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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1章 第 231 章 她這會兒,愿意和他交……

    兩個小太監連忙磕頭, 說他們只是小賭。但宮中對此事規定十分嚴苛,所謂大賭,就是超過十個銅板的,但凡參與者, 桌子上所有的銅錢加起來, 超過十個就是大賭, 若是沒有銅板, 就按照所使用的賭資的貴重來算, 玉石, 金銀, 這要算在其中。

    知春上前將她剛才在地上撿的銅板拿出來數, 總共是二十一個。

    按照規矩, 這就是大賭。

    耿文華沒留情, 將人將這兩個小太監給送到慎刑司,轉頭就去找了胤禛借人, 找了一些侍衛, 被嬤嬤帶著嚴查宮中賭博的事兒。

    她這邊正查著,那邊胤禛就忽然回來了:“之前你不是總說要去福建的嗎?現下得空,可還要去?”

    耿文華眼睛都亮了:“這時候去?走水路還是旱路?”

    胤禛笑了笑:“自然是走水路, 水路快些, 估計七八日就能到!

    比騎馬還要更快一些, 騎馬若是日夜不休, 大概需要十一二天。

    既然決定要去,那就需得盡快收拾。耿文華是要連塔納和七阿哥一起帶去的, 宮里的事情就暫且交給熹妃。熹妃聽聞這事兒,立馬就病情好轉,不到半天就能親自來給耿文華請安行禮了。

    這速度快的……耿文華都有些感嘆, 果然是心病還須心藥醫。但她也更盼著熹妃好轉,畢竟這宮里的事情還得熹妃給出力呢。

    也就兩三天,她就跟著胤禛出了京城,上了?吭谕饷娴拇蟠,然后順著河流,直奔福建。

    塔納坐過船,但七阿哥是沒坐過的,那一上來,整個人都興奮起來,就是不愿意會船艙,就要在外面呆著,還非得讓人抱著扒著欄桿往外面看,欄桿外面是還有一些比較寬闊的延伸空間的,所以只要小心些,倒也不用擔心會掉下去。

    不過因著七阿哥金貴,每次他要往外面看,不光是嬤嬤得抱著,旁邊還有丫鬟侍衛守著。

    胤禛是有些暈船的,自打上了船就不怎么愿意出來。耿文華就多陪著胤禛:“以前年輕時候,不見你有這樣的毛病,現在上了年紀卻是有些暈船了!

    胤禛有些沒精神:“上了年紀自然是不能和年輕時候相比。”

    “皇上怎么忽然要去福建?”耿文華對這事兒還有些疑惑,之前她就說去,但胤禛一直沒答應,F在她都沒說了,胤禛卻是忽然自己提起來了。

    胤禛沉吟了一下才說道:“聽說船隊帶來了一些西洋藥物,鎮痛方面尤其有效!

    耿文華只一聽就明白了:“怡親王的腿疾又發作了?”

    胤禛點了點頭,耿文華抿抿唇,想到鎮痛藥的副作用,但頓了頓,到底還是沒再開口,因為她也不知道,人疼到極致,是要用藥物減輕一些疼痛好,還是知道鎮痛的副作用,就硬生生的熬過去好。

    疼到極致,對人體也是有很大的損害的。驚恐到極致都還能嚇死人呢,更何況疼痛?真要發作起來,對肝臟也是有許大害處。

    所以吃藥……其實也并非是不行的。和疼痛對身體造成的損害相比,鎮痛藥物的副作用,其實也可以接受。

    就一個問題,需得掌握好劑量。但這種東西呢,她自己不是大夫,自然也就不好有什么提議了。

    耿文華就問道:“西方可有消炎藥?”

    胤禛有些不解:“消炎藥?”他連這個名字都沒聽說過。

    耿文華的皺眉回憶:“就是……青霉素?這東西對于炎癥是有很大的作用的,副作用也沒有鎮痛藥物那樣大。我想想這東西是怎么做的來著!

    她以前看小說,好像是看過土法制作青霉素?穿越到民國的同胞,十個里面有九個會想到做青霉素。

    胤禛頓時來了精神,目光炯炯:“這東西你可會做?”

    耿文華就有些不好意思:“我空有做法,但皇上也知道,藥物這東西,差一點點兒,帶來的效果就是完全不同的。所以我并不敢保證這東西就有用,就能用;噬先羰菍Υ怂幬镉信d趣,倒不如派人到西洋那邊請幾個大夫來問一問!

    但頓了頓,又忙說道:“不過,西洋那邊可能也暫時沒有這種藥物。”

    這東西在一切消炎藥物被發明之前,就是神物。這樣的東西,她還是有些私心的——只自己國家有,那日后她就算是真的攔不住這大勢所趨,至少是能為自己的國家創造更多的便利條件,減少更多的傷亡。

    趁著胤禛沒反應過來,耿文華就忙說道:“我將做法寫出來,皇上可以讓太醫們先研究研究,若是別處沒有,只咱們有,這東西就能為咱們換來許多好處。”

    胤禛深深看耿文華,看的耿文華有些莫名其妙:“皇上?”

    胤禛伸手抓住她手:“你若是能做出這東西,對怡親王有幫助,朕……謝謝你。”

    耿文華有些別扭,她心里其實也是略有些擔心的。她雖然用了逼迫的法子讓胤禛將那兩個道士給趕出宮了,但她這段時間也在想,胤禛既然請了這兩個道士來,有哪怕三分之一的心思是為了怡親王,那怡親王若是死了……胤禛會不會遷怒到她身上來呢?

    怡親王可是早死的命,那拉氏去世也有兩年多,接下來怕是就該輪到怡親王了吧?

    若是這東西,真的對怡親王略有些效果,哪怕是只延長他半年性命,只略減輕他些疼痛,那她也算是有功勞了吧?

    抿抿唇,耿文華就說到:“還請皇上讓人準備些饅頭和水果,不拘什么,就放在一個空房間里,不許太多人進去接觸。”

    頓了頓,她提前給胤禛打預防針:“妾身也是偶爾看見過這東西的做法,至于能不能做出來……妾身也不敢保證。”

    因為她沒少刷到短視頻,就是大學生們在抱怨菌種難以培育,人家輕輕松松,隨手一放就是大片菌種,大學生認真精心……培育個寂寞。

    所以她也不敢保證這些東西會發霉,會長綠色的菌種。更多的情況可能是——干透了,或者被老鼠吃掉了。

    想到這個,忙又說道:“需得保證不能有蟲蟻,不能讓別的東西將饅頭或者水果吃掉!

    胤禛忙應了下來,又有些疑惑:“咱們只能等著嗎?不能問問誰家有這樣的東西嗎?”

    耿文華嘴角抽了抽,她就說剛才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兒呢,一語驚醒夢中人啊,她完全可以讓人問問誰家現在有這東西,而不是自己干巴巴的等著饅頭發霉。

    她還要勉強為自己辯解兩句:“百姓家誰會留著饅頭或者水果直到發霉呢?有這樣的好東西,怕是要早早吃掉的,有錢人家,那發霉了的東西還會要嗎?估計也是早早

    丟掉了的!

    胤禛恍然大悟,努力讓自己別笑出來:“好,不過朕覺得,這世上的事情總有萬一,說不定誰家就疏忽了,真的有這樣的東西呢?朕讓人問問?”

    耿文華繃著臉點頭:“好,皇上讓人問問也好,早些做出來,還可以讓人試一試,畢竟這東西……其實吃不對,也是有可能會死人的。怡親王的病情并非是尋常病情,想要治愈,需得下重藥,就是我不說,皇上也該知道,下重藥是什么意思。所以這東西,并不是救命的解藥,很有可能是要命的毒藥!

    重藥的意思就是對身體會有其他的極大的損傷的藥物。

    是藥三分毒,尋常藥方,要有君臣佐使配伍,為什么需要配伍呢?就是因為人體的這種病情,只需要主藥的其中一個功效,那剩下的功效就需得抑制住。除此之外,需得控制藥性,不讓藥性往身體的別的方面走,再就是調和藥性,降低藥物毒性。

    重藥就是要暫且疏忽這藥物毒性,只將藥物的最大的藥性給激發出來,因此必定對身體有極大的損傷。

    胤禛忙點頭:“朕明白,若是真有你說的這個青霉素,朕先讓天牢之人的人試一試,留一個全尸,總比被砍頭了強!

    耿文華沒說話,她并不同情試藥的死囚。能被判處死刑的,必定是罪大惡極之人,十之八九,手里是有人命的,對這種人何必同情呢?

    她只沉思了片刻,就去找紙筆,將自己暫且記得的步驟給寫下來,有些記得不太清楚的,就需得來回做實驗了。

    胤禛跟在旁邊,瞧著她寫的那些東西,心里也是忍不住有些沉思的,難不成耿文華所來的世界中,什么配方秘方之類的東西,竟是如此大方的全都展示,誰想看就能看的嗎?

    要不然,怎么解釋耿文華這好像有點兒十項全能的本事?

    工匠的活兒她會做,器械的活兒她會做,算數她還會,洋文也是有不小的基礎的,甚至連政務都能隨口說兩句,槍械也有幾分了解。

    到現在,好嘛,醫術這東西,居然也有幾分能耐?

    人的精力是很有限的,上一個胤禛所見過的十項全能的人才,還是他親爹康熙。但耿文華……一個女子,猜測年齡也必然不會大,她這所學所見,居然還遠勝皇子阿哥們。

    而且她這跨行跨的,也實在是太大了些。

    對于耿文華這來處世界,胤禛是越發的好奇。

    耿文華怕是也有些知道胤禛的猜測,但兩個人就像是玩游戲一樣,胤禛不問,耿文華不說。耿文華不說,胤禛也不問。

    他知道她來歷非凡,她知道他知道,僅此而已。

    因著還是在船上,這東西就算是被提起了,暫且也沒條件去做,但胤禛是誰。炕噬,萬萬人之上,封建社會的權力巔峰的人,他叫了太醫院的人來,將這東西吩咐下去,自有人會去做。

    胤禛說的也很是光明正大:“別處聽來的方子,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做出來,你們且先悄悄研究,若是……當真對炎癥很有作用,日后這東西就作為太醫院的獨家秘方!

    耿文華是不太贊同的:“藥物被生產出來,是要救濟天下人的,作為獨家秘方,那太醫院可有能生產全大清都可以用的藥量?若是做不到,那豈不是這東西對百姓來說,就沒有用處?”

    所以,這東西又要保密,若是能用,還要大批量生產。

    這條件提的,胤禛也是有幾分為難了。

    但頓了頓就提議道:“那由皇家成立制藥局?”

    “若是成立制藥局,那只做這一味藥是不是有些太簡單了些?倒不如皇上讓人拿秘方入股分紅,多做些藥!肮⑽娜A立馬說到:”止血藥,止痛藥膏,清涼油,我聽說廣東那邊有個白虎清涼油,對于蚊蟲叮咬,夏日中暑十分有用?這東西也不知道好不好攜帶。再有,藥酒,丸藥,但凡能做出來的,咱們都可以考慮一下嘛!

    胤禛就皺眉:“如此一來,攤子就要鋪大了!

    “宗室子弟眾多,天下人才濟濟,皇上還用擔心攤子鋪太大?”耿文華笑著說到,頓了頓,豎起來手指頭:“只一條,需得保管好配方,萬不能讓人給偷走了。尤其像是……那些彈丸小國,自己沒多少底蘊,就總想著從咱們國家偷東西拿去用。偷也就算了,還要將咱們的東西說成是他們的。”

    提起來就讓人惱恨。

    胤禛有些好奇:“哪些小國家?”

    最著名的就是那兩個了,小日本偷藥方,韓國恨不能將整個中國都說成是他們國家的。

    耿文華抿抿唇,哼一聲:“咱們周邊還能有幾個小國家?皇上,您別不當回事兒,咱們自家的東西,得想法子保護好了才行!

    胤禛點頭,哄她:“好好好,朕知道了,若是當真要成立這樣一個制藥局,朕保證,不會讓人有機會偷走藥方!

    那這制藥局,就需得用忠心可靠之人了,宗室里面是可以挑選幾個人用,但太醫院也需得有一些便利,不然制藥局的人不懂配伍,做出來的藥萬一不好用……

    胤禛沉思,耿文華也就沒打擾,她起身往外面甲板上去。

    有人弄了魚鉤在釣魚,七阿哥被嬤嬤們帶著,扒著那木桶往里面看,還要伸手去抓水桶里的魚,周圍的侍衛排排站,有緊盯著水面的,也有緊盯著七阿哥的。

    耿文華走過去拍一拍七阿哥的腦袋:“抓到了嗎?”

    正在釣魚的人忙轉身,笑著給耿文華行禮:“給娘娘問安。”

    耿文華笑道:“是七弟啊,七弟倒是好興致。”

    頓了一下,一拍手:“這可真是巧了,你是七阿哥,他也是七阿哥,大七阿哥遇上了小七阿哥!

    允祐怔愣了一下,也忍不住哈哈笑起來:“娘娘不說,我竟是沒想到這個巧合,那我和小七阿哥,可當真是有緣分的很,既如此,我今兒這幾條魚,就送給小七阿哥了!

    小七阿哥也不知道聽懂沒有,反正是立馬伸出手雙手,抱著那木桶不丟開了,咧著嘴沖耿文華笑。

    耿文華拉著他小爪子給允祐行禮:“那你可得多謝謝你七叔了!

    倒也不是什么珍貴東西,所以耿文華收的一點兒負擔也沒有。

    允祐說起來靠岸補給的事情:“要采買些蔬菜肉類,娘娘可有什么要買的?若是想下去走一走也是可以的,不過只有兩個時辰,娘娘需得盡快!

    出了京城范圍,他們就將船上的旗幟給收起來了,若是假扮成尋常富戶,倒也是可以在岸上略走動一番的。但時間不能長 ,因為旗幟雖然沒有打出來,但是船隊的規模大小,還有船上的侍衛,這些都是掩蓋不住的。

    再者,皇上出了京城,這樣的大事兒,有時候地方上也是會提前收到消息的。

    所以,采買就需得抓緊時間,速戰速決。

    耿文華想了想,就帶了塔納下去買點心,沒

    帶胤禛,因為胤禛身份貴重,萬不能出事兒。再者,胤禛也還有事兒,他難得有些精神,就打算在船上辦辦公,處理一下政務。

    娘兒倆打聽了這城里最好的點心鋪子,坐了馬車去買,因著距離京城也有些距離了,這邊的點心和京城那邊的倒是略有不同,不過,就是不同,也能多買,現下天氣也熱起來了,買多了,可就放不住了。

    于是只能挑著最感興趣的買,買了點心再買路邊小吃,買了路邊小吃再買瓜果。走一路買一路,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耿文華才叫了塔納,兩個人急忙忙趕回船上。

    船靠岸的次數并不是很多,一路上也就靠岸了兩次。

    一次是因著時間比較緊,倒是沒讓當地官府發現,急匆匆靠岸,又急匆匆啟程。

    但第二次,可能是第一次停靠的消息也傳出來了,他們這邊靠岸不到半個時辰,當地縣衙就來了人。胤禛并未親自見,只允祐下船將人給攔住,隨后打發了。

    很快到福建那邊,耿文華是很著急去看看自己的船隊的,船上的東西當然是已經卸下來了。但船隊要修整,不光是船員要休息,船也需要檢修,所以船隊就還是?吭诘母劭。

    她著急的恨不能長翅膀飛過去看看,胤禛卻是不著急,帶了人先在當地轉悠一圈,福建這邊靠海,船隊也多,西洋來的東西也多,當地還有專門的洋貨街。

    論規模,當然是比不上廣州的十三行的,十三行當年也是康熙命人打造的,也有防范洋人的意思——聚集到一起肯定比分散開來好管理。

    但后來就成了洋人駐扎地,不光是有賣洋貨的街道,還有三個大教堂。教堂也有宣傳教義之類的,不過,只有發放免費食物的時候,那地方才會有許多人,平日里是沒什么人的。

    求神拜佛這事兒,百姓們是有很自己的理解的——國內的神仙還不一定給你干活兒,不一定聽得見你的請求呢,你找國外的神仙有啥用?指不定你說的話國外的神仙都聽不懂,那你求的事兒,國外的神仙能給你辦嗎?

    怎么說呢,這種邏輯……聽著居然還真有幾分道理。

    反正皇上是不用擔心他的子民會被這種外來的洋教給哄騙拐跑的。

    但這次是沖著福建這邊來的,廣州這邊一時半會兒也就顧不上了。

    皇上在外面轉悠,耿文華偶爾也會跟著,她那船隊將蒸汽機的圖紙給送到了京城,耿文華暫時沒打算做出來,F在來了這邊,索性就打聽一下,看這附近有沒有懂這方面的洋人。

    若是有,重金聘請,她就不信沒有錢拿不下的人,畢竟又不是買他們賣國的。

    連七阿哥和塔納都會被帶著在外面長見識,塔納先不說,七阿哥那是……被抱出去就沒有合上嘴巴的時候,實在是長這么大,他不光是第一次出京城,甚至是第一次出宮。

    宮里地方再大,能和在外面比嗎?他看什么都稀罕,看什么都想伸手摸兩把。

    胤禛都忍不住和耿文華嘀咕:“好奇心如此重,竟是一點兒沒有受驚嚇,朕覺得,這孩子日后很是適合跟著你學你那些本事。”

    耿文華糾正:“不是本事,物理化學這些,誰都能學,學好了,他自己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我做過的,已經是有了的東西,就不用他再來重復做了。若是有可能,我希望他日后來做電燈,火車……”

    說了兩個詞,察覺到不對,就轉頭看胤禛,胤禛停頓了一下,略有些遲疑:“我剛才沒聽清?你說做什么來著?”

    耿文華哼哼了一聲:“電燈!就是不用蠟燭或者燈油就能亮起來的燈,用類似于閃電那樣的能量。還有火車,這個我以前可是和皇上說過的,需得有蒸汽機,需得有軌道,需得有車廂!

    胤禛先問第一次:“電是什么?能量又是什么?火車這個且先不用說,你要求的那材料,朕一時半會兒,想不到更好的,再者,你這蒸汽機不也還沒做出來嗎?等做出來了再說!

    他忍不住心里的欣喜,臉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耿文華既然愿意說,那是不是也說明,她這會兒,愿意和他交心了?

    第232章 第 232 章 打算明年選秀呢。

    什么交心, 完全是胤禛想多了。

    耿文華還是那樣的性子,想到什么說什么,想不到的,就一個字不提。胤禛等了好幾天, 不見耿文華再提起那個他完全不了解的世界, 也就有些惋惜的……按下了激動情緒。

    其實想想也就知道, 從耿文華平日里是露出的那一星半點兒的東西, 就能窺探出來, 她所來的那個世界, 必然是恢弘又強大, 繁榮又昌盛, 是他想象不到的……平和安定的。

    那樣的世界, 耿文華就算是要描述, 一時半會兒的,大約也不知道從哪兒說起來。畢竟這世上可說的東西, 那可太多了, 不說別的,光是這衣食住行,三兩天能說得完嗎?

    所以他若是想了解, 就不能只讓耿文華自己來描述, 還是要他來猜測, 然后抽絲剝繭, 從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才可以,不然, 那樣大的信息量,怕是他聽完之后都得犯糊涂。

    若是心神激蕩之下再迷失了神智,那倒是得不償失了。

    耿文華還是得了機會上了大船, 她上的是領頭的船,一上甲板,首先看到的就是正沖前面的紅衣大炮,現下出行在外面的船隊,十之八九都是陪伴了武器的。但能配上紅衣大炮的,還是少數,耿文華這可是得了康熙的賞賜的,那紅打一炮自然是要放在最顯眼的地方,哪怕是不開炮呢,光是有這么一個東西放在這里,都是一種震懾。

    船隊的人還生怕紅衣大炮會被風吹雨淋,竟是給大炮做了木屋子,閑暇時候就將那木屋子給蓋在上面,只露出炮口來。用的時候一掀就能將木屋子給掀開了。

    耿文華伸手摸了摸大炮的身體,冰涼涼,光是摸著就有一種很厚重的感覺。

    她問船上的管事:“一次可以放幾個炮彈?打出來的射程有多遠?若是不停打,最多能打幾個?”

    管事對這種數據十分熟悉,不用回想就能回答出來。他們之前去西洋的時候,也是有遇見過海盜的,順便就將那海盜的事情拿出來距離:“對方是有三艘船的,船長叫……杰克,是個紅頭發的人,長的十分強壯,海面上遇到,他連招呼也不打,直接就要撞上我們的船,我們這邊是何英帶隊,立即發射了炮彈,雙方當時距離有二十米,炮彈正落在中間……”

    當然,那是對方的沖鋒船,就算是有傷亡,只要后面那兩個沒事兒,他們就還能繼續進行進貢。

    耿文華對對方的武器也十分有興趣:“用的也是大炮嗎?還是火銃?”

    隨著她過來的老七家的兒子,聽的也十分感興趣。他感興趣的不是大炮火銃這些,而是那些海盜:“他們的國家對于這種事情,管理的不嚴格嗎?而且,搶了船隊之后,他們要如何將多余的船只帶回去?是不是要將原本船上的人屠戮殆盡?”

    還是里面胤禛招呼了,耿文華才帶著便宜侄子,趕緊往船艙里面去了。

    這樣大的船,是分四層的。最下面是船艙,放的是船上的各種用具,還有糧食,以及衣服之類的東西,因為船艙比較冷,不太適合住人,有時候這里也會放一些需要低溫保存的貨物。

    二層是住人的,三層和四層都是放的貨物。

    住人的地方都是分成那種小格子,一個小格子住兩個人,上下兩層的床鋪,對面擺著一張小桌子,還有兩張椅子,兩個箱子,除此之外就再沒別的了。

    船上所有的東西都是特質的,茶壺是特質的,下面裝的是磁石,整個桌子都是鋪了一張鐵皮的,以確保東西放在桌子上不會因為晃動就甩下來。

    耿文華跟著胤禛上上下下的看一圈,對于船員和船上的士兵就新生憐憫,特意詢問了管事,現下他們出海是按照年來算的,一年的工錢,船員是有三十兩銀子的,士兵們則是四十五兩。

    三十兩——若是在陸地上,運氣好,風調雨順的年景,種地的話,至少十年才能攢的住。但在船上,這三十兩,就全是賺的,因為吃住是不用另外花錢的,你甚至可以在你到西洋之后,先拿自己一半兒的薪水,在西洋那邊采買了貨物帶回來,到了大清一倒手,指不定就能賺雙倍的錢回來了。

    所以,三十兩是最基本的工錢,能賺多少,也看你夠不夠機靈,眼光夠不夠好了。

    耿文華就吩咐管事準備些布匹:“一人兩套衣服,一套四件套,也算是獎勵了。下次出海,若是還愿意跟著去,就繼續帶著。若不愿意跟著去,還要再招些新的人手。”

    新人手到船上不一定能適應,還不如用老員工呢。但你要用老員工,也得人家愿意跟著去,一下子就賺夠了十年能賺的錢,大部分的人是更愿意拿著這筆錢回家買地蓋房子,娶妻生子安穩下來的。

    所以,想要讓

    這些老員工心動,一方面是這個工錢給到位,一方面呢,也需得主家大方仁義,很多的人,還是更愿意念情分的。

    這些東西都是紡織廠那邊出,從江南送過來也不用多少功夫,走水路也就是兩三天的事兒,所以管事很快就應了下來。

    又和耿文華商量下次出海的事情:“若是今年還要出去,需得抓緊時間了,趕在冬天之前出去,若是今年不出去,那就需得明年春天!

    耿文華沉吟了一下才說道:“那就明年春天,正好多一些時間來準備貨物。之前你們準備的都是布料和瓷器,這次可多準備些別的,胭脂水粉在西洋可有市場?”

    管事微微搖頭,西方有自己的胭脂水粉,她們的化妝要求,和大清的要求也不同。大清的化妝是講究一個濃淡適宜,可西方那邊,更流行將一張臉整個涂成白墻一樣。

    耿文華就笑道:“既如此,那香水呢?我聽聞西方很是流行香水。”

    管事頓時來了精神:“這個確實是十分流行,那邊的人……體味比較重,而且他們的街上很是臟污,無論走在哪兒,鼻子里都是一股子……”

    這話說出來有些太惡心了,管事也就頓住了。

    耿文華自能明白,就笑道:“那讓人多帶著香水香料之類的,香料嘛,就選那種味道比較強烈的,告訴他們可以熏衣服用,還有香露,回頭讓人多采購一些這方面的。”

    和管事定下來了采購單子,眼瞧著時間差不多,耿文華才跟著胤禛一起下船。

    胤禛拉著她的手,好確保她不會摔跤,等她踏上了碼頭站穩了,胤禛也沒松開,而是笑著問道:“這一次船隊,總管賺了多少?”

    耿文華抿抿唇,偷偷對胤禛豎起來幾個手指頭,胤禛頓時吃驚:“三百萬?”

    朝堂上一年的稅收,也才不到八百萬。

    耿文華點點頭:“這是算上了帶回來的那些寶石,但這些寶石并未出手,還有一部分壓在手里,若是等出手,就是三百萬。出不了手,那就是兩百萬,但目前來說已經是回本了,所以若是這些寶石不能出手,大不了我就自己留著了!

    她頓了頓才說道:“西方那邊也有紡織業,并且和大清相比了,也是有些不相上下的!

    但她們那邊是紡布比較厲害,絲綢這方面,還是只能看大清的。

    耿文華若是要在布料這上面賺錢,她自己那紡織廠里的布料,就不好再運送過去了 ,所以這次是要挑選價值更高的絲綢。

    胤禛笑道:“民間布料,現如今已經是大清最低的時候了,你難不成還想將布料再給降價嗎?紡織業到如今這一步,你可以略緩一緩了,不然接下來,怕是會出問題。”

    一個是棉花的種植問題,一個是低價棉布對市場的沖擊問題。

    耿文華若是步子跨的再大一點兒,怕是就要被市場給練手抗議抵制了。所以維持現在這個價錢,□□一段時間,是很有必要的。至于她說的在新疆種植棉花這個事兒,胤禛近期也在考慮。

    新疆那邊,是不用考慮耕地夠不夠用的問題的,地廣人稀,那邊只有人不夠用,沒有地不夠種的說法。

    所以這個遷移人口,就可以考慮一番了。自古這人口遷移,只兩個法子,一個是強硬的,朝廷發布召令,但如此一來,難免百姓抱怨,民怨起,那朝廷可就兩頭顧不好了。另一種呢,是朝廷給與獎勵,愿意遷移過去的,朝廷可以給銀子給土地,甚至可以分房子。

    但朝廷需得有錢,現如今,國庫也拿不出那么多銀子來。一個是之前攤丁入畝,將稅收給取消了一部分,另一個呢,是火耗歸公,但朝廷又需得補上官員們損失的那一部分,哪怕不能全補上,至少也得補上三分之一,否則長此以往,怕是會滋生官員貪污受賄的心思。

    朝廷這進的少的,出的多了,本身康熙那會兒留下來的國庫不足的問題才略得到緩解,現在又開始緊張起來。

    所以讓朝廷拿出這部分遷移人口的錢……朝廷也是囊中羞澀,拿不出來。

    那就還剩下最后一個辦法了——流放。

    大清流放罪犯的地點多是寧古塔,少部分才是西邊,日后,指不定能往新疆西藏這兩邊考慮考慮?

    他正想著,就聽耿文華提醒道:“皇上,這遷移人口是個法子,但也有另外一個法子啊,皇上總覺得人口少,那是因為大部分的人口,并不是在朝廷手里,而是在奴隸主手里,皇上既然取消了大部分的賤籍,那可曾想過取消奴籍?”

    胤禛立馬皺眉,奴籍和包衣還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制度,但也是有些相似之處的。最重要的是,滿人入關之前,這個奴籍,也是滿人的一個很重要的統治政策。

    若是要取消奴籍,怕是會動搖滿人根基。

    胤禛并未說話,耿文華也就沒繼續說下去了,她現在要對一個帝王說,解放奴隸,解放人民,打倒封建主義……怕不是嫌棄自己脖子上的這個腦袋太重了,想要扔掉了。

    兩個人在福建這邊停留了十多天,隨后轉道廣州,因著耿文華想見識廣州十三行,所以他們是特意繞道到這邊的。

    因為胤禛很是不喜歡南方這天氣,總覺得又濕又熱,他本身就是個不喜歡熱的人,這種潮熱地區,若非必要,他絕不會主動來。但奈何耿文華喜歡,因為這種環境,雖然蚊蟲多了,但是水果也多啊,雖然總會下雨,但也能見識更多菌菇啊。

    再說了,她以前是沒少來這邊旅游的。廣東這邊怎么說呢,飲食文化全國聞名。

    所以既然難得來了,她自然是要吃個夠的。

    自打進了廣州,她就嘴巴不聽了,不到飯點的時候是吃水果,過了飯點吃點心,飯點的時候必要吃湯水,得空了還要去外面找糖水鋪子溜溜縫。

    為了感受這邊的煲湯文化,她還特意請了當地的大夫來咨詢這個煮湯的事兒,看她現在這個體質,吃些什么好。

    胤禛看她有興趣,也免不了跟著湊趣——畢竟大夫都請過來了,那給一個人把脈和給兩個人把脈,有什么區別?

    還真有區別。

    耿文華身體好,所以她可以吃湯,胤禛身體內燥又熱,所以他喝涼茶。

    一個鮮的舌頭都要吞下去了,一個苦的舌頭都沒辦法收回去。

    但怎么說呢,效果還是挺明顯的,耿文華吃了半個月,臉色紅潤瑩白,胤禛喝了半個月,大肚子就縮下去一點兒了。

    耿文華也見識了廣州十三行,見了不少從西洋那邊來的東西,什么西洋鏡就不說了,大清早就有了這種鏡子,不算稀罕。但是西洋有一種布料,叫提花布,在耿文華看來,就是那種蕾絲花邊布料,這種大清是沒有的,十三行這邊就

    賣的有些貴。

    另外還有絲襪,她一直以為絲襪是五十年代的產物呢,沒想到現在西方竟然就有。當然,質量是比較一般的,而且因著價錢昂貴,是很少有人買的,因為不劃算。

    西洋和大清的文化是很不一樣的,在大清,幾千年來的認知了,腳這個東西是非常私密的,不可以隨便給人看的,所以你那絲襪再好,穿在里面有什么用呢?再者,穿著也不如棉襪舒服啊。

    所以這個東西就很滯銷,耿文華當然也沒買,她買了也用不著是不是?

    還有就是她比較感興趣的鋼筆的雛形了,類似于抽拉的那種針管,下面是鋼片,中間有一道很小縫隙,是給墨水提供下滑的通道的。這種東西,鞋帶十分方便,寫字也很流暢,耿文華很是喜歡,索性多買了好幾個。

    再有就是西洋服飾了,因著胤禛比較喜歡裝扮,所以也買了些。

    胤禛實在是不愿意喝涼茶了,催促著耿文華趕緊啟程,他們就繞四川那邊回了京城,順道見了四川的大將軍岳鐘琪。

    耿文華也順便見了一下這個很是有名的,大清難得的漢人將領之一。

    怎么說呢,岳將軍那相貌倒是極好的,可能是因著四川多出美人,無論男女?

    看見美好的東西,耿文華也是欣賞居多,這一欣賞,就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岳將軍府上的公子,今年多大了,可曾婚配?”

    岳鐘琪忙恭敬回到:“回娘娘的話,犬子今年十五,不曾婚配。”

    耿文華先想到的塔納,但頓了頓,也就岔開了話題:“小將軍年少有出息,將來必定能有一門美滿婚姻!

    小將軍也是要上戰場的,再者,岳鐘琪家里妻妾不少……若是子肖父,那對塔納來說,這婚事就不一定好。

    她是女眷,頂多也就是問幾句岳鐘琪后院的事兒,所以問完也就趕緊走人了。

    等胤禛和岳鐘琪談完話回來,都已經是月亮掛在半空中了。耿文華等的都快睡著,被開門聲驚醒,一抬頭,看見是胤禛,就忙起身去更他更衣。

    胤禛還記著她那問話呢:“你可是打算牽線賜婚?”

    “不過是問了一句,岳將軍相貌英俊,想來岳小將軍該也不差!惫⑽娜A笑著說到,頓了頓說道:“再者,為將領者,英雄氣概,若是能嫁給這樣的人才,多的是女子愿意。”

    私心里的話就不要說了,說也不好聽。

    胤禛就點頭:“你倒是提醒朕了,那回頭朕可以給岳小將軍賜婚,宗室之中……”

    他壓根就不提塔納,倒不是怕岳小將軍上戰場,而是在他心里,塔納還小呢,至少還有七八年才能成親,岳小將軍都已經十五,能再等八年嗎?

    就算是能等,那身邊必然也是有不少侍妾了。

    這種事情呢,若是放在兒子身上,只要內院安穩,胤禛還覺得多子多福呢,但若是放在女兒身上,那就不行了。

    就是如此雙標。

    倒是宗室里面也有不少適齡的,不過,還是那句話,滿漢不通婚。若是要賜婚,首先就是要打破這個壁壘。

    胤禛如何沉思,耿文華就不去管了。她連著趕路一段時間,十分疲憊,幫著胤禛更衣之后,就只想倒頭睡下,幸運的是這一晚上也睡得好,一夜無夢。

    等回到京城都已經是快臘月了。

    這一趟出去,從京城走山東,又到福建兩廣,再繞四川到甘肅,從甘肅過蒙古回到京城,總共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不說胤禛整個人黑瘦了許多,就是耿文華,都覺得疲憊的很。

    回到永壽宮,先是是大睡了一天一夜。

    至于胤禛,就沒這樣的好福氣了,他這一回來,朝中堆積的折子需得看,有些事情早些時候不是那么要緊的,就沒送到巡視途中的,這會兒也需得解決。

    胤禛忙的連吃口飯的時間都沒有,還是弘歷和弘晝進宮幫忙,才算是讓胤禛也略松口氣。

    隨后就是冊封弘晝和弘歷了,不管是弘晝還是弘歷,之前的差事都辦的很好,再加上這段時間守在京城,兄弟兩個也算是和睦相處,遇事兒有商有量,雖然年幼,卻并不冒進,穩重得體。

    胤禛很是高興,覺得這兩個兒子還算是有出息,所以就冊封他們為貝子。

    弘歷是四貝子,弘晝是五貝子。

    除此之外,弘歷也做了阿瑪了,富察格格生了個阿哥,是他的大阿哥。鈕祜祿氏很是喜歡,來永壽宮請安的時候也時常提起來這個大阿哥:“和弘歷長的簡直是一模一樣,十分機靈,現下才兩個月大,看著竟像是認人了,除了親額娘,竟是誰也不要抱!

    耿文華笑著點頭附和:“是嗎?那可真是個聰明孩子,回頭等三個月了,也抱進宮來我瞧瞧!

    她自己算一算日子,點頭:“過年就差不多能帶出來了!

    現如今小孩子夭折率比較高,所以小孩子不到三個月,是很少會被抱出門的。有些人家,甚至養到一歲上下,才會抱出門讓人看。

    一個是怕外面風邪,二來是怕人多,小孩子容易被驚嚇住。

    耿文華就算是帶弘晝和七阿哥在外面玩耍,也多是在府里宮里,少有帶出去的,也是大了些,才帶出門。

    鈕祜祿氏點頭應了下來,就問耿文華:“五阿哥年齡也不小,現如今也做了貝子,這婚事是不是也該提起來了?他和弘歷差不多年紀,弘歷都做了阿瑪了。”

    耿文華就笑道:“確實是該提起來了,之前皇上還正說,打算明年選秀呢!

    鈕祜祿氏有些詫異:“選秀?那這個年齡……”

    耿文華沉吟片刻:“就按照上次的來,上次不是已經改成十五到十八了嗎?女孩子,其實還是成親略晚一些才好,生育時候身體也才更結實,也更容易生出健康的子嗣來。”

    她不想和鈕祜祿氏討論未來兒媳的話題,就問道:“富察格格生了大阿哥,那弘歷可是要給她請封側福晉的位置?”

    鈕祜祿氏立馬搖頭:“那倒是不用,雖說是生了大阿哥……但孩子還小!

    還不知道能不能站得住呢。

    第233章 第 233 章 皇上放心,我也才能安……

    再者, 最重要的事兒,弘歷也不過是個貝子,按規矩,也只有一個側福晉的名額, 現如今已經冊封了那拉氏, 那別人就是再如何, 也只能是等著了。

    不說弘歷府里有個生了阿哥的富察格格了, 那還有個很是得寵的高氏呢, 誰不想晉封側福晉?那是她們自己不愿意的事兒嗎?那是規矩不允許的事兒。

    耿文華和鈕祜祿氏說了一會兒的話, 顧答應和陸答應也就過來了。她們兩個之前在莊子上教導女工用縫紉機, 本身紡織廠的女工是沒多少的, 就算是一次教導二三十人, 一次教導半個月, 也頂多半年就能完成。但架不住弘晝那邊又將江南紡織廠的女工給送過來學。

    而且,周邊有聽聞有這消息的小戶人家, 自覺能買得起縫紉機的, 也要湊過來學一學手藝——就算是自家將來買不起縫紉機,那不還能到紡織廠來應聘嗎?

    所以耿文華和胤禛在外面轉悠了多長時間,顧答應和陸答應就在外面消磨了多長時間。

    這次回宮, 也是給耿文華請安, 之后還是要去紡織廠那邊的。

    那邊日子清苦, 但是過的有聲有色啊, 整日里被人包圍著,恭恭敬敬喊先生, 那滋味別提多痛快了。而且,大多女工是十分有良心的,會自己私底下做些東西送給她們, 或者是荷包,或者是手帕,或者是鞋墊子,或者是自家腌制的小咸菜。

    東西不是很貴重,但顧答應和陸答應本身也不是什么高門大戶出身的人家,還覺得這些東西也挺好。

    耿文華一問起來紡織廠的事兒,兩個人就笑起來:“現如今已經有八成的人都會用這縫紉機了,娘娘所托,妾身不負娘娘!

    陸答應就又有些忐忑:“若是都學會了……娘娘,妾身和顧答應可是要回宮來?”

    在外面自由自在時間長了,再回到這逼仄的皇宮……說實話,皇宮看起來大,但這么大的地方,分成了一個個的小宮殿,單獨一個宮殿,那當真是地方不算大,再加上伺候的人,那真是狹小的很。

    若是耿文華這種位份高,得寵的也就算了,住的地方就算不大,但能到處走走散散心。像是她和顧答應這種不受寵的,整日里除了住著的宮殿,連御花園都不怎么能去,皇宮這地方,對她們來說,真不算什么……很讓人真心喜歡的地方。

    宮墻還高,一年到頭連點兒風都不常有。

    耿文華沉吟了一下:“暢春園那邊有幾位太嬪生病了,本來該是本宮親自去探望的,但本宮這段時間有些忙,所以想讓你們過去看一看!

    這就跟組織人去養老院一樣,耿文華心里忽然浮現的這念頭,將她自己都給囧了一下。其實暢春園現在還剩下的太嬪們也不算多了,她們都是無兒無女的,留在暢春園被統一照顧,吃喝方面是不愁的。

    當

    然,也怕伺候的奴才有背地里虐待之事兒,所以年年呢,宮里都是要派人前往暢春園探望的。真若是出現了先帝妃嬪被奴才磋磨的事兒,那胤禛的名聲估計得再被人給糟蹋一次。

    那拉氏在的時候,也偶爾會親自去,或者是叫了齊妃去。

    現在是耿文華做主,耿文華之前也親自去過,也打發鈕祜祿氏去過。

    陸答應只要聽見不用回宮,那眼睛立馬就亮了:“這去暢春園,可要妾身準備什么?”

    “并不用特意準備,回頭太醫院那邊自會安排太醫過去請脈,你們若是愿意,帶一些手帕荷包,也算你們的心意。再者呢,這不是眼看過年了嘛?你們到內務府去問一問,可有戲班子閑著,到暢春園去走一趟,太嬪們年紀大了,等閑也沒個打發時間的,唱兩出戲,也能高興高興!

    耿文華笑著說道,又叫鈕祜祿氏:“再讓御膳房準備些點心,適合老年人吃的,不要油炸的,免得吃了上火!

    鈕祜祿氏也應了下來,說完了正事兒,耿文華也就打發她們各自回去了。

    這宮里的事情呢,就看你操心不操心,你要是操心,處處都是事兒,你若是不操心,那事事有定例。耿文華不太喜歡操心,但也不得不操心,她若是不知道這宮里的貓膩也就算了,但偏偏不湊巧,又讓她給遇上了——是塔納回來好奇的問了,她聽人說起來對食,對食是什么呢?

    對著臉一起吃飯嗎?

    耿文華剛聽的時候差點兒沒忍住火氣,但看著塔納那懵懂眼神,又不得不按下火氣:“對食就專門說宮里的太監和宮女的,他們就像是民間普通男女一樣,結為夫妻,男人力氣大,能幫忙做一些粗活力氣活兒,女人細致,可以幫忙做一些縫補漿洗的活兒,你讀書的時候不也讀,陰陽調和嗎?雖說太監和尋常男子不同了,但畢竟也是從男人過來的,不過也因著他們和男人不同,所以這不叫成親,這叫對食,也就是互相幫襯!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但這事兒……也并一定就是好的,民間尚且有看上女子美貌就強占民女的,這宮里有點兒權勢的太監,怕是也更愿意做個威風凜凜的!

    這事兒說出來是有些齷齪惡心的,但塔納年紀不算小,再者,一味的隱瞞哄騙可不是什么好的教育法子。耿文華多少年前就不用這法子了,該說的就說,該教導的就教導。

    所以這對食的事兒,也是需要徹查的。

    兩個人若當真是有情義——也并非是非得做那種事兒才算是夫妻,兩個人困境之中相互扶持,共同度過難關,這也算是夫妻之間情分,情分是真,情義是真,那耿文華就可以罰一頓板子,或者罰沒些財產,再將人給驅趕出宮。

    若是有人靠著身份權勢強占,這種事情不光是發生在太監對宮女身上,也有宮女對太監。有些剛入宮的小太監,眉清目秀,長的也算是可人。

    宮里這地方……就算是清朝有規定,年滿二十二就可以出宮去,但大多時候,有些人是知道了太多主子的秘密,是不會被放出宮的。

    要不然,也不會每次主子開恩的時候,有許多人要走門路,送銀子,這才能在自身條件都滿足要求的時候,得一個出宮的名額。

    男人會心理變態,女人自然也會。

    所以兩方面都要查,查問清楚,強迫的一方會被送到慎刑司,被強迫的一方則是會得到強迫一方的財產做補償。

    當然,出了這事兒,宮里也是不會將人給留下的。

    也幸好是這幾年宮里的主子越發的少了,否則耿文華這樣處置,估計宮里又要小選了。

    這事兒是趕在年前完成的,耿文華特意讓嬤嬤們各處都說了,宮里是不許有對食的事兒的,若是實在忍受不住寂寞,就自己申請出宮去,到了宮外想如何就如何。

    但既然進了宮,誰想再被趕出宮去呢?

    一時之間,宮里的宮女太監們,竟是連走路都要分成兩邊,多看對方一眼都要小心翼翼了。

    轉眼也就過完年了,胤禛興沖沖的來找耿文華:“給你看個好東西!

    耿文華本來正在看書呢,聽著這話,就來了幾分興致,端正的坐好了:“什么好東西?可是誰又進貢了什么寶物?”

    胤禛是不收這種私底下的孝敬的,因為他怕一旦開了先例,就會引發下面官員進貢寶物的風向。若是官員自己掏錢買也就算了,但萬一是聽說誰家有,人家不愿意給,又強硬奪取來的呢?

    最怕的是那種,當地特產,但采摘又十分困難,獲取一點兒就需得無數人命去填的那種野生寶物。

    傳出去人家不會說是官員諂媚,只會說是他這個皇帝昏庸奢靡,喜好寶物。

    所以就算是有什么稀罕東西,他也都是讓人給遣送回去,還順便要斥責這個官員一頓的。頂多了,是在遣送回去之前,拿過來和耿文華一起欣賞欣賞。

    耿文華還以為,這次也是如此呢。

    沒想到那盒子打開,露出來一個長滿了綠毛毛的饅頭。

    是的,就是一個長滿了綠毛的饅頭。

    耿文華張張嘴,一時之間,覺得自己的心情上下起伏的有點兒多。她還以為自己能看見什么絕世珍寶,就一個發霉的饅頭……等等,發霉的饅頭!

    耿文華目光炯炯的看胤禛,胤禛笑瞇瞇的:“總共二十多個饅頭,全都長毛了,按照你說的,都是這種綠色的。接下來是不是就能按照你說的,刮下來,然后用來做青霉素了?但是,你確定這東西,真能治?這饅頭長成這樣,該是壞了吧?人吃了會拉肚子的吧?”

    胤禛還是有些不太明白:“吃了會拉肚子,嚴重會脫水死亡的東西,能治。俊

    耿文華很嚴肅:“皇上也說了,吃了會死人,所以這東西,如何用,用多少,就是個需得仔細認真對待的事情了,否則是真會出人命的!

    胤禛也嚴肅了幾分:“你說得對,那朕就讓太醫院去做了?”

    這東西培養出來了,再做成青霉素就是比較簡單的事兒了,大清也是有蒸餾法子的,以前耿文華還自己弄過蒸餾裝置呢。

    太醫院花費了兩三天時間,得到了一小碗兒的透明的,青霉素液體。

    用玻璃瓶子裝好了,再用橡膠圈一套,蓋子就能嚴絲合縫,一點兒不會讓里面的液體接觸到空氣。

    剩下的事兒,耿文華就不用管了,她又不會試藥,也不會用藥,那一個人該用多少,她就沒什么主意了。當然,她也會提醒這些太醫,這藥是不能入口的,畢竟發霉的饅頭誰也不會去吃,吃了就可能拉肚子死人。所以最好的用藥辦法就是注射,注射也是需得針管的。

    針管這東西,大清現在有比較先進的燒制玻璃技術,還是能做的出好用的針管的。

    再有就是要做皮試,若是有嚴重反應的,那就是不能用。若是沒有嚴重反應,那就能用。

    幸好的是,怡親王并沒有嚴重反應。

    本來這藥剛做出來,是不能用在怡親王身上的。但事情就是那么湊巧,怡親王在倒春寒的時候病發了,他那病情拖了好些年 ,一年比一年更壞。

    這次一生病,整個人立馬就動彈不得了,雙腿紅腫僵硬,身上高熱,而且渾身骨頭疼的就像是里面有許許多多的螞蟻在啃咬。

    太醫院將這病情一報上來,胤禛當即就忍耐不住,親自出宮探望去了。

    胤禛和十三十分要好,見十三生病,恨不能以身相代,但他就是再怎么想,也沒法子代替。

    十三素來要強,但此次病情嚴重的他在胤禛面前都有些繃不住,時不時要喊一聲疼。

    胤禛紅著眼眶在屋子里轉悠了兩圈,叫了太醫院的院正來:“那青霉素,你們試了多少人?”

    院正一聽這問題,就知道胤禛打算,頓時有些心驚膽戰:“不過才試了十來人而已,病情各不相同,有發熱的,有受了外傷

    的……”

    但沒有一個,是怡親王這種病情。

    胤禛只問道:“那病愈了多少?”

    院正就好像看見了點兒微末的希望:“總共十二人,病愈十一人,死亡一人!

    十二個就死了一個,這個比例,其實是很高的。

    胤禛有些猶豫不決,怡親王卻是主動提出用藥:“反正也已經如此了,死馬當活馬醫,若是這藥對我有用,那臣弟就是得天垂憐,還能再為四哥分憂。若是這藥對我無用……四哥也不要遷怒別人,我老十三疼了這么些年,四哥就只當我是終于解脫了。”

    最壞也不過是死了。

    他并不是不能接受死亡的人,他擔心的是他四哥接受不了他的死亡。

    胤禛深吸一口氣,怡親王又說道:“四哥,求求你,臣弟愿意用藥!

    十三疼的一腦門的汗水,身上的衣服換了一件又一件,可只要疼痛在,他就一直沒辦法安歇,連閉上眼睛休息片刻都做不到。

    胤禛閉眼片刻,眼淚都下來了,睜眼再看見十三懇求的表情,他才點頭:“好,用藥!

    太醫也是心驚膽戰的,先做了皮試,然后按照耿文華說的,在胳膊上找血管,他不敢用多了,只按照最小劑量來用。

    藥被推進去,不光是胤禛,十三也是目光緊隨著那針管。

    注射進去,誰也不知道那藥多久才能起到作用,胤禛為分散十三注意力,索性就坐在床邊陪他說話,又怕他耗神,就不說朝堂上那些事兒,只說自己去福建的那一趟見聞。

    說著說著,忽然沒聽見回應了,胤禛怔愣了一下,低頭一看,就見十三閉著眼睛,臉上一片祥和。

    胤禛心里大駭,身體都要哆嗦起來了,一聲太醫,怎么都喊不出來,正在焦灼之際,就見十三的胸口有起伏,猛的一下,他這一顆已經跳到了嘴里的心,就又猛然落下來了,砸的他有些頭暈眼花,險些連坐都坐不住。

    這會兒,堵在喉嚨里的聲音才算是被放了出來:“太醫!快,太醫!”

    屋子角落里站著的太醫立馬沖上來,伸手就給怡親王把脈,然后,臉上就露出些喜色來:“王爺是睡著了……”

    胤禛凌晨時候才回宮,都快天亮了,他帶著一身冷氣進來,也不管耿文華是不是在睡覺,抓著耿文華的手就笑道:“十三好轉了些,你說,這藥起效如此快,又如此有用,十三是不是很快就能痊愈了?”

    耿文華被他嚇一跳,等聽清他的話,本來半夜被吵醒的怒氣,就忽然變成了……可憐心疼。

    治愈是不可能的,十三的病情,在現代都不一定有特效藥能治愈。

    所以這藥,頂多是能讓他略減輕一些癥狀,消除一些并發炎癥,緩解一下痛苦。不過這個,胤禛暫且是不知道的。

    但這樣,也已經算是很好的結果了,畢竟在這之前,太醫都是對十三的病情束手無策的,十三疼起來,甚至連止痛藥物都不能多用的。

    她默默坐起身,反握住胤禛的手:“皇上,我知道您和怡親王素來兄弟情深,怡親王生病,您恨不能以身相代,但是……”

    這話可怎么說好呢?怎么說才能讓胤禛覺得,她不是在詛咒十三,而是實話實說呢?

    難怪歷史上少有魏征這樣的人,實在是……不是誰都有二鳳那樣的容量的。實話不好聽,所以,有時候這實話,也是不太好說的。

    但胤禛多聰明的人,耿文華這一停頓,他就察覺出了問題。

    他有些艱難的問道:“所以,這藥,并不能治好十三?”

    耿文華嘆口氣:“妾身并不曾學醫,現如今太醫院的幾位太醫,就已經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夫了,若是他們都沒法子,那這藥,也就只能是緩解一下怡親王的病痛。”

    從沒聽說過青霉素能治療骨結核的。

    就算是十三從沒用過消炎藥,第一次用,效果十分顯著,但耿文華也不敢打保證,說這藥就真的能治愈十三的病情。

    當然,她心里也有點兒隱秘的期盼,就是說,從未接觸過這一類藥物的,頭一次用的,或許有超越期待的療效,但這種事情呢,哪怕是做大夫都不敢保證,她一個外行,還是少給人許這種空頭夢了。

    胤禛頓時沉默,黑暗中坐在床邊,那身形就像是個失意人。

    耿文華也沒有多說什么,而是一下一下的伸手拍著胤禛后背。

    良久,胤禛伸手擦一把眼淚:“算了,就算是……至少十三今晚上能睡個好覺。若是能減輕他痛苦,就算是有朝一日……他也能走的安心些!

    耿文華這邊不敢給胤禛打包票,然而她沒想到,第二天太醫院竟是給胤禛打了包票了——說是怡親王此次病愈的可能性很大,但因著骨癆是極易復發的病情,所以若是怡親王日后稍有勞累,怕是就要復發,說是治愈,但又不是徹底根除。

    饒是如此,胤禛就已經很是驚喜了,連忙將太醫院全部召集到一起,一起為怡親王會診,然后共同制定藥方。

    耿文華都沒忍住詢問了胤禛:“那藥方是怎么配置的?”

    “以清熱消毒為主,激發腎臟為輔……”胤禛是懂得一些藥理的,說起來頭頭是道。

    總之,就是趁著現在怡親王體內炎癥消除,激發怡親王體內生機,再將病灶給滅掉。

    耿文華好奇的很,趁著胤禛再去探望怡親王,她自己索性也跟著去了。

    怡親王正在扎針,那雙腿上,甚至腦袋上,都密密麻麻的扎著許多針,耿文華只看一眼就覺得自己眼睛疼,趕緊轉過頭來,抓著十三福晉的手問道:“十三弟這幾日如何了?”

    十三福晉臉上也稍微有些笑意:“好多了,晚上能睡得安穩了,白日里也不如何喊疼了,以往若是病情復發,他總是疼的夜不能寐,白日里連飯菜也吃不下去!

    人呢,就是得睡覺得吃飯,生病了尤其是要睡覺吃飯,不然你這精神不足,病情就越發的不容易好轉。

    十三福晉也知道這青霉素的事兒,她給耿文華行禮:“多謝娘娘,若非是娘娘,怕是十三這次要撐不下去了。娘娘就是我們夫妻的救命恩人,娘娘大恩大德,妾身銘記于心。”

    耿文華忙擺手:“不用不用,不過一些小事兒,我既然想起來了,若不說出來,豈不是耽誤了十三弟?再者,這天下百姓若是能因此受益,也才算是我的功德了。你們若是有心,日后可得好好養著身體,如此皇上才能放心,皇上放心,我也才能安心。”

    總之,她就是為了胤禛,為了天下百姓,可不是為了拉攏十三。

    十三福晉只彎腰行禮,至于耿文華說的話,她自會記住的。

    胤禛要留下來陪著十三說話,耿文華就和十三福晉到花園里面轉悠,又說起來十三的庶長子:“已經成親

    ,十三爺做主給分了家,他帶了他額娘在外面住,現下只剩我們娘兒幾個,倒是清靜的很!

    第234章 第 234 章 有段時間沒見著人了。……

    十三的嫡子, 是生在十三最艱難的那一年里,也因著十三福晉那會兒一心是撲在十三身上,所以難免有些疏忽這孩子。孩子大了,才發現略有些木訥, 膽子有些小。

    哪怕這些年十三這一字并肩王做的, 滿朝堂, 滿天下都知道怡親王得寵, 甚至官場上還有一種比較隱晦的流言——皇上的話你可以不當回事兒, 但怡親王的話你必得當回事兒。若是皇上和怡親王對一件事兒的處理方式相反, 那務必要按照怡親王的法子來。

    后面這句, 那是真是發生過的, 當地官員上了折子重新詢問, 胤禛還特意批示是他寫錯了, 讓人謹遵怡親王叮囑。

    饒是十三如此有權有勢,那孩子的性子已經養成了, 就不好改了。

    十三福晉和耿文華說這些呢, 也是因著馬上要舉辦的選秀的事兒。她想給這孩子挑選個性子比較活潑些的福晉。

    這種事情呢,耿文華就笑道:“回頭我讓人將那秀女的名冊給送過來,你先看一看, 若是有看上的, 回頭到宮里再見一見。”

    見個面, 問問話, 也好了解一下真實性情。

    畢竟這兒媳婦兒進門呢,大部分時間是要和丈夫婆婆相處的, 還是要十三福晉自己來選才好。

    再者,耿文華還打算給弘晝相看呢。

    以前她還想著,歷史上弘晝和他的福晉感情是十分要好的, 要不然就還選了這歷史上的人選。卻不料呢,人家去年成親了,年滿十七了。

    男孩兒嘛,像是弘晝,如今還沒成親也不用很著急,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同樣的,皇帝的兒子不愁娶不到媳婦兒,所以弘晝能耽誤到現在。

    可女孩子,到了十七八,年歲正好,若是這時候不嫁人,再等就是老姑娘了。再者,宮里也沒什么信兒,人家也沒參加上一次的選秀沒留牌子,所以到了年齡成親,這也是很正常的事兒。

    沒了這個人選,耿文華就不得不重新開始挑選起來。

    這次她看上的是章佳家的一個姑娘,今年十六,她阿瑪也是胤禛心腹大臣,為人耿直,素有才能,前年才回的京城,之前一直是在外面做武將。

    那姑娘生的不算是花容月貌,卻也清秀可人。最重要的是性子好,和氣,又很有主意——她額娘去的早,家里就一直是她做主。她阿瑪并未再成親,她上面有個哥哥,也是前年成親。

    弘晝那性子呢,愛玩兒,這是天性,改不了的,哪怕有耿文華壓著,從不會耽誤正事兒,但辦完了正事兒若是有空,也照樣是會玩兒幾天的。

    他這樣的性子,要找個同樣喜歡玩兒的,那指不定夫妻倆越玩越嗨,什么正經事兒都給耽誤了。

    就是這樣性子比較包容,又有耐心,又有主意的,指不定才能制住他。

    耿文華既然是看好了,她問過胤禛的意思,見胤禛并不反對,自然是要留牌子了。弘晝找了借口去御花園那邊偶遇,怎么說呢,初見是沒什么特別的感覺的,只覺得這姑娘的眼睛生的好,相貌呢,也就那樣。

    但等成了親,弘晝慢慢就發現,她額娘是真給他費心了。就他媳婦兒這性子,他在外面甭管多鬧心,多著急,只一回來,看見他媳婦兒坐在那兒,他就覺得心里猛然冷靜下來了。

    這個好處,弘晝現在暫且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自家額娘是不會害自己的,所以雖說見人家生的尋常,卻也是抱著要好好經營這婚姻的態度的,等送秀女出宮的時候,他還特意騎馬來相送。

    等他將人送到門口,這賜婚的圣旨也就下來了。

    胤禛干脆得很,一步到位,既然要成親了,那順便就將府邸給建造起來吧,也不要太遠,廉親王已經死了,弘旺也已經帶著家小搬走了,那王府現在還是空著呢,正好,修一下,給弘晝做府邸吧。

    至于說這個逾制的問題,畢竟那府邸現在是親王府,弘晝現在也就是個貝子,也無妨,暫且將用不著的院子給封了就是了。

    弘晝搬家,弘時是挺高興的,他這幾年不用進宮去請安,十二叔也不會天天來對他念孝敬,更不會一天三問問他對不對的起汗阿瑪了,他這精神頭就慢慢的養回來了。

    但大家都知道他是被皇上厭棄的,所以也沒幾個人和弘時交好,弘時等閑也不出門——想出也出不去,十二雖說不擔任教導的責任了,但畢竟是名義上的父子,還是要確保弘時不會闖禍的,再者,胤禛也交代了他讀書,相當于是半圈禁的狀態,之所以說是半圈禁,是因著弘時福晉董鄂氏,是能隨意出門的。

    整個府里,也只弘時不能隨意出門。

    現在弘晝住過來了,就算是弘時還不能出門,可哥兒倆若是站在墻邊上喊兩句,對方也還是能聽得見的。

    就這樣的,趕在八月之前,弘晝的府邸修好了,這婚事也就辦起來了。

    耿文華坐在上面,看著一對兒新人在她面前跪拜,那心思,一時之間真是復雜得很。她剛穿越來的時候,被迫做娘,那真是,想死的心都有的,然而看著弘晝一日大過一日,小孩子嘛,一天一個樣子,從紅皮猴子變成白胖胖的奶娃娃。

    她就一天比一天更喜歡。

    現在,那當初也就和胳膊一樣長的孩子,要成親了。

    耿文華心里高興的很,忙示意嬤嬤將人給攙扶起來,跪拜了高堂,接下來就該是夫妻對拜,隨后送入洞房,這洞房自然——暫且還是在宮里,阿哥所。

    七阿哥今兒是送福童子,在床上滾動了兩圈,被塔納給抱走。

    然后這整個空間,也就留給了新婚的小夫妻。

    耿文華第二天才又見著這兩個人,她看著章佳氏,那嘴角的笑容也是合不攏:“日后你們夫妻兩人,可要相互扶持,相互體諒才好。弘晝的性子有些過于活潑,他要是哪天又不著調了,你只管說他,實在是管不住,就來找我告狀,我幫你收拾他!

    又叮囑弘晝:“你媳婦兒離開了家里人,來和你過日子,你就需得保護她,愛護她,愛重她,不能惹她生氣,多體諒她辛苦,多照顧她情緒,明白嗎?”

    弘晝趕緊應了下來,正說著話,就聽見外面靜鞭響,章佳氏就有些緊張,弘晝伸手拍了拍她胳膊,就拉著她一起起身,耿文華到門口去迎接:“皇上來了?給您請安,皇上吉祥。”

    胤禛大踏步進門,順便將耿文華撈起來:“估摸著時間,弘晝該帶著媳婦兒來請安的,既然成親了,日后就好好辦差,再不能孩子氣了。因著你新婚,暫且也不用出京,正好呢,戶部那邊有些賬目要料理,你之前曾在戶部做過,現如今再去幫個忙,趕在頒金節之前,將那些賬目給整理出來!

    因為這會兒呢,秋收也快到了,頒金節前后,全國各地的稅收就要送過來了。

    怎么說呢,朝廷這國庫,有進就有出。

    新進京的稅收,全國各地都在盯著呢。等著吧,這筆錢一到京城,地方上立馬就會伸手要。

    這個說自家地盤遭災了,那個說軍營需要換武器了,也不光是地方上的,京城的官員也要伸手,這個地方需要維修了,那個政策需要銀錢了。

    一個錢袋子,幾乎整個朝堂都盯著,生怕自己伸手太慢,到時候這錢全給了別人,自己一文錢落不到——雖然這錢要到手也不會是落到他們自己腰包,但做官的,誰不想自己干出點兒政績嗎?沒錢干啥?你說你是守城門的,那城門破爛成那樣看不見嗎?

    小到一個城門,大到一個河堤,甚至城墻,是磚瓦不要錢還是水泥不要錢?

    所以戶部每年這時候都要盤賬,先將去年的花銷給算出來,看看國庫還剩下多少,再將今年的稅收給算進來,看看國庫能支出多少。

    然后等各地的報表送上來,戶部就要開始和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們吵架了——憑什么給這筆錢,不給你們會怎么樣?

    胤禛就要做個調停的,這筆錢到底是給還是不給呢?給了修河堤的,給不給修城墻的?買了棉被的,要不要再給買長槍?

    弘晝趕緊點頭應了下來:“是,兒臣明天就去戶部報道!

    胤禛點點頭,對新兒媳,也沒什么好叮囑的,就讓蘇培盛拿來了托盤,上面放了一對兒玉佩,算是他給的見面禮。

    弘晝一成親,耿文華就有感慨:“像是又老了許多一樣!

    歲月催人老,一轉眼,她就做婆婆了。指不定一轉眼,明年,她就可能做祖母了,但天殺的,她也才三十六而已,和胤禛比起來,至少還年輕的很。

    然而三十多,在這個年代,就是老婆子了。

    想一想都心痛的很,感覺自己的人生像是被偷走了一段時光。

    胤禛完全不明白耿文華在感嘆什么,有些莫名其妙的安慰:“你看著也不是很老……嗯,徐娘半老?”

    耿文華一口氣憋在心口,真的,要是

    不會安慰人,就別開口了好嗎?你這一開口,簡直就是個暴擊,怎么就是徐娘半老了?就不能叫風韻猶存嗎?

    算了,風韻猶存也不見得就好聽了,不都是說人老了嗎?

    她果斷岔開了話題:“怡親王好些了嗎?”

    胤禛點頭:“已經能起身行走了,這兩天也回了軍機處。”

    因著太醫這次是沖著治愈去的,所以就強硬的要求怡親王多休息了一段時間。以往他是止住了疼痛,能行走了,就要當差辦差,F在,主要是胤禛也不給他差事辦,所以硬生生在家里躺了三個月。

    正趕上他兒子成親。

    但怡親王也是勞碌命,閑不下來,這不,等太醫一宣布可以下床走動,他立馬就到宮里來了。

    胤禛這兩年也是在考慮將怡親王留在京城,攤丁入畝的事兒已經是走上正軌,并不用怡親王親自去盯著了。外派的差事……雖說他能信任的人不多,但也并非是一個可用之人都沒有的。

    既如此,索性就將怡親王留在京城,有什么事兒,也能和怡親王商量一番。

    他和耿文華說這些,耿文華就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的,她說不用怡親王,胤禛能聽嗎?人家兄弟情深,她只要聽著就成了。

    不過胤禛又說起來另一件事兒,就是耿文華之前提到過的奴籍的事情:“兩廣那邊可以暫且取消蜑籍!

    蜑籍就是生活在兩廣,以及福建等地的漁民,說是漁民,還和尋常漁民不同。尋常漁民呢,有正常戶籍,就能分地,有地就有家,除了捕撈之外,還能耕種。

    但蜑籍,是沒有田地的,甚至因為戶籍的緣故,不能擁有房屋。大多數的蜑籍,只能生活在船上。有些甚至沒有自己的船,只能弄個甲板之類的。

    他們捕撈上來的魚蝦,需得分給衙門六成。而且,于是撈上來了好東西,比如說珍珠,就需得全給了朝廷了,自己不能私下截留。

    本身這種捕撈的收獲,就不一定能維持溫飽,還要上交這么多,蜑籍的百姓那日子過的就可想而知了,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日子過的連野人都不如。

    胤禛在福建那邊走一趟,見識過,所以這事兒就一直是放在心里的。

    奴籍的事兒是不能著急的,那就暫且先解決這個蜑籍的事兒:“取消蜑籍不是問題,問題是這個分田地的事兒,正巧呢,攤丁入畝,福建那邊也有不少隱藏起來的田地,將這一部分拿出來分,也還是能解決一部分問題的。”

    田地有了,那就能建房子,就能有個落腳之地。有落腳之地了,這日子,慢慢也就能過了。

    耿文華聽著,并不插嘴。她知道胤禛素來是心善之人,最是能看見底層百姓的艱苦的,從樂籍到賤籍再到蜑籍,說不定什么時候,這奴籍也就取消了呢?

    說完這外面的事情,胤禛就又提起來岳子程,岳子程就是岳小將軍,岳鐘琪的兒子。趁著這次選秀,胤禛也順道,給這位岳小將軍賜婚了,人選是漢軍旗出身的。

    滿漢不通婚,選漢軍旗的,也是一種試探。

    現在若是要強硬的打破祖宗規矩肯定是不行的,那就慢慢來,溫水煮青蛙,先從一件兒小事兒改變,再慢慢的到滿蒙八旗,再到宗室,再到皇室,上上下下,也就會默認這種改變了。

    果然這賜婚的圣旨一下來,朝中也就稀稀落落幾個反對的聲音。

    漢軍旗并不是正經的八旗,也不是純粹的漢人。

    他指婚的這一家呢,也是武將人家,和岳鐘琪算是見過面,兩家也是互相知道的。

    指婚嘛,婚姻是通家之好的事兒,所以胤禛必然也是提前暗示過的,若是人家愿意,自然會將閨女送過來選秀,等著賜婚。若是不愿意,報個病,求個免選,回頭將閨女另外嫁出去。

    所以這事兒也算是圓滿。

    耿文華就問道:“那需要我給準備些添妝嗎?”

    這就是宮里看重的意思,是為這門婚事撐腰。

    胤禛點頭:“回頭我讓內務府送來一些成套的東西,你給賞賜下來。”

    因為這家要送嫁,所以很快內務府那邊就送來了東西,東西都是成雙成對的,耿文華直接賞賜下去就好了。

    胤禛很少選秀,所以這猛的一選秀,結束之后,整個京城都熱鬧起來了——成親的人多。

    這家的那家的,嫁閨女的,娶媳婦兒的,連帶著她那紡織廠的成品四件套都賣出去不少。

    大戶人家是不愿意用,但是買一下用來備著,將來賞賜家里下人也是極好的。

    紡織廠那邊一直都是很賺錢的,耿文華看過賬本之后,就又找了塔納商量:“除了這衣服,床上四件套,可還有別的東西,能用的上這布料?”

    衣服這個市場……是和現代不一樣的,現代人是換季了要買新的,流行變了要買新的。但大清不一樣,一般人家,這衣服至少要穿三年才會送人或者干脆做抹布之類的。窮苦些的,那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所以做布料生意的,就不能總盯著服裝市場,要開拓新市場才行,就像是這四件套。

    塔納眨眨眼,也為難:“這……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別的主意啊,不如我問問去?”

    耿文華就擺手:“那你問去吧,盡快拿出來個主意才行。而且,咱們是不是也得有個高端些的產品?專門賺有錢人的錢?”

    不光要開發新產品,還要定價很高?

    塔納眨眨眼,就問道:“那做假花?通融草?”

    帶在頭上的,或者是系在樹上的,冬天看著一院子的花……有些人家是覺得很富貴很好看的。

    不過這種需要的技術也高。

    并不是人人都能將假花做的和真花朵一樣好看的。

    耿文華就想到七八十年代流行的那種塑料花了,弄一盆擺在家里,什么時候看都新鮮。但塑料這東西是沒有的,可布料她們多的是,再者,能不能用羊毛線勾出來毛線花呢?

    這種的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市場。

    打發了塔納,她讓知春找來些羊毛線,自己在屋子里折騰了幾天,然后不得不認輸,有些人呢,在這方面,可能就是真的沒天分。她能織圍巾,因為實在是太簡單了,針法就那兩種,完全不帶變的。

    但做這個花朵……

    她將羊毛線送給了知春:“回頭你們自己琢磨琢磨,要是能做出來好看的花朵,我有賞賜!鳖D了頓,補充道:“就說本宮承諾的,若是做的好看,十兩銀子的賞賜!

    知春忙笑道:“娘娘當心,奴婢保證今兒不到天黑,整個宮里都知道這消息!

    不到天黑,連鈕祜祿氏都來問了:“你又要折騰什么呢?一朵花十兩銀子,我要是用絹布給你掐一段花兒,你給錢不?”

    耿文華哼笑一聲:“當然不給,說了是用羊毛線編織,必得用羊毛線,換了材質就不算數。對了,還要恭喜你呢,老四媳婦兒懷孕了?”

    鈕祜祿氏也笑起來:“這宮里的事兒就瞞不過你,是有了身孕了,今兒才請了太醫,不到三個月呢,不好大肆聲張!

    不過雖然不到三個月,卻也兩個多月了,富察氏自覺是坐穩了胎,這才請了太醫的。

    懷孕嘛,這種事兒放在明面上就挺好。

    你放在背地里,誰想伸伸手,你也有苦說不出來——人家并不知道你懷孕了,并非是故意的,怎么辦?

    所以你放在明面上,大家都知道,至少明面上,不會有誰胡亂伸手。至于背地里的,那你一旦抓住了,就能立馬將這手給剁掉了,也算是除掉個威脅了。

    富察氏是聰明人,所以在確定坐穩了胎之后,就趕緊請了太醫。

    鈕祜祿氏也免除了富察氏請安:“這段時間讓她在府里歇著,等回頭五六個月了,穩定了,再出來走動。也不好總在屋子里躺著,以免到時候不好生!

    耿文華就夸贊她:“可真是個好婆婆,很是疼愛兒媳,日后我可得和你學一學!

    鈕祜祿氏又想得意又要繃著:“哪里哪里,你也是很慈愛的,我聽說你不要章佳氏每天來給你請安,只逢一逢五才進宮來?我和你說,這樣不行,太松散了些。新媳婦兒,你若是不先提前給定好規矩,這養成了懶散習慣,日后怕是想改都改不好的。”

    耿文華問道:“那富察氏剛進門的時候,你每天讓她請安,就是為了先定好規矩?”

    鈕祜祿氏點頭:“是啊,做兒媳的,不就是要孝敬長輩,伺候婆婆的嗎?不過,說起來,那會兒富察氏也是在宮里,你這個,章佳氏住在宮外,確實是不太好辦。”

    耿文華沒說話,要是鈕祜祿氏再攛掇她讓章佳氏每天進宮請安,她就要擠兌回去了。

    她剝開了一個花生,一邊捏花生皮一邊問道:“弘歷最近在辦什么差?有段時間沒見著人了!

    第235章 第 235 章 看我是不是醒著呢。……

    弘歷最近在辦刑部的差事, 也是因著快到年底了,各地衙門都要送折子進京。朝廷對于當地官員的考核呢,是看兩

    個方面的,一個是人文教化, 這其中又分為學子數量, 科舉考中人數, 還有百姓讀書人數之類的。另一個呢, 就是治安管理, 這個包括的方面就多了。

    治安, 顧名思義嘛, 就是看刑訊方面的事情。管理, 一個是看稅收, 一個是看人口, 還有一個是看當地的賦役。

    當地若是出了人命案子,當地衙門就需得將案子整理好, 送到京城刑部來, 刑部要審核,若是覺得這案子沒什么疑點,當地處置的很好, 就給與回復, 然后當地將殺人犯送到京城, 京城這邊統一行刑。

    若是刑部覺得這案子有疑點, 當地沒處置好,那京城這邊就可能會派人再去前往審查。當然, 后者這種情況是很少的。

    而且,殺人犯若是覺得自己冤枉,一路被送到京城也是有喊冤的機會的。

    于是每年到這時候, 當地送來卷宗,刑部就需要一一查看,以防止里面有被冤枉的,或者是有那種比較重大的案件,可作為典型的,就需得加重處置的,刑部忙不過來,于是弘歷就被抓派到刑部去了。

    偶爾弘歷也會和鈕祜祿說一些比較奇怪的案件,就比如說,做兒媳的砍殺了公爹婆母這一類的,這種案子就很典型,因為殺人已經是重大案件了,還是殺了公爹婆母,有違人倫,就更說明這個殺人犯窮兇極惡。

    但當地百姓卻是很愿意為這個殺人犯求情,那想必這殺人的背后,也是有隱情的。

    弘歷就更喜歡挖掘這里面的隱情,偶爾說給鈕祜祿氏聽,鈕祜祿氏這會兒也拿過來和耿文華顯擺:“整日里都是這種案子,要抽絲剝繭,要為人伸冤……我都覺得他過于心善。”

    耿文華就忍不住笑:“心善是好事兒啊,總比那種明知道案子有古怪,卻視而不見的人強,弘歷有善心,對百姓有憐憫,那就說明咱們皇上教導的好!

    鈕祜祿氏趕緊點頭,她是想耿文華夸贊她幾句呢,但這會兒怎么辦?還能說是胤禛沒教育,弘歷都是她自己一個人教養的嗎?

    那胤禛之前為弘歷弘晝請的先生算什么?胤禛每天不管多晚回來,總要詢問哥兒倆功課算什么?

    弘歷和弘晝到了十六歲,哥兒倆的文章作業,還是經常會被胤禛拿去批改的。

    鈕祜祿氏覺得耿文華有些不會聊天,索性告辭了:“富察氏有了身孕了,我正打算給她做些小孩子要穿的衣服呢!

    “這可是正事兒,那你先忙著去!惫⑽娜A笑瞇瞇的說道,沖她擺手:“得空了再來說話,反正咱們離著近,抬腳就來的事兒,你若是來,我也能打發打發時間,你若是不來,我一個人也無聊呢。”

    鈕祜祿氏露出個假惺惺的笑容,起身行禮,抬腳就走。

    因著弘晝已經成親,她就不過問他那院子里的事情了——以前還總操心阿哥所的丫鬟嬤嬤們不上心呢,現在,成親了,大人了,總不能還要親娘追著問一天三頓吃不吃得飽吧?

    所以她這空閑時間就又多出來一些,正巧呢,手里幾本教科書也算是完成了。她這段時間就打算帶七阿哥呢,啟蒙。

    七阿哥其實還年幼,話都說不太清楚呢。

    耿文華抱著他點書本上的字:“來,跟著額娘念啊,白日依山盡……”

    七阿哥說的快:“白日啊啊啊。”

    耿文華于是一字一頓:“白日依山盡!

    七阿哥跟著學:“白日……山……”

    耿文華重復三遍,七阿哥就沒耐心了,既沒有故事聽,又要重復說這句話,實在是無聊,于是就掙扎著要從耿文華懷里出來,耿文華掐著他腋下將人給舉起來:“到御花園里走一走?”

    這個可以,七阿哥高興的很。

    被耿文華抱到御花園,這才進門,嘴巴就張圓了,仰著臉看新出現在御花園里的龐大建筑——胤禛讓人將雍親王府里的小游樂場給搬進來了。

    也不是徹底搬進來,因為大部分的建材都是木料,所有有些是不能用了。再者,弘時也有兒子,也不好將所有的東西都拆掉。

    所以,只取了還沒壞的主框架,有些框架是鋼鐵焊接的。

    然后呢,讓內務府給重新配上了樓梯滑道,繩索,秋千架之類的。

    總共耗費了一個月時間,算是重新打造了一個新的兒童游樂園。

    弘歷弘晝那會兒,胤禛還是個親王呢,都愿意為親兒子這樣耗費人力物力,F在七阿哥……若思不出意外,那就是最后一個兒子了,又是心愛之人所生,他若是連個兒童樂園都給不起……那可太可憐他的七阿哥了。

    七阿哥之前沒見過,但小孩子,好像天生對游樂場這些東西有興趣,尤其是男孩子。

    只呆愣愣看片刻,七阿哥就興奮的尖叫起來,跌跌撞撞的往里面進,他會自發的鉆到那繩索編制的通道里面,一條道走出來,再從小木頭棚子里面伸出來腦袋,就好像打洞的地鼠,一會兒從這個洞口冒出來,一會兒從那個洞口冒出來,耿文華就站在邊上伸手,用手帕做打地鼠的工具。

    七阿哥樂瘋了,整個人都抓不住了,小身體忽然爆發了無窮的活力,這邊呲溜一下滑下來,那邊刷刷刷爬上去。

    耿文華只跟了片刻就跟不上了,她還是習過武,身體倍兒棒的人呢,索性就只跟在后面慢慢走。

    等胤禛忙完了前朝的事情過來,見到的就是七阿哥拽著耿文華,非得讓耿文華陪著他一起攀爬的樣子。

    那攀爬的架子是個斜坡,因為怕孩子摔下來,所以斜坡的坡度是比較大的,上面安裝了低矮的棍子,或者是那種厚實的木頭塊,可以用手扒著上去,也可以拽著繩子用腳踩著上去。

    但這種東西是只適合小孩子玩兒的,因為小孩子手掌

    腳掌都比較小,東西用著正正好,大人的話……難免有些硌腳。

    耿文華見了胤禛就像是看見了救星:“額娘爬不動,讓你阿瑪陪著你好不好?”

    七阿哥看胤禛,胤禛笑道:“阿瑪來,七阿哥,咱們比一下,看誰爬得快?”

    七阿哥連連點頭,小爪子扒著木棍,撅著屁股就往上面爬。下面太監趕緊張開手護著,免得力氣不足,從上面掉下來。

    耿文華擺手:“不用這樣護著,下面不是放了棉褥子嗎?再者,又不是很高,摔下來也不會有有事兒,小孩子嘛,摔兩次就知道怎么做了。”

    總這樣護著,他無知無畏,才是危險呢。

    太監只好在一邊站著,不過哪個也不敢真就放松了,小主子一旦出了事兒,他們這些跟著伺候的,指不定就得跟著陪葬了。就是不陪葬,一頓皮肉之苦,這后半輩子也就算是完了。

    耿文華讓人端了奶茶來,就坐在一邊喝奶茶。等著這父子倆在游樂場里轉一圈下來,她就遞上毛巾:“先洗手,吃點兒點心,肚子餓不餓?”

    七阿哥是餓的,吃點心有點兒狼吞虎咽。

    胤禛一邊擦手,一邊說起來海軍的事兒:“已經出海,在海上漂了兩三天了,真打算,先讓人往福建一帶,試試身手!

    這試試身手就不是小事兒,不可能說那么多人,就出海抓幾個海盜。

    要做肯定是要做一票大的,要么呢,是驅逐倭寇,肅清沿海一帶的風氣。要么呢,就如同□□,到外面幾個島嶼轉一轉。

    耿文華沒出聲,胤禛說道:“之前聽你說過,日本那地方,有不少銀礦?”

    耿文華怔愣了一下,她說過這事兒嗎?記不太清楚了,就好像她會對胤禛灌輸閉關鎖國不是良策,西洋那邊的人也會成為大清的敵人一樣。對于這個小日本,她必然會夾帶私貨,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的。

    所以,有可能提過銀礦這事兒?

    她轉頭看胤禛,眨眨眼:“皇上是想去……占據幾個銀礦?這樣師出無名,不太好吧?”

    胤禛笑道:“怎么會是師出無名呢?福建那邊有倭寇,咱們派海軍不是理所應當的事兒嗎?既然抓了人,就需得要個公道……”

    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出兵攻占日本肯定是不行的,但若是找借口,要日本給賠償,然后占據幾個銀礦,這還是能做得到的。

    現在國庫已經不像是他剛登基那會兒空虛了,國庫里的銀子,應該是能撐得住海軍這一次的發兵的。

    耿文華問道:“皇上打算派誰去?”

    胤禛就有些沉默,過片刻嘆氣:“本來是打算讓弘鐓去的,但他畢竟年輕……再者這事兒,朕也是有些私心,可惜大哥走得早,若是大哥還在……”

    那允褆就是很合適的將領人選。

    耿文華嘴快:“雖說大哥沒了,這不是還有十四的嗎?”

    提起來十四,胤禛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但到底是沒立即反對,為什么呢?因為銀礦這事兒,是不好宣揚的。否則就算是你大清師出有名,最后也會變成因為覬覦日本銀礦發兵,成了侵略者,這就不是師出有名了,這是殘暴不仁。

    沒有天朝上國的風度。

    想占據人家的銀礦就發兵,那周圍的小國家,誰還沒點兒好東西了?

    到時候若是周邊的小國家聯合起來……就算是大清不懼,但也不是什么好事兒。光是拖著都指不定能拖垮一個朝廷,所以這事兒不光是要找一個能帶病打仗的,還要找一個嘴巴嚴,能領悟胤禛的意思,能將這事兒給做的……正義在自家這邊的人。

    不能隨便攻打別的國家嘛,但有理由就不一樣了。

    這個理由,還必得是能放在明面上的,不能是你看上了人家的銀礦這種。

    所以,外臣就有些信不過了。不說信不過他們的忠心,而是……大清這種制度,就和漢唐不同。漢唐時候,武將是忠心與帝王,但大清……八旗和漢人,那是分裂開的。

    胤禛不喜歡十四,非常不喜歡。不喜歡到哪怕是親兄弟,說圈禁也就圈禁了,況且十四還攛掇年羹堯造反,雖然事兒沒辦成,但可以肯定的是,十四自己有這個心思,他想讓親哥哥給他騰地方。

    胤禛心里衡量半天,耿文華笑道:“皇上,咱們現在就算是沒有攻占日本的打算,那能不能找人……在日本搞一些亂子呢?”

    最好是搞的日本四分五裂,國破家亡。

    胤禛擺擺手 ,沒說話。耿文華也不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張張嘴想再說點兒什么,但頓了頓,還是只說道:“十四若是不行,皇上覺得十七如何呢?十七雖說沒上過戰場,但也素來勇武。”

    胤禛沉吟片刻:“讓朕想一想。”

    其實按理說,最好的人選該是十三,但是太醫說了,怡親王的一條命是撿回來的,不能過度勞累。領兵打仗這事兒,最是累人了。

    胤禛還是很顧惜十三的這條命的。

    他也就是來御花園散散心,陪著七阿哥玩兒了片刻,就起身往前面去了。

    到了晚上,耿文華就知道他出宮去了。

    至于去了哪兒,耿文華也沒問。因為問也問不出來,皇上的行蹤,那自然不是誰都能問的,否則出了事兒怎么辦?耿文華讓嬤嬤將七阿哥帶下去休息,她自己在屋子里看書。

    看了良久,覺得眼皮子要抬不起來了,這才去睡覺。

    第二天問起來知春,知道胤禛一晚上沒回來,她就忍不住微微皺眉。

    不過好在,中午胤禛還是回永壽宮用的午飯,也說起來昨晚上的事兒:“去了十四府上一趟,十四現在,蒼老的很。我問他,想不想到日本做個皇帝,他應下來了。”

    耿文華手里的筷子都沒拿穩:“什么?”

    “你昨兒不說,找個人到日本攪風攪雨嗎?”胤禛問到,耿文華側頭,她是這么說的嗎?

    胤禛點頭:“朕想來想去,既要要個公道,又要攪風攪雨,何不干一票大的。十四在領兵上十分有天賦,若是將海軍交給他,這些事兒,他必然是能做到的。但是做到之后呢?”

    銀礦遲早有挖完的一天的,到時候十四必然回來,就十四那性子,他在京城能安安分分的嗎?與其讓他回到京城鬧事兒,做攪屎棍,倒不如留在那邊……

    十四有野心,若是自家這邊再給與一些幫助,那拿下那小小彈丸之地,也不是沒可能的吧?

    就算是拿不下,十四也是建功立業去了,他若死,自己是必然會給他一個爵位的。到時候,也不用擔心兒女前程,也不必擔憂沒辦法見地底下的親爹了。

    十四一旦沒了,他是皇上親弟弟,胤禛是不是就能對那邊派大軍了?

    耿文華怎么說呢,她張張嘴,覺得自己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她其實就是想收拾收拾那邊,然后胤禛說,考慮一下拿下這地方,這個發展有點兒出乎意料。

    有一種不受控制的感覺。

    片刻之后,她問到:“就算是拿下了,那邊會不會反抗?會不會不好治理?就是臺灣,咱們尚且用了許久來收復,那還是咱們的同胞!

    什么是同胞呢?說一樣的話,吃一樣的飯,受一樣的教育,讀同一本書,同樣的思維,同樣的信仰,同樣的理念。

    饒是如此,康熙□□,也用了不少年。

    拿下一個國家,并不僅僅只是攻占占據了這個地方,還要統治這個地方的人。一個王朝的覆滅,后面還會有數不清的人要復國呢。一個國家的覆滅……那可不是小事兒。

    亡國和亡朝,那是不一樣的。

    所以她覺得這事兒……哪怕是她心中所想,心中所盼,但她自己其實并沒有多少信心:“不好管理,又遠離中原地區!

    再者,打下來必然要派兵駐扎,大清現在并沒有太多兵力。一個是西邊才平定,有這個管理彈丸之地的兵力,倒不如徹底平了西藏那邊。

    另一個呢,準噶爾時常叛亂,又有紅毛子在邊境虎視眈眈,若是抽調許多兵力往別處,那蒙古……就不一定還能和以前一樣順

    從平和了。

    能當王的,為什么要屈就一個跟隨者呢?

    耿文華沒敢多說,胤禛吃著飯,也慢慢停下來了動作。他深深看耿文華片刻:“我還以為你聽到這消息,會高興呢!

    “若是那地方能成為我們的附屬,或者是徹底成為我們的地盤,我自然是高興的,但也不能因著我要高興,就將大清的興亡不放在心上!

    耿文華笑著說到,給胤禛夾菜:“我只是一個女眷,我所擔憂的,或者皇上有法子能解決呢?不過,我還是想說……平穩些好!

    胤禛這才笑了笑,并未再說什么。

    但很快,耿文華就聽說,十四悄悄出京了,去了哪里,誰也不知道。滿京城,都還以為他照舊被圈禁著呢。

    福建那邊也發動了海軍 ,是要清理倭寇海盜。

    耿文華因為耿大哥在那邊的緣故,也是比較關心福建那邊的事情的。聽說是發生了幾次小小的戰爭,有抓到一批海盜。但并非是倭寇,而是前明之人,因為王朝覆滅,就落為海盜,平日里是藏身于山林。

    這批海盜呢,居然還是個女人帶領。

    耿文華頓時對這消息十分有興趣,趕忙詢問了胤禛。胤禛作證是確有其事,這位女首領,叫張金花,據說力大無窮。

    耿文華就問道 :“若是按照律法,這些人被抓,是不是要被判處死刑?”

    胤禛搖頭:“這需得看他們是否有作惡,是否有戕害百姓,危害百姓的事兒!

    若是有,自然是要判處死刑。但若是沒有,就只是逃避朝廷征稅賦役,那就可能會放寬處置——有很大的可能會詔安。

    朝廷也并不是說,非得要將所有的人都打死什么的,也是能盡量避免傷亡,就盡量的避免的。

    耿文華對這個張金花就很有興趣:“能不能見一見?若是不方便,就當我沒說,我只是覺得,一個女人,能在男人堆里做首領,必然是十分有本事的人,我對于有本事的人,從來是十分敬仰的!

    這并不是什么難事兒,胤禛一聲令下,自會有人將張金華押解回京。

    耿文華是在刑部大牢里見的張金華,和想象的不一樣,她聽說張金花力大無窮,就覺得必然是長的十分高大壯實,但沒想到竟是個尋常個頭,尋常身型。

    大約是因著常年在海面上,面色也有些黝黑,手掌粗糙寬大。

    身上的亮點就是那一雙眼睛里,如同夜空中的星星,十分耀眼。

    耿文華是悄悄的來的,看過之后也并未上去打招呼,而是悄悄的帶人走了。

    回頭她就求胤禛:“若是并沒有人命在手,不如放在軍中,她既然有這樣的才能,若是當尋常女人處置了,難免可惜!

    張金花手里自然是有人命的,不過,并非是尋常百姓人命,而是另一伙海盜的性命。他們這一隊呢,在海上竟還有俠盜之名,若是商家愿意掏錢,他們甚至還能護送商家過那一片不太平的海域。

    所以對于張金華,并不是窮兇惡極之人,朝廷是很愿意網開一面的。她畢竟是首領,若是能詔安,那她手底下那些人,也就不用朝廷費兵卒拿下了。

    耿文華并沒有報多少希望,因為大清的軍中,從沒有女性。但她沒想到,胤禛居然應了,然后,海軍之中,就多了個張金華女將。

    胤禛將任命書給耿文華看了,耿文華一時之間都有些反應不過來,伸手就捏自己臉頰,胤禛笑道 :“怎么了?”

    耿文華喃喃自語:“看我是不是醒著呢,總覺得這兩日里……有些不真實!睉岩勺约菏窃谧鰤簦范G太順從她了些。

    她提一個事兒,胤禛就辦一件事兒,她該不會是有了能讓男人聽話的女主光環吧?或者,成了禍國殃民的奸妃?

    第236章 第 236 章 她別越過了皇貴妃就好……

    以前朝堂上的事情, 胤禛頂多是會拿過來和她說說,現在居然是她說什么就是什么的嗎?

    有一種……從寵妃變成奸妃的感覺。

    胤禛忍不住笑起來,頓了頓,沒忍住, 伸手捏了一下耿文華的臉頰:“那是因著這些事情, 除了你, 朕也也不知道該問誰了, 若是朕在朝堂上忽然提起來對外出兵, 你信不信, 參奏朕窮兵黷武的折子, 會將整個太和殿給塞滿?”

    肯定沒有一個人會理解胤禛為什么會忽然對外出兵, 還是對那么個彈丸島國。

    胤禛也不能直接說自己想要銀礦, 他想要銀礦, 那他為什么會知道那邊有呢?

    胤禛若是說自己對西方國家十分防備,那些人也必然覺得胤禛是腦子有問題了, 因為不管是法國還是英國, 他們的國王女王,在信件上,都是和大清維持了一個很好的關系的。

    尤其是英國女王, 素來喜歡詩詞, 之前還特意寫信請大清這邊給帶了些納蘭容若的詩集過去。

    現在來往也還算友好的國家, 你對朝堂上的人說, 他們再過幾十年要來攻打大清,大臣們必然覺得胤禛可能是癔癥了。

    對兄弟們不能說, 對大臣們不能說,對兒子們不能說,胤禛還能和誰說呢?

    耿文華恍然大悟:“原來是將我當樹洞了!

    這個梗胤禛是理解不了的:“什么樹洞?”

    “就是不能對人說的話, 找個樹洞傾訴一番,不用擔心樹洞會將你說的這些話給泄露出去。”耿文華簡單解釋一下,擺手:“好了,既如此,那是不是過段時間,可能就會有戰事發生?”

    胤禛并沒有反駁:“十四現在,估計是快到了日本了。”

    耿文華伸手摸摸下巴,她之前看視頻的時候總看見下面的評論說要是打小日子自己會捐獻什么什么之類的,現在這種好事兒終于要落在她身上了嗎?

    她可以提供紗布,還有棉布,紗布紡織廠也是能紡織的出來的。

    還有……青霉素。

    這個東西,是能大量的運用在戰場上的。

    然后耿文華等啊等的,等了小半年,終于等到了十四的消息——他到了那邊之后找了人合作,說自己是大清的十四皇子,康熙當年原本是看中他做太子的,是被胤禛偷走了皇位。若是日本這位將軍能助他奪回皇位,他愿意給人什么樣的報酬。

    十四的身份是真的,十四甚至還偽造了一份兒圣旨。

    那邊讓人來回的打聽了消息,因著胤禛的插手,他們打聽到的,和十四說的,自然是沒什么出入的。

    十四將人帶到之前曾和胤禛約定好的地方,來了個包抄。

    然后自己也順利的回了東北。

    大清這邊立馬就對日本宣戰——理由就是大清的十四皇子到了日本之后就失蹤了,十四皇子在大清是謀反嫌疑的,懷疑日本那邊是掩護藏匿了十四阿哥。

    要么日本將十四阿哥送回來,要么日本那邊對大清作出補償。

    十四暫時是不能在京城露頭的,他去了哪兒,除了胤禛,誰也不知道。

    連十四福晉也不知情,十四福晉還以為外面議論紛紛的十四偷渡日本是真的,那這簡直就是……通敵賣國。嚇的一早就遞牌子,求見耿文華。她原本是想求見胤禛的,但沒這渠道,也就只好是先求見耿文華。

    耿文華見了十四福晉。

    原本太后過世之前,十四福晉還算的上是光鮮亮麗,年輕貌美,F在也不過才幾年,十四也被圈禁了這么些年,十四福晉看起來竟是有些顯老。

    她進了門瞧見耿文華,臉上就有些無措,慌慌張張的要下跪行禮。耿文華趕緊將人給拉住了:“請吧,一家人,不用如此客套。本宮知道你進宮是為了什么,十四的事兒……本宮和你保證,不會牽連到孩子!

    十四福晉怔愣了一下,隨即眼淚就下來了:“十四他,真的通敵叛國了?”

    要不然怎么會說不牽連孩子呢?

    耿文華嘆口氣:“現如今是沒查到證據的,到底是被挾持出國還是自己偷

    渡出國,誰也說不清。但你只管放心在家好好照看孩子,無論如何,孩子也是要叫皇上一聲皇伯父的。”

    其實,輪親近,十三家的孩子和胤禛才是更親近。十三家的孩子,都還能叫胤禛一聲汗阿瑪。

    十四家的,胤禛其實見的并不是很多。

    現下這關頭,自然是更不會見的。

    耿文華頓了頓又接著說道:“再者,他做的事兒,你們娘兒幾個又不知情,哪怕是為太后娘娘……皇上也并不會遷怒你們,你若實在是不放心,回頭就緊閉府門,現下也是太后過世四年之際,你帶著孩子們,為太后娘娘祈福去吧!

    十四福晉又是心焦,又是惶恐,又有些……被安撫到。耿文華是皇貴妃,她說的話,有一定的可能,是代表著皇上的態度的。再者,她既然說了不牽連到自己和孩子,就算是皇上將來真的生氣,皇貴妃也必然會攔著一些。

    所以,大約自己和孩子是真不用為這事兒賠上性命。

    但她咬了咬嘴唇,又有些不甘心:“娘娘,并非是妾身護著十四爺,實在是妾身了解十四爺的性子,他這人一向是一條道走到黑,當年哪怕罪人廉親王失勢,他也并不曾作踐……”

    這也是真的,十四當年頂多是拉攏了八爺黨的人員,對于胤禩,他還是尊著的。胤禛在朝堂上訓斥胤禩,十四也多會出面護著。

    但他也是護著,胤禛就越是生氣惱恨。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和胤禩才是親兄弟呢。

    “十四腦子不聰明……”十四福晉又說道,耿文華差點兒想笑,十四若是不聰明,這世上就沒幾個聰明人了。他能得康熙喜歡,又能在八爺黨后面摘桃子,還能在戰場上戰無不勝,這樣的人你說他不聰明?

    他就是太聰明,所以覺得自己天下無敵,有些瞧不上別人而已。

    “他對大清必然是忠心耿耿,他可是皇子,是皇阿哥,他無論如何也是不會背叛大清的,這其中必然有隱情,指不定是他被挾持了,對,他可能就是被挾持了!

    十四福晉說著,自己都開始慌張起來:“還請娘娘和皇上求情,求皇上救出十四爺!

    “你放心,皇上也是相信十四的性子的,所以現在正派人在找十四,無論如何,生要見人死要見尸!惫⑽娜A安撫十四福晉:“咱們大清素來沒有殺親兄弟的例子,就是……皇上也必然會讓人將十四給帶回來的。”

    允禟當年是自己非得要尋死,自己將自己給餓死的,廉親王是病死的,八爺黨胤禛尚且都能忍耐住殺心呢,更何況十四是親兄弟呢?

    所以耿文華是有些不太理解史書上記載胤禛殘暴之類的評語的,他對誰殘暴了呢?

    哦,也是有的,對大地主,對貪官污吏,對某個階層。

    正巧了,這些人,十個里面有八個是會寫字的。

    耿文華都覺得胤禛冤枉的很,于是在打發了十四福晉之后,很是善心大發的,讓御膳房給準備了一份兒補湯,給養心殿的胤禛送了過去。

    送的胤禛很是莫名其妙,因為耿文華是沒事兒絕不會往養心殿送東西的,這主動送一次。難道是出事兒了?

    這樣一想,就連忙到永壽宮來。

    進門見人正在悠哉的摘花,就忍不住先松口氣:“怎么忽然想到往養心殿送補湯去?”

    “皇上可用了?我最近才翻找的新的食療方子,皇上不說這兩天總覺得有些胸悶嗎?”耿文華趕緊說道,頓了頓,笑道:“里面放了理氣的藥材呢。”

    胤禛想到那補湯古怪的味道,忍不住沉默了一下:“藥材味道有些太重了!

    苦不苦甜不甜咸不咸的味道,真的是一言難盡。

    胤禛岔開話題:“忽然讓人送湯過去,朕還以為你是有事兒!

    “并沒有什么事兒,只十四福晉來了一趟,我讓她閉門念佛祈福去了!惫⑽娜A說道,胤禛點點頭:“這段時間,他們老老實實在家呆著,才是好事兒!

    見桌子上放著一本書,他就順手拿了過來,看了兩頁就忍不住皺眉:“這什么?話本?神仙鬼怪的?”

    耿文華眼睛一亮,忙湊過去:“皇上覺得寫得如何?”

    胤禛又翻看了兩頁,沉默片刻才說道:“倒是引人入神,就是言辭有些直白,典故用的也比較淺顯!

    耿文華笑瞇瞇的:“這樣的才有更多人喜歡看,是弘時寫的,董鄂氏拿過來,想問問我能不能印刷的。”

    畢竟夫妻一體,董鄂氏見弘時現在也能找到點兒事情做,就很是大力支持的。因著耿文華自己手里有印刷鋪子,平日里自己印刷繪本之類的很方便,董鄂氏就將這書給送進來了。

    一來呢,是問一問耿文華意思,看這書有沒有什么妨礙,能不能印刷。二來呢,也是想讓耿文華給些支持,免得胤禛不允許,到時候皇上發火,齊妃必然是扛不住的,也只皇貴妃才能求求情。

    耿文華才看了一半,覺得弘時果然是有些天真的,怎么說呢,天真的人,也就更純粹些,寫文章也只專注在這上面,寫的很是有些吸引人。

    就是吧,里面的反抗精神太重了些。

    大約對于胤禛,心里還是有些不太服氣的。

    胤禛也是能看出這一點的,所以一開始才皺眉。

    耿文華就笑道:“和皇上可真是親父子,這性情簡直是一模一樣的,只不過皇上更穩重些,弘時還是太年輕!痹僬,胤禛當初是有所求,要的是皇位,自然是能壓下自己的真性情,以康熙喜歡的性子展露人前的。但弘時嘛,人家現在無所求了,皇位輪不到,父愛要不到,妻子兒女就在身邊呢,人家有什么可顧慮的?

    更更重要的是,胤禛當年是兄弟多,群狼環伺,弘時現在……兩個兄弟,也并沒有什么壓迫。

    強壓環境下長大的人,和單純環境里長大的,能一樣嗎?

    耿文華說的一樣,是因為胤禛性子里也是有反抗精神的,要不然他能在太子還是太子的時候,就開始轉念自己的想法嗎?

    嗯,說反抗不對,因為胤禛這屬于……謀奪?

    不能深思,耿文華也將話題給賺回來:“皇上若是覺得寫得還好,回頭我就讓印刷鋪子的人給印刷了。”

    胤禛哼一聲,也并未說好,也并沒有說不好。

    耿文華微微挑眉,就將話本從他手里拿走了:“皇上若是看不上,不看就是了。對了,還有個事兒需得和皇上說一聲,顧答應和陸答應也已經回宮,她們這次也算是有功勞,皇上不如冊封一下位份?”

    兩個人在暢春園那邊也是很辛苦的,又要照看那些太嬪們,又要查暢春園的賬本。

    她們若是不管這事兒,耿文華自己還得抽時間來做。所以,人家做了,那就是人家的功勞了。

    胤禛沉吟了片刻才問道:“依你之見呢?給個什么位份比較妥當?”

    他自己來做主,說高了耿文華不高興,說低了耿文華不樂意,那倒不如讓耿文華自己來做主。

    耿文華沉吟了一下才說道:“不如冊封她們為常在?”

    答應上面是常在,常在上面是貴人,貴人上面是嬪,嬪上面是妃。

    算是提拔了一個等級。

    胤禛并無意見,只點頭應道:“好,回頭朕讓禮部擬旨就是了。”

    因著耿文華這邊并無大事兒,所以胤禛又回了養心殿。

    他這邊走,那邊鈕祜祿氏就來了,還氣鼓鼓的。耿文華瞧著就有幾分好笑:“這是怎么了?什么事兒能將你氣成這樣?”

    鈕祜祿氏噼里啪啦的開始抱怨:“還不是弘歷福晉?既然有了身孕 ,就該在府里好好養著,我又讓人送了藥材,送了布料,你缺什么少什么,只管派人來宮里說一聲就是了。我做婆婆的,也算是盡心了,結果,她自己有著身孕,不說好好養著,一日三次的往富察家去!這像是什么話!”

    一日三次說的是有些夸張了,估計也就一兩天一次,最多一天一次。因為最近也不曾聽說富察家有什么大事兒發生,富察氏又素來是個安靜的人,怎么可能會忽然變了性子,整日里往富察家跑呢?

    耿文華還是按照以往慣例,先勸說鈕祜祿氏:“說不定是娘家出了什么事兒,又不好驚動你,這才自己來回奔波,你若是心疼兒媳,回頭讓人打聽一下就是了。”

    “我怎么沒讓人打聽?我也讓人打聽了,說是富察大人病重!边@富察大人,說的是富察氏的阿瑪。

    耿文華就皺眉:“病重?可請了太醫了?”

    鈕祜祿氏嘆口氣:“我也不是那狠心之人,既然是知道了,那必然是要讓太醫去看看的,太醫只說是年紀大了,該好好養著,若是……”

    太醫這話一說,大家也就都知道是什么意思,運氣好呢,熬過去了,就沒事兒了。運氣不好,沒熬過去,那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

    人心嘛,肯定是偏的。

    那是富察氏的親阿瑪,做親閨女的,知道父親身體不行了,那不惦記嗎?怕是更愿意整日里守在床邊盡孝呢。但鈕祜祿氏呢,心里更惦記的是嫡出的孫子孫女。

    富察氏這才懷孕沒多久,如

    此奔波,那肚子里的孩子能好嗎?

    耿文華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頓了頓才說道:“也是不湊巧,趕上了。不過,你也是做額娘的人,總不能攔著人家盡孝去。實在是不行,就給富察氏多找幾個嬤嬤照看著,衣食住行,全都給考慮周全,半點兒不用她自己操心。”

    人的精力有限嘛,她顧著親爹那邊多了,放在自己身上的心思自然也就少了。

    如此一來,怕是也就顧不上身體了。

    鈕祜祿氏又說道:“我也是想過這個的,但又怕富察氏多心!

    她嘆口氣:“以前哪兒會有這種顧慮,想給人就直接了,現在卻是要顧慮這個顧慮那個,生怕她心思重,以為我這是對她不滿,要嬤嬤過去教導她呢!

    這事兒耿文華也不好說什么了,換了她是富察氏,她大約也會這樣猜測的。不然好端端的,做婆婆的忽然賞賜人下來是要做什么?

    她只好又收回剛才的話:“也是,倒是我沒考慮周全了,富察氏是個孝順的,倒是不好讓她想太多!

    她就不給出主意了,鈕祜祿氏抱怨來抱怨去,總算是提到了重點——富察大人現在身上是有官職的,他這一死,富察家是否能得些安撫呢?

    耿文華就有些無語,人還沒死呢……

    “這個是皇上和百官們考慮的事情,你來問我,我也不知道呢!本拖袷腔噬咸貏e看重的,生前有大功勞的,皇上會讓牌位擺放在功臣閣,或者是死后賜下謚號,文成多以文字為重,武將多以忠字為重。

    不管是哪個,得一樣,就是莫大的殊榮,對于后代來說就是一種政治資本。

    你要是上了朝堂,皇上一聽說,哎呀這是誰誰誰的兒子或者孫子,那皇上能不念著一點兒舊情嗎?

    就是百官,也多少也顧著一些同僚情分的。

    但你要是死了,皇上別說是給謚號了,簡直提都不愿意讓人提,那大家都是善于揣測的,能不在心里悄默默的琢磨點兒什么嗎?

    富察家的定海神針就是富察大人了,他若是死了,皇上和朝廷的態度就十分重要了。

    若是皇上看重,那富察家就要留在京城;噬先羰菂拹,那富察家就不得不考慮這個守孝的事兒。

    守孝嘛,自然是要辭官的。

    耿文華知道胤禛是不太喜歡富察家的,一個是因為當初馬齊支持八阿哥,一個是因為富察家勢大。若是他當真看中弘歷,富察家怕是將來尾大不掉。

    但她這會兒可不能告訴鈕祜祿氏,只笑道:“朝堂上的事兒,皇上如何會對我說?后宮不得干政,你又不是不知道!

    鈕祜祿氏哼哼了兩聲,后宮不得干政?你干的還少嗎?不過是沒有放在明面上而已。

    她壓低了聲音問到:“你說,若是弘歷現在謀個外放的差事……”

    耿文華差點兒沒反應過來,這什么歪主意,岳父快死了,你讓他謀個外放的差事?這么冷血的嗎?傳出去弘歷還能有什么名聲?

    她皺眉看鈕祜祿氏:“是弘歷自己的心思還是你的主意?”

    鈕祜祿氏挑眉 :“我能害他嗎?”

    “你還真就是在害他,算了,你有什么想法,你先找弘歷問一問吧,他現在已經娶妻生子,是做阿瑪的人了,不是什么事情都由著你拿主意的小孩子了。”耿文華提醒道,她但凡一提醒,鈕祜祿氏就知道自己剛才說的話又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了。

    沉默片刻,鈕祜祿氏才說道:“還不如娶了那拉氏呢。”

    不等耿文華說話,她就擺手:“算了,富察家倒了這一個,還有那一個呢,就算是……”馬齊當年還在朝堂上被康熙直接命人摘了頂戴花翎呢,不照舊有個女兒做了皇子妃嗎?

    富察家人多,人多就代表起復的希望大。

    耿文華岔開了話題:“過幾天內務府要給三格格置辦嫁妝,你可要添妝?”

    三格格說的是五阿哥家的女兒,因著在宮里排行第三,所以又被稱之為三格格,前面兩個是已經嫁出去的淑慧和慧敏。

    然后一轉眼,也就輪到了三格格了。

    鈕祜祿氏就皺眉:“我和三格格并無交情,她平日里也不怎么去我那邊請安……”

    對上耿文華視線,飛快改口:“到底是晚輩,我既然是做長輩的,這么好不給添妝呢?你給準備了什么添妝?我到時候略減一些。”

    耿文華是皇貴妃,她別越過了皇貴妃就好。

    耿文華讓知春去拿了禮單來:“你自己看著辦就是了,五阿哥現下倒是很得皇上信任。”人家親阿瑪有前程,所以別摳門。

    第237章 第 237 章 這段時間,十四遭遇的……

    不管鈕祜祿氏是怎么給的添妝, 反正耿文華這邊按照慣例來就是了。她對于宮里的格格們,自來是一視同仁的。哦,除了塔納,父母愛孩子, 這是天性。塔納是她親女兒, 她多偏疼塔納, 這才是正常的。

    若是她不偏愛塔納, 反而是偏疼別人, 那才是有毛病。

    富察大人很快過世, 弘歷福晉回去守靈三天, 之后就有些見紅, 富察家也不敢疏忽, 忙請了太醫。但太醫的意思也是臥床休息, 偏富察氏要強,鈕祜祿氏又來耿文華這邊抱怨了幾天, 原想著是請耿文華出面勸誡富察氏幾句的——再如何守孝, 她肚子里是皇家子嗣,她都應該是以子嗣為重。

    但耿文華并沒有應承,她又不是皇后, 為什么要操這份兒心?再說了, 富察氏是弘歷的媳婦兒, 弘歷是鈕祜祿的親兒子, 你親婆婆一句話不說,讓她個外人去插手這種事情?

    耿文華不管, 鈕祜祿氏又不想做個惡婆婆,就只好是多提醒弘歷幾次。

    富察氏倒是也沒有蠢笨到家,死了的已經不能再復活, 活著的才是最重要的,她既然有了身孕,就應該分得清輕重。所以接下來的幾天,倒是愿意略休息片刻。

    胤禛并不曾給富察大人什么追贈,富察家的事兒也并未提起。

    過了一段時間,他就叫了耿文華收拾行李:“也快到了秋天,今年就去蒙古一趟,好些年沒去,蒙古那邊也是略有些想法的!

    本來大清兵強馬壯,蒙古那邊一直是很安分的。但是今年年初,福建那邊一直在動作,不是捉拿倭寇,就是剿滅海賊,連兩廣那邊現在也管的嚴,進城都需得帶戶籍文書,就是怕有山賊之類的混進來。

    蒙古那邊呢,就覺得有機可乘,尤其是準噶爾部落,原本就不是很安分的。

    因著國庫有限,胤禛現在并不打算讓人去單挑噶爾丹,所以就打算今年往蒙古一趟,一來是安撫和大清親近的部落,二來是震懾那些和朝廷不是很親近的部落。

    除了帶上耿文華,胤禛還帶上了京城前幾年成立的火器營。就是耿文華的侄子所進的那火器營,人人佩戴火銃,還是那種比較先進的火銃,然后整個軍營配備大炮,機關火銃。

    火器營原本一直是存在于談話中的,現在總算是在大眾面前露面了。

    就連耿文華,對于這傳說中的火器營,也是十分好奇。坐上了馬車,還要掀開車簾去看:“機關火銃是什么樣的?單獨使用的?還是合伙使用的?”

    胤禛正在看折子,抽空回答:“單獨使用,放在地方支起來,優點是比較靈活,想打哪個方向就能打哪個方向,缺點是是后坐力太強,站著怕是受不住,需得趴著,一次能發三十個子彈。 ”

    子彈現在也是經過了改造的,原本用的是散彈,因著材質緣故,打出來很容易變成碎片,若是距離近還好說,能對人造成傷害,可若是距離太遠,就會散落在地上。

    現下因著煉鋼技術的提升,這東西也是有些改變,從原本的射程二十米,現在已經是能達到五十米了。

    武器的殺傷力,基本上就是集中在這幾個方面,射程,力度,準度,還有連發的次數。

    耿文華就瞇著眼睛看,但實際上是看不見的,因為作為秘密武器,這東西是放在

    馬車上的,此次去蒙古露面之后,這東西才會大批量的往軍營中送,火器營那便是已經積攢了許多武器了。

    另外,拿出來這一個了,另一個新的,也已經是做出來了,就能大批量生產了。

    她看也就是看個馬車殼子,于是看了片刻就收回了視線。桌子上的折子她不能動,索性就拿了旁邊放著的書本去看,等下午,不想看書本了,胤禛就干脆讓蘇培盛拿了些賬本來:“學院那邊的賬本,你也給看看,這兩年,朝廷投入甚多,朝堂上已經頗有微詞!

    他頓了頓就問道:“學院這邊可有讓他們自己賺錢的法子?”

    耿文華眨眨眼,笑道:“自然是有的,學生在學校期間的所有研究發明,可以通過學校和外面售賣,然后和學校進行分成。不管是農具上面的,還是交通上面的,生活所用器械,甚至軍中器械,但凡是有想法,就算是不能創新,能改進,就能帶來利潤。”

    這才是科技發展給生活帶來的改變。

    “當然,為了防止學校侵吞學生的發明,這方面需得有個比較周全的規定。”頓了頓,補充道:“也要防止學生不經過學院,私底下和人進行售賣,尤其是售賣到別的國家的!

    總不能控制人全靠思想教育,就是現代還有賣國賊,將自己手里的科研項目賣出去的呢,更不要說這大清了,對朝廷不滿的,那可不是少數。

    所以最好是一開始,就將各種規矩給制定好了 ,讓雙方的利益和責任義務都有一個很清晰的界限。

    胤禛笑道:“你若是閑著……”

    他微微一挑眉,耿文華無語了一下:“你想讓我來做就直接說,何必還問我閑著沒有呢?我若是不閑著,難道你就讓我來做這事兒了?”

    胤禛忍不住笑:“若是你不閑著,那就過段時間,朕是并不如何著急的!

    著急的是耿文華,她想盡早讓學堂這邊安定下來,能形成規模,成為……幾百年傳承下來的名校。

    胤禛伸手摸一摸她腦袋,知道她必然是有想法的,就紡織村的規章制度,那是隨意一個人能制定出來的嗎?每個人不光是能享受紡織村帶來的便利好處,還必得有付出,權利和義務是相等的,這句話就是耿文華明確寫在規章制度里面的。

    胤禛才不會告訴耿文華,他第一次聽這句話的時候,心里是有什么樣的復雜感受的。

    反正,也就是從防止村上,胤禛就看出來了,耿文華不光是對研究發明有興趣,她其實,還是有很大的管理才能的。

    連紡織村幾千人,她都能打理的井井有條,那小小幾百人的學院,怕是更不在話下吧?

    所以這事兒交給耿文華,那是一點兒問題沒有的。

    耿文華見他低頭看折子,也就順手抽過來幾張紙,開始草擬學院這邊關于這些研究發明的規定了,F代大學對于這方面,都是有比較成熟的規定的。

    大學生要是想申請科研項目,也是可以的,做出來結果之后呢,可以自己聯系外面的公司,也可以通過學校這邊聯系。

    她大學有個室友是學霸,曾做過水果嫁接的項目,就是研究如何讓芒果核變的更小,成績也是很不錯的。這個研究成果是賣給了當地的政府,政府牽線給果農培訓,然后大力發展了當地芒果經濟。

    這個交易,就是通過學院和政府來聯系的。

    耿文華也不能自己憑空想,在胤禛的應允下,她還見了學院現在的負責人,一個院長,兩個副院長,還有女學那邊的院長。

    大家共同商量,有些不太合適的,就再修改一番。

    這樣一路上,她也忙個不停。到了蒙古,因著闊別多年再次過來,她還有些小興奮,特意讓人去挑選了馬匹,自己騎馬,就在草原上溜達了兩圈。

    草原這地方,讓人看著就有一種很開闊的感覺。

    皇上巡行草原,從康熙到胤禛,都是一樣的流程——第一天扎營,第二天見人,第三天打獵,第四天比試,舉行宴會聯絡感情,第五天開會,各部落需要什么,朝廷需要什么,雙方需要進行什么交易。

    基本上正經事情就是這幾天——第五天的事情肯定不是一天能辦完的,若是快,兩三天,若是慢,五六天,甚至十來天都是有的。

    因為交易不光是要看雙方能給什么,皇上還需得了解各部落的情況,遠一些的部落來的也會比較慢。有些部落可能是遭受了雪災,有些部落可能是突發了羊瘟,有些部落可能是被老毛子給打了。

    總之,皇上要問清楚,再找佐證,然后該發救濟糧的發救濟糧,該給棉花的給棉花,該給武器的給武器。

    第三天打獵的時候,胤禛就特意讓火器營出場了,并非是全部出場,而是特意挑選了五十個功夫比較高強的,刷一下整整齊齊站出來,端著火銃,經過陣法演變,將火銃的運用給展現到極致。

    真的,一排火銃連發,那場景當真是十分震撼的,耿文華跟在胤禛后面,不光是能看見那火銃將地面給轟成了一個坑,還能感覺到地面在震動,連身下的馬匹都十分驚慌,有些暴躁不安起來。

    這才幾十個人,若是火器營能有幾千人數萬人……這么些人全都拿著火銃連發,對面怕是有千軍萬馬,也得被這火銃給轟平了吧?

    別管別人旁觀是個什么心情,耿文華反正是挺開心的,因為她明顯能感受到,她旁邊那些蒙古福晉們,放在她身上的眼神,比前兩天,更多了幾分謹慎小心。

    胤禛的目的之一,震懾,現下就是完美的達到了。

    打獵這事兒,耿文華也是參與了 ,不過她并不和八旗子弟們一起,而是和女眷們一起 。此次出宮,除了塔納,她還帶了另外兩個小格格,宮里是鈕祜祿氏那邊在打理,她就沒出來。

    蒙古這邊的女眷們都是比較活潑彪悍的,那打獵的事兒,她們自然也是不甘落后。

    一群女人騎著馬,各自追著自己的獵物跑。

    耿文華用的是火銃,她之前找胤禛要過那種比較小巧的火銃,胤禛命火器營做出來的——大概半臂長,女性握著也很是合適。耿文華得了好幾個,她特意給帶了來。

    弓箭她用的不是很熟練,就算是習武的時候特意學過,但這東西,真的太考驗臂力了;疸|也考驗臂力,但是火銃上有準星,比弓箭擺動的姿勢小,也就更好掌握些。

    子彈劃破空氣打出去,只聽見嘭的一聲,前面就有一只肥碩的兔子爬下來了。后面跟著的宮女嬤嬤們就十分捧場,連連鼓掌:“好,娘娘槍法如神!”

    耿文華聽著這叫好聲音就忍不住笑,示意人去撿那兔子,有些可惜:“火銃對皮毛的損傷太大了,若是子彈能不在外面炸開,那說不定皮毛就更完整!

    知春笑嘻嘻的:“到時候裁剪一番,也可以給娘娘做個袖筒!

    “不用袖筒,回頭湊一湊,看能不能做個披風。”耿文華笑著說到,擺手帶著眾人繼續往前:“走,剛才我瞧見還有另外一只兔子呢!

    五福晉就湊過來:“娘娘只要兔子?妾身剛看見一只紅色的狐貍,那皮毛,烈如火,瞧著可不多見!

    她是來考察未來女婿的。

    耿文華擺手:“我想湊一個兔子披風,那狐貍你若是喜歡,只管追去就是了!

    五福晉笑瞇瞇的:“那妾身可就不推辭了!

    耿文華又擺擺手,五福晉就催馬往另一邊去。

    在蒙古的日子,那簡直就是自由又奔放,白天打獵,晚上燒烤。白天騎馬,晚上篝火晚會。

    也不是沒人獻殷勤,給胤禛跳舞的,但胤禛現在清心寡欲——他愛惜身體的很,不說長命百歲吧,至少能看著耿文華后顧無憂。再者,身邊又有醋壇子整日里跟著,他就是多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一眼,醋壇子都要似笑非笑,他又自來不是重色的,那何必為了

    這么點兒事情,就惹的耿文華不開心呢?

    所以下面跳舞的人長得再是好看,媚眼拋的再是殷勤,他也只當看不見,只專心聽著蒙古這些個老王爺們說話聊天。

    說這家的女兒嫁給了那家的兒子,那家的兒子生了嫡子,這家的兒媳難產沒了,生下來的孩子因為被妾室磋磨,所以人家外公打上門來了。

    這些消息雖然瑣碎,但胤禛確實能從中推測一些部落之間的關系。

    在這邊停留了大概十天,胤禛就命人拔營,往了熱河行宮那邊。

    剛到熱河行宮,胤禛就偷偷的見了人。

    為防止被人看出不對,他是一大早就帶了耿文華出來,說是要到外面走一走——熱河行宮并非是建造在荒涼之地,這周圍還是很繁華的,出了行宮沒多久,就有很大的城鎮,很繁華的街道。

    所以說出去走一走,誰也不會起疑。

    找了當地最大的酒樓,胤禛帶著耿文華進門,才點了飯菜,沒多久,外面窗戶就翻進來一個人,耿文華緊張,迅速起身,卻是被胤禛按住了手臂:“別慌,不是外人!

    那翻進來的人摘下了帽子,笑哈哈的和耿文華打招呼:“小四嫂!

    耿文華看清楚他那眼睛,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十四弟!

    十四十分自在,隨意給胤禛行禮,不等胤禛開口,就在胤禛對面落座了:“那邊已經亂起來,估計要頂不住了,你想好了是要那四個礦區嗎?”

    胤禛點點頭,又問道:“若是讓你駐扎在那邊……”

    十四隨即露出幾分嘲諷:“你放心讓我駐扎在那邊?若是我聯絡了那邊幕府將軍,再反過來攻打大清呢?”

    “那你就試試,看你能不能打的過!必范G頓了下才說道,過了片刻,又問道:“你一個人去,你福晉和孩子就留在京城。”

    十四一拍桌子:“我就知道你不放心我,你自來就十分多疑,這是要留下我福晉和孩子做人質?”

    胤禛有些無語:“你在那邊可站穩了腳跟?你攪亂了那邊,你覺得,那邊會不會有人想刺殺你?”

    耿文華跟著點頭:“你誤會你四哥了,我們留下你福晉和孩子,也是想照看他們。再者,在京城,你兒子還能有個爵位,跟著你去了那邊,能有什么?日后顛沛流離,隨時被人刺殺的生活?”

    十四沉著臉沒說話,胤禛又說道:“我也不指望你能收服日本,當然你要是能有這本事,攪合的天皇和幕府將軍大打出手,你漁翁得利,那你得到的,朕也并不會搶奪,你能守住就是你的!

    十四露出些懷疑的神色,胤禛就有些氣惱,暗運一口氣才又說道:“那地方本就偏遠,朝廷若是派人打理,怕是需得幾十年甚至幾百年,才能完全收服。算一算,并不劃算!

    要這么點兒地方,又要費心費力,還不如給了十四,一來是十四也算是有功勞,胤禛自認自己是很公平公正的,賞罰分明。二來呢,十四好歹是愛新覺羅家的人,就算是有朝一日,十四要反過來攻打大清,他就不信在自己的統治下,大清還能怕了他?

    時間長了,十四再有子子孫孫,指不定這地方,不用戰爭也能收入囊中了?

    回頭給十四的兒子冊封一個爵位,若是愿意來幫著十四治理日本,一代代傳下去,這地方還能便宜了別人不成?

    十四沒說話,胤禛頓了頓才問道:“朕回到京城,就冊封你一個爵位,你再回去……”

    十四抬頭看他一眼,親兄弟,胤禛就算是皺眉,也還是問道:“你還要什么?”

    十四笑了笑:“我前幾天聽說你在蒙古用了機關火銃?”

    胤禛有些無語,軍營中的事情是不能往外宣傳的,火器營的武器有多少,長什么樣子,也并不會特意對外宣傳,基本都是處于保密的。十四能打聽到……可見在蒙古,還是有些人脈的。

    他從不小看十四,但十四也總能出乎他的意料。

    兄弟倆你來我往,十四答應那四個銀礦的產出,拿出來八成送給胤禛,胤禛則是答應送給十四一百個火銃。

    就是十四不說這八成,他送多少,胤禛也并不敢保證。但他自己說了八成,那這八成,就一定是夠數的。

    兄弟倆達成交易,十四是怎么來的,就又怎么翻窗戶走人了。

    耿文華看的稀罕:“大白天,就這樣翻窗?”

    胤禛嘴角抽了抽:“咱們進了酒樓之后,里里外外,就都是御林軍了。朕給了他們命令,他們會放十四進來。”

    耿文華無語了一下:“所以,其實十四走房門也是可以的?反正外面侍衛都會放他進來?”

    胤禛點點頭,頗有些頭疼:“大概是在府里圈禁時間長了,腦子有些不太好用了,算了,不說他了,你看看這菜單,可有什么想要的?”

    耿文華就將十四扔到腦袋后面,一心一意的去研究那菜單了。

    她也不問胤禛是如何將火器送給十四,也不問十四這會兒怎么返回日本,反正這些個事情,該她知道的,胤禛遲早是會說的,不該她知道的,她就是問了,胤禛也不會說。

    回了京城,胤禛就冊封了十四,一是感念太后,說是夢見了先皇和太后,讓他友善兄弟,二是感嘆十四被日本戕害,死得慘,總之呢,就冊封了個忠勇王的封號。

    這忠勇兩個字,自然是也是包含了胤禛的一點兒想法的,也不知道十四聽見會怎么想,反正耿文華覺得他可能不會太開心。

    因為冊封了十四,就順便冊封了十四的嫡長子為世子。

    這會兒也并未傳出十四還活著的消息,但大清里里外外,就都是在討伐日本那邊了。

    再然后,十四就帶兵返回了日本,說是要幫朝廷駐守那四個銀礦。

    這會兒日本那邊要還是反應不過來,那就是純純的傻子了。所以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十四應該不會好過,就算是天皇和幕府是兩股勢力,但一時之間,十四就是他們共同的敵人,那兩邊反而是有些關系緩和。

    就像是胤禛說的,這段時間,十四遭遇的刺殺必不會少。

    耿文華作為皇貴妃,自然也是要安撫一下十四福晉的。她就時不時的叫了十四福晉進宮,今兒賞賜些布料,明天賞賜些頭面的,反正做好后方安撫工作就好了。

    到了年底,弘歷福晉,富察氏就生了。經過一天一夜的發動,生了個小阿哥,小阿哥大約是因為前期沒養的很好,身子骨有些弱,但太醫也說了,好好養著,還是能養的住的。

    第238章 第 238 章 再者,弘歷也不是沒親……

    因著胤禛定下的秘密立儲制度, 所以現在朝堂上并沒有人冒著不要腦袋的風險來提冊封太子的事兒。但是自來這種受益是風險的幾十倍

    的投機倒把的事情就是少不了的,贏了就雞犬升天,輸掉了……也可能就是辭官回家,也可能是全家抄斬。但萬一就贏了呢?

    皇上現在成年的能干的兒子也就兩個, 一個弘歷一個弘晝, 這賭贏的概率, 可比當年先皇在的時候輕松多了——先皇那會兒, 大千歲, 太子, 三阿哥, 雍親王, 一直往下數到十四阿哥, 皆有可能。

    但現在, 不是弘歷就是弘晝,不是弘晝就是弘歷。

    六阿哥病歪歪, 七阿哥年幼, 這兩個首先就被排除掉了。

    二選一啊,就算是明面上大家誰也不會議論,但誰心里會沒個嘀咕呢?

    于是大家就開始比較, 弘歷辦差靈活, 弘晝倒是有些像是皇上了, 鐵面無私。弘歷很和善, 弘晝很圓滑。弘歷有了兩個阿哥,弘晝才剛成親。

    弘歷和八旗大臣來往親密, 弘晝倒是更親近漢人官員。

    比較來比較去,誰心里作出了選擇,也并不會告訴別人。

    鈕祜祿氏有了兩個孫子, 倒是改不了炫耀的本性,又來和耿文華說新出生的小阿哥:“聰明的很,才幾天就能對著人笑了,眼睛也十分明亮,對了,弘晝也成親有段時間了,章佳氏可曾有了喜訊?”

    耿文華搖頭,章佳氏那邊沒信兒呢,不過她也不著急,新婚夫妻,又不是說三四十了還沒孩子。就算是三四十了還沒有,那到時候納妾也來得及。

    再說了,弘晝這身體,該是沒問題的,歷史上子女的數量也并不是很少的,當然,和先皇沒辦法比,先皇總共五十多個子女,大清史上第一人了,無人能超越。

    “富察氏這月子該坐時間長些,最好是坐個雙月子。”耿文華將話題拉到富察氏身上,鈕祜祿氏笑瞇瞇的點頭:“你難不成以為我是惡婆婆嗎?這坐月子的事情我是一早就交代了下來,那府里,現在是那拉氏暫且管著呢。那拉氏別的不說……這品行卻是和先皇后一模一樣,十分端正!

    畢竟人家教養女兒就是這樣的,再者先皇后的品格,那是皇上夸贊過無數次的,甚至連先皇在的時候,也總夸贊四福晉賢惠端莊,有這么個榜樣在前面,侄女兒必定是要學著兩三分的。

    鈕祜祿氏也是看中她這份兒端正,至少不會有對孩子出手的想法。

    兩個人說了片刻的話,鈕祜祿氏就趁機提起來六阿哥的婚事:“身體本來不算很好,若是早早成親,能留下來個血脈,也算是幸事了!

    耿文華就皺眉:“難不成對六阿哥的婚事,你還有什么想法不成?“

    鈕祜祿氏笑瞇瞇的:“我娘家有個侄女兒……”

    耿文華擺手:“還是算了,你娘家那侄女兒,我也是見過的,相貌實在是普通。”

    六阿哥的相貌,那可以說是繼承了年氏八成,長的那叫一個風光霽月,再加上素來是病歪歪的,耿文華看著都有一種……病美男的效果。

    鈕祜祿氏的娘家侄女兒,說好聽了是相貌普通,說不好聽了,就是長的太敦實。

    鈕祜祿氏就撇嘴:“看什么相貌呢?就六阿哥這身體,能娶一個身材強壯的,就是幸中之幸了,若是找個身體和他自己一樣的,那夫妻倆,誰照顧誰呢?為今之計,是為子嗣,別的一概可以不用考慮。”

    耿文華擺手:“六阿哥好歹喊你我一聲妃母,這婚姻大事兒,乃是一輩子的事情,你如何就知道六阿哥日后不能痊愈?”

    鈕祜祿氏到底是比以往長進了些,張張嘴,不敢應了,她要是非得再堅持,那可就成了她詛咒六阿哥了,她覺得六阿哥活不了很久,這話傳出去,六阿哥可能不會和她計較,畢竟聽得多了,但對胤禛來說,那可是親兒子。

    別看沒了年氏,越是沒了年氏,胤禛對六阿哥才也是上心呢,生怕這宮里有踩地捧高的,將他的兒子給虧待了。是,耿文華不是那樣的人,耿文華管著后宮并不會虧待了六阿哥,但耿文華也是一個人,并非是神仙,還總能留意到六阿哥那邊的事情不成?

    那明面上糊弄住了人,私底下做了什么,想應付過主子,也不是什么難事兒。

    否則,宮里明令禁止不許賭博,為什么還有人賭博嗎?宮里也明確規定不許對食,為什么還有對食的呢?下人也是人,并非是機器。

    所以胤禛時不時的,就要將六阿哥叫到養心殿問一問,一來是看他自己說,二來也是告知天下人,六阿哥還是很得寵的,你們若是想踩地捧高,那也得仔細想一想。

    鈕祜祿氏不出聲了,耿文華倒是將這事兒記在了心里,等胤禛來了永壽宮,就和胤禛商量:“這成親的人選,需得仔細尋摸才好,一個是得身體好,二來是要六阿哥自己喜歡……說句不好聽的,他這一輩子,可能就是離不開湯藥的,既如此,那活得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他又不爭奪皇位,將來哪怕為身體呢,辦差的機會也不是很多。既如此,那和不放開了享受生活呢?

    胤禛皺著眉思慮半天:“這事兒,還是你來和他說,我最近有些忙,顧不上!

    也是最近,福建那邊上了折子,說是青霉素這東西,竟是十分有效,用在傷者身上,十個有八個能救回來性命。對照往年的傷亡人數記錄,一個很鮮明的對比——同樣的傷亡人數下,這次的死亡人數,竟是減少了一半。

    也就是說,靠著青霉素,他們救活了至少一半兒的人。

    雖說救活之后也不一定能繼續上戰場了,但不管是傷殘還是什么,拿了朝廷撫恤金,回頭照樣娶妻生子,也能繁衍子嗣,為朝廷貢獻大量人口。所以并不是說,在戰場上傷了殘了,就沒用了,朝廷就不用管了。

    每一條人命,那都是十分貴重的,該要珍惜,能挽留就挽留的。

    所以福建那邊請皇上再給五萬瓶青霉素,這消息是瞞不住人的,福建那邊要,山東那邊也立馬上折子,他們也要。

    十四都已經快到日本了,也寫信回來要東西——他可是出國立功呢,皇上該不會連這點兒東西都舍不得給吧?

    可青霉素這東西真不是好做的,再者要讓玻璃作坊做密封瓶子,還有密封針管——這東西是和青霉素配套使用的。耿文華原本建議的是一次性的,畢竟碎玻璃也能回收,但奈何實在是做不到大批量生產,所以她也只能是提議太醫們盡量每個人使用之后,用熱水煮一煮來清理消毒。

    青霉素不夠用,玻璃瓶子不夠用,玻璃針管不夠用。

    再加上要打仗,各處糧草也要準備,胤禛確實是忙的分身乏術。這次來永壽宮,也只坐了片刻,喝了一碗湯,就又急匆匆的往養心殿了。

    耿文華沒法子,只好自己叫了六阿哥來。

    六阿哥來的時候,七阿哥正在院子里推著小車走。他現在要學走路了,就不愛在地上爬,工匠打了那種下面寬厚上面狹小的手推車,六阿哥扶著就能往前推,當學步車來用也是可以的。

    但剛開始學,推著就總掌握不好速度,一會兒快,一會兒慢。

    六阿哥剛進門,七阿哥那車子就嗖一下,撞在了六阿哥腿上。六阿哥低頭看七阿哥,七阿哥膽子大,畢竟這院子里,甚至可以說整個宮里,除了汗阿瑪和額娘,誰都得聽他的,不能違逆他。

    所以眨眨眼,他就伸手拽六阿哥的衣服:“抱抱!蓖评哿耍幌胱吡。

    最關鍵是,眼前的這個人,長的可真好看,他喜歡。

    六阿哥伸手將七阿哥抱起來,也就走兩步,六阿哥走不動了——懷里的小孩子像是個秤砣,還是那種很重很重的秤砣,他自來體弱,實在是抱不動了。

    七阿哥踢騰兩條腿要下來,他拉著六阿哥的手往里面走,喊耿文華:“額娘,好看的哥哥!

    耿文華忙出來,笑著招呼六阿哥:“瞧著有些氣喘,是走的累了嗎?坐著平息一下,喝口水!

    又吩咐知春:“倒一杯白開水,不要茶水,六阿哥這身體,不好多喝茶水!

    等人坐下來喝了水,氣息平穩下來了,就問道:“最近如何?太醫可把脈了?身體沒什么大問題吧?”該是沒有的,若是有,太醫院那邊是要來回稟的。

    六阿哥有些靦腆:“回妃母的話,最近身體還好,太醫說,若是按照現在這樣子,等天氣再略暖和一些,甚至可以在到京郊去走一走。”

    “若是能出門去,你也只管和我說一聲,帶了人出宮去玩兒,我知道你們年輕孩子最是不愿意在宮里拘束著,不過,我答應你出門,你也得先答應我,帶夠了人手,再問過太醫,不能自己單獨出門去,身體是你自己個兒的,你也需得多留意才是!惫⑽娜A叮囑道,閑話了幾句,這才問起來年家那邊:“你那表妹,可曾嫁人了?”

    六阿哥搖頭:“前段時間大舅母那邊寫信來說,想將表妹給接到大舅舅那邊去,說是這年齡,也該學起來規矩,日后若是不選秀,就要直接說親了!

    耿文華點頭:“既如此,那你這年齡也差不多的,你對于婚事,是個什么想法?”

    六阿哥怔愣了一下,這才明白過來,他

    趕緊說道:“妃母之前曾說過,表兄妹成親不太妥當,我記著這話呢。”

    這話就算是以前他懷疑是耿文華糊弄自家額娘的,但他也有眼睛有耳朵有嘴巴,能問能看能聽,京城里那么多的人口呢,表兄妹成親的,子嗣會如何,尋常人家成親的,子嗣會如何。

    這都是能查出來的。

    所以他現在就很老實:“我的婚事,自然是妃母和阿瑪說了算。”

    耿文華就趕緊擺手:“不能是我們說了算,這成親之后過日子,是你們夫妻兩個,所以要娶一個什么樣的人,還是需得問問你的意思,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性子安靜的還是活潑的,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說一說。”

    又生怕六阿哥害羞,就笑道:“就是不愿意和我說,回頭你和你四哥五哥說,這事兒需得慎重,萬不能隨意做決定,明白嗎?”

    六阿哥又是害羞又是尷尬的點頭,耿文華又問他月例的事兒:“之前針線房給做了棉衣,你那邊可換上新的了?還有那棉被棉褥子,你那邊的用了多久了?若是時間長了,就需得換一換。”

    棉被用時間長了,里面的棉花會結塊,到時候就變得很硬,蓋著也不保暖了,需得重新拿出來彈一彈。

    當然,這是尋常百姓家的做法,對于六阿哥來說,棉被兩三年就需得換新的,至于舊的,內務府自會處置,倒是不用他操心。

    耿文華關心了一下六阿哥現如今的生活,然后就打發了他回去;厝ヒ矝]敢讓他自己走回去,而是派了太監抬著春凳給送回去的,免得再將人給累著了。

    倒是六阿哥十分有精神,要成親代表什么?代表他能出宮建府了,到時候就不用將自己局限在這小小的巴掌大的阿哥所了。

    也不知道他的新府邸能選在哪里,會是多大的規模,到時候也不知道汗阿瑪給不給自己爵位。

    六阿哥也是學過畫圖的,來了興致,就拿了執筆自己在屋子里畫,這房子到時候應該如何建造,花園如何打造,還有屋子里的擺設如何放。

    六阿哥是很有錢的,年家雖然不成了,但以前年家算得上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人家,那會兒送進宮的,再加上年氏這些年積攢的,六阿哥可以算是宮里最有錢的阿哥了。

    他也不敢保證自己會有兒子,所以現在這個花錢的事兒,就不用很節制——實在是不行,錢花完了,生了兒子了 ,那就想法子再賺錢就是了。

    六阿哥忙著的時候,耿文華也沒閑著,一個是章佳氏懷孕了,也才剛兩個月,剛把脈把出來的。弘晝實在是太高興,一下朝,就連忙來報喜了。

    一個是弘歷那邊出了亂子,他府里還有個高氏,不知道怎么的,小產了。

    弘晝來報喜的時候,耿文華正在看賬本呢,一聽說這事兒,頓時高興的不知道該說什么了,連連叫知春收拾東西,布料,藥材,亂七八糟的,想到什么說什么。

    弘晝忙攔著:“現在還不到三個月,不好對外聲張,額娘還是先將東西給收起來,等日后再說。再者,這剛懷孕,肚子,都不明顯呢,也用不著做新衣服!

    耿文華這才稍微降溫了點兒,忙點頭:“也是,不到三個月呢,你媳婦兒懷孕了,那接下來這段時間你就老實些,別惹你媳婦兒生氣,女人懷孕期間,情緒是十分敏感的,一些小事兒就忍不住傷心難過,你若是再外面胡來,你可別怪我不念母子情分。”

    頓了頓,補充道:“孩子這會兒在母親肚子里,也是十分敏感的,若是孕婦情緒不好,那孩子就容易感受到,若是氣得很了,指不定就留不下了。就算是能留下,日后生出來,也必然是疾病纏身。所以這期間,孕婦必得要有一個好情緒,吃得好,用得好,心情好!

    弘晝詫異:“還有這說法?”

    耿文華點頭:“那是自然,要不怎么說母子連心呢?因著孩子在胎中,就是和做額娘的心意相通的。所以你就是有什么花花腸子,也得忍著,等你媳婦兒生了再說。”

    弘晝連連點頭,不管額娘說的是不是真的,反正應下來就對了。就算是錯了……難不成他就非得這段時間納妾嗎?讓章佳氏心里留下疙瘩,夫妻之間有了裂隙,日后這日子還怎么過?

    夫妻夫妻,那章佳氏,就必然是和別人不同的,需得多在意些的。

    娘兒倆說了話,弘晝出宮去,耿文華這邊正高興呢,鈕祜祿氏就陰沉著臉色過來了,說的就是這高氏的事兒:“原先誰也不知道她有了身孕,現下一小產,又哭著說是福晉害她,又說是富察格格害她,又說是那拉氏害她,倒是那府里都成了害她的人了,偏弘歷……”

    說一半兒,忽然反應過來 ,忙改口:“心疼她落胎,正要府里徹查!

    這也是她惱恨的原因,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弘歷不說讓人將事情給遮掩下來,哪怕你心疼高氏,日后再查不行嗎?你非得現在鬧起來,落在有心人眼里成什么了?

    成了你堂堂四貝子,連個后宅都管不了,任由后院女子胡鬧,后宅不穩,內帷不修。

    弘歷是不曾見識過胤禛奪嫡的,但鈕祜祿氏知道啊,當年雍親王的后院安穩,四福晉那拉氏都得康熙夸贊,這也是雍親王臉上有光的事兒。再看看隔壁允禩,因著八福晉胡鬧,先皇不止一次斥責八福晉,還說良妃不曾盡到教導責任,又說安親王府沒有盡到教養責任,因著八福晉,連允禩都有好幾次,得了差事又被奪了差事。

    后宅這個事兒,看著就是你內院自己的事兒,實際上皇家哪兒有自己的事兒?不都是要攤開來放在大家面前的嗎?

    大臣們會評價你不穩重拿不住事兒,百姓會笑話你內宅爭斗。

    鈕祜祿氏來找耿文華自然也是有原因的:“那高氏實在是不懂事兒了些,還請娘娘讓人訓斥一番,再者,我也想求個教養嬤嬤,高氏自己不懂事兒,就需得有人來教導!

    耿文華出面訓斥了,總比讓胤禛出面訓斥弘歷來的好。

    耿文華一出面,那就將整個事情給定位在內宅里面了。但若是胤禛開口,那就成了弘歷無能了。再者就胤禛那張嘴……鈕祜祿氏想著都忍不住哆嗦一下,就怕他將弘歷給罵成那種一事無成的廢物。

    耿文華無語了一下,搖頭:“高氏不懂事兒,該是富察氏來管教的,若是富察氏進宮來求助,你給她一個教養嬤嬤也無所謂,但本宮卻是不好插手!

    她又不是弘歷的親娘。

    再者,弘歷也不是沒親娘。

    弘歷和弘晝就算是明面上沒說什么,但他們兄弟自己不知道現在正處于考察期,正在被文武百官挑選,正在被胤禛審視嗎?這種時候,弘晝的親娘,往弘歷的后院送個教養嬤嬤?

    她語重心長的說鈕祜祿氏:“孩子到底是大了,成親了,他若是自己能解決,你就不要插手。他若是來找你求助,你到時候再給出主意不遲。再者,富察氏素來能干,這眼看也快出月子了,倒不如將事兒交給富察氏來辦!

    至于之前說的雙月子……有條件你就坐,沒條件也就算了。

    富察氏若是不愿意管,那也沒什么,就看鈕祜祿氏愿不愿意伸手了。

    至于斥責的事兒,耿文華就更不愿意了:“一來是不知道事情真相如何,就算這事兒不是有人謀害,但高氏畢竟是失去了一個孩子,正是可憐的時候,我這時候去斥責她,再將人給逼急了呢?多一事兒不如少一事兒!

    鈕祜祿氏停頓了半天才嘆氣:“我原先還以為那拉氏能干……”

    “倒也不是那拉氏不能干,那拉氏也不曾懷過孩子,并沒有多少經驗。再者,高氏懷孕也不曾對外說!惫⑽娜A笑著說到,沖鈕祜祿氏擺擺手:“高氏那邊,你還是多留意些!

    打發了鈕祜祿氏,耿文華就立馬叫了嬤嬤來問:“弘歷府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兒?說是弘歷要親自查問,可查問出來了?高氏那孩子,是自己沒的,還是真有人作亂?”

    嬤嬤也不知道啊,四貝子是住在宮外的,又不是住在阿哥所。但既然自家娘娘好奇,那可就派人打聽打聽,也不過是兩三天,耿文華這邊就知道信兒了。

    第239章 第 239 章 既然沒什么大事兒,就……

    高氏懷孕這事兒呢, 一開始就沒告訴任何人。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生怕有人害她?民間雖說有不到三個月不好聲張的說法,那說的是不好聲張,不是一味隱瞞。

    若是懷相不好, 早早的說了出來, 到時候孩子沒保住, 知道的不知道的, 到時候該如何惋惜?

    你若是一味隱瞞, 初懷孕, 孕婦是有些忌諱的事情的, 比如說, 不好踮腳, 不好拎提重物, 不能長時間跪坐。你不說,別人不知道, 你怎么確保你一定不會做這些動作呢?

    高氏隱瞞的緊, 就是連換洗的衣服都只交給貼身的丫鬟,也就是說,除了那貼身的丫鬟, 誰也不知道她懷孕了。

    富察氏正在做雙月子,

    又因著大阿哥生下來有些愛鬧, 整日里哭, 福晉就有些分身乏術。這府里的事情呢,就是交給了那拉氏。

    巧的是, 富察氏的大阿哥,因著這幾日里天氣變化,有些著涼咳嗽。

    孕婦的體質是比不得常人的, 高氏自己知道自己懷孕,于是見著富察格格帶著大阿哥,就想避開來。正巧那拉氏過來,一前一后,高氏沒留意,這腳底下就沒站好,一下子摔了。

    摔的有些嚴重,當場見紅,自然是這孩子也沒保住。

    高氏心里就怨恨,又怨恨富察格格將大阿哥給帶了出來,又怨恨那拉氏的那會兒過去擋在了她后面。于是這話里話外的,就說是那拉氏和富察格格合謀要害她的阿哥。

    弘歷心疼高氏,面上就應了,定要仔細查查這事兒。

    弘歷要是將這事兒給遮掩下去也就完事兒了,回頭私底下查明白了,給高氏一個說法也成。但偏偏他心疼美人兒,當場要拿下那拉氏和富察格格身邊伺候的人。

    那拉氏是個自尊心比較強的,我什么也沒做呢,平白被人潑這么一盆臟水能行嗎?一氣之下就緊閉院門,要念佛去了。富察格格也哭啊,兒子生病咳嗽你不過問,現在偏著高氏,怎么的,是不是還要治大阿哥一個咳嗽的罪名?

    一個人鬧騰,鬧的有限。但三個人鬧騰,得寵的得寵,生了阿哥的生了阿哥,有家世的有家世,誰是好相與的?不都要鬧個天翻地覆嗎?

    這事兒到現在,就是弘歷想瞞都瞞不住了。

    耿文華聽完就嘆氣:“也是高氏太謹慎了些,若是她一早說了自己懷孕……富察格格素來是周全人,還能帶著大阿哥到她跟前去嗎?”

    富察格格謹慎到什么地步呢?富察福晉懷孕,她都拘束著大阿哥,不許往富察福晉跟前去,生怕小孩子沒個輕重,磕碰了福晉的肚子。

    再說了,你自己后退時候沒看后面,那拉氏又不是故意要撞上你的。

    “伺候高氏和那拉氏的丫鬟也有些不太妥當!敝髯幼呗返臅r候不上心,不知道在走神什么,你們做丫鬟的,竟是也不看路的嗎?

    耿文華擺擺手:“這事兒咱們聽過也就算了,不管是熹妃面前還是富察福晉面前,都不要再提了。不過,這府里人多,到底是事兒也多!

    知春就笑道:“事兒多不多的,也看各人性子,宮里人也多,事兒不照樣沒那么多嗎?”

    耿文華也忍不住笑:“宮里的事兒如何不多?也不過是因著沒人鬧騰到咱們跟前,之前我還聽說,養心殿那邊因著一套茶具,處置了兩個人?”

    也是那宮女膽大包天,養心殿那邊是有專門的茶房的,胤禛是皇上,那些珍貴的茶葉呢,他過一道水,頂多是再沖泡一次,絕不會有第三次。

    但是茶葉這東西,有時候你沖泡個三五次,都還是有味道的。

    皇上這邊沖泡了一次不用了,那茶葉就這么扔掉多可惜。于是掌管茶葉的小宮女,就將胤禛這邊用過的茶葉,偷偷的倒騰出來給晾曬干,然后拿出去賣掉。

    當然這茶葉也不是一天一賣的,而是積攢十天半個月,甚至一兩個人,湊夠多少了才會拜托人拿出去賣掉。

    那沒賣出去放在哪兒?放在專門放茶葉的房間里的茶罐子里。

    另一個小宮女不知情,也是她馬虎大意,給胤禛用的茶葉,那都是有專門的茶罐子的。她自己看錯了罐子,用錯了茶葉,用了這沖泡過之后又重新晾干了的茶葉。

    胤禛那嘴多叼啊,喝一口就察覺不對,再喝一口,更不對了。

    他一開始可沒想過這是又曬干的茶葉,還以為是用了次品茶葉呢,于是就吩咐了蘇培盛去看看怎么回事兒,是不是連這御用的茶葉,都有人敢做手腳,以次充好。

    然后就不得了了,這樣的事情豈能藏得?

    胤禛給惡心的,當場就讓人拿下了這兩個小宮女,送往了慎刑司。

    這事兒耿文華是沒插手的,一來是養心殿的事兒,都是蘇培盛在管著。那養心殿雖說是挨著后宮,但進進出出都是文武百官,所以這里面的事情,那都是朝堂上的事兒,耿文華并不能隨意過問。

    二來呢,胤禛沒用死刑,也沒一句話打死完事兒,只讓人送到了慎刑司,那慎刑司自有規章制度,耿文華確實是不好插手的。

    再說了,犯了錯,合該殺雞儆猴。那小宮女伺候的是皇上專用的茶葉,她今兒隨隨便便將宮里的東西拿出去賣,哪天是不是就要隨隨便便替換胤禛的茶葉了?

    此等事情,確實是該嚴懲。

    之所以說是因著一套茶具就處置了她們,是因著這置換茶葉的事兒,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讓人知道養心殿是有這么一個漏洞的。

    再者,胤禛也好面子,難不成對外宣稱他是喝了二道茶水?所以明面上也只說她們是偷盜了養心殿的茶具茶葉。

    耿文華沖知春擺擺手:“那邊的事情,咱們也需得引以為戒,萬不能讓宮中的器皿,再有什么別的原因流落在外,你和各處說一聲,有人來報損壞,一點兒要查清楚是不是對得上,損壞的是哪兒,能不能修補,若是不能修補,又是如何處置。若是能修補,就送到內務府去!

    宮里用的器皿多,像是木器瓷器金器這些,誰也不敢說自己用的東西就一輩子沒損壞。

    像是家具這些大件兒的,損壞的概率是比較小的,但損壞之后也是能修補的,你不修補沒法子,因為家具都是成套的,總不能一套黃花梨里面混進去一個楊柳木的吧?所以大多是修補為主。

    但像是瓷器這些,盛放食物和茶水的,若是一套損壞一個,就要整套換掉了。那換下來的怎么辦呢?也不過是少了一個盤子一個碟子,又不是說一整套都壞掉了。

    有些小太監機靈,專門將這些給藏起來,回頭拿到宮外去賣掉,就能換一筆錢。

    對這個事兒,耿文華是管的不嚴的,只要這一套用損壞的名義報上來了,說是銷毀了,她就不再過問了。

    但有些貴重的,像是金器,玉器,那就不能隨意丟棄了。報了損壞之后,如何處置,那必得要說清楚,是送到內務府重新打造了,還是送到內務府,讓人修補了呢,都必得記載個一清二楚。

    各種器皿是有不同處置方式的,隔三差五的,耿文華就要讓人到各處說一聲。水至清則無魚,但是也不能讓這河里的魚蝦將東西都給吃掉了,有那膽大包天的,明明沒損壞,非得要報個損壞,回頭再將物件給偷出去賣掉,那宮里一年得損失多少?

    真以為宮里的主子們是冤大頭嗎?

    知春應了一聲:“三月里檢查了一次,七月里檢查了一次,回頭就該是十二月里檢查了!

    耿文華點頭:“這事兒你來負責就是了,對了,之前皇上請了雷家的人來,說是要修繕圓明園,雷家可送了圖紙來?”

    雷家是京城有名的工匠人家,那本事……這么說吧,這整個皇宮呢,其實是前朝建立的,但在前朝修建好之后,曾發生過一場大火,燒掉了三大殿。自此之后,皇宮發生大大小小的火災,不下十次。

    滿人入關,既然入住了皇宮,必然是要修葺宮殿的。三大殿不好修啊,怎么辦呢?當時就是請的雷家來修復。

    三大殿建造時候是留著有數據的,房屋高多少,房梁長多少,屋脊傾斜多少,柱子用多少,又是什么尺寸。這東西呢,并不是說你看一眼,記住了數據,就能將宮殿給建造起來的。

    雷家家主當年用了一套積木,就是將各種數據縮小一定比例,然后用這套積木做了模型,一下子拼湊出來了,有了這個東西,工匠們才按照當年的數據將三大殿給修復了出來。

    這事兒,就奠定了雷家在建筑行業的地位,雷家自稱第二,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

    雷家也一直是皇宮御用的建筑工匠,因為滿人入關之后,皇宮也是發生過大大小小的火災十幾次的,每次都有房屋受到損壞,所以每次都是需要有人來修補的。

    雷家這樣的地位,胤禛要修葺圓明園,就必然要邀請雷家出面。

    耿文華問那圖紙,就是想看看這圓明園,和后世的還差多少——她是看過后世的修復3D建模的。

    雖說……這圓明園并非是胤禛修建完工的,是后來弘歷又花費了幾十年,祖孫三代用了將近一百年才給修建成后世所見到的那樣子的。但提前看一看,還是挺讓人激動的。

    知春就笑道:“雷家之前往養心殿送了圖紙 ,皇上不是說,等得空了,帶來讓娘娘看看的嗎?”

    得空還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胤禛這段時間也正忙著呢,并不曾有空過來。

    主仆兩個說了一會兒閑話,塔納就過來了,塔納拿著一個小箱子,里面裝著的是一套鋼筆和墨水。耿文華之前在廣州的時候感慨過這東西好用,于是胤禛吩咐了內務府來做。

    鋼筆的筆尖實在是不好打磨,再加上墨水也總容易干,所以內務府花費了不少時間,才總算是做出來比較好用的鋼筆套裝。然后,外面大學就賣的很受歡迎了,所在是學生們上課要做筆記,有這么個快速寫字的東西,當真是很好用。

    但塔納的一拿過來,耿文華就看出來了:“不是內務府做的?”

    塔納笑瞇瞇的點頭:“外面的鋪子有賣的,這個是別人買來送我的!

    耿文華就瞇眼:“誰送你的?”

    塔納說了個名字,耿文華一時沒反應過來,塔納就提醒道:“佟家的,阿林保的堂叔!

    阿林保是胤禛的二格格的兒子,因著二格格走得早,李氏就十分照看阿林保。后來又因著弘時的事兒,李氏心灰意冷,深居宮中并不露面,阿林保進宮的次數也就比較少了。

    當然,這并不是說阿林保就不受宮中待見了。他若是想進宮,胤禛絕對是很歡迎的,他又不是只是李氏的外孫,他還是胤禛的外孫呢,胤禛當年對二格格,也是十分疼愛的。

    阿林保的堂叔,就是那拉氏的堂侄子。

    大戶人家,再說那拉氏又是長輩,所以這位堂侄子……估計年齡不算大。

    塔納就笑道:“長的倒是相貌堂堂,不過太稚嫩了些,我瞧著是有些想尚主的意思的!

    那拉家畢竟是娶過一個格格的,所以再動這種心思倒是不算難猜。

    耿文華就問道:“阿林?芍溃俊

    塔納就點頭::“阿林保歲數也不小了,該知道的能不知道嗎?”

    再者,聽說阿林保都有房里人了。阿林保的歲數,比塔納還略大些。當年二格格過世的時候,都還沒塔納呢。

    耿文華就忍不住皺眉,她對阿林保也算是不錯的,逢年過節該有的賞賜不會少,宮中宴會也絕不會落下阿林保,內務府有什么好東西,耿文華要給宗室們分的時候也不會遺忘了阿林保。

    雖說她并沒有多少親自見阿林保的次數,但宮中嘛,不少了賞賜就已經是看重了。

    再者,李氏都尚且不如何見親外孫呢,耿文華又不是親的。

    耿文華自認為是問心無愧了,結果阿林保居然向著他自家堂兄,來討好塔納?

    塔納看出耿文華的不高興,忙勸說道:“額娘不必在意,雖說我是他姨母,但人家是那拉家子孫,本來這人就有個親疏遠近的。再者,他也并不曾算計我,只是在見我的時候,帶了個人去而已。我若是看得上,那算是他的功勞,我若是看不上,難不成他還能強迫我不成?再說了,我也讓人打聽了,這位那拉家的公子,也算得上是個端正之人,并沒有什么不堪之處!

    塔納忍不住挑眉:“要說這事兒最有問題的,那也是我到了年紀,該嫁人了!

    耿文華擺手:“你這話才是錯的,男孩子女孩子,到了年紀,就像是鮮花盛開,若是開得好,自會引來蝴蝶蜜蜂,這不是花兒的錯,錯的是想要摘花的人!

    花兒嘛,就該好好的養著。最不濟了,也該移植到花盆里面,而不是只單單掐走了那一朵花,掐下來的花朵,頂多三五天也就死了。

    養在花盆里,若是精心養育,那倒是也能養的好。

    耿文華頓了頓,伸手摸一摸塔納的腦袋:“倒是額娘疏忽了,沒想到這一眨眼,我的女兒,就長大了,到了該要相看的時候了。”

    塔納笑瞇瞇的:“我才不相看,我就要一直陪在額娘身邊,永永遠遠的陪著額娘!

    她輕輕靠在耿文華身上,耿文華笑了一聲:“我也想你永永遠遠的陪在額娘身邊呢,但是呢,你長大了,就算是不成親,你也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

    雛鷹長大了,哪兒能永遠賴在老鷹身邊呢?總要自己飛出去在天空翱翔的。

    耿文華就說塔納:“若是你不喜歡,這一套筆墨……”

    塔納挑眉:“我回了一套硯臺墨條!

    算是禮尚往來,而且價值相似,這就算是表明她自己的態度了,并不愿意多和那拉家的小公子打交道。

    耿文華見她自己心里有數,就點頭笑道:“阿林保那邊……你若是還愿意帶著,就帶著,不愿意帶著的話,我回頭給你阿瑪說一聲,他這歲數,不管是做個侍衛還是什么,該有一份兒差事了!

    塔納正要說這事兒:“阿林保算數方面很有天賦,紡織廠那邊,我正打算招聘一個賬房!

    耿文華有些詫異:“阿林保愿意給你做個賬房?”

    不是她看不起賬房,戶部的大人們,做的不就是算賬的事兒?但是你做賬房也得看是在哪兒做,在朝廷做,那就是朝廷的官員,是掌管天下錢袋子的人。在紡織廠……紡織廠就算是再如何,也只是個人私產。

    做得再好,也就是一個賬房,哦,頂多算個掌柜。

    阿林保好歹也是八旗出身,又是胤禛的外孫子,血脈在這兒放著呢,他能屈尊去做個賬房?

    塔納笑道:“人為財嘛,那拉家早已經不是當初的那拉家了,再者,做了我這邊賬房,也并不妨礙他出仕!

    那拉家現在已經是分崩離析,老大一家在奉天,老二一家在京城,老三一家去了南邊。

    因著胤禛不喜,再加上性子平庸,所以到現在,也就算是中等人家了。阿林保倒是有自己的產業,但他作為晚輩,能不奉養祖父祖母嗎?

    再者,他性子也算是,比

    較喜歡享受的,手里銀錢只有出的沒有進的,心里也是有些發慌的。

    塔納并不是要他專業做賬房,而是偶爾盤盤賬。

    她伸手:“一年去兩次,每次大概要半個月,我給他按照次數算,一次五十兩銀子!

    耿文華就忍不住笑:“算了,你們小孩子之間自己的事情,我就不管了,不過你到底是長輩,萬不能虧待了阿林保,不然怕是你汗阿瑪要說你。”

    塔納撇嘴:“你還說汗阿瑪最疼愛我呢!

    “是最疼愛你,但你也得有疼愛后輩的心才好。再者,阿林保畢竟是失怙……”說起來更可憐些,世人嘛,還是更同情可憐人一些的。

    頓了頓,耿文華忍不住問道:“你這婚事,真沒有什么想法?”

    她以前就問過的,但那會兒塔納小,不開竅,現在……估摸還是不開竅。但既然有人送到跟前來了,耿文華還是忍不住想多問問。

    塔納擺手:“沒什么想法,若是能不成親,我就想不成親,但若是非得成親,回頭汗阿瑪和額娘幫我相看就是了,汗阿瑪和額娘又不會害了我!

    她現在又不能去找個人來培養感情,但凡將來的額駙人品不差,那婚后,她也愿意慢慢磨合。

    若是人品太差……和離也不是什么難事兒。和離過一次,她可就不用再嫁人了,到時候當個快樂的有錢的單身婦人就好了。她是公主,還擔心和離之后沒有娘家可回嗎?

    所以她比耿文華更想得開,因為她是公主,她有這個資本。

    耿文華就嘆氣:“果然是不操心的人更快樂些,操心的人就會有許多煩惱,你也不怕我和你阿瑪,到時候給你找個長得丑的!

    塔納笑嘻嘻的:“我知道額娘絕對不會,若是長得丑,額娘自己就會看不下去了!

    耿文華伸手推開她腦袋:“行了,既然沒什么大事兒,就趕緊回去吧。不然你汗阿瑪來,又要問你功課了。”

    “雖說沒什么大事兒,但我既然來了,額娘就不能留著我多說說話嗎?”塔納抱著耿文華胳膊不撒開:“咱們娘兒倆聊聊天兒!

    耿文華嘴角抽了抽:“和你個小孩子有什么可聊的?問你今兒喜歡吃什么?還是問你今兒這衣服誰給你搭配的?”總不能是閑聊一下別人家的后院吧?就比如說弘歷府上發生的事兒。

    倒不是覺得塔納年幼不好接觸這些后院爭斗,而是和她個小姑娘說,沒意思。再者了,做長輩的,親額娘,和女兒說這些,有些不太好張口,總覺得像是個長舌婦。

    第240章 第 240 章 人生才幾個十年呢?……

    不過就算是耿文華不說, 塔納自己想打聽,也是能打聽到弘歷府上的事情的。原本是打聽不到的,富察氏賢惠,管家有方, 就像是當年的那拉氏, 內宅的事兒, 無論如何也是傳不出大門的。但現在不湊巧了, 富察氏在養身體嗎?

    人嘛, 難免力有所殆, 顧得了這頭顧不上那頭。府里的那拉氏呢, 又是頭一次管家, 沒經驗, 再加上這位那拉氏的性子, 大約是有些剛烈的,被高氏冤枉了, 立馬就將其他事情扔到一邊, 專心致志的和高氏辯論起來高氏落胎的事情了。

    這樣的性子,倒像是做諍臣,不像是做內宅女眷的。

    做內宅女眷的, 該像是富察格格那樣, 被冤枉了, 找弘歷哭, 讓弘歷來查。而不是那拉氏這樣,還要自證清白, 自證不了,就傲骨錚錚的和高氏爭辯。

    耿文華不愛管弘歷府上的事情,弘晝福晉現在有了身孕, 她只盼著弘晝福晉能平安生產,其余的都是要放在一邊的。

    六阿哥的婚事雖說已經準備相看了,但他年歲也不算很大,再加上自來體弱,所以這事兒也不算很著急。

    耿文華就開始準備章佳氏生產的事兒,今兒讓人做小棉衣,明天讓人做襁褓,后天給打一個悠車。

    任誰看著,都覺得耿文華是個十分慈和的長輩。

    這慈和的長輩,并不太愿意被人當老太太——一想到自己都是祖母輩的人了,她就有一種自己滿頭白發的幻覺。

    正巧胤禛這兩天得空,朝堂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忙一陣緩一陣。

    她就和胤禛商量,要不然再找人畫幾幅畫,沒有照相機,總得有東西能留住她的年輕美貌才行。不能到了后世,讓人一看,哎呀,這位皇貴妃如此老相……她還想幾百年后了,有了AI修復之后,能還原一下她的美貌呢。

    大清人不敢想的事情,她都是經歷過的,所以,必得不能給人一種自己很老氣的印象。

    胤禛對這種事兒也是興致勃勃:“之前讓人畫了西洋風格的,不如現在畫國畫風格的!

    因為西洋風格是外來的,所以本土的,就是國風的。

    天兒熱,胤禛讓人找來短褂子,褲腿也挽上去,作出下地干活兒的樣子來。

    耿文華就相對應的,得穿的跟個農婦一樣。她就很不高興,她想展現自己的美貌,現在穿的灰撲撲的,展示什么美貌呢?于是胤禛穿著短褂子下地,她就穿著漢家裙子坐在旁邊亭子里看。

    胤禛拿著叉子打老虎,她就穿著光鮮亮麗躲在胤禛背后。

    兩個人好一陣笑鬧,胤禛說起來圓明園的事兒:“已經定下來了圖紙,回頭你可要去看看?”

    耿文華忙應了:“現下天熱,皇上可要去園子里避暑?若是去,咱們一起去看看就是了。”若是胤禛不去,她也就不去了,等著圓明園修葺完畢再去。

    胤禛沉吟了片刻:“那就去吧。”

    擇日不如撞日,既然要去,索性就立馬吩咐人準備了馬車。至于行李,自有宮人會留下來收拾,又不是說要去承德,圓明園就在京城,和皇宮也不過是小半天的路程。既如此,來來去去就十分方便,自然也就用不著非得要收拾整齊了才出發,那是抬腳就能走的。

    正巧兩個人穿的是尋常衣服,胤禛就建議偷偷的去。

    偷偷的去,并非是不帶人,而是要魚龍白服。侍衛還是要帶的,不過侍衛也需得隱藏起來。

    出宮之后也不著急去園子那邊,而是就在京城里走一走。京城現在最熱鬧的地方就是琉璃街那一帶,那地方呢,以前是內務府專門賣……一些宮里出來的東西的地方。

    之前也說過,宮里的東西呢,有損壞的,有些修不好了,比原物更好看,那主子們愛用,就會留著,但有些修補過了 ,不如原先好看,再者有些主子會覺得有些膈應,覺得不是原先的了,就不愛用。

    那修好了,總不能再扔了是不是?總得有個地方能將這東西給變成錢。

    于是呢,就有了琉璃街。

    康熙那會兒呢,這地方是只賣宮里出來的東西的。但到了現在,也不光是宮里的,還有官窯燒壞了的瓷器,還有內務府燒壞了的玻璃擺件。

    說是燒壞,但其實有些并不礙事,瞧著反而有一種野趣。但這種好東西需得下手快,你下手慢了,就只能挑些瑕疵比較明顯的東西了。

    所以這地方,都是早上比較熱鬧,天剛剛亮,就會有人開始擺攤,到下午基本上是沒什么人的。但是天亮之前,距離早市一個時辰之前,還有一撥,這一撥呢,賣的就是見不得光的東西了,比如說沒有在內務府報備過的,哪個主子不常用,時常放在庫房里,放著放著就失蹤了不見的東西,這個叫鬼市。

    胤禛領耿文華來的,就是早市。他堂堂皇上,也不能來逛鬼市。

    來擺攤的,肯定都不是內務府的大人們,那些小吏小廝,也肯定沒見過胤禛和耿文華,所以這兩個人就是隨意走動,也不怕被人拆穿了身體。

    耿文華并沒有什么看上的東西,但是胤禛看上了一個鼻煙壺,這個鼻煙壺原本該是玉石做的,但摔壞了,底部就用金子鑲嵌了,做成了一個小人兒抱瓶子的形態。

    胤禛拿著一邊看,一邊就和耿文華說話:“這小人兒做的是栩栩如生,瞧著倒是好看的很,十三素來喜好鼻煙壺,這個倒是可以送給他!

    鼻煙壺里一般裝著醒神的藥膏或者藥水,聞一下,一股子涼氣直沖頭腦,讓人瞬間清醒。怡親王跟著胤禛,那真是……當差當的死來活去,一天十二個時辰,有時候一個時辰睡覺時間都不一定有。

    所以,鼻煙壺這東西,就是胤禛和怡親王最為需要的東西了——胤禛也是辦差上頭,三天三夜都能不睡覺的人。

    耿文華瞧一眼,就點頭:“爺覺得好,那就買下來,回頭讓人給十三弟送過去。”

    胤禛就問價錢,那攤主漫天要價:“這上面的瓶子,那可是宮里出來的,早年皇上用過的,后來不小心摔了,這才流落出來……”

    耿文華就忍不住笑,側頭看胤禛,微微挑眉——真是你當年用過的?

    胤禛搖頭,若是他用過的,他能買回去再送過十三嗎?不過,被提醒了,再仔細一看,確實是有些眼熟。

    胤禛只好遺憾的放下這鼻煙壺,眼熟就是說不定見誰用過,這要是他自己,或者是別的兄弟,那倒是無所謂了。但要是哪個奴才用過的,他再賞賜給了十三,這可就不是賞賜了。

    兩個人轉悠半天,耿文華就嘆氣:“這琉璃廠呢,就不該咱們來!

    看不上的也就算了,看得上的,有一半兒是瞧著眼熟的。

    一無所獲,索性就出了這街道往另一邊去,既然出來了,那肯定是要買些東西才行的。京城最大的金樓,還有古玩店,那都是在同一條街上的,胤禛陪著耿文華先去金樓。

    金樓不光賣金子,還有各色珠寶。

    掌柜很熱心的給耿文華介紹好東西:“夫人若是不怕麻煩,我們店里,還有一盒子的寶石,大小都是一樣的,顏色也一樣,只是略有些小,用在首飾上有些不起眼。若是找了能工巧匠,花費些時間,用金絲銀絲編織,做成串珠,做一個鳳冠,倒是十分精美。”

    耿文華略有些好奇,掌柜就捧出來一個盒子打開,里面放著的都是粉色的寶石。這種粉色寶石,是同一種,叫粉碧璽。眾所周知,碧璽的顏色有很多種,就算是粉色系列,也分深粉色,淺粉色。

    這東西其實單個看并不值錢,但巧的是,掌柜收了一整盒子,全都是一樣的顏色,并且是一樣的大小,那一整個盒子看著都透著幾分粉色。

    掌柜還拿出了圖紙:“樓里的師傅做了樣式,這樣打出來,必然好看!

    前面是鳳冠,后面是流蘇,兩邊是鳳銜珠,層層疊疊,一個鳳冠加起來大概得有半米高——帶上流蘇的長度。

    耿文華就有幾分心動:“雖說我這個年紀,用粉色不好看了,但若是塔納來,這個正好合適,給她做一個鳳冠,爺覺得如何?”

    胤禛也看一眼那圖紙:“這圖紙……略有幾分扣扣索索,掌柜的,這粉寶石,可還有?大塊兒的也要!

    他轉頭對耿文華笑道:“回頭我來做一個設計圖,保準做出來十分驚艷!

    耿文華自然信任胤禛,胤禛之前設計的青花瓷,那叫一個好看,還有粉彩瓷,琺瑯瓷,那比專門的匠人勾勒的更精致些。

    掌柜的自然是有珍藏的粉色寶石的,有拳頭大的,甚至還有人腦袋大的,拳頭大的本來是能掏鐲子的,但胤禛愿意給錢,那掌柜就愿意賣。

    首飾這些東西,其實玉石的更為貴重,一方面是因著玉石的質量,一方面也是因著工匠的能力。

    有名的工匠,能在一粒米上雕刻文章,這樣的人做出來的首飾,光是這工匠的名聲,就能再加上三層利潤。若是做得好,精美絕倫,那更是無價之寶了。

    買了這粉色寶石,胤禛又看上一套藍寶石的頭面,他讓掌柜的拿出來,親自給耿文華插在頭上,退后一點兒仔細看:“這個顏色穩重,你帶著正正好!

    耿文華笑瞇瞇的伸手摸一下,算了,老就老吧,她這個歲數,在胤禛心里,真就是……老了?偛荒芑仡^讓胤禛問到臉上——粉色嬌嫩,你今年多大了?

    不夠丟人的。

    女人嘛,要有承認自己年老的勇氣。她耿文華,有什么不敢的?

    “這套我要了,爺,我還想要那一套紅色的,我瞧著這珊瑚紅色正,帶著也必然端莊。”耿文華趁機提要求,要是還有皇后,她自然是不好帶這正紅色的,但宮里沒有皇后,她是皇貴妃,位比副后,那這正紅色,她就是能帶的。

    胤禛很是豪爽:“買,可還有喜歡的?”

    自然有,一套紫色翡翠,瞧著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耿文華也是一眼就看上了。

    這三套首飾,總共是兩萬多,再加上那一盒子的粉色寶石,幾樣加起來就三萬多了。

    胤禛半點兒不手軟,銀票立馬掏出來。現在內務府可不是他剛繼位那會兒了——康熙心疼兒子,兒子也多,就是十四,成親了都還從內務府領月例呢。但胤禛兒子不多,他也不偏不倚,弘歷和弘晝成親了,那就需得自己顧自己的小家庭了。

    內務府的開銷,那簡直是就是……一下子從瀑布一樣落水,變成了從茶杯里面倒水。

    所以胤禛現在是有錢的很,當然 ,他自己也很是節儉。

    康熙幾乎每年要出宮,不是在去蒙古的路上,就是再去江南的路上,亦或者是在去行宮的路上。胤禛繼位這么些年了,也就出過京城兩次。

    那巡行雖說是用的國庫銀子,但若是帶了后妃,帶了內侍,康熙能一點兒銀子不出嗎?

    光是這方面,胤禛就比康熙多節省許多。

    他買的不心疼,耿文華更是帶的不心疼了。當即又挑了幾對東珠耳墜,還有手腕上的翡翠鐲子——有了翡翠頭面,總得有個鐲子搭配著吧?

    這買買買的,去古董店的時候,耿文華后面那小太監,都已經抱了好高一疊的首飾盒子了。

    等他們趕到圓明園,已經是天色微微黑。耿文華看不太清正在修葺的圓明園,因著時候不早,索性就先將這事兒給放下了。

    第二天她是在一片鳥語花香中醒過來的,推開窗戶,竟是發現外面擺放了不少花盆,每一盆都開的正好,濃郁的花香也是撲鼻而來。

    她笑著問道:“這些花是花匠搬過來的?種的很是不錯,回頭給些賞賜!

    知春一邊幫她梳頭發,一邊笑道:“是,能得娘娘喜歡,那花匠們很是盡心呢。娘娘今兒可要用新首飾?”

    耿文華點點頭,于是知春將那一套藍寶石的首飾給拿出來。

    梳妝打扮好,耿文華自己到院子里轉悠兩圈,挑選了開的最好的花朵摘下來,從后面鬢邊斜插進去。對著鏡子看半天,她忍不住笑:“不是當年了。”

    當年是人比花嬌,現在是花兒襯人。

    知春趕緊笑道:“娘娘保養的好,走到外面,別人還以為娘娘才二十多歲呢!

    聽聽,丫鬟都只說是保養的好,并不說是娘娘還年輕。

    娘娘不年輕了,所以不能昧著良心說娘娘還年輕了。

    耿文華放下鏡子,帶著知春往外走。

    圓明園比原先擴大了許多,又多了一個水亭,外面還多了一圈噴泉。

    水亭就是建立在水面上的亭子,說是亭子,但其實是一個小院兒,有三四個屋子,并且前后是互通的,水面上有風吹過,再加上屋子下面有水流經過,所以夏天這房子必然是十分涼爽。

    當然,住是不能常住的,白天在這里避暑很好,晚上若是睡在這里,必然會有濕氣,到時候對身體也有妨礙。

    另外還弄出來一個院子,這個院子里栽種了許多竹子,品種也各有不同。

    耿文華轉了一圈,確定這時候并無竹筍,對這些竹子也就不感興趣了。

    另外還有些房屋上的修葺,原本朝向東邊的,因為過于炎熱,就改造一番,朝向西邊。

    耿文華轉悠一圈,也就心里有數了。

    中午讓廚房燉了一鍋湯,她讓人給胤禛送了些過去。剩下一半兒自己吃,午飯并未吃進去多少,不過倒是吃了些蓮藕,蓮藕是圓明園水池子里種著的,這會兒挖出來不過是手掌長,特別嫩。

    她吃過了午飯,就讓人將這嫩蓮藕給收拾出來,自己挽著袖子帶著廚房里的人腌制嫩蓮藕:“這種的,和泡椒一起腌制,到時候做出來是又嫩又脆,酸酸辣辣,十分爽口!

    頓了頓,吩咐知春:“回頭給弘晝福晉送些去,也不知道她是喜好酸的還是辣的。”

    酸兒辣女,知春就說到:“必然是喜歡酸的!

    “那不一定,酸兒辣女這話就很是沒根據沒道理,不能信。再者,頭一胎,無論兒子還是女兒,我都覺得很好,她又年輕,又不是說,只能生這一個了。你去送這東西的時候,寬一寬她的心。”

    耿文華叮囑道,知春忙應了下來。

    “孕婦,這種腌制的東西還是要少吃,我瞧著院子里有杏樹,不過可惜,這會兒是晚杏子了,味道不如早杏好!惫⑽娜A說道,打發人去摘杏子:“用冰糖熬一熬,回頭用玻璃罐子裝好了,能多放一段時間!

    其實京城不缺罐頭吃,但耿文華還是更喜歡自己做,因為買回來的,誰也不知道里面的水果清洗干凈沒有。既然有條件自己做,那干脆自己做算了,干凈吃著也放心。

    而且,外面的罐頭多是酸的,舍不得放糖,她自己做,舍得放東西,那做出來的自然也就比外面的好吃了。

    等胤禛從前面回來,看她還在院子里忙碌 ,就忍不住笑:“也才頭一天,你就將這園子里的東西給搜羅了個遍!

    不光是讓廚房腌制了嫩蓮藕,還讓人做了罐頭,還讓人將田園那邊的雞鴨給抓了一些,還做了腌雞蛋,咸鴨蛋,松花蛋等等。

    這一天功夫,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忙的。

    耿文華笑瞇瞇的:“瞧著東西多,放著也是白浪費,倒不如我讓人給收拾了。忽然就有一種我重回年輕時候的感覺,那會兒我在莊子上忙活,也是每天一睜眼,就有許多的事情要做!

    那莊子,她是花費了很大的心思的。不過可惜,現在已經瓜分的差不多了。

    耿文華忽然來了興致:“要不然我將之前那農莊的經營方式寫下來,若是傳到民間,有人能照著辦,也算是造福百姓了?”

    胤禛搖頭:“你這樣弄是因著莊子上人多,但百姓家,除非是大家族,否則是少有這么多人可用的。”

    但要是大家族,人家經營農莊本就有自己的法子,又何必用你的呢?

    耿文華算一算自己莊子上的人口佃戶,再想一想百姓家里的,也就有些惋惜:“人還是太少了些。”

    “若是多了,田地不夠,糧食不夠,哪兒來的力氣再做別的?”說來說去,還是糧食產量低的緣故。只種著田地,勉強夠糊口,自然也就沒精力做別的?扇羰遣环N糧食,糧食價錢貴,去買糧食,更是不合適。

    再者,種地的百姓嘛,靠天吃飯,你和他們說別種糧食,種些能賣錢的,他們也不會聽——到了荒年,誰給他們糧食呢?沒糧食,那不就是要命的事兒了嗎?

    所以民間還是要種糧食為主的。

    胤禛說起來皇莊上那些糧食:“之前按照你的想法,讓人在皇莊上試著種植雜交的水稻和麥子,這已經……十來年了!

    從胤禛還是雍親王的時候,弘晝出生沒幾年的時候開始做的,到如今,也才略見一些成效。

    “以往年的收成能多兩成,但也只是在京城種植,若是拿到外面,又要再用十年來挑選!必范G嘆口氣說道,人生才幾個十年呢?

    耿文華倒是不覺得沮喪:“你自己用三十年,等日后,你的兒子再用三十年,三十年又三十年,實在不行就三個三十年,百年時間,難道還不能讓大清全部換上各地合適的良種嗎?”

    大清也沒有很先進的科技技術,既如此,也只能是用笨方法了。再說了,種植本就是個漫長的馴服的過程。

    耿文華安慰胤禛:“往前想,大明,大宋,甚至到大唐,那會兒的糧食產量才有多少呢?和他們想必,皇上做的已經是很好了,將來必然史書留名,既如此,皇上又何必著急呢?靜下心來慢慢做,只要有進展,皇上能定下來一個大概的方向,那就已經是王朝之幸,百姓之幸了,十年百年,日后總能有更多的產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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