們不會知道,科創協會是他一手建立的,細致到每一個成員的選擇和項目投資,皆是他在幕后指揮,才會發展出如今廣受認可的科創展會。

    神宮寺奏選擇在今年正式露面,不是為了享受萬眾矚目的感覺,或是讓大眾對自己另眼相看,只不過是為了陪那些人更好地玩這場游戲罷了。

    他的出現只是短暫的序曲,隨后的媒體采訪才是給他準備的重頭戲。

    隨著他的發言落下帷幕,舞臺上開始按順序向觀眾展示起或大或小、但足以改變未來的科技成果,人們的注意力便集中在這些嘆為觀止的奇思妙想之上。

    后臺為媒體記者提供的專門接待室中,所有人都通過實時直播的各路平臺了解到科創協會首席的真實身份,一時間議論聲不斷。

    而當神宮寺奏從接待室入口緩緩走入時,這些嗅覺敏銳的職業記者又很快進入工作狀態,數百架攝像機錄影機同一時間聚焦在了這個青年身上。

    神宮寺奏在臺上軟椅坐下,閃光燈仍在不斷閃爍,密密麻麻的快門聲在接待室內不絕于耳。

    他的目光卻不曾退縮,嘴角似笑非笑,閃光燈的白光映在臉上如同發光的雪。

    “歡迎各位關注這屆科創展,這是我第一次在媒體前露面,各位想必都是有備而來,有什么問題不妨直接問吧。”

    當這句話落下,下面坐著的媒體記者們如同炸開了鍋,紛紛舉手搶先提問。

    負責指定記者按順序提問的主持人在一旁一個一個點著人頭。

    前面幾個問題無非都是針對他與科創協會的關系的追問,神宮寺奏都一一回答,耐心等待著。

    直到一個與科創展格格不入的問題擲地有聲地響起。

    “請問神宮寺先生,橘小姐生日宴當天,您真的和另一位女士在一起嗎?”

    “對啊,神宮寺先生,您在有婚約對象的前提下,為何要與另一位女士曖昧不清?”另一個聲音跟著附和。

    很顯然,這個問題也是所有人更加關注的話題。

    說不定會比科創展本身還具有話題度。

    神宮寺奏卻不像是困于倫道德緋聞的主人公,勾起唇角坦然回答道:“從未訂過婚,何談婚約?”

    “這件事我會與橘家做個了斷,希望各位不要再給我和橘小姐造成任何苦惱了。”

    這回答直接顛覆了橘家在這段傳聞中的受害者形象,而神宮寺奏最后一句話更是紳士地替另一位受害者橘小姐挽回了臉面。

    不管真假與否,日后的話題只會轉移到神宮科技與橘家的斗爭之中。

    現場靜默了片刻,很快又有尖銳的質問響起。

    “請問神宮寺先生,您的父親神宮寺越先生意外身亡時,您是否也在場?”

    “對于是您殺死前董事長奪得家族繼承權的傳聞,您有什么想說的嗎?”

    這兩個問題一經問出,在場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肯錯過臺上人任何一秒的神情變化,不停地按動著快門。

    主持人臉上的笑容都僵住了,屏住呼吸看向神宮寺奏。

    神宮寺奏的神情并沒有絲毫變化,“我想在座的各位實際并不清楚當時的情況,也真心為我父親的意外身亡感到惋惜,但事發突然,我發現的時候父親就已經從高處墜落,等我趕到已是無力回天。”

    “對于第二個問題,我想說的是,這是你對我的惡意揣測與誹謗,我本就是第一繼承人,不需要多此一舉,采訪結束后我的律師會聯系你。”

    ……

    媒體的采訪在神宮寺奏無懈可擊的回應中結束。

    神宮寺奏在眾人望而生畏的目光中離場,來到專門提供給他的單獨觀賞間。

    開幕儀式正進行到最終的煙花巡禮環節,一簇簇壯麗炫目的煙花在夜幕中綻放,昭示著燦爛而盛大的謝幕。

    右耳戴著的小型對講機沒多久傳出安保的匯報:“神宮寺先生,我們在后臺發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人,似乎是想對煙花燃放設備做手腳……”

    神宮寺奏望著絢麗的煙花,說道:“帶過來。”

    耳麥里很快傳來腳步聲和布料摩擦的聲響,但奇怪的是,在安保的警告聲過后,卻響起一陣悶響,隨后便是倒地聲。

    神宮寺奏凝神聽著。

    安保身上的耳麥似乎被人粗暴地摘下,刺得耳朵疼,然后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耳中。

    “神宮寺奏,我來找你了……”

    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低語,隔著小小的耳麥,神宮寺奏都感受到其深深的執念。

    第四屆科創展開幕儀式順利落下帷幕,在所有人都在為此慶幸的時候,太宰治卻只等來一個噩耗——

    奏被人綁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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