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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爆漿番茄22

    燕銜川從前覺著, 滿腦子只裝著下半身那檔子事的人,不是弱智就是蠢貨。

    這種人她見過不少,逃生游戲里沒有法律禮教, 每個人心底的惡念都被釋放出來,畢竟說不上哪天就會一命嗚呼, 當然是過一天算一天。

    有露水情緣的不在少數,通過□□來依附強者的也比比皆是。

    她每每看到這種, 心里都是高高在上的鄙夷, 對此不屑一顧。

    情愛是腐蝕思想的毒藥, 是蠢人才會掉入的陷阱,她是聰明人,自然不會受到引誘。

    而現在,她彎腰撿起破碎的白旗袍, 棉質的布料在手中軟做一團, 微涼柔滑。燕銜川清楚地記得它是怎么在她指下碎裂, 像是被撕壞的包裝袋, 被迫袒露出里面包裹的禮物——如同一尊冰涼卻柔軟的玉像。

    有什么東西在她的血液里劈啪作響,敲門聲響起, 燕銜川驟然驚醒過來,才發現自己竟然就這樣站著發呆了近乎十幾分鐘的時間,走廊的鹿鳴秋等了一會兒, 見她還不出來, 才敲門詢問。

    “馬上。”她揚聲回了一句。

    匆匆忙忙找了個袋子把碎裂的戲服裝好,放到衣柜下層,接著燕銜川看也不看地就拿出一套衣服換了上去。

    還好她的衣服都能互相搭配, 隨便穿也不會出糗。

    她推開門, 鹿鳴秋正在用手梳理自己的頭發, 那黑發穿過她的指縫,像是一條黑色的河。

    她的發絲和她的人一樣,冰涼柔軟,被汗水沾濕后,就一縷一縷地貼在身上,好似花紋隨意的紋身。

    燕銜川深深記得它的觸感。

    “我請了兩天的假。”鹿鳴秋說。

    她的聲音再次驚醒陷入回想的燕銜川,后者近乎茫然地在心底問自己,我這是怎么了?

    她強迫自己將注意力移到對方說的話上面。請假,請假……鹿鳴秋穿著一條帶黑紗的裙子,領口的剪裁恰到好處地遮掉脖頸上的痕跡,小臂露在外面,上面倒是沒什么,雙腿被裙擺蓋住,也是嚴嚴實實,不露縫隙。

    請假,所以她請假,是為了等這些咬痕褪去。

    燕銜川的聲帶卡殼,斷斷續續地吐出一句,“抱歉,我……”

    “沒關系。”鹿鳴秋打斷了她——謝謝她的打斷,燕銜川自己也不知道后面該說什么。她又重復了一遍,“沒關系,我涂了藥,很快就能好。”

    “這是抑制劑。”她伸出手,掌心里靜靜躺著一根針管,“剛好蘇虹那里還有一支。”

    燕銜川沒說什么,默默拿起針管,對著胳膊扎了下去。

    “早餐想吃什么?要不要出去吃,最近在劇組幾天,恐怕你也憋壞了,正好出去走走。”鹿鳴秋說。

    用一如既往的關懷口吻。

    燕銜川的舌頭變成木頭做的,她的身體,她的骨骼,通通變成木頭,以致于她走路僵硬,眼神木楞,口舌稚拙,說不出話,只是嗯了一聲。

    嗯一聲算什么回答?

    冷靜,吃虧的人反復強調沒關系,無所謂的態度,占了便宜的卻要羞愧忐忑,她什么時候成了這種瞻前顧后,優柔寡斷的人了?

    燕銜川不著痕跡地握了握拳,修剪圓潤整齊的指甲陷進肉里,由掌心傳來的些許刺痛仿若一道靈光,沖開她混沌不堪的大腦。

    “聽你的。”她說,抿了下唇,發揮出十二分的專注力,讓自己展露出和之前一樣的神情。

    “那走吧,寬福街新開了一家甜品店,圈子里的幾個朋友去過,都說味道不錯,一會兒可以一起去一趟。”鹿鳴秋說。

    她在前面走,燕銜川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趨,像有透明的鏈子,套出了她的手。

    車還是鹿鳴秋在開,她瞧著行動要自如了很多,又或許是靠著意志力去忍受軀體上的酸痛。

    她很少戴飾品,但是手上的電擊戒指一直沒摘,燕銜川也有一個,兩枚戒指款式相仿,瞧著就像一套的對戒。

    她們的確是法律意義上的一對。

    她的手,搭在方向盤上,這些手指細細長長,每一根都被自己反復含過。

    關節被輕輕咬到,就會聽到甜膩的叫聲。

    我怎么又在想?燕銜川幾乎驚惶地回神,求助般低聲說:“好像之前的藥效還沒過。”

    “我……”她支支吾吾起來,聲音放得更低,“我總是想昨天的事。”

    鹿鳴秋先是嚴肅,后是詫異,最后樂不可支地笑起來,眼睛也笑彎了,好似一雙藍色的月牙,“你是第一次嗎?”

    燕銜川就點點頭。

    鹿鳴秋了然地說:“這是 ,嗯,正常現象,過兩天就好了,我不會騙你的。”

    燕銜川還是有些狐疑,“你也會這樣嗎?”

    “會。”鹿鳴秋回答。

    怎么不會?她心里雖然不以為意,并不覺得這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在她的觀念里,兩個人睡上一覺,和一起吃個飯也沒什么區別。

    但心上的不在意放到一邊,身體上的反饋卻十分明顯。

    這人像是屬狗的,不得章法,吻痕咬痕哪兒哪兒都是,搞得她身上幾乎沒一塊好肉。

    腿根又紅又腫,幾乎要滲出血來,讓她走路也別扭,只覺得骨頭酸軟,動一下都難受。

    這些異樣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昨晚到底多荒唐。

    只是,瞧著這人的表情,鹿鳴秋感到十分的可樂。

    看看她之前那種意氣風發,又唯我獨尊的樣子,她平等地瞧不起所有人,在瞧她現在,畏畏縮縮,茫然失措,甚至還會臉紅。

    鹿鳴秋心底生出了一點兒憐愛之情,好像她是什么被雨淋到蔫頭蔫腦的小狗崽兒似的。

    燕銜川勉強相信了她的說法,畢竟鹿鳴秋說過不會騙自己。

    坦誠是良好的美德,能讓石頭開出花來,可她擔憂的另有其事——她好像沒辦法當做無事發生。

    她沒辦法像另一個當事人一樣若無其事,自如地說話交談,沒辦法像她一樣毫不在意,心態平和。

    燕銜川食不知味地用勺子攪拌碗里的蝦仁粥,深刻地意識到這一點。

    她做不到。

    她現在有了煩惱。

    吃過飯要離開,燕銜川卻不小心碰掉了勺子,彎腰去撿,突然發現早上太過匆忙,自己的襪子穿反了,針線的接口處應該都朝里面,現在都朝向外面,和她打招呼。

    她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甜品店的門口掛了一個小小的藍色風鈴,一旦有人進來,開門時的氣流就會吹動它的下擺,讓那些星星形狀的水晶彼此撞擊,發出清聲脆響。

    她們兩個都戴了墨鏡,意意思思遮一下自己的臉。這的收費也稱得上是奢侈品店的標準,往來的沒幾個人會發瘋似的追捧明星,何況南津市遍布娛樂公司,最不缺的就是明星,大家早就見怪不怪。

    有個別人認出鹿鳴秋,想要合影,她都同意了。

    燕銜川就自己在柜臺中間穿梭,看玻璃柜里精致可口的小點心們,毫不意外地發覺自己對它們提不起興致來。

    但她還是挑了一個,總不能白來一趟。

    殷紅圓潤的櫻桃,點綴在白色的奶油間,它嘗起來一定很甜蜜,宛若情人的唇。

    她們兩個屬實應該分開一段時間,讓這件事情冷下來,讓心里的情緒也淡下來,可燕銜川想都沒想過這條路。

    她跟著鹿鳴秋返回影視基地,跟著她一起出門用餐,在有人來時,假裝一對親親密密的愛侶。

    鹿鳴秋會挽著她的胳膊,信口編造一些“我家阿川”的趣事,用一種又是無奈又是甜蜜的口吻,將編出來的故事娓娓說出。

    她身上只有淺淺的香水味道,一種燕銜川不認識的花香,很好聞,也很平和。

    但她心中暗自覺得,信息素的味道或許會更好,她還記得對方的形容,烤面包的香氣。

    因為要挽著手,她們兩個勢必會貼近一些,肩膀摩擦,緊緊挨著。

    這種程度的肢體接觸,燕銜川已經不甚在意地接受了,可今天就變了味兒。

    有一瞬間,她想躲開,她以為自己會躲,事實上她站在原地,甚至配合地將胳膊打開了一些。

    她也以為自己會笨嘴拙舌磕磕絆絆,實際上卻天衣無縫地接起鹿鳴秋的話,好像確有其事似的。

    鹿鳴秋請假這幾天,舒明玉沒什么特殊動作,她的戲沒拍完,舒家也不是抬腿就能跑的家族,他們扎根在南津市,根本動不了。

    舒明玉自然不能輕松放過,她用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肯定是要好好收拾一番。

    整治舒明玉,對鹿鳴秋而言再簡單不過,但怎么處理她,則被她交給了燕銜川,這個中藥的受害人來想。

    她一說這個,燕銜川立刻就不煩惱也不糾結了,殺氣騰騰地說:“我要扭斷她的脖子,再用她的腦袋當筆,寫出一個死字。”

    鹿鳴秋沉吟了一下。

    燕銜川見她沒有立刻同意,料想這件事應該有些不好操作,她不想讓對方為難,就退了一步說:“她喜歡攀高枝,不擇手段,那就讓她身敗名裂也好。”

    “可以。”鹿鳴秋說。

    死一個人和廢一個人還是有區別的。舒明玉喜歡拿自己的身體當籌碼,未必沒有家里人推波助瀾的緣故。

    她長得漂亮,又小有名氣,在舒家應當是年輕一輩的重要人物,可以賣個好價錢,要是一看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難保不會引起舒家的反撲。

    要是她只是廢了,就說明她惹到了不該惹的硬茬,被報復的同時,也留了一線,沒有要她的命。

    定好目標,第二天影視基地里就來了幾個人,被安排進舒明玉的酒店房間,事后又拍了照片,被曝光出去。

    沒露什么隱私部位,卻依舊能看出她做了什么。

    整個網絡又炸了起來,鋪天蓋地都是小花舒明玉的風流事。像是不檢點這種話是沒人說的,評論里都在津津樂道地討論,說她花樣兒多。

    這種花邊新聞并不會影響到她的工作,真正受影響的是,她的婚事,她一步登天的捷徑。

    雖然思想開放,可上層這些財閥家族們娶妻,都要求o要身體純凈,有過床事的,自然就被剔除在外。

    她仍然可以嫁人,畢竟現在思想開放,不在乎這些,誰都可以嫁,但就是嫁不進她心心念念的頂層。

    她喜歡出賣□□,就讓□□關系毀了她的“夢想”。

    舒明玉如何崩潰如何氣惱,燕銜川已經不在乎了。這個插曲過后,整個拍攝進度都非常順利,沒再出其他亂子。

    鹿鳴秋殺青的最后一場戲,不是電影劇情里,她死去的那一場,而是一幕歌女獨自走在小巷里,幾個小孩兒拿著風車亂跑,不小心撞到了她。

    她的白旗袍被蹭上幾道灰印。

    幼童們怯怯不安地道歉,歌女反倒一笑,從包里拿出兩塊水果糖給他們。

    這一幕被追在后面的大人看到,幾個婦女走過來,搶走孩子手里的糖,把它們還給了歌女,又照著自家小孩兒的屁股上來了幾巴掌,他們吃痛,哭叫起來。

    歌女只好轉身離開,聽見這幾個大人在背后嚼舌頭,一個說她給的糖上面印著的都是洋文,貴的很。另一個就說,那都是賣笑賺的錢,臟,誰曉得糖上面有什么東西,臟錢買的糖也埋汰的很,可不能吃。

    歌女拍了拍裙子,拍掉裙子上的灰,可拍不掉心上的。

    鏡頭畫面最后停在她怔然的雙眸上,導演喊了聲卡。

    工作人員們都鼓起掌來,慶祝鹿鳴秋今天殺青,她眨了幾下眼睛,從戲里出來,挨個和眾人說謝謝,辛苦了之類的話。

    等她寒暄完,走到燕銜川面前,已經過了好一陣。

    “等很久了吧。”她說,“總算結束了。”

    “不久。”燕銜川搖頭,注視著挽起頭發的,她名義上的愛人。

    拍攝結束,她們離開影視基地,回到南津市的家里,如此又過了兩天,鏡子發來消息,圣愈教會要有大動作。

    她是從酒吧的人員動向看出來的。

    鏡子把自己偽裝成毒刺這個臥底,期間和圣愈教會的接頭面具人聯絡了一次,對方只說等待指示,不要私自聯系他,就把他放養到現在。

    但鏡子也一直沒閑著,她偶爾裝裝毒刺的身份,在外面遛一遛,偶爾變一個樣貌,去圣愈教會的酒吧據點監視踩點。

    她可以隨意改變外形,沒有人會發覺,至于她脖子上戴著的項鏈,那只是在基地的時候才會用,方便隊友們辨認身份。

    出任務的時候,她才不會給自己留下這么明顯的破綻。

    教會的人拿毒刺當棋子,自然不會告訴他組織有什么內部行動。但鏡子可是最擅長觀察模仿的高手,她從這些人的表情細節,聊天內容中,推算出他們潛藏的秘密。

    何況最近往來酒吧的人比之前要多,一些人來了以后就去后臺,去工作間,然后再也沒出來。

    酒吧人來人往,不會有人注意,鏡子卻不會放過這些異常。

    圣愈教會的瘋子,有一種和其他人不一樣的氣質,接觸多了就能輕松分辨。

    來酒吧的人,大多是為了放松,有的喝酒,有的跳舞,有的天南海北地吹牛,當然也有賞金獵人在這兒談任務。

    他們大多是底層人,底層人有自己的特點風貌,教會的人則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經質,單看沒什么,放到人堆里,那點異樣特質格外明顯。

    好像他們和正常人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格格不入。

    最近往來的教會成員,有些太多了。

    鏡子冒充毒刺,又冒險找上黑市的那個叫黑心肝的義體醫生,問他最近到底還有沒有活兒,他想盡快脫離反抗軍。

    他顯得煩躁不堪,一副快要被自己逼瘋的樣子,教會的人一看,就知道這枚棋子到了該報廢的時候,自然不會吝嗇去用。

    不出所料,到了晚上,接頭人果然聯絡上了他。

    他依舊戴著一副白色的笑臉面具,桃心形狀,眼睛彎彎,嘴巴彎彎,兩頰還有粉色腮紅。

    “你最近有些太跳了。”他說,聲音低柔絲滑,宛若巧克力醬般甜膩。

    “要不是你們一直不兌現當初說好的條件,我也不用像現在這樣提心吊膽的。”毒刺面色不善地說。

    “正好最近的確有一個新的任務要給你。”白面具說,“你去向反抗軍傳消息,就說發現了有教會的成員在平安碼頭出沒,可能是要做點什么,把人都引到那邊。”

    毒刺瞳孔微縮,“你們要對反抗軍一網打盡?”

    “怎么會呢。”白面具輕輕笑了幾聲,“這些人就像野狗身上帶的虱子,怎么也抓不完,只是想讓他們把注意力放到那邊,好顧及不到教會真正的行動。”

    “如果把人引過去,卻什么都沒有,我會被當場處理掉。”毒刺討價還價地說,“而且僅憑我幾句話,上面根本不會派那么多人去,頂多去兩個踩點的。”

    “不用擔心,我會提前安排幾個替死鬼過去。”白面具背著手,“你只需要把人帶到,從此以后,就恢復自由了。”

    毒刺眼神一亮,又猶豫起來,“我的精神坐標……”

    “之前給你的設備,可以屏蔽坐標。”白面具撫了撫身上的教士袍,“教會可不會言而無信,你走了,自然會有人接應你。”

    “好!”毒刺難掩興奮地說,“具體什么時候干?”

    “這周三。”白面具笑瞇瞇地說,“提前恭喜你恢復自由。”

    說完他就斷了聯絡,下線了。

    毒刺,也就是鏡子冷哼一聲,那個小玩意兒研發部的人早就弄明白了,根本就沒有屏蔽精神坐標的功效,如果毒刺現在還活著,信了他的話,下一個死的就是他。

    這個白面具話里唯一重要的信息,就是周三。

    鏡子立刻就聯系上鹿鳴秋,和她報告自己的發現。

    第42章 所謂因果1

    這是一個陷阱, 但為了不打草驚蛇,鹿鳴秋決定將計就計。

    今天是周一,距離周三的行動時間, 還有兩天三夜,足夠調派其他基地的成員過來。

    鹿鳴秋不喜歡打沒有準備的仗, 她喜歡一切都胸有成竹,勝券在握。

    圣愈教會是老對頭, 死對頭, 他們是財閥走狗, 當然視反抗軍為眼中釘肉中刺,兩個組織大大小小加起來的摩擦數也數不清。

    只要是教會的行動,破壞就對了,肯定不會出錯。

    數十個人被從環城調過來, 他們將在周三晚上, 前去平安碼頭, 主動踩上教會的陷阱, 讓他們放松警惕,以為一切盡在掌握。

    這十來個人里, 有五個是異能者,相互配合,其他人也是樣樣精通的好手。

    教會的人不會在碼頭布置精英, 更大的可能是這些全部都是類似毒刺這樣的棄子, 借反抗軍的手將他們除掉的同時,也讓他們發揮出了最后的價值。

    一舉兩得。

    平安碼頭是個中型碼頭,主要用來運輸貨物, 往來的都是一些貨船, 客船則在南津市的另一個港口停泊。

    到了周三晚上, 鏡子和接頭人白面具約定好了時間,在半夜的時候,帶著四個反抗軍成員,一起來到碼頭附近。

    她仍舊假裝毒刺的樣貌,用他的語氣習慣說:“就是這兒,我之前看到好幾個教會的人,從船上往下搬箱子,神神秘秘的,看起來很重,不知道里面裝著什么。”

    幾個人不疑有他,跟著他逐漸深入,在集裝箱中間留下的路上穿行。

    到了預定襲擊的地點,三個架著機槍的人突然跳出來開始掃射。

    其中一個反抗軍成員雙手一抬,地上瞬間隆起一面高墻,將子彈通通擋住。與此同時,又有幾個人冒出來,其中還有兩個異能者,手上不斷冒出火團,另一個時不時就會消失一會兒,接著再次出現,像是隱身。

    他們沒人穿教袍,也沒人帶教會的圣標,其中一個人鏡子還認識,是本地有名的賞金獵人。

    果然是教會推出來的炮灰,他們開槍掃射的時候,可沒避著毒刺,明顯是根本不在乎他的小命。

    他們的人跳出來,反抗軍剩下的成員才突然出現,把敵人團團圍住,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就在這邊的人剛出發的時候,鹿鳴秋已經率領另一隊人,到了酒吧里。

    既然知道了這里不對勁,黑格也入侵到附近的公共攝像頭里,去逐個分析排查出入酒吧的人員構成,終于讓他發現了異常。

    這個小小的,能容納百十號人的雙層酒吧,需要每天進兩卡車的貨嗎?

    鏡子換樣貌假裝吸煙透風的時候,和搬貨的人聊了聊,他們說自己只負責送,上頭說箱子里都是各種食材。

    教會方面很謹慎,運貨工人兩天換一次新的,來往的客人根本沒人會注意酒吧后門來了幾趟運貨車。

    黑格發現這一點后,立刻又去翻以前的監控記錄,赫然發覺這一行為已經持續了近半個月。

    大量不明貨物被運到酒吧里,卻不見運出,那這些東西到底去哪兒了,又是做什么的,不得不讓人產生懷疑。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鹿鳴秋帶上基地里所有的異能者,潛入到了酒吧里。

    這是個小酒吧,一樓有一個舞池,臺子上豎著三根鋼管,有五個舞者在上面跳舞,男女都有,動作極盡誘惑。

    舞臺下面圍了一圈人,每當臺子上的人做出一些誘惑的動作時,他們就紛紛發出喝彩和尖叫,還有的伸出手去摸他們汗津津的身體,場面很是火熱。

    每隔半小時,就有一次互動環節,隨機挑兩個客人上來和他們貼身熱舞,還可以接吻。

    這兒的舞者身材火辣,樣貌也是各具特色,非常受人追捧。

    燕銜川幾個人進來時,正好到了互動環節,舞臺正對入口,她一打眼就看到一個只穿著內衣的裸女將腿勾到客人的腰間上下滑動,雙手捧著對方的臉,同這人熱吻。

    她光速撥開自己的視線,像是被酒吧藍藍紫紫的燈光晃到眼睛一般。這個民風開放的社會,她很難入鄉隨俗。

    他們一行人是兩兩分開進來的,鹿鳴秋走在前面,面對這一幕,她習以為常,面不改色,只是隨意一掃,就開始觀察起周圍環境。

    鏡子已經錄下來這里的內部構造,她用了幾天時間,假裝不同的人,把酒吧能去和不能去的地方都走了個遍。

    包廂和衛生間等等能去的地方,她都標注了起來,有三個地方是不能去的,一個是后廚,沒有牌子,但是她聞到了食物的味道,聽到鍋鏟碰撞的聲音,所以猜測這兒是后廚。

    另外兩個一個是二樓的樓梯間向上,有保鏢看守,另一個是沿著后廚往里走,里面的走廊有拐彎,但是在外面就她被服務生攔住,無法探查。

    這幾個地方,樓上被首先排除掉。

    這棟樓上面幾層是一家火鍋店,就算中間有一層不讓客人進入,是教會基地的可能性也很小,一個是面積小,一個是不夠隱蔽。

    地下是最有可能的。

    似乎每一個秘密組織,都有擅長打洞的能力。

    怎么繞過侍應生不被發現,潛入地下基地,是擺在面前的首要問題。

    不過鹿鳴秋已經想好了對策,那就是通風口。

    反抗軍內部除了鏡子一個變形類的異能者以外,還有一個,他叫格爾。

    他可以改變自己的身體構造,變成其他物種,小到飛蠅,大到鯨魚,只要是他見過的動物,都可以變,反抗軍內部基本很少叫他名字,都叫他大德魯伊。

    格爾的異能等級很低,除了變幻外形以外,沒有其他的能力,持續時間也并不太久。

    但沒有不好用的異能,只有不會發掘的使用者。

    鹿鳴秋讓格爾變成螞蟻,舉著專門定制的微縮芯片,順著通風口向下爬,潛入到酒吧地下。

    沒有監控的地方,他就變大身形,讓自己移動得更快,有監控的地方,他就繞著攝像頭的死角,或是沿著地磚和墻縫走,盡量隱藏自己。

    他有幾個小時的營業時間用來潛入。這期間無法和同伴們聯絡,好在他走過的地方,會自動上傳給黑格生成地圖,讓其他人知道他的具體動向和狀態。

    格爾在通風口里跑得飛快,一路向下,走了近一個小時,終于來到一個明顯不一樣的地方。

    他的異能等級很低,但用好了卻是個大殺器,反抗軍基地的所有通風口都加上了濾網和電網,就是防止有類似的異能者侵入。

    教會的人顯然不清楚他們還有這一個殺手锏,格爾沒費什么力氣,就順著網格爬過去,看到下面房間里印著的圣愈教會標志,知道自己沒來錯地方。

    他沿著管道線一直走,卻發現基地里的人并不是很多,按照鏡子的觀察,這里應該會有很多人員聚集才對。

    格爾心中疑惑,腳下卻不停,一直找到監控室,順著通風口的狹窄縫隙鉆出,悄悄爬向電腦主機。

    監控室坐著一個人,正捧著一本教典讀得津津有味,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屏幕。

    他從機箱的扇葉處鉆入,變成一只蝎子,用鉗子夾著芯片,把它塞進插口里。

    芯片里裝著黑格的一部分數據,這樣他就能入侵這里的網絡了。

    做好這個,他又重新變回螞蟻,原路返回,繞到這個人的背后,恢復人身。

    他的身形不斷拉高拉長,全程都沒發出任何聲音,這個人毫無察覺,依舊在看手里的教典,渾然不知自己身后的異樣。

    格爾變成動物時,只能帶一些十分貼身的武器裝備,像槍械這種,他一變身,就會自動從身上掉下來。

    因此他身上帶的最多的是電擊片,練得最好的是投擲。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連體服,腦袋上沒有一根頭發,剃成了光頭,靜悄悄地站在原地,抬手從腰間摸出一個圓圓的紐扣大小的電擊片。

    手腕一抖,黑色的圓片旋轉著釘到這人的腦袋上,力度之大,直接嵌入他的腦殼,藍色電光跳躍間,他瞬間僵直,手里的書向下掉落,被格爾伸手一撈,穩穩接住。

    【潛入成功。】

    他這邊一成功,鹿鳴秋就開始動起來。

    后廚看門的人很好解決,不用洗腦這么麻煩,假裝問路,直接催眠他去上個廁所,人就走開了。

    圣愈教會有智能ai負責監控全場,一旦發現異常,ai會直接發送警告,所以不論什么時候,率先入侵監控設備,永遠是優先級別最高的行動。

    黑格接手基地網絡,還有一大好處,就是可以幫他們開后門,不用身份驗證,直接下樓。

    黑格:【基地的人很少,只有七個。等等,有一隊人回來了,他們正在搬貨箱。】

    他一邊說,一邊將地下基地的地圖傳了過來,把敵人都在上面標上紅色記號,五個紅點正堆在一起。

    七加五也才十二個,怎么會這么點兒人?

    鹿鳴秋心中升起不詳的預感,“分頭把人都解決掉。”

    眾人四散開,剩下燕銜川跟在她身邊,一起朝那個五人隊沖過去。只是一個照面,這幾個人就毫無反抗能力,全被鹿鳴秋用異能震暈了過去。

    他們都是普通人,不是異能者。

    燕銜川走上前,掰開地上密封好的塑料箱,里面的壓縮食物一股腦涌出來,淌了一地。

    她再打開一個,還是如此,里面竟然裝的全是壓縮食物。

    除了這幾個人,基地空空如也,顯然早就撤離了。

    鹿鳴秋看向前方黝黑的地道,“這條路通向哪兒?”

    黑格回道:“不清楚,這里的資料也全被清空了。”

    她眼神一沉,“通知金環把這幾個人帶走,回去審訊。”

    “我們去看看。”

    燕銜川點頭,走在前面探路。

    作者有話說:

    姨媽痛得我魂飛魄散,本來想請假一天,后來一想,不可以這樣墮落,小劇場先停一停,想不出騷話了()

    第43章 所謂因果2

    通道幽深, 并不算寬闊,只能供三四個人并排行走。

    每隔十幾米,就有一個壁燈亮起, 發出昏黃的光芒,像是一個個眼睛, 默默注視著每一個路過的人。

    鹿鳴秋沒有說什么安撫的話,打破兩個人之間的安靜氛圍, 任務期間, 她一向不說無關緊要的內容。

    她在思考。

    從基地內部的表現不難看出, 這里的人早就撤離了,而且是有序的,按部就班的。他們刪除了所有的資料,留下幾個成員做收尾, 其余人全部離開。

    在走進通道之前, 她讓格爾去酒吧三路看一看。離開時不用這么小心, 格爾變成一只蜻蜓, 快速沿著正常通路飛出去。

    現在她得到了消息,三樓也是空無一人。

    這兒的基地已經轉移了。

    給毒刺的消息, 不過是一個幌子,一次借刀殺人順便給反抗軍找點兒小麻煩的指示行動。

    是什么讓他們放棄了南津市的據點?

    依照兩個組織相互對立,不死不休的過往, 教會在明確知道這里有反抗軍駐扎以后, 不可能輕易退走。

    召集人手來對付他們才是正常現象,所以鹿鳴秋才沒有過多考慮,她是抱著將基地里的人手盡皆清除的打算, 組織了這次的行動。

    而現在卻撲了個空, 有什么事會比和反抗軍作對能加緊要?

    燕銜川走起路來悄無聲息, 鞋子踩在地板上的聲音,不會比一片雪花下落更輕。

    她走在前面,自動擔任了探路的職責。

    但的確什么都沒有,除了一塊又一塊的光斑照在水泥墻上,整個甬道再沒有其他事物。

    又一次經過方形的壁燈,她停了下來,“前面沒路了。”

    這話有一些不準確。

    鹿鳴秋走上來,望著昏暗的下水道網,面色陰沉。

    不是沒有路,是路太多,根本不知道該去哪兒。

    “走吧。”她說。

    事到如今,把那幾個抓到的俘虜審訊一番,才是最要緊的事。

    這次行動無功而返,好在鹿鳴秋并不會覺得失落頹唐,并不是做的每件事都能得到應有的正向反饋,她早就知道了這一點。

    好在去碼頭的那一隊沒有折損,只是有兩個倒霉蛋,不小心被流彈擦傷了胳膊,要休養幾天。

    俘虜們被送進醫療室里,先挨個摘除掉他們腦子里的監控芯片,過了麻醉期,他們悉數醒了過來。

    這五個人沒穿教袍,只是脖子上戴著無瞳之眼的項鏈,和燕銜川之前在教堂上見過的,那個教士佩戴的吊墜相比,少了穿過眼瞳的麥穗,僅剩下一只眼睛。

    他們的表情倒像是一個加工廠出來的假人模特,皆是一副時刻準備英勇就義,要為母神獻出生命的感覺,就算被抓到敵營里,也是不假辭色,神態傲慢,一種不屑和無知平民浪費口舌的態度。

    鹿鳴秋完全不把他們的抵抗放在眼里。

    每一個被抓來審訊的人,都是這幅模樣,堅決不肯透露一個字。但無所謂,他們的想法并不重要,這兒又不是幼兒園,還要哄著他們,勸他們開口。

    鹿鳴秋把他們幾個挨個催眠了,交給旁邊的其他人分開審訊。

    這些人都是小嘍啰,根本提不出來什么有用的訊息,其他的分部在哪兒,他們不知道,這些物資箱運到哪兒,他們也不知道,是干嘛的,還不知道,一問三不知。

    上面下命令讓他們把箱子運出去,他們就運走,至于這些箱子里面裝的是什么,幾個人也不清楚,沒問過,他們只需要乖乖按命令行事就行。

    不過,有一個人還是說了一點兒有用的,他記住了前來接貨的一輛車廂上掛著的車牌號。

    其他人雖然沒說,但心里還是有些泄氣,折騰一趟,就得到一個車牌號,和什么都沒得到有區別嗎?

    黑格再厲害,也不可能檢索所有城市的交通網絡,去查這輛車究竟走到哪兒了,再說,依照教會的謹慎程度,中途難保不會換車。

    鹿鳴秋還是很沉穩,她說了幾句寬慰的話,就帶著燕銜川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她像沒事人一樣。

    燕銜川偷瞄了幾眼她的臉色,什么也看不出來。

    “有話就說,這么猶猶豫豫的,不像你的風格。”鹿鳴秋邊開車邊看她一眼。

    “你瞧著好像不太失望。”燕銜川說,“我在外面看到好幾個人正唉聲嘆氣的。”

    “反抗軍和教會之間有這么大的矛盾嗎?沒抓到人,他們瞧著比少吃一頓飯還難受。”

    鹿鳴秋失笑,“你也知道,教會是財閥一手扶持的地下組織,幫助他們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是一方面,對付我們就是另一方面。”

    “財閥只手遮天,掌控權勢,他們想做點兒什么,其實不用太費心遮掩,沒誰能推翻他們,所有人都對這一現狀習以為常了。”

    “組織和教會的第一次沖突,是在七年前。”鹿鳴秋目光逐漸放遠,像是回憶,“那時候我還沒加入,但看過行動錄像,只能用慘烈來形容。”

    “教會經常做人體試驗,他們以各種方式抓走流浪者們,反正沒人在乎這些游蕩家族的生死,組織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前去營救,和教會的人撞倒了一起。”

    “反抗軍贏了,但活下來的人十不存一。至于那些可憐人,被當做實驗對象,有許多人甚至不能稱作是人……”她說到這兒,眸光不由得閃爍了一下,“他們最后都死了,沒活多久 。”

    “從那以后,我們都知道了彼此的存在。直到現在,仍然有搗毀教會實驗室的行動,一直進行著,只是我負責的轄區最近沒有發現而已。”

    “組織里不少成員,都是從實驗臺上被救下來的。”鹿鳴秋嘆了口氣,“他們對教會有十二分的敵視,這次行動一無所獲,會失望是正常的。”

    燕銜川點了點頭,露出一個明白了然的表情。

    但她其實對組織里的其他成員并不關心,只是單純為了說話。

    交流。

    她從前主動開口,大多是為了吸引對方的注意,顯擺自己,試探她的反應,現在她開口,沒有目的。

    可找話題突然變成了一件困難的事,當她想說點兒什么的時候,反倒不知道要談什么。

    最終她們還是一路保持安靜地回到了家里。

    一夜過去,天已經蒙蒙亮,鐵灰色的云彩絲絲縷縷地由下至上被日光染成紅紫色。鹿鳴秋噙著笑,目光柔和地望著她,“快去睡覺吧,辛苦一晚上了。”

    燕銜川鬼使神差地掃了一眼她的鎖骨,“不辛苦,你也早點兒休息。”

    她推開相對的門,回到自己房間,沖了個澡,躺回床上。

    薄毯觸感柔滑,仿若絲綢,自帶涼意,燕銜川的胳膊搭在上面,心思不由得神飛天外。

    另一邊,鹿鳴秋回到房間,卻沒休息。

    她在椅子上坐了沒多久,就收到一個視頻請求,接通后,一道模糊的人形被投影出來。

    “這輛車,必須要追蹤。”她說,語氣嚴肅,“教會的行動讓我很不安。”

    “的確很反常。”投影說,聲音被模糊處理過,“我讓人去辦,明天之前給你答復。”

    說完這句話,他的身形閃了一下,消失在原地。

    鹿鳴秋這才不那么緊繃,但眉頭仍舊隱隱皺起,思索著教會的異常。

    就算想要供給地下分部,也不可能購買如此大量的壓縮食材,教會完全有正規手段進行采買。

    拿反抗軍舉例,造分部基地,提供武器彈藥,各種后勤供給,想要維持人員運轉,無疑需要大量的資金流動,而他們地上的每一家產業都能做幌子,根本無需大費周章。

    反抗軍有這樣的手段,讓賬目正常,教會可能沒有嗎?

    除非這些食物必須完全隱蔽,因為不敢保證這些產業不會被滲透,所以索性不走明面上的賬目,全程在暗地進行。

    那么問題來了,教會的人要這些壓縮食物干什么用?總不能是用來喂豬的。

    鹿鳴秋揉了揉眉心,感到精神上的疲乏不堪。

    她簡單洗漱了一下,強迫自己停止思考,進入睡眠。

    她需要自己時刻保持精力充沛。

    ****

    早上七點,郭承被鬧鐘叫醒,頂著雞窩頭迷迷糊糊地去衛生間,嘩啦啦的水聲停止后,他再出來,就是睜大雙眼精神奕奕的板正模樣。

    郭承走到廚房,從冰箱里拿出兩個三明治放進微波爐叮了一下,又拿出一盒牛奶,坐到餐桌前,幾大口把三明治吃光,再一口氣喝光盒里的牛奶,將包裝袋都扔進垃圾桶里。

    他一邊吃,眼睛一邊看著懸浮屏,刷各種視頻,時不時笑幾聲。

    等到早餐吃完,郭承抹了抹嘴,去衣柜里拿出一套有著黃色胸章的制服套在身上,那圓形的胸章上面印著三個字——交通部。

    郭承住在宿舍,坐電梯下樓走幾步就是行政大樓。

    像他一樣住在宿舍的人有很多,每個人都穿著制服,只是胸前佩章不同,有的藍色,有的綠色。

    “哎!”一個同樣有著黃胸章的人從背后撞了他一下,笑嘻嘻地說,“怎么樣啊?”

    “不怎么樣。”郭承的臉拉下來,顯得郁郁寡歡。

    “不應該啊。”來人納悶地撓了撓頭,“我可是打聽過,人家單身,長得也好看。”

    “是我不怎么樣。”郭承重重嘆了口氣,“他看不上我,我一說自己只是個小職員,他就把我刪了。”

    “啊這……這這這,沒事兒!是他有眼不識嵩山,真是沒有品味!”這人尷尬地訕笑幾聲。

    “是泰山。”郭承一臉無奈,“明子,你文化考核到底怎么過的。”

    “就、就那么過的唄。”萬明岔開話題,“對了,你看消息沒有?來活了。鄭隊讓我們查一個車牌號。”

    兩人一起走進電梯,按向二十二層,有其他穿著不同制服的人一起進來,電梯很安靜,他們兩個也閉上了嘴。

    電梯門開開合合,終于到了二十二樓,兩人走出來。

    “我沒看呢。”郭承開口,“又是肇事逃逸?”

    “好像不是。”萬明說,“他沒提,估計又是什么私活兒。”

    最后一個詞他刻意壓低了聲音,讓它變得含混不清。

    郭承有點厭煩,但也無可奈何。在體制內工作,就是得學會逢迎,上級加派的活,不管是公是私,都得干,不干就要被穿小鞋。

    他家里沒人脈,是純靠成績考進來的,在最底層干了四年,眼看著同期都往上爬了不知一個臺階,他還在下面。

    時間一久,郭承也看開了,就是心里還有點兒反感。

    他和萬明推開辦公間,已經有一個同事坐在里面了,這一間辦公室,一共四個人,還有一個沒來。

    萬明往椅子上一坐,打開電腦,拉長了音說:“唉,干活兒吧。”

    他在檢索框里輸入“JDS96681”,系統開始自動搜索全市的所有車輛,過了十來分鐘,終于找到了。

    “讓我看看……昨天晚上的。”萬明的手在觸摸屏上滑動,點開昨晚的道路監控,“文明街,藍山路,白樺路……出城了。”

    郭承坐著椅子探頭過來看,“找到了嗎?”

    萬明指了指屏幕,“一輛貨車,不知道找它干嘛。正在298省道上。”

    “上面的心思還是別猜了,報上去就行。”郭承依舊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仿佛他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就是早上吃飯刷視頻的時候。

    “說的也是。”萬明聳了聳肩,和上級報告。

    他們的上司,叫鄭隊的人,得到消息,也在往上報,跟他的上級,同時又說了一堆久等了的告罪話。

    這樣層層向上,到了一個穿著西裝的女人手里,她敲了敲門,在得到準許時進入,“您早上要查的車牌已經找到了。”

    “繼續盯著,我要知道它的最終目的地。”一道冰冷嚴肅的女聲從椅背后傳來,“你親自負責。”

    “是,部長。”穿西裝的女人畢恭畢敬地應聲,退出房間。

    下一刻,睡夢中的鹿鳴秋被特殊消息的提示音叫醒,她剛一睜眼就清醒過來,“298省道……是朝北去的。”

    能找到就行,她重新倒回床上,心里的重擔輕了幾分。

    從別處臨時調過來的成員,在南津市待了一天,就這一天空閑時間,十幾號人組團去看圣愈教堂,好像那是什么打卡點一樣。

    不僅看,還要嘀嘀咕咕說話,惹來好多教徒的瞪視,這幫人臉皮一個比一個厚,根本不在乎視線傷害。

    母神伊塔露仍舊很美,她慈悲而豐潤,倘若真有這樣的神,祂必然是博愛眾生的神。

    可惜,只是純粹的謊言而已。

    為了編造歷史,他們仿造壁畫,仿造古籍,大清洗之前的歷史很多都遺失了,何況歷史本身就是可以偽造的。

    只要改掉教科書里的內容,控制住所有的媒體,統一口徑,篡改歷史可以說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年輕一輩的人就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被灌輸虛假的文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實,也沒有真實給他們看。

    圣愈教會將自己偽裝成傳承數千年的教派,是早已滅絕的古埃拉文明留下的宗教體系,有大量考古的壁畫佐證。

    在這個苦難與壓迫盛行的時代,在這個反抗無用的時代,人們迫切需要精神上的寄托,需要一個讓自己活著的希望。

    教會給了他們希望,這點不能說是壞的。

    但他們借此向民眾傳達認命,傳達順服現狀的毒瘤思想,就是大錯特錯。

    教會是一頭巨大的攔路虎,反抗軍不僅是在和財閥做對抗,還在和千千萬萬被愚弄的民眾做斗爭。

    這很難,但每個人心底都有期望,每個反抗軍成員,都是愚蠢的理想主義者。

    這十幾號人吵吵鬧鬧了一天,第二天就各自返回自己的常駐分部了。

    周末的時候,燕銜川正縮在沙發里打游戲,被鹿鳴秋叫起來,“收拾一下,我們要出一趟遠門,下午出發。”

    “去哪兒?”燕銜川一怔。

    “核桃鎮。”鹿鳴秋說。

    燕銜川眨巴幾下眼睛,對這個地點一無所知。

    “這就是那些物資運送過去的最終地點。”鹿鳴秋抿了下唇,“帶件外套,那兒的溫度比這里低很多。”

    沙發上的人點了下頭,表現簡直可以用乖巧來形容。

    不是說燕銜川之前對于她的指示會有疑問,而是她最近實在很安分。

    這么久沒出去“運動”,她竟然也能老老實實地待在家里,不吵著鬧著要做點兒見紅的事,和之前兩三天不外出就要發癲的狀態相比較,簡直判若兩人。

    不可思議。

    不過既然這是一點兒好的變化,也就沒必要去過分追溯原因。

    兩個人收拾好行李,想要去核桃鎮,得先坐飛艇到利佩阿市,再倒車。

    核桃鎮是個小鎮,雖然有鎮級的劃分,實際上由于人口流失,居住在此的人加起來也就幾千人,少得離奇。

    這個村鎮很封閉,鹿鳴秋也是查了好久的資料,才找到關于鎮子的一言半語,它從前是靠販賣核桃維生,那還是大清洗之前的事。

    大清洗結束后,就找不到任何記載了。

    從南津市到利佩阿,飛艇要開六個小時,商務艙有信號,倒不至于太過無聊,只是飛艇上的餐食不盡人意,就算是給商務艙的供給,也稱不上美味,只能說是不算難吃而已。

    燕銜川原本不挑嘴,但自從跟著鹿鳴秋住在一起后,天天好吃好喝,口味隱隱有要變刁鉆的趨勢。

    送的一個桃子,味道還算清甜,被鹿鳴秋遞了過來。

    可能是她吃飯的時候太過不情愿,被看出來了。

    剛一下飛艇,燕銜川就感受到了溫度的變化,這個季節,雖說是到了秋天,但南津市還是熱烘烘的,像是烤爐一樣,下雨的時候能稍微涼爽一些,不下雨的天,那些水汽就變成蒸汽,整個城市如同一個大蒸爐,把人困在里面烤。

    利佩阿則不同,它的涼爽簡直是撲面而來。

    燕銜川看了一眼天氣,體感溫度只有十八度,這還是室內。

    她們兩個身上還穿著短袖,鹿鳴秋指了指休息室說:“先去把外套拿出來穿上,不然出去會冷。”

    果不其然,她們穿上外套,一出門,燕銜川就被迎面而來的大風差點兒吹了個倒仰。

    再一看其他人,都是彎著腰,捂著衣服,一個個像是苦行僧似的頂著風挪。

    鹿鳴秋早有先見之明地把頭發盤了起來,大聲說:“我就說會冷吧。”

    作者有話說:

    聊一些題外話。

    我是早上五點起床,做飯,七點坐在電腦桌面前,摳摳搜搜寫到晚上七點,能憋出五六千字,有時候看到一些輕松時速三千的人,說一些日萬就好了呀之類的話,真的很難保持心理上的平衡,尤其覺得自己費了半天的勁,好像也沒寫出什么絕世巨作。人和人之間的區別比人和狗都大,我才是那個狗。

    晚上九點睡覺,但實際上是,常年失眠入睡困難,每天都在犯困和內耗。人最怕的就是比較,生活越比越糟糕,我已經很能調節情緒,有些時候,這點兒壓力不是說好就好的。

    之前說一些日六日萬的話,現在沒有完成,覺得自己像是滿嘴跑火車的大騙子,每次想到都要痛罵自己一萬遍。昨天沒更新是因為姥姥生病住院了,比較突然,忙了一天,忘記請假。

    說了一堆,就是想說,多多寫可能做不到,但是少少寫一定可以,能日五日六的時候,我就多寫,寫不了憋也要憋出三千來,坑是絕對不會的,不僅對不起你們,對不起我,也對不起書里的這些人。

    很不喜歡把負面情緒傳達出去,最后一次!啵啵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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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所謂因果3

    利佩阿的天也黑得很早, 此時戶外已經漆黑一片,但每隔幾米就有一盞路燈,將廣場照亮, 仿若白晝。

    廣場風聲呼嘯,盡情地向來此的旅客展現這座城市凜冽暴躁的自然風貌。這里的人更多偏向高鼻深目的長相, 臉上或多或少都帶著一些雀斑,來接人的等到自己想要見的那個人, 他們彼此擁抱, 嘴里說的是很饒舌的一種語言。

    燕銜川聽見了他們的話, 卻聽不懂話里的意思,好在鹿鳴秋早有先見之明,給她準備了語言輔助芯片。

    過了一兩秒的延遲,芯片便如實地翻譯出他們說的是很普通的問候語, 等候的人問歸來的人路上順利嗎?后者答了, 又抱怨起飛艇上的餐食, 前者就說家里早就準備好了大餐, 有他最愛的伏特加。

    兩個人哈哈大笑著走入寒風中,他們的笑聲里帶著暖融融的情感, 是北風也吹不冷的東西。

    也有人沒注意天氣,身上穿著的衣服很是輕薄,燕銜川路過時聽見他在打噴嚏, 一個接一個, 嘴里還不忘罵上幾句。

    噢,這也是句罵人的俚語,被翻譯器盡職盡責地轉換出來。古往今來, 罵人的詞匯總是逃不過生殖器官和族譜, 這句話更是優秀, 連家里養的狗也沒有放過。

    燕銜川聽了一耳朵,只覺得新世界的大門正朝自己打開。

    穿過廣場,來到路旁,鹿鳴秋轉過頭來問:“要去吃個夜宵嗎?我訂好酒店了,咱們在這兒住上一晚,明天一早出發。”

    “要是想吃夜宵,現在就可以去,利佩阿的火鍋很出名,酒也不錯。”

    她用的是一張新臉,延續之前的大眾特色,唯一有些不同的是,眼睛沒做太大修改,或許是為了融入當地環境,她的瞳仁仍是自己的本色,像是一汪藍色的海。

    燕銜川則是大變樣,她原本是非常中式的長相,如今頭發染成了淺金色,眼睛同樣改成藍色,眼窩加深,瞧著更像是混血。

    混血和西式長相在利佩阿都很常見,純中式的樣貌要少見許多。

    因為利佩阿是個不發達的城市,年輕人都跑了出去,也少有其他地區的人過來,這座城市就像它的年紀一樣,充滿了遲暮的味道。

    燕銜川有些意動。

    鹿鳴秋瞧著她,有些納悶地笑起來,“你怎么了,想去就說呀。”

    她抬起手招了一輛車,等車子在路邊挺穩的間歇,她說:“你最近怎么怪怪的?”

    我怪怪的……?燕銜川心底不由得重復起這句話,像是反問,又像是在問自己。她用余光偷瞥了一眼正在和司機說目的地的身邊人,不禁懊惱氣悶地想:還不是因為你。

    她是怕耽誤行程,才猶豫不言,怎么落到對方眼里,反倒成了自己的錯了。

    她意識到了自己做錯了事,有所虧欠,按照合理的社交邏輯,就應該對鹿鳴秋作出補償才是。

    但這人不需要她的補償。她無法按照既定程序走完應有的正常人際交往,又時常陷入無法言明的臆想當中,這兩者不知道哪個更讓燕銜川感到無所適從。

    “客人是來這兒旅游的嗎?”司機用操著一口帶著口音的通用語好奇地問。

    “你怎么知道的?”鹿鳴秋和他攀談起來。

    聽到這話,司機就大笑出聲,很是自得,“我一看就看出來啦,我做了三十年出租司機,眼力可不是吹得。”

    “這年頭,來利佩阿旅游的人已經很少了,唉,沒辦法,誰叫這兒是個老古董城呢。”

    “我倒是覺得這里很有歷史感,那些大城市,看著是很發達,可都像是復制粘貼出來的,沒有特色。”鹿鳴秋透過車窗望向燈光明滅下的樓層,“像這種大清洗之前的建筑,已經很少見了。”

    “歷史感……”那司機搖了搖頭,自嘲般笑了下,卻沒再說些什么。

    “不過你們要是來旅游,有幾個地方一定要去,旅游攻略上的多半都是用來騙外地游客的,一個就是老約翰酒館,他家賣酒,也賣烤肉,味道是真的一絕,還要去德圖撒烏宮逛一逛,那兒曾經是以前的王宮,我帶著兒子去過幾回,那小混蛋淘得沒邊兒了,也說好看,還說長大了要住這樣的房子里,這不是做夢嗎?”

    司機笑罵了幾句,話里卻全是寵溺。

    燕銜川看到駕駛座上的小抽屜半開著,里面露出一個小機器人玩具的腳,多半是他兒子留下的。

    司機很健談,也很熱情,和南津市的司機是兩個風格。

    臨下車,他又說了句祝她們兩個玩兒的開心,才把車子開走。

    這兒的樓棟高了不少,正巧把北風擋住。路燈都是紅色燈籠的樣式,白天看估計很漂亮,到了晚上,照出一地紅光,就顯得有些詭異了。

    往來的路人司空見慣,不覺得有什么,燕銜川倒是一個激靈。

    鹿鳴秋望著她,輕聲說:“你怎么了?心里有話,有想法,為什么不說呢?”

    燕銜川張了張嘴,本能地把心底糾結的事咽回肚子里,避重就輕地說:“我擔心吃夜宵會推遲你的計劃。”

    “你想太多了。”鹿鳴秋認認真真地說,“我既然提出來,就說明做這件事不會有任何不利影響,如果沒有時間去做,我是不會說的。”

    “而且這次的目的只是為了看一看,在外圍探查一番,畢竟不清楚他們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我不會冒險行動。”

    “我們兩個的能力剛好適配,就算發生意外也能退走,如果是想要做什么,我不會只叫你一個人來。”

    “所以不用想太多。”她輕輕笑了一下。

    燕銜川只好點了點頭,又補上一句:“知道了。”

    “走吧。”鹿鳴秋帶頭走在前面,“我看你飛艇上也沒吃幾口,一定餓了。”

    她就亦步亦趨地跟在對方身后,走上兩步,又往前一趕,和人平齊了并肩走。

    這的火鍋和燕銜川在南津市吃的那頓味道也很不一樣,后者的更麻,而這兒的雖然辣油看上去紅彤彤的,吃著卻不算太辣,反倒有股油炸辣椒的香味兒。

    店里的肉分量很實,牛肉,羊肉,馬肉,鹿肉……各種各樣的肉類在菜單上擺了好幾頁,和它數量一樣多的就是酒。

    酒也以白酒和麥酒居多,葡萄酒要少一些,口味不一。來這兒吃飯的人很少有不喝酒的,幾乎每張桌子上都擺上幾個空酒瓶,人們高聲說話,喧嘩熱鬧 。

    或許是天氣寒冷,人才更加熱情,嗓門也更大。

    燕銜川沒喝過烈酒,只是她看著鹿鳴秋喝,心里好奇,也倒了一杯給自己。

    按道理來說,她的酒量應該很好,因為她的體質好,十幾二十度的雞尾酒,她也沒少喝,都是當飲料來嘗的。

    酒還沒進肚,味道先撲鼻,酒香但刺鼻,一聞度數就極高。燕銜川看了一眼對面坐著的人,想喝水一樣一杯下肚,面不改色,好像也沒什么可怕的。

    她喝了一口,眼睛不由得睜大了兩分,嘴里的透明液體不像是酒,倒像是什么刀子或者針刺,在瘋狂扎她的舌頭。

    燕銜川連忙把它咽下去,它就一路扎過食道,再扎向胃壁,從喉嚨到胃全程都是火燒火燎的,說不上是辣還是燙,只覺得一股熱意從胃囊向外迅速擴散,最后直達天靈蓋,連鼻子里呼出來的氣都是燙的。

    她眼神發直,鹿鳴秋一下笑出聲來,揶揄打趣道:“怎么樣,好喝嗎?”

    燕銜川吐出一口熱氣,倒是沒做出斯哈斯哈的動作來,“有點兒辣。”

    鹿鳴秋樂不可支,倒了一杯清水推過去,“喝點兒水潤一潤吧,這個酒的度數很高,要不要再嘗嘗麥酒?”

    燕銜川看了一眼桌角上立著的易拉罐。

    “就是啤酒,但麥香味兒很濃,味道挺不錯的。”鹿鳴秋說。

    “我不知道你酒量這么好。”燕銜川把印著麥子圖案的易拉罐拿過來,拽掉拉環,這次沒敢直接灌一大口,而是稍稍抿了一點兒。

    清澈的棕色酒液從舌尖淌過,先是微苦,隨后口腔里泛起麥子的味道,讓人想到日光下金黃色的麥浪,仿佛走在麥田中,能清楚地嗅到植物莖葉的清淡香氣。

    她眼神一亮,又喝了一口。

    “還不壞吧?”鹿鳴秋笑吟吟地說,“我的酒量一直都很好,只是平時不經常喝而已。”

    像是看出了這人嘴里未盡的疑問,她又舉起酒杯,將透明的辛辣白酒一飲而盡,說道:“入鄉隨俗嘛。”

    “而且微醺的狀態能讓人放松心情。”她支著下巴,“你現在有沒有感覺比剛才好一些了?”

    燕銜川凝視著她蔚藍如星子的眼眸,鬼使神差地連連點頭,“好多了,火鍋也很好吃。”

    “那就好。”鹿鳴秋夾起一塊肉片,沾了料汁,放進嘴里慢慢咀嚼,“畢竟我們是朋友,如果你有煩心事,可以告訴我,雖然我不能保證一定能幫你解決問題,但有一個傾訴的對象,把心里的煩惱說出來,也會松快很多。”

    這就恐怕不會了……燕銜川面上點頭,心里卻不由得要反駁。

    吃了熱乎乎的一餐,兩個人又去到定好的酒店,仍舊是一人一間。過了安靜的一夜,在酒店吃了普通的一頓早飯,鹿鳴秋伸了個懶腰,拿上兩瓶礦泉水,“我租了車,一會兒咱們直接開車走。”

    “那兒離這里很遠嗎?”燕銜川把兩瓶水都拿過來問。

    “開車差不多四個小時的路程。”鹿鳴秋邊走邊說,“很偏,而且我們不能直接就這樣大咧咧過去。”

    她拍了拍行李箱,“要靠這里的小東西。”

    作者有話說:

    (寫著寫著,忽然發現自己好喜歡用兒化音啊,這就是東北人的倔強嗎,笑死了)

    拔個智齒姐妹們,折磨好幾天了。我在鄉下 ,要去市里,有點麻煩,我兩邊臉已經不一樣大了。為什么人要長智齒,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這就是人類進化不完全的鐵證,所以地球今天為什么還不爆炸!!!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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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所謂因果4

    鹿鳴秋心中其實有一些猜測, 排在最前面的就是教會必然建造了一個秘密基地,基地用途排第一的是人體實驗。

    不怪她這樣想,屬實是教會前科累累, 新鮮食材放不了太久,何況給實驗品的伙食本來就不用太好, 許多實驗對象活不了多久,壓縮食物是最好的選擇——活的人多就多做, 活的人少就少做。

    來探查虛實的任務, 其實交給手下的人去做就可以。

    雖然反抗軍內部在平時沒什么地位高低之分, 但鹿鳴秋身份重要,這種四處奔波的行動,不應該由她來做。

    她的時間更應該用在統籌大事上面。

    只是她總瞧著燕銜川悶悶不樂,最近也確實沒有什么大事, 所以才決定親自前來, 正好帶她一起走走。

    人長期困在相同的環境中, 很容易感到精神上的疲乏。

    從利佩阿到核桃鎮的這段路程, 大多要穿過山區,公路穿林而過, 林中的樹木大多是松樹樺樹,樹干筆直,樹冠蔥郁, 像是一張張綠色的傘。

    不過秋天已至, 許多樹葉隱隱有變黃的趨勢。

    這里的天色更藍,是一種很淺的藍色,也沒有云彩, 偶爾幾只候鳥排成人字, 從頭頂靜靜飛過。

    搖搖晃晃的車里, 伴隨有著森林味道的清風,仿佛連時間也慢了下來。

    鹿鳴秋租了一輛吉普,馬力很足,但她開得并不快。又越過一個橋洞,減速帶讓車子無可避免地顛簸了一下,連帶著車里的人也晃了幾晃。

    這樣似乎無憂無慮的氛圍,在燕銜川的記憶里是很少見的。她又悄咪咪地瞄了駕駛座里的人一眼。

    “我臉上長花了?”鹿鳴秋突然說。

    “沒有!”燕銜川急急忙忙地反駁,絞盡腦汁地想出一點兒岔開的話題,“你之前說的箱子,里面帶了什么嗎?”

    “無人機。”鹿鳴秋說,“不過做成了鳥雀的外形,攝像頭是它的眼睛,這樣會更加隱蔽。”

    “等到了核桃鎮的外圍,我們得找個地方把車藏好,然后走過去。”

    燕銜川表示理解,開車的話,動靜太大,很容易被發現。

    她們驅車趕路,最開始還有幾輛車擦肩而過,可離目的地越近,路上就越清靜,沒有村落,沒有人煙。

    二人像是前往未知之地的孤獨探索者,天地之間,除了花鳥魚蟲,便只有她們兩人。

    在這種情況下,突然來了一輛車,直直地開向核桃鎮,必然十分矚目,棄車潛行才是最佳選擇。

    鹿鳴秋看著地圖,轉動方向盤,驅車駛離主道,拐進一條岔路里,又朝里面開了一段距離,保證從大路上看不到車子,才熄了火。

    鹿鳴秋下了車,打開后備箱,拿出行李箱,從里面掏出一個盒子,掃過指紋后,盒蓋打開,一只麻雀躺在里面。

    燕銜川探頭過去看,這只小小的無人機就像是真的麻雀一樣,有著棕黑色的絨羽,黑黢黢的小圓眼睛。

    開關啟動,它就眨眨眼睛,從盒子里跳出來,撲扇了幾下翅膀,飛到盒蓋上站住,先是歪歪頭看看身前的幾個人類,又偏過頭去梳理自己的羽毛,最后啾啾叫了幾聲,聲音清脆,和真的活的麻雀一模一樣。

    神奇。

    “它具有一定的智能,能模仿麻雀的習性。”鹿鳴秋從盒子里拿出一張芯片,接著她伸手在耳后一劃,仿真皮膚移開,露出下面的兩個插口。

    她取出一張綠色的芯片,將這枚黑色的插入進去,先前的那張就被她放進小盒中。

    插口被重新隱藏起來,鹿鳴秋拉出懸浮屏,雙手在上面按來按去,過了一會兒,這只鳥型無人機就扇扇翅膀,飛了起來,頭也不回地朝著前面飛走。

    “它能飛這么遠嗎?”燕銜川仰起頭,看著小鳥化作一個黑點。

    “當然不能了。”鹿鳴秋翹了翹嘴角,“只是先試一下。”

    過了兩分鐘,麻雀又飛回來,燕銜川伸出手,它就落到她手心里,用尖尖的喙啄了啄她的指頭。

    鹿鳴秋面目含笑望著這一幕,指令能準確執行,可以,她又看了看傳回來的視頻,畫面清晰不晃動,可以。

    這是研發部又鼓搗出來的新款,說是升級了智能系統,讓它更具鳥類的特征,甚至還能假裝覓食,混入鳥群。

    能交給她,自然是經過測試后沒什么大問題,但鹿鳴秋還是謹慎地先試用了一下。

    “這兒離核桃鎮差不多有六公里,我們得走一半路。”鹿鳴秋看了一眼麻雀,在懸浮屏上點了一下,它就從燕銜川的手心飛起來,落到她的肩膀上,“從樹林里走。”

    細細的鳥爪扣住衣服,燕銜川原本歪歪扭扭地靠著車,當即就挺直了背,肩膀放平,站得比天平還板正。

    “好的。”她說,端正體態,目不斜視地就要往林子里鉆。

    “反了。”鹿鳴秋忍俊不禁。

    燕銜川臉不紅氣不喘地掉過頭,剛走沒兩步,就撿了一根長長直直的木棍握在手里,用它挑開身前的樹枝。

    “你很喜歡小動物嗎?”鹿鳴秋問。

    燕銜川認真想了一下,“比起人類,我的確對動物的耐心更多一些,如果一只貓和一個人同時落水,我肯定會救貓。”

    她轉了轉眼珠,“你呢?”

    鹿鳴秋對待這個問題也很認真,她思考了一會兒,才給出回答:“如果可以,我會兩個都救,如果只來得及救一個,我會救離自己更近的那個。”

    “還以為你會救人。”燕銜川說。

    “生命沒有貴賤之分,”鹿鳴秋聲音輕柔,仿若山風,“我也沒有那么,那么地喜愛人類。”

    “起碼沒有你想象中這樣喜歡。”

    “可你加入了反抗軍……”燕銜川難得產生疑惑。

    反抗軍可是真真切切為了民眾服務的組織,為了實現社會平等,毅然向統治者亮出利刃,這個組織的所有行動,都是為了消滅財閥,讓所有人都有發展成長的機會,讓他們都能獲得自由選擇的權利。

    堅持這種理念的鹿鳴秋,怎么會不更偏愛人類多一些呢?

    “我是個追求理想的人。”鹿鳴秋只說了這一句,沒再解釋什么。

    林中沒有小路,只有灌木與雜草,深處能沒過腰際,矮時只到腳邊,走起來很是艱難。

    不過由于人跡罕至,這里的野生動物倒是很多。燕銜川一路走著,看到了好幾只松鼠,不認識的鳥,甚至還有棕黑色的蛇慢悠悠爬過。

    或黃或白的蘑菇長在樹根旁邊,有的將枯葉頂出一個小包,露出半截白色的蘑菇梗,還有的油亮如雞蛋黃,也有的紅色如傘蓋。

    它們或一叢叢,或一個個,每隔一段距離就能看見一些。

    “這個蘑菇能吃嗎?”燕銜川指了指,“我們回去的時候可以采一點帶走。”

    鹿鳴秋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幾個像是油漆一樣黃的純粹的小蘑菇長在一起,不禁失笑,“這個有毒,吃不了。”

    “想采也行,但我們最好換一個地方,在這里停留太久不安全,”

    燕銜川點了點頭。

    三公里的距離并不算遠,但無中生有蹚出一條路來還是耗費了不少時間。

    翻過一座山頭,燕銜川朝下望,隱隱看到一座小鎮,一半被另一座山遮住,幾棟高樓,面積并不大,“是那兒嗎?”

    鹿鳴秋也爬上來,“對。這個距離差不多了。”

    一直安穩待在燕銜川肩頭的小鳥張開翅膀,奔著小鎮就飛了過去。

    鹿鳴秋拉出懸浮屏,開放權限給身旁的人,讓她一起看上面的畫面。

    機械鳥的飛行速度很快,仿造的是真實麻雀的速度,林木在它的身下一晃而過,傳來的視頻很清晰,兩人目光專注,只見成塊的田地盡皆荒廢,長出雜草,不論遠近,是河邊還是田地,到處都見不到人。

    臨近鎮子,麻雀的速度慢了下來,停在電線桿上,和其他幾只鳥站在一起,它的眼珠烏黑,攝像頭無聲放大,拉近畫面。

    小鎮還保留著大清洗前的裝修樣式,樓房都很矮,四五層高,上面的白漆已經掉的差不多了,露出斑駁灰色的水泥墻面。

    古怪的是,鎮上一個人也沒有,見不到有人走動。

    麻雀振動翅膀,朝鎮里飛去。

    街上沒有人,手推車孤零零地立在路邊,車頂生銹,轎車也挨個停在路旁的車位里,上面都落滿了灰和泥水。

    麻雀望向居民樓,家家戶戶竟然都拉著窗簾,把室內遮得嚴嚴實實。

    如果這座小鎮的確荒廢了,不可能所有窗簾都被拉起,定然是混亂無序的。

    小鎮里還有人,并且一定不少。

    那為什么他們不出門,不種地,什么也不干,就在家里呆著?

    鹿鳴秋操控麻雀,繞著小鎮飛了一圈,發現所有的地方都是這樣,窗簾拉得死死的,一絲縫也不露,街上的各種店鋪,飯店也好,超市也好,通通都閑置了很久,招牌銹跡斑斑,落滿灰塵,長久無人擦拭使用。

    “有點奇怪。”燕銜川嘀咕。

    就在這時,幾個穿著白色防護服的人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推著車,進了一棟居民樓里,過了一會兒,他們再出來,車上已經空了。

    這兩個人回去,拐過路口,忽然消失,又是兩個人冒出來,推著小車,進了另一棟樓。鹿鳴秋目光一凝,拉近畫面,想看清車上裝的是什么。

    盒子是長方形的,上面扣著半透明的蓋子,畫面被不斷放大,終于,兩個人清楚地看到,那里面裝著的都是飯菜,這是餐盒。

    這兩個人進去,過一會出來,推車空空如也——他們在給樓里的人送飯。

    趁他們推著車離開,麻雀飛起,裝作路過,如實地錄下眼前的一幕。

    這兩個人,推著車,直直朝著墻撞過去,像是融化一樣消失在里面。

    墻后別有洞天。

    作者有話說:

    燕銜川(看見花花綠綠的蘑菇)(飛撲過去)(拿起一個就塞進嘴里)

    過了一會兒

    燕銜川(眼冒金星):什么?怎么有三個太太!(伸出手去抓)(都抓空了)(被樹根絆倒)(呼呼大睡)

    鹿鳴秋:……

    ————

    我真的要說一下這個拔牙的艱難過程。第一天是上午的時候去坐席了,下午去一個近一點的鎮上,因為有個奶奶說a鎮也有拔牙的,平時我們沒聽過有,我爹說,先吃席,吃完再去,不然拔完牙就不能吃了,很有道理,于是下午一去,樓里空空如也,旁邊的店里人說,這個大夫中午就走了,去市里了,白跑一趟。

    第二天就去了一個遠一點的鎮,到的時候很湊巧,不用排隊,直接打上麻藥就拔,剛走出診所麻藥勁就過了,疼得我想原地飛天,咬棉球還咬得腮幫子好酸。我爹說這個棉球是不是上輩子和我有仇,笑死。

    回家吃了飯,我的牙還是好疼,頭也疼,對鏡子一看,我想拔的那個外凸的牙,根本沒拔掉,拔得是更里面的牙,我以為大夫拔錯了,當時整個人就崩潰。

    爹爹就騎摩托車帶我,說要找人家算賬,然他再補一顆牙給我,要跟人家打官司,然后我萬念俱灰,吧嗒吧嗒掉了一路的眼淚。因為一點歷史因素,我的牙一直很不好,小時候還不小心喝過農藥,牙都爛掉了。所以年紀輕輕的我,已經拔掉了兩顆大牙,現在又沒了一顆,這顆沒了,就覺得自己以后再也吃不了飯了,超級難過。

    走到一半,媽媽打電話過來說,是不是沒拔錯,然后我們停車,研究了一下,的確沒拔錯。大夫拔的是里面新長出來的智齒,它把老牙擠歪了,所以一直很痛,我以為歪的是新的,里面的是舊的。

    后來又回家了,哭笑不得那種。

    不過到家還是有噩耗傳來,姐姐一家來了,姐是親姐,我很喜歡,但她兒子我就不喜歡了,我超級討厭小孩子,救命,整天吵吵鬧鬧,還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在家里玩兒,好不容易牙不疼了,頭依舊很疼,救命救命救命,殺了我。

    第46章 所謂因果5

    顯而易見, 教會的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圈養了全鎮的人。

    在鏡子機緣巧合發現他們在運送貨物之前,不知道圈養行為究竟持續了多久。

    鹿鳴秋相信, 轉移據點這種事,教會早已做了成百上千遍。

    如果早知道他們做的是這么大的圖謀, 鹿鳴秋一定不會殺掉酒吧分部的任何一個成員,她不想打草驚蛇。

    好在按照她之前的準備, 假裝自己是從碼頭的外圍那里得到了相關信息, 決定當天奇襲。

    被俘虜的五個人, 則在洗腦后被放走,腦機植入的新記憶會覆蓋掉原來的,讓他們忘卻曾經發生了什么。

    接下來的日子里,為了以防萬一, 反抗軍會派人將他們逐個殺死。

    只希望這樣, 能讓教會放松警惕。

    偽裝成麻雀的無人機展翅飛起, 繞過小鎮, 見到了四組送飯的人,東南西北各一組, 將整個鎮子分成四個區域。

    教會的人為什么要大費周章把整個鎮子的人都控制住,而且看樣子他們貌似并沒有把所有居民樓都改裝成監獄,那教會是用什么手段讓小鎮居民乖乖就范的呢?

    這里面一定藏著一個大秘密。

    她不該以身犯險, 應該立刻退走。想到這兒, 鹿鳴秋就要把無人機召喚回來,就在這時,又有幾個人從墻里走了出來, 他們穿著黃色的防護服, 像宇航服一般, 把自己從頭到腳都裹得嚴嚴實實,和之前送飯的那些人穿得防護服明顯不是一個等級。

    這次的更加厚重,也更加緊實。

    鹿鳴秋知道這種款式,密封性極佳,大多用在一些使用放射性材料的實驗中。

    她輸入指令的手頓在空中,就是這一瞬間的短暫猶豫,發生了讓她萬萬沒想到的變故。

    兩個黃色防護服蹲下身,拿出了一個什么東西放到地上,接著他們返回墻里。

    無人機正要放大畫面,就見一股股濃綠色的氣體從那個裝置中噴發出來,見風就長,霎時間就擴散了數米范圍,綠霧越來越快,不斷向外蠶食,只是幾個眨眼的功夫,就覆蓋了整個小鎮,還在逐漸向外蔓延當中。

    燕銜川:“我覺得,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她說完這句話,濃霧已經漫過農田,朝河邊進發。

    鹿鳴秋:“走!”

    兩個人拔腿就跑,下山要比上山容易,借著山勢,她們風一樣向下掠去。

    眼看著停車的小路就在眼前,燕銜川的耳朵卻聽到嗡的一聲,心里莫名有些煩躁,正要繼續跑,身后卻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

    她猛地回過頭,發現鹿鳴秋竟然摔在枯葉里,碎裂的葉片和黑色的泥土沾到她的身上。她雙眼大睜,眼底充血,弓著身子,脊背彎曲,如同煮熟的蝦子,而她的雙手正緊緊抱住腦袋,仿佛里面有什么怪物要鉆出來,在她的大腦里發動無形的攻擊。

    燕銜川趕緊跑過去,一把將她扶了起來,“怎么了?”

    鹿鳴秋牙關緊咬,齒列摩擦著,擠出幾個字,“是聲波驅逐。”

    燕銜川不太明白,但聽她話里的意思大概是什么把人趕走的裝置。

    不同于鹿鳴秋的劇烈反應,她只是覺得有些不適。

    她放下懷里的人,又朝前走了幾步,越向前,心里越煩躁,腦內好像產生了幻聽,嗡嗡作響,身體也覺得很不舒服,仿佛胸腔里的東西都有了自己的意識,想要挨個從喉嚨跳出來似的。

    她尚且感受如此強烈,鹿鳴秋體會到的只能加倍嚴重。

    燕銜川快步走回去,抱起鹿鳴秋,“如果我們快速穿過這片區域,你能堅持住嗎?”

    鹿鳴秋深深喘了幾口氣,低聲說道:“越靠近,它的威力越大,會直接震碎我的內臟。”

    耽擱了這么一會兒,綠霧已經爬上她們之前待過的山頭,正朝下滾來。

    而她們正在一片林地里,放眼望去只有樹,根本沒有可以躲避的密封空間。

    面對未知的霧氣,燕銜川并不慌張,真正讓她擔憂的是懷里的人。

    猶豫間,綠氣已經吞噬了一半的路程,它近在咫尺。

    她抱住人,真切地感受到對方的心臟在劇烈跳動,“把無人機的權限給我吧。”她說。

    鹿鳴秋沒說話,剛剛的一段話,已經耗費了她近乎所有的精力。

    權限被轉移,下一刻,燕銜川抱緊她,迎著濃霧的方向走了過去。

    她們無法離開,迎接綠霧是遲早會到來的事,既然如此,那也沒有必要再在這里繼續停留,讓鹿鳴秋遭受折磨。

    飛揚翻滾的綠潮無聲地將她們淹沒。

    這霧氣絲絲縷縷,沒有任何味道,就像有人單純做了個實驗,將空氣染上了顏色,燕銜川大口呼吸了幾下,仔細感受,沒發覺身體有什么異樣的變化。

    她低頭去看鹿鳴秋,遠離聲波驅逐的范圍,對方的狀態稍微好了一些,這濃霧對她貌似也沒發生什么效用。

    “你感覺怎么樣?”燕銜川還是問道。

    “目前還算正常。”鹿鳴秋動了動腿,從她懷里下來,雙腳踩在地上的時候,不穩地顛簸了一下,好在燕銜川一直握著她的胳膊,沒讓她撲倒在地上。

    教會的人不會平白無故地施放這種東西,它肯定有著什么作用才對。

    麻雀無人機還在運行,燕銜川操控它,讓它高飛起來,觀察著最先被綠霧籠罩的小鎮。

    這霧氣肯定不是毒藥,教會想殺人,不會用這么麻煩的手段,何況聲波驅逐器還開著,這是為了防止里面的人走出來才會使用的手段。

    安靜。

    小鎮安靜得仿佛死了一樣,這安靜極為不詳,不是死寂,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我們得去鎮子里。”燕銜川說。

    “我們需要隱蔽,還需要食物,不能一直在樹林里待著。”鹿鳴秋受了傷,她長久不用的大腦開始運轉起來,“教會在進行一場實驗,暴露在野外會很危險。”

    而對方也需要休養的地方。

    教會的人肯定在密切關注小鎮,要怎么混進去呢?

    她甚至不知道監控在哪兒,如果黑格在的話……想到這兒,燕銜川打開聯絡列表,卻發覺信號消失了。

    伴隨聲波武器開啟的,還有信號屏蔽儀。

    “先在外圍等一等,看看情況。”她又看了一眼無人機傳回來的畫面,扶著鹿鳴秋,往鎮上的方向挪過去。

    而就在鹿鳴秋的信號被屏蔽的那一刻,黑格的子系統失去聯絡,他就收到了反饋,立刻敲響警鐘,打算派人去接應她。

    在這個網絡盛行的時代,怎么可能有接收不到網的地方,除非是人為造成的,涉及到黃雀的事,再謹慎也不為過,哪怕最后是一場烏龍,寧愿浪費一次資源調動,也要保證不出差錯。

    鹿鳴秋不在,他就是最高的話事人。

    黑格找人手并不大張旗鼓,他只是發消息給被選中的成員,讓他們回南津市基地。白格也在他的通知范圍內。

    自□□格意識上傳后,他的同胞弟弟白格就消沉下來,整日待在房間里,也不出門。最近的幾次任務,鹿鳴秋考慮到他的狀態,都沒有叫他。

    黑格每天都會和他說話,就像是他們之前那樣,只是白格總是愛答不理。面對這個弟弟,他也無能為力。

    如果不是黃雀可能會出事,事關緊要,他也不會叫白格。

    他的消息發過去時,白格正在沙發里躺著,手里拿著一個黃綠色的網球,不斷向上拋起再接住。

    月余的時間,讓這個有著嬰兒肥的少年迅速削瘦下來,雙頰的肉消失,下巴也變尖,整個人瞧著格外冷漠。一頭銀灰的短發長長了,卻也沒剪,正胡亂地灑在靠枕上。

    黑格的投影靜靜出現在客廳,瞧著他,第一時間沒說話。

    白格看也不看他,兀自在那兒玩拋接球。

    “有一個任務,需要你。”半晌后黑格還是開口,他的聲音聽起來就和還活著時一樣,那么冷靜,沉穩,像一個哥哥,像一個主心骨。

    “什么任務?”白格終于瞥了他一眼。

    “黃雀失聯,事關重大,需要你帶領小隊去探查情況。”黑格抬手一抹,一張地圖出現,他指向核桃鎮的方位,“她原本是去這里探查教會行動,就在剛剛,我和她的聯絡突然斷了,也接收不到子系統的反饋。”

    白格的眼珠動了動,從沙發上一下坐起來,“教會……”

    像是有什么在他的眼底涌動,白格緩聲問:“什么時候出發?”

    “胡椒和金環會和你一起,等他們返回基地,你們坐飛艇直接過去。”黑格說,

    “好。”白格說著,立刻站起來,就朝著門口走去。

    “你……”黑格張了張嘴,他能看出弟弟的反常,但白格是等級A的異能者,戰力不俗,由他來領導小隊是必然的。

    可他心中仍舊有些擔憂,不為別的,只為他對教會實在太過關注了。

    黑格有心想說一些讓他保持冷靜謹慎的話,可到了嘴邊怎么也說不出來,“記得去武器庫帶點兒裝備。”

    “……我會的。”白格握住門把的手緊了一分。

    他打開門出去,在關上門的一剎那,仿佛聽到了一聲嘆息。

    黑格的投影依舊站在客廳里,基地的所有攝像頭都是他的眼睛,他能看到白格在走廊里行走,看到他眼中閃爍著復仇的火焰。

    哪怕寬慰的話說一千遍,他現在也不算完整地活著。

    意識上傳后,兩人之間的精神鏈接就斷了。他們相依為命這么多年,根本沒有考慮過有一天會和對方分開,還是以如此慘烈的方式。

    黑格再次嘆了口氣,默默收回投影,習慣性地去叮囑白格,和他介紹武器庫的新設備,幫他挑選合適攜帶的裝備。

    只不過以前是通過精神鏈接的方式,而現在,則要隔著屏幕,給他一條條發消息。

    第47章 所謂因果6

    以燕銜川的眼力, 完全沒有發現攝像頭的蹤跡,她不敢貿然出現在空地里,只好帶著鹿鳴秋來到林地邊緣, 透過樹木間的縫隙,遙遙望著山下的小鎮。

    她們兩人輕裝簡行, 身上是什么熱武器都沒帶的,不過鹿鳴秋隨身背著一個小包, 里面裝了許多應急物品, 像是打火機, 繩子之類的,自然也有止疼藥。

    沒有水,她直接干咽了一片。

    雖然離開聲波驅逐的范疇,但它對□□造成的傷害確是不可逆的。

    藥效起了作用, 身體里的陣痛消失, 鹿鳴秋神色清明, 說:“不用擔心, 組織會派人來找我們,只需要躲過這幾天就行。”

    燕銜川只是望了望她, 沒有說話。

    當她不關心別人的死活時,能從嘴里吐出一萬句由謊言織成的甜言蜜語,可如今她真的開始擔憂起來, 便成了笨嘴拙舌的人, 怎么也憋不出一句話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日頭高懸,將干燥的空氣烤成薯片, 蒸干每一絲水分。

    突然, 一聲尖叫劃破了寂靜, 它是如此尖利,簡直是常人所不能及的分貝,無人機捕捉到了它,如實通過耳麥傳出來,可燕銜川的耳朵除了聽到麥里的聲音外,甚至真切聽到了這道銳利的喊聲,就從小鎮里遠遠傳過來。

    正常人的聲音絕對不能傳這么遠。

    這聲尖叫像是按下了一個開關,仿佛有什么發生變化,原本死寂無聲的小鎮瞬間嘈雜起來,在房里待著的人一股腦地沖到外面,像是被煙霧熏著的蜂群,慌不擇路地四散,有的過于急切,直接從窗戶就往下跳,有倒霉的腦袋先著地,撲騰兩下就不動了。

    他們的身上泛著不正常的青紅色,皮膚下面一鼓一鼓,好像有什么在里面游動。每個人皆是雙目赤紅,眼瞳中只有扭曲的瘋狂,見到另一個人,就掄圓了拳頭直直沖上去。

    所有有人的街全部亂作一團,人們兩個、三個、五個地聚成一堆互相廝打,好似他們是自己有著血海深仇的敵人,用手,用腳,用牙……用每一個能用作武器的東西,打得頭破血流,骨頭斷掉也不肯退后一步。

    有些人打著打著,不滿足于赤手空拳的搏斗,竟然從嘴里噴出火,這顯然是異能者,但他理智全無,只憑借著本能四處噴火,連自己身上也燃起了火苗,卻不懂如何撲滅,就這樣活活把自己燒死了。

    燕銜川看著無人機傳輸回來的畫面,不僅咂咂嘴,“他們瞧著可比我瘋多了。”

    “教會費這么大的功夫,就是為了讓這群人打架嗎?”

    “不。”鹿鳴秋搖頭,“我懷疑這是一個人為異能覺醒的試驗場。”

    鹿鳴秋的目光愈發凝重,她沉聲說:“異能的覺醒完全隨機,但人類最喜歡的就是消滅未知,讓一切有跡可循。教會一直在研究如何人為創造出異能者,組織里搗毀的人體實驗室有一大部分都是用來進行這項研究的。”

    “有的實驗基地,覺得精神上的刺激才是異能覺醒的關鍵,因此他們想出了無數折磨人的手段,讓人在無盡的恐懼與憎恨之間徘徊,而有的實驗室,覺得只要人也擁有某些動物的能力,也能成為異能者。他們會改造被抓去的人,將他們和其他動物的器官進行拼接。”

    “之前你問我的時候,我沒有細說。實在是因為他們已經不能稱之為人,蛇的尾,蜘蛛的半身,章魚的腕足……我還見過一個人,她全身都布滿透明的黏液,像是蛞蝓一樣,在觀察室里蠕動。”

    她閉了閉眼,“她已經沒有任何神志了,在反復的改造實驗中,或主動或被迫地放棄了自主思維。”

    “我從來都不會將教會想象成一個和平有愛的組織,但還是低估了他們的殘忍,竟然會滅絕人性到圈養一整個小鎮的人來做實驗。”

    她的表情有種震驚痛恨和厭惡混在一起的復雜,燕銜川見狀收起臉上的那點兒看戲一樣的神色,同樣義憤填膺地說:“真是太惡毒了!”

    “教會,真是垃圾!”

    鹿鳴秋深深吸氣,長長吐氣。算了,她實在不能和一個精神病人計較太多。

    騷亂漸漸擴大,過了第一波的瘋狂混戰,還活著的人漸漸找回了神志,他們逐個退出扭打的人群,一些想躲回家里,一些則溜向鎮外,鉆到荒草叢生的農田中,奔著林子跑。

    他們想逃離核桃鎮,卻不知道教會早有手段,不會讓任何一個實驗品離開這里。

    被驅逐武器圈住來的一大塊地,就是教會的斗獸場。

    有四五個人都在朝這個方向來,“我們得把他們的衣服扒了。”燕銜川說。

    她們兩個人的穿著,放在外界沒什么特殊的,可在這個不知道與世隔絕了多久的鎮上,就如同白紙上的墨點一樣明顯。

    這里的人大多穿著應該是教會統一派發的服裝,不少人都穿得一模一樣——淺藍色半袖,淺藍色褲子,活像是剛從醫院病床上跑下來的。

    鹿鳴秋點了點頭。

    燕銜川又說:“你在這里藏好,我很快就結束。”

    她從藏身的石頭后面站起來,不放心地補充道:“不要用異能。”

    從來都是她在發號施令,現在卻被人反復叮囑,還是被這個一向不靠譜的人關心。鹿鳴秋心中微動,低聲說:“好,我不用。”

    “如果有危險,就叫我,我很快就能趕回來。”燕銜川臨走前,再次囑咐了一遍,才跳下用來遮蔽身形的巖石,雙腳陷入柔軟的枯葉中,沒停留上半秒,就迎著那幾個驚慌的鎮民沖了過去。

    這位讓她看不懂的婚約者,有著堪比改造人一樣的狂暴力量,鹿鳴秋對此一清二楚,但她在生活中,從來沒有失手弄壞過任何東西,哪怕在她受到藥物控制,神志不清的時候,也沒有過控制不住力道的時候。

    坦白說,鹿鳴秋那時候其實都做好了斷幾根骨頭的心理準備,只因一個和清醒無關的人,最先放縱的就是自己的身體。

    她的身形幾乎可以說是削瘦的,鹿鳴秋捏過她的手臂,攀過她的脊背,單看外形,完全想象不到這樣一幅軀體里,能潛藏著如此龐大的能量。

    她在林中穿梭,速度亦是極快,甚至能夠看到殘影,只是眨眼的功夫,她就來到了森林邊緣,借著一棵粗木,掩藏起自己。

    這種速度,同樣是鹿鳴秋頭一次見到。

    燕銜川靠在樹干上,不需要探出頭去觀察目標的動向,她只靠耳朵,聽聲辯位,就能聽出他們到了哪個位置。

    一共進來了三個人,他們三個應該是互相認識,彼此之間每隔不遠,但也沒人說話,只有可以放輕的喘息聲。

    燕銜川耐心地隱在樹后,等到他們靠近到只有兩米內,她猛地躍了出去,像一只豹子,控制著力道,用手刀精準無誤地敲在最近一個人的后頸上,接著她腳下一扭,同樣敲暈了中間那人。

    最遠處的人仿佛受驚的兔子,被嚇破膽的老鼠,他的臉上汗水和血漬還沒干,腦門冒出的冷汗就將它們盡數沖刷一遍。

    她襲擊的整個過程快如閃電,這人反應過來時,兩個同伴已經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他當場轉身就跑,連尖叫也被咽回喉嚨里。

    他跑得夠快,卻慌不擇路,被樹根絆倒,四肢立刻像是翻倒的鵝一樣毫無章法地撲騰,他手忙腳亂地爬起來,頭都不回一下,逃命的速度比后面有狼追還快。

    燕銜川只要兩個人的衣服,本來也沒打算對他下手。

    她看了一會兒這人的背影,就不感興趣地收回視線,蹲下身,開始扒腳邊兩人的衣服。

    這兩人一男一女,都是本地長相,膚色是種常年不見光的慘白。他們的狀態都不算好,身上或多或少有一些血跡,鼻青臉腫,那個男人的手腕不自然地扭著,顯然是斷了。

    他們還活著,燕銜川留了手,她知道鹿鳴秋不會想看到她殺掉這些無辜可憐的普通人。

    衣服尺碼都很寬松,大概是均碼,她拎著兩套身份證明,用和來時一樣的急速趕回到鹿鳴秋的身邊。

    對方還在石頭后面待著,她快速掃了一眼,沒出任何問題。

    燕銜川把女式的那套遞過去,它要稍微干凈一些,沒有那么多血跡,也沒有什么破損。

    “就在這兒換吧。”鹿鳴秋接過衣服說,她沒什么尷尬芥蒂,就脫掉了上衣和褲子,換上了這套還沾著血的藍色套裝。

    她是背過身的,燕銜川也背過去,卻在轉身之前,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一下,慢了半拍,看到對方白皙的背,以及……她視線下落,尾椎上的一顆褐色的痣。

    偷看的人近乎慌亂地把頭轉過去,低頭解開領口的扣子,可眼前就像是貼了一個新的圖層,剛剛看到的畫面久久不散。

    她神思恍惚地套上這身臟衣服,完全忘了嫌棄,還是鹿鳴秋的聲音喚回她的理智。

    “我換好了。”

    燕銜川偷偷咬了自己的腮幫一口,再面向對方時已經神色如常,“那我們就走吧。”

    “這兩套衣服的主人被我打暈了,過一會兒就會醒。”她簡單說著剛剛的事,像是轉移話題,又像是為自己邀功。

    “好。”鹿鳴秋聲音溫柔。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燕銜川的心底忽然升起一股表現欲,她握了握拳,很想破壞點兒什么,去展現自己的能力。

    “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她認真地說。

    “嗯,我相信你。”鹿鳴秋回答,用一如既往的柔和聲線。

    返回鎮上的途中,倒是沒出什么岔子。總有人逃離混戰,也有人加入進去。

    選擇逃向林間的人,不會主動和別人發起沖突,他們被嚇破了膽,見到人的第一反應就是跑。

    兩個人模仿著他們的狀態,用鬼鬼祟祟的姿態,溜進鎮子里。

    挑了最外圍的一棟居民樓,燕銜川先走進大開的樓道,一個人也沒有,樓里十分安靜。

    電梯停用了,她們只能從樓梯上去,臺階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有很多腳印堆疊在一起。

    走到二樓,鹿鳴秋給她打了個手勢,示意她拐進去。

    這一層一共三戶,兩間房門緊閉,一間屋門大敞著。兩人進了開著門的屋里,意外發現里面的擺設竟然還算齊全,沙發,電視應有盡有,地上還鋪著地毯,都沒什么灰,瞧著還算干凈,說明這里之前有人一直居住。

    燕銜川把門關上,挨個房間看了一遍,“沒有人。”

    這時她才注意起屋子的細節,仿佛被利器劃破的黃色墻紙,地攤上留下的暗褐色痕跡,被打翻在地的各種零零碎碎,都在表明,這間屋子發生了一些變故。

    “這有一本日記。”鹿鳴秋的聲音從臥室里傳來。

    作者有話說:

    燕銜川(津津有味地看人打架):上勾拳!踢腿!怎么就打掉一顆牙,哇,這人還會咬人的!

    鹿鳴秋(別過眼睛):慘絕人寰,都是教會的錯。(深呼吸)我要消滅教會。

    燕銜川(捂住嘴)(假裝自己沒看熱鬧)(同仇敵愾):消滅教會!

    鹿鳴秋(沉默):你下次可以裝的像一點。

    燕銜川(捂住臉)(眼淚像發洪一樣):嗚嗚嗚我不是裝得,我是真心的,你誤會我,我好難過啊!

    鹿鳴秋(深呼吸):你還假哭。

    燕銜川(哭得更大聲了)(倒地上打滾):我的眼淚是真的!我的悲傷也是真的!嗚哇啊啊啊啊,我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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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所謂因果7

    燕銜川循聲走過去, 就見鹿鳴秋手里拿著一本褐色硬紙殼的筆記本,正聚精會神地看。

    紙質的筆記本,實在太稀有了, 這是在外界想找都找不到的東西。它的外皮看起來很干凈,沒什么破損, 主人應該很愛護它。

    燕銜川沒去打擾對方閱讀,轉而觀察起這間臥室。

    它很小, 一張靠墻的單人床, 上面鋪著洗掉色的藍色床單, 被子凌亂地堆在上面,同樣有因為漿洗過度而起的毛邊。

    床對面有一張書桌,上面沒有書,但有一盒拼圖, 生產日期模糊不可見, 從盒子的使用痕跡上來看, 它也在這里待了很久。

    墻上貼著泛黃褪色的海報, 是一張動漫人物,下面一角翹起, 隱約露出幾道劃痕。燕銜川走過去,揭開它,一行黑色的小字顯露出來——媽媽瘋了, 我沒瘋。

    墻角立著一個衣柜, 燕銜川拉開柜門,里面只有零星幾件衣服,她蹲下身, 從最里面摸出一把剪子, 邊緣有幾個豁口, 但還算鋒利,不影響使用,只是上面沾染了不詳的黑褐色。

    她打眼一瞧,就知道這是干掉的血跡。

    鹿鳴秋走過來,把日記本遞給她,“我去其它房間看看。”

    它大概有手指那么厚,紙頁的外層發黃發灰,扉頁上寫著——不許偷看。

    筆跡和墻上的同屬一人。

    前面一些內容都很正常,這是一個小女孩兒寫的,家庭和睦,父母恩愛,她的日記也甜甜蜜蜜,偶爾幾句抱怨母親讓她記得多吃水果的話,也像是不自主的炫耀。

    她喜歡放風箏,鎮里會做風箏的手藝人去世了,父親就幫忙給他親手做了一個,她在日記里寫風箏很丑,但為了不打擊爸爸的信心,還是夸他做得好,最后高高興興地玩了一個下午。

    日記里前三分之一都是這些家長里短的小事,今天抓到一只蛐蛐,明天被小狗舔到了嘴,這個小鎮姑娘的生活里仿佛全是數不完的高興事。

    燕銜川一頁也沒跳過,她坐到書桌旁,仔仔細細地讀完了。

    直到六年前的一天,她說鎮上建了一座教堂,許多人都去那里聽人傳教,因為教堂會發免費的食物,什么雞蛋,面粉,牛奶之類的。

    人們漸漸開始信教,開始在家祈禱,她的父母也成了教徒,生活好像沒什么變化,除了加了一次餐前祈禱,飯菜都是教堂發的食物,謝謝人家貌似也是應該的。

    再后來,新聞上全在說病毒泄露的事,臨市的一所實驗室里面的病毒因操作不當而泄露,它們會感染人群,感染家畜,讓人像是得了狂躁癥一樣胡亂攻擊,最后突然猝死。

    家家戶戶人人自危,官方也在鼓勵人們在家中隔離,不要外出,減少感染的可能性,等待聯邦研發解毒藥劑。

    父母去搶購了許多食物,可其他人也是這樣想的,所有的超市全都空了,他們盡量買了一些回來,但也挺不過兩周。

    從這里開始,她的日記不再是挨天記錄,有時候隔幾天,有時候隔上一兩周。

    她在日記中寫道:“家里的食物越來越少了,我們每天只吃兩餐,一道菜,盡管如此,爸爸媽媽依舊憂心忡忡,他們不再笑,爸爸整天關注新聞,想看最新的政策,很多人都在反映沒有食物的問題,可是一直得不到回應。”

    “今天他們吵架了,我說可以每天只吃一頓飯,把我的分量省出來,他們抱著我哭,晚上睡覺前,媽媽給了我一個果凍,我還以為這些零食早就吃光了,她說讓我不要害怕。”

    “我簡直不敢相信,教會的人竟然會來送食物給我們,太棒了,他們是真的好人!大家都有東西吃了。他們還通過廣播說,以后都會給我們送物資,讓我們不要放棄希望。”

    “病毒一直得不到控制,我們已經在家待了半年沒有出去過,還好教會的人會一直送吃的過來。爸爸也不怎么看新聞了,許多城市都被病毒感染了,反倒是鎮里因為人少,又早早就開始隔離的原因逃過一劫,真慶幸大家都還活著。”

    “以前還有人待不住跑出去,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感染病毒死了,真慘,不知道他們為什么這么想不開。”

    “今天是我十五歲的生日,距離隔離已經過了一年了,媽媽烤了一塊蛋糕,爸爸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一盒拼圖,我還以為家里早就沒有新奇東西了,真高興,就是媽媽從來不和我們一起玩,她說自己不會拼。”

    “送飯的人,這次帶來了一個不一樣的東西,一個小盒子,里面裝著藥,說是治療心臟病的。他們說這次的藥是新產品,和之前的不一樣,吃了以后會緩解很多,感謝教會,要不是沒有他們,媽媽一定難受死了。”

    “新的藥果然很有用,媽媽不再心口疼,但是她會經常做夢,都是一些噩夢,但具體是什么,她又說不出來,我趁送飯的時間問了教會的人,他們說是正常的一些副作用。副作用就副作用吧,做夢總比心疼要好多了。”

    “媽媽最近有些奇怪,我每次起夜都看到她在客廳里坐著,但第二天問她,她卻說自己一直在臥室里睡覺,爸爸也說她沒走過。難道是我看錯了?可是連著好幾天我都見到了啊。”

    “教會給我了一盒藥,說是長期呆在屋里,有些壓抑,所以產生了幻覺,吃過藥以后果然看不到媽媽了。”

    “媽媽在偷偷吃好吃的,我過去一看,竟然是一根手指頭,嚇得我直叫,再一看,只是鹵的雞爪而已,嚇死了,雞爪真好吃。”

    “和媽媽玩兒拼圖,媽媽真笨,拼得好慢,明明我們兩個之前一起合作的很好。”

    “她竟然要拿刀砍我,媽媽瘋了,真的瘋了,她在干什么?我只好把媽媽綁在床上,教會的人給了一盒鎮定藥,媽媽吃過以后安靜多了。”

    “媽媽又不吃飯,她從前不是最喜歡吃紅燒肉嗎?我喂給她,她吐了我一身,真是的。不過媽媽生病了,可能是因為沒有胃口吧。她最近越來越糊涂了,總說一些稀奇古怪的話,真希望病毒早點兒被消滅,我可以帶著媽媽出去吹吹風。”

    “媽媽今天哭了,說什么爸爸的事,真奇怪,我們家什么時候有爸爸了?”

    燕銜川再翻過一頁,后面一片空白,日記到這兒就斷了。

    她放下日記,從臥室出來,找到鹿鳴秋,疑惑地問:“有病毒泄露這回事嗎?你知道的,我失憶還沒好,不太清楚。”

    “沒有。”鹿鳴秋否認道,“從來沒有過,這些應該都是教會杜撰出來的謊言,讓他們乖乖待在家里。控制網絡,偽造新聞,對教會和它背后的勢力來說,并不是一件很難的事。”

    “所以這戶人應該是……母女把父親吃了?后來女兒又把媽媽吃了?”燕銜川說,“他們吃的藥有問題。”

    “大概是。”鹿鳴秋說,“我在床底看到了一具女性骸骨,或許屬于這個家的女主人。”

    “不知道她現在是活的還是死了。”燕銜川說。

    房門是被撞開的,女孩一直活到了騷亂降臨的這一刻,她沖了出去,不見蹤影。

    燕銜川從地上撿起一個相框,抖掉上面的碎玻璃,里面是一家三口,正站在草地上,笑容明媚,照片背后畫著一個愛心。

    “這是屬于精神刺激方面的實驗手段嗎?”她問,外面的打斗聲一直沒有停歇,“那教會為什么又讓所有人打架,這會死很多人,實驗材料難道不是很珍貴嗎?”

    “不清楚。”鹿鳴秋輕輕嘆氣,“我也不是所有事情都知道的。”

    “總之,先在這兒休整一段時間吧。”

    “你休息。”燕銜川凝視著她的雙眼,“我來放風。”

    “注意安全。”鹿鳴秋說。她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現在最要緊的就是休養,而不是逞能,“如果有特殊情況,一定要告訴我。”

    “我會的,放心吧。”燕銜川輕輕推了下她的肩膀,讓人坐到床上。從她嘴里說出過千萬句假話,但在鹿鳴秋的面前,卻始終保有著誠實的美德,并且毫不吝嗇吐出承諾。

    “相信我。”

    她不能出去這棟房子,要守著鹿鳴秋,保證她的安全,這時候多虧有無人機的存在,才能讓她順利觀察到外界的景象。

    還好無人機不用聯網,不然真是兩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路上依舊混亂,不過比起最初,廝打的人已經少了許多,或許和地上躺著一個個生死不知的人有關系。

    并不是所有獲得異能的人都控制不住自己,也有人恢復清醒,躲開這人間煉獄一般的血肉場。

    只是燕銜川瞧著他們的異能,覺得等級好像并不高。

    這些人神志不清,拼了命地想要置眼前人于死地,是絕對不可能留手的,他們使用異能,自然也是竭盡全力,盡可能使出最大的威力。

    不過燕銜川瞧著,有的吐水就只能把人澆濕,有的飛到兩三米高就上不去了,過一會兒還會自己摔下來,看起來威力都不是很大。

    她沒接觸過幾個異能者,只挑已經見識過的來看。

    鹿鳴秋是a級異能者,她的實力毋庸置疑,極為強悍,不論是殺傷力還是功能性,都十分出挑。

    金環是b級,有一些限制,但他能任意彎曲改造金屬的形狀,操控它的速度,甚至能靠著操控金屬懸浮讓自己浮空低飛。

    和他們比起來,這幾個剛覺醒異能的人,簡直就像在擺弄小孩子過家家用的魔法道具一樣滑稽。

    它的威力,遠不如一顆槍子。

    倘若教會費盡心思,想要人工制造的異能者是這樣的水平,那他們無疑是失敗了。

    這座小鎮不算太小,只看占地面積和規模,能容納三四萬人,鎮上還有一家小電影院,還有郵局,銀行,醫院等等,基礎設施很完善,曾經應該是一座比較繁華的大鎮。

    但這些招牌全都模糊了,上面布滿銹跡,還有一些是新招牌掉下來,才露出后面原本的建筑名字。

    之前查到的資料顯示,核桃鎮只有幾千的常駐人口,大清洗過后,小鎮迅速凋敝,就剩下這點兒人,不過燕銜川粗略一看,在街上游蕩的絕對沒有這么多,應該還有一些沒有出門,一直待在屋子里。

    大清洗到底是什么?

    燕銜川對這個世界的歷史并不感興趣,所以從來沒查過,只是隱約知道這應該是一場世界大戰。

    戰爭過后,還存在的各個國家聯合在一起,組成一個政權,承認一個最高話語,就是現在的聯邦政權。

    但是,如果是正常的世界戰爭,完全可以用第一次世界大戰,第二次世界大戰這樣的名詞來形容,為什么要叫大清洗,聽起來像是什么種族主義至高無上又或是劣等人類清除計劃之類的東西。

    這可算不上什么好詞。

    不過她現在有心想查一查也不行了,等出了這里再說吧。

    教會的人還沒有露面,一直隱在暗處。

    之前的綠煙,應該只針對普通人,所以鹿鳴秋聞了沒有反應,那些停在電線桿上的鳥們也沒有,偽裝成麻雀的無人機藏在鳥群當中,跟著它們移動。

    燕銜川拿出十二分的專注,去觀察外面的局勢變化。

    突然,她的耳中聽到了一陣細微的摩擦聲,有什么東西,正從臺階一步步蹭上來。

    作者有話說:

    燕銜川(舉起胳膊):是這樣的,我們沒有食物,要不你把我吃了吧。(捏捏手臂)你看,我的肉都是瘦肉,口感肯定好!

    鹿鳴秋(一言不發)(從包里掏出幾條巧克力和壓縮餅干)

    燕銜川(潰敗了)(不死心地跑回來):你真的不嘗嘗嗎?很好吃的!

    鹿鳴秋(無語):你醒醒,這不是末世文,不用吃人。

    燕銜川(驚訝):咦?

    第49章 所謂因果8

    細碎的, 鞋底摩擦臺階的響動,像是有老鼠偷偷在柜縫中跑過。

    這聲音一層層拾階而上,最后停在了門口。

    安靜, 燕銜川不出聲,門外的人同樣一動不動, 過了好一陣,那人轉過身, 她聽到左邊房門被打開的聲響。

    鄰居回來了。

    燕銜川沒有貿然去看, 如果是她自己, 現在早就加入到樓下的狂歡中,可她現在不是一個人,不應該主動涉險,她的一切行動, 都要對臥室的人負責。

    所以她只是坐著, 聽到外面的人把房門關上, 整個樓棟又恢復安靜。

    只是這份寂靜卻沒有持續多久, 新的一波騷動又開始了。

    有誰點燃了房子,黑滾滾的濃煙順著風呼向四面八方, 它是報喪的時鐘,煙氣吹到哪兒,就將混亂與殺戮帶到哪兒。

    這一次的騷動明顯比上一次更加劇烈, 神志不清的普通人大多死在了路上, 這次斗爭的主體,是異能者,如果燕銜川沒看錯的話, 這些人的異能好像比之前厲害了一些。

    殺傷力更高, 就意味著沖突也在升級。

    車頂被掀起, 樹木被折斷,這些異能五花八門,造成的破壞也是多種多樣。

    燕銜川甚至看到有人變成一個巨大的紅辣椒,將周圍人都辣出眼淚,止不住地嗆咳,一直咳出血,咳到斷氣。

    還有人變出一個飛輪,嗚嗚旋轉,邊緣長著鋒利的倒鉤,挨著的人都被劃出一道道傷痕,皮肉撕裂,血液噴涌。

    這個人哈哈大笑,卻被其他人凍住了腦袋,他拿輪子去割,反倒把頭割了下來。

    這一幕讓她又是驚異,又是想笑。眼前的不像異能者廝殺,倒像是什么搞笑離奇死法大全。

    燕銜川正看得專注,余光卻發現那棟著火的樓,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熄滅了。

    火勢原本極大,從上到下都在燃燒,火苗正朝著其他樓棟逐漸蔓延,不過離休息點有一定距離,她就沒太在意。

    這些忙著打架的異能者是絕對不會去專門滅火的,就算有清醒的人,恐怕也沒有此等實力。假使把鎮上所有和水有關的異能者集合在一起,估計才能把火撲滅。

    不是這些小鎮居民,自然就是教會出手。

    她驚詫的原因就在于此,火是怎么滅的,無聲無息,她根本沒有察覺,再注意到的時候,就只剩下焦黑發黃的大樓外墻,上面攀爬的火苗全部消失了。

    如果是出自異能者之手,那么這人的等級最低也是b級。

    他是一個威脅,而燕銜川深刻地明白,如此大型的試驗場,絕對不會只有一個高等級異能者坐鎮。

    夕陽落下的時候,第二次混亂結束了。

    街上留下了更多的尸體,并且大多殘破不堪,找不出幾具完完整整的,死狀要凄慘多了。

    淡淡的血腥氣透過窗戶鉆進屋子里,不濃,像是從冰柜里剛拿出的魚,表皮微微軟化,順便散發出不輕不重的腥味。

    燕銜川對這種味道習以為常,她不關心這個,只關心晚飯。

    餓上一頓對一個身體健康的人來講,無傷大雅,可鹿鳴秋受著傷,受傷的人,需要得到照料。

    客廳里有飲水器,里面還有半桶水,不擔心沒有喝的。

    她從沙發上起來,走到廚房,拉開掉漆的冰箱門,驚喜地發現里面竟然還有東西。

    一瓶不知道是什么的飲料,沒有包裝,也沒有日期,但瓶蓋是封死的,大約是教會特意弄掉了外包裝,假裝是他們自己生產的物資,為了不讓這里的居民起疑。

    不過沒有生產日期,也沒有保質期,光看里面的液體,完全看不出來放了多久。

    燕銜川想了想還是沒拿,保鮮層里還有兩根巧克力堅果糖,生產日期是一年前,正好過期一個月。

    里面還有幾個縮水的土豆,干巴巴的蔥,已經長毛的半顆柿子,黑色的霉菌從內部挖空了它,只剩下暗紅色的外殼,和玻璃板粘在一起。

    她蹲下身,拉開冷凍層的門,里面裝得滿滿堂堂。冰塊一直長到外面,讓她拉不開抽屜。

    燕銜川只好用手把冰都敲碎,掃到地上,再把抽屜拉出來,毫不意外地在里面發現了幾塊肉。

    一根小臂,幾條肋骨,還有成塊的肉,大概出自大腿。

    她把抽屜推回去,拉開下一個,一截脖子,又是幾條肋骨,被剁開的小腿……擺放得還挺整齊,有效利用了抽屜里的每一處空間,幾乎找不到有縫隙的地方。

    好極了。

    聽說人肉的蛋白質是牛肉的七倍,嚼起來雞肉味,嘎嘣脆,不過鹿鳴秋肯定不會下口。

    何況這些肉都是壞的,被下了藥的,就算能吃,也不應該吃這種。

    燕銜川把抽屜推回去,拿走兩根巧克力棒,關上冰箱門,又不死心地開始翻箱倒柜,試圖找找有沒有別的東西。

    廚房瞧著很久沒開火了,灶臺旁邊都積了一層浮灰,柜子里的東西也不多,半袋鹽,半瓶醬油,醋,長毛的果醬……

    盤子和碗挨個摞著,歪歪扭扭,盡管在柜子里,也落了一層灰。

    除了這些,再沒有其他的東西,燕銜川翻遍了整個廚房,連一塊冰糖也沒找出來。

    或許她應該去臥室里翻翻。

    她這樣想,立刻就邁開步子,來到日記主人的房間。衣柜是沒東西的,她已經看過了,書桌上有兩個小抽屜,上著鎖,燕銜川徒手把鎖拽掉,把它拉開,仔仔細細地翻找,但只找出了一疊紙,上面都是一堆線條凌亂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東西的畫。

    另一個抽屜里,有一袋小餅干,奶香味。燕銜川把它放在桌子上,和巧克力棒挨在一起,接著走向床邊,半跪在地上,撩開床幔,看向床底。

    然后,她直直地對上了一雙大睜的眼睛。

    很熟悉的一張臉,和合照里的女孩兒長得一樣,只是她眼睛充血,嘴唇青紫,顯然早就死了。

    是在她們進屋之前就死掉了,不然她不會聽不到呼吸聲。

    死去的女孩兒把床底擋得嚴嚴實實,燕銜川不太高興地伸出手,拉住對方的胳膊,把她從床底拉了出來,又接著探頭去看。

    床底散著幾個鞋盒,就沒別的東西了。

    一無所獲。

    她去浴室洗了手,把找出來的三樣東西拿走,帶到主臥,悶悶不樂地說:“我就翻出這點兒吃的。這個巧克力過期一個月了,不過還能吃。”

    “這些不夠的話,隔壁有人住,”燕銜川一本正經地說,“我可以去他家里拿。”

    “不用,暫時先不用。”鹿鳴秋連忙制止,她拿走一根巧克力棒,“我吃這個就夠了,剩下的你吃。”

    燕銜川搖搖頭,把東西都堆在床頭,“你都吃了吧,我不餓。”

    她說著,又走出臥室,去廚房里拿了兩個碗洗干凈,去客廳接了兩碗水端回去,說:“喝點兒水。”

    生病的人就應該多喝水,這可是她牢牢記住的大道理。

    “謝謝。”鹿鳴秋接過水碗,低頭喝了兩口,“不過我也吃不了這么多,一人一半,好不好?”

    燕銜川剛要說什么,被她打斷,“你不吃點兒東西,怎么保護我呢?”

    她這么說,燕銜川只好捏了兩塊圓餅干放進嘴里。

    餅干很硬,只有淡淡的奶味,可不知怎么,舌尖嘗過卻覺得甜滋滋的。

    休息一下午,止痛藥的藥勁過了,但鹿鳴秋也稍微恢復了一些,只是有一些隱痛。

    “外面怎么樣了?”她問。

    “死了很多人。”燕銜川言簡意賅地把之前的事都說了一遍,末了又說,“對了,寫日記的那個女生,我看到她了。”

    “在次臥的床底下。”

    鹿鳴秋猛地坐直了身子,剛要戒備,就聽面前人又說:“已經死了。”

    她皺了下眉,“我去看看。”

    燕銜川只好跟在她身后來到次臥,那女孩正躺倒在地上,身體佝僂著,顯出一種不自然的僵硬,皮膚有著死者特有的慘白。

    鹿鳴秋蹲下身,細致地觀察她。她雙眼充血,眼眶中亦有血珠滲出,臉上沒什么傷,胳膊倒是有許多疤痕,不過這些都是陳年舊傷,傷口早就愈合。她手里還緊緊攥著一塊毛巾,摸過去觸感潮濕。

    “綠煙擴散時,她應該是拿著毛巾躲進床底……”鹿鳴秋低聲說,“教會的人釋放綠煙,它或許是一種催化劑,副作用就是神志不清,格外狂躁。成功的人覺醒異能,不成功的人就死掉。這是一次篩選。沖突一次,異能就變強一點,強者殺掉弱者,同樣是一次篩選。”

    “教會不僅在嘗試人為干擾異能覺醒,還把這些人當蠱,當材料。”

    鹿鳴秋伸出手,合上女孩的眼睛,又扯下被子,蓋在她身上。

    “從我們失聯到現在,已經過了六個小時,支援很快就要到了。”

    支援正在路上。

    黑格能接替鹿鳴秋的班,受到她的承認,自然兩者有共同之處,都喜歡未雨綢繆。

    這一次行動,光靠南津市的三個人遠遠不夠,利佩阿沒有組織據點,但幾人在路上會經過月城,可以從那里抽調人手。

    月城坐落在北方,城市建在一片彎月形狀的湖中間,湖水包裹著它,就像月亮摟著一顆星星。這也是著名的旅游景點。

    幾個人乘坐飛艇過去,和機場溝通好后,直接就降落在了月城。

    月城是一座古韻十足的城市,它保留了許多古代建筑,飛檐灰瓦,雕梁畫棟。這座城市沒有經過大清洗的摧殘,最根本的原因是——燕家。

    這是燕家盤踞的大城。

    以販賣軍火為生的燕氏集團,在大清洗時代攫取了不知道多少利益,它向外輸出的武器,又額外挑起了難以數清的戰火。

    毫不夸張地說,大清洗時代近五分之一的軍火,都是燕氏供應,也正因如此,月城這座歷史瑰寶,才得以完完整整地保留下來。

    剛出機場,就能看到好多穿著改良古服的人,這也是這座城市特有的人文風貌。當地人都以自己居住在此為榮,積極地向外宣傳古文化。

    改良過的古服,既保留了傳統的基本版型,又結合現代風潮,增添了許多符合當下潮流的細節設計,并不影響行動。

    白格對大街上隨處可見的漂亮男女不感興趣,他帶著兩個人,徑直坐上出租車,中途換了幾程,才來到月城的分部基地,一個食品加工廠。

    是加工辣條的。

    半自動化的工廠人并不算多,幾個人從停車場進去,七扭八扭,掃了三遍身份驗證,才進入地下基地。

    黑格早就給這里的基地負責人發了通知,又給出幾個備選的異能者,把他們的大概能力告訴了白格,讓他從中挑選合適的成員。

    這些信息,金環和胡椒是不知道的,他們的權限不夠。

    白格挑人的過程很簡單,打一場,他要從實戰中去觀察誰最優秀。

    應變能力慢一拍的,異能控制差的,體術薄弱的,通通都被刷了下去。最后,他選出四個人,菖蒲,蝴蝶,扇子,豌豆。

    其中扇子會透視,蝴蝶會飛,而且狙擊很好,菖蒲能變出飛刀,并且像使用暗器一樣操控它,和金環很搭配,而豌豆的能力最奇妙,簡單來說,她像個吟游詩人,能通過唱歌給周圍人附加輔助增益,所以盡管她的體術差一些,依舊入選了。

    挑好四個人,白格沒有停下來休整,馬不停蹄地返回機場,坐上飛艇,直接沖向核桃鎮。

    飛艇起飛時,天邊的最后一縷夕陽剛好落下,深沉的夜幕升起,云層遮擋了所有星子,而這片夜色,卻不會有白格眼底的暗潮更黑。

    作者有話說:

    燕銜川:我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鹿鳴秋:什么事?

    燕銜川:我們已經有二十八天三百五十七分鐘零一千九百九十八秒沒有貼貼了,我其實是一個外星機器人,需要靠貼貼才能獲得能量,現在我的能量要用光了,馬上就要報廢,恐怕以后再也見不到你了。這段在地球的日子,我一直銘記到死亡的那一刻。

    鹿鳴秋:……(遞過去一根手指)

    燕銜川:哇!謝謝你,我好了!靈丹妙藥,真是靈丹妙藥!

    偷偷推一個預收好不,《為保清白我成了天下第一》,無腦爽文,挺輕松的,文案就不放啦,不然太長了,喜歡的寶子可以點一點,這一本和魔尊那一本,到時候看哪個預收多就開哪個,哎嘿

    第50章 所謂因果9

    到了晚上, 燕銜川自覺地承擔了起了守夜的工作。

    她囑咐鹿鳴秋好好睡覺,不要擔心,像是一個新手家長第一次送孩子上學一樣, 反反復復地念叨了許多遍,又拒絕對方守下半夜的請求, 樂顛顛地抱著被子去客廳了。

    人是會變的,鹿鳴秋對這句話不能再贊同。她自己的思想, 就在成長當中轉變了不知道多少次, 但她敏銳地發覺到, 眼前人的變化,太劇烈了。

    她叮囑的口吻,眼眸中蘊藏的情感,她的一舉一動, 都叫鹿鳴秋的心底升起一股近乎惶恐的不安。

    在燕銜川自己還沒察覺到什么是喜歡的時候, 對人心了如指掌的鹿鳴秋已然率先發現了這件事。

    有很多人對她表達過愛意, 在她是影后時, 同行的藝人,各種相關行業的從業人員, 都對她傾訴過愛意,只是無一例外,都被她拒絕了。

    在她當反抗軍的時候, 沒有令陽光都黯然失色的美貌, 同樣有人大膽地對她表白。可以說,鹿鳴秋的生活中,是從來都不缺少追求者的。

    但她自己對愛情的態度卻可有可無, 甚至有些厭煩。文學作品里時常歌頌愛情, 把它比作世上絕無僅有的珍貴情感, 能讓鐵樹開花,讓石頭結果,讓最冷酷無情的人也變成了滿腦子粉紅泡泡的一汪甜水。

    人一旦有了愛情,就能跨越各式各樣的困難,不論是內在性格的拘囿,還是外部階級的天塹,只要有了愛賦予的勇氣,這些困境不過是成年人面前的小水洼,輕輕一跨就越過去了。

    太夸張,也太虛幻。

    這些作品里的愛情盡皆美好,是不是因為現實生活中根本找不到?

    鹿鳴秋在家庭生活中,從沒感受過它的存在。

    她的母親把整個人,整顆心都吊在父親身上,她是家族培養的完美情婦,溫柔小意,體貼怡人。

    不像個人,倒像是一個商品,一個物件,一個符號。她沒有自我,全身心依賴自己的所有者,這是愛嗎?

    母親自認為是愛,可這種扭曲的情感,又有多少是源自她被塑造的扭曲的內心人格,她根本不懂自由、自我,又怎么知道什么是愛。

    而鹿鳴秋的生活中,也從未見到過任何一對甜甜蜜蜜的愛侶,omega是沒有選擇權的畸形人生,可相對自由的beta們,貌似也沒嘗到愛情的蜜水,有的只是無止境的爭吵。

    她專屬的化妝師,在那段時日經常喃喃自語,雙眼滿是苦惱不解。

    ——他從前不是這樣的,他以前對我很好的,也許我也有錯,我不明白。

    為了曾經短暫的快樂時光,就要忍受未來無休止的痛苦折磨,如果這就是愛情,那么鹿鳴秋寧愿一輩子也不要和它有任何關系。

    她的人生充實完整,行走在實現理想的道路上,為了這個,她可以奉獻出自己的一生,完全不需要愛情作為補充。

    可是,如果換做別人,她有一萬種或委婉或直白地拒絕他們,沒誰會死纏爛打。

    問題就出在這里,燕銜川不是別人,這倒不是說她的地位有多么特殊,而是她這個人很特殊。

    她的性格,她的身份,她的病歷單,都明明白白地顯示出這個人具有超級堅持的優良品質,過于超出的自我讓她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比起在乎別人的感受,她更在乎自己,而這就說明,只要是燕銜川想要得到的,她必須要得到。

    現在她盡管還沒意識到自己的情感,但遲早有一天她會明白,到那時候,鹿鳴秋要如何自處。

    她們每天都在一起待著,也算是同居室友,抬頭不見低頭見,把上次的事情翻篇過去,已經很不容易了。

    鹿鳴秋簡直不愿去想,她說出拒絕話的那一天,會是什么樣的光景。

    她對愛情不感興趣,但也知道,率先喜歡上的那一方,就算是張口表白的簡單舉動,也是捧著自己的真心,冒著被傷害的風險,去迎接可能會到來的任何結局。這其中所耗費的勇氣,無疑是十分巨大的。

    她盡管不會接受,也不會藕斷絲連地耗費他人的情感,沾沾自喜地享受被追捧的感覺,每次都拒絕地干脆利落,不留余地,不給希望。

    所以雖然收到壞消息的那一刻,傷心在所難免,但總比持續性地鈍痛要好得多。

    如果可以,她是不太想傷害對方的。

    鹿鳴秋無聲地嘆了口氣,把被子向上提了提。燕銜川掖被角時留下的體溫,仿佛仍殘留在上面,透過她的指尖傳到心口。

    她翻了個身,冷靜地認識到這不過是自己想象出來的錯覺。

    核桃鎮沒有光污染,能清楚地見到星星掛在夜空,一條星河橫穿其中,像是畫師下筆時忘了勻色,導致亮片擠擠挨挨地堆在一起,蜿蜒出一條銀色的河。

    時鐘的指針跳到十二點,麻雀無人機依照擬造的習性,藏起來睡覺,沒了眼睛,燕銜川就偷偷拿刀劃開窗簾,透過布料間的縫隙向外看。

    倒不是她非要多此一舉,是這屋里的所有窗簾都被釘死在墻上,根本拉不動,除非把這些釘子都拔下來。

    臨近十五,月亮越發圓潤,像個橢圓的鵝蛋白,高高掛在夜空上,灑下一地銀輝。

    借著這點微弱的亮度,燕銜川偷窺起外面的世界。稀薄的光亮并不會對造成阻礙,她的瞳孔擴張著,幾乎要和虹膜融為一體,貪婪地抓取每一道光線,讓夜幕里的建筑也如同白天一樣清晰可辨。

    被子被她坐在身底下,當成軟綿綿的坐墊。這個晚上,燕銜川不打算睡覺。

    她觀察一會兒,就忍不住發起呆來,一發呆,就不免想起鹿鳴秋。

    想她是不是在睡覺,又做了什么夢。想她蓋被子的模樣,眼睛閉著,睫毛便格外分明。想她紅潤的臉頰,柔軟的唇瓣,吻和咬的口感并不相同,燕銜川的舌尖在嘴里不安分地動了動,隨后被牙齒夾了一下,才老實地呆住。

    寂靜的夜晚最適合發散思維,這不是她第一次回想,自然也不會是最后一次。起初她還會臉紅,會愧疚,會唾棄自己的食髓知味,后來她開始回味,開始反復咀嚼回憶里的細節,把每一次皺眉,每一聲悶哼都拿出來品嘗。

    她記得布滿汗水的皮膚摸上去濕熱柔滑的觸感,也記得手掌下心跳起伏的頻率,記得對方或從鼻子里,或從喉嚨里發出的每一個不成句的字詞,記得她被生理性淚水浸泡的雙眼,海藻般的長發。

    停下,停止這樣的胡思亂想……燕銜川撥開自己不知何時投向臥室的視線,重新貼向窗簾的裂隙,試圖用寒涼死寂的夜色去澆滅心底燃燒的無形之火。

    下一刻,她就慶幸起自己回神的及時,一個四肢拉長的人,正在樓頂上跳躍,像是一個靈巧的猴子在樹藤間騰挪。

    黑沉的夜色是他最好的遮掩,他從一棟樓,跳到另一棟樓,最后停在燕銜川正前方的五層小樓上,悄無聲息地拉開天臺的門,下到樓里去了。

    燕銜川屏息凝神去聽,隔著樓房與街道,她沒聽到外面的動靜,卻聽到了身后的聲音。

    仿佛多足的爬蟲在紙面上行走,留下一串沙沙聲,細碎的響動從樓底向上蔓延,不是一個,而是一群。

    燕銜川快步跑到門口,透過貓眼向外看去,啪地一聲,四趾的灰黑足爪正正好好踩在了鏡頭上面,一道棕黑的影子甩著尾巴爬過,緊接著是另一道。

    她驟然反應過來這生物的名字——老鼠,大量的老鼠涌入樓道,像是潮水一樣往上蔓延,它們并不發出聲音,只是安靜地奔跑。

    燕銜川的臉色逐漸凝重,如此有序的鼠群,必然是人為操控的。她并不擔心自己,就算鼠群來攻擊她,它們的牙齒也咬不破她的外皮,只要有足夠的武器,解決掉鼠群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鹿鳴秋卻不像她這樣皮糙肉厚,她用異能同樣可以輕松消滅鼠群,可是,上次這人也是受到音波類的攻擊,失去行動能力的樣子,燕銜川還記得清清楚楚。

    等鼠潮盡皆跑走,燕銜川立刻趕到臥室,把床上睡著的人推醒,“有一大群老鼠在樓道里,它們會嗑穿門板,我們應該轉移。”

    她說著就要把鹿鳴秋拉起來,打算抱著她跑,卻被人按住手腕,“等一下,先不要急,就是一群老鼠嗎?普通的還是變異的?”

    “普通灰鼠。”燕銜川回答。

    “那你慌什么。”鹿鳴秋不解地說,“我可以解決掉它們,不用費多少力氣。核桃鎮的異能者等級不高,傷害不到我們,真正的威脅是隱藏起來的教會。”

    “可是你不是受傷了。”燕銜川只好松開她的胳膊,呆呆地站在床邊,像是個受訓的小學生,小聲嘀咕道:“上次在那個什么大廈,你一用異能,傷就更嚴重。”

    “不是的。”鹿鳴秋眼底滑出一絲笑意,“那次是因為我的信息素紊亂,是摘除腺體的傷還沒好。”

    “我知道你關心我,但這次受傷并不影響我用異能。”

    “好吧。”燕銜川把手背過去,重復道:“好吧。”

    “我接著去守夜。”

    “我也來一起。”不等對方阻止,鹿鳴秋就從床上下來,“睡了很久,我也要活動一下,放心,我真的好多了。”

    “你去看窗戶,我去守門口。”她說,“如果有人試圖闖進來,就叫我。”

    “盡量留下他們的命,但如果不能,也不要刻意勉強。”鹿鳴秋語氣認真,“你要優先保證自己的安全。”

    作者有話說:

    燕銜川(發呆)(開始幻想)(突然醒神)(給了自己一巴掌):嗚嗚嗚,我不是人,我有罪。(偷摸推開房門)還好沒醒。

    鹿鳴秋(在人走后睜開眼睛):這是今晚的第五十八次。

    燕銜川(過了一會兒)(發呆)(胡思亂想)(突然醒神)(給了自己一巴掌):嗚嗚嗚,我不是人,我有罪。感謝在2023-07-26 18:21:34~2023-07-27 18:55: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象牙白的塔 40瓶;evagreen 10瓶;陳大樂 8瓶;嗯嗯嗯嗯嗯 5瓶;快樂小餅干 4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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