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第 221 章 這話也有七八分真心。……
耿文華雖然也很想要賞賜, 但她也知道現在不是時候,所以也并不強求。
天氣逐漸寒冷起來的時候,六阿哥再次生病,他這種遇上天氣變化就生病的事兒, 已經成了慣例了, 太醫院但凡一有天氣變化, 就忙給六阿哥準備湯藥。
不光是吃的, 還有各種泡澡的, 膏藥貼之類的。
但還是架不住六阿哥有些風寒, 一場小雨之后, 整個人就開始發燒, 燒的活像是被煮熟的蝦子。
年氏一邊要照顧六阿哥, 一邊要操心年家那邊, 宮里的事情別說是插手了,就是問一問都抽不出來空——胤禛愛惜名聲, 并未處死年羹堯, 只是貶官奪爵,讓他去做了九品小將,因著職位太低, 說是將領也不算將領, 但說是士兵也不算士兵。
這么說吧, 京城的城門, 也是要派人看守的,平常也就是幾個士兵看守。但若是遇上節假日, 或者是城里有什么事情,就需得有職位略高一點兒大的上城墻上看守,年羹堯這職位, 就需得按時在城墻上巡邏,走的累了,也可以下來在城門處坐一坐,所以也算得上是看城門的。
從定西大將軍到現在這看城門的,落差不可謂不小,年家肯定是接受不了的。年夫人就總想進宮來求年氏想法子,哪怕是外放做個縣令,也比做個看守城門的強啊。
年夫人……本來是沒進宮的資格了的,可架不住年氏是貴妃,身份足夠高,她若是宣召娘家,年夫人還是能進宮來的。
年家這些事兒,耿文華就是不很關注,也少不了聽幾耳朵。
又聽說年希堯的長子被退婚,年羹堯的次子喪妻,年家老三,也就是年希堯和年羹堯的弟弟沒了——在大牢里沒的,這個事兒倒是耿文華特意關心的。
因為耿大哥出
事兒的時候,也就年家老三在京城,最有可能動手的就是他。以前年希堯和年羹堯身處高位,這位老三就算是不成器,京城里的人也多是讓著他的。可現在,樹倒彌孫散,這位三老爺也就沒了最結實的靠山和庇佑,就憑著他早些年在京城里干的事兒,多的是有人想弄死他。
所以在大牢里關了將近一年之后,人就沒了。
生病沒的,并不是特意有人下毒或者刺殺。
耿家為這事兒特意慶祝了一番,還給耿文華送了些吃食——包括一整只烤羊。
正好天冷,耿文華自己也吃不完,索性就請了胤禛來。當著胤禛的面兒,她自然不會說這烤羊是耿家為了慶祝年三老爺的死的,只說這是耿家的一點兒心意:“想著天冷了,吃一些羊肉暖一暖身體。”
胤禛笑道:“耿家倒是實誠,既如此,今兒就讓御膳房做一些湯。”
烤羊肉容易上火,御膳房做一些清淡的蔬菜湯搭配著,更容易消化,對身體也好。
外面小風涼颼颼,兩個人在屋子里吃烤羊腿倒是挺愜意。
胤禛說起來她那船隊的事兒:“前段時間,弘晝打發人去了福建?”
算一算時間,船隊該是快回來了吧?
耿文華搖頭:“沒那么快,才第一年,就是回來,也該是后年,再者,他們是去找東西的,并不是經商,怕是要更慢一些。”
胤禛就好奇:“那弘晝派人過去是做什么?”
“聽說福建那邊今年過年的時候,風俗與別處很不相同,他就想見識見識,自己又沒辦法去,只好派人去看看。”耿文華笑著說到,實際上是因著她那出海退路的想法,她很是堅持,又說福建那邊出海的多 ,所以弘晝就想派人打聽打聽。
這話卻是不能告訴胤禛的。
胤禛就笑道:“到底是沒成親,好奇心如此重,少兒心性。”
“多了解一些各地的風土人情是沒什么不好的,至少有機會去了,不會犯忌諱。”耿文華笑著說道,頓了頓,岔開話題:“弘時今年很是不錯,聽董鄂氏說,最近一直在看書?”
胤禛點頭,因著弘時是被過繼給十二了,所以他看書也是通過十二,想讓十二幫他買些書本之類的。弘時畢竟是犯錯之人,就算是胤禛并未圈禁他,他自己也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的。
十二倒是謹慎,特意來宮里請問了胤禛,然后又借了宮中藏書樓的書本帶回去給弘時。
耿文華笑道:“若是弘時能一心做學問,也是一條很不錯的路子。”
他這樣身份,雖說是被過繼出去了,但到底是參與過奪嫡,怕是將來登基的皇帝,一旦他出仕辦差,也會心里打鼓,對他有心結。但若是做學問的話就無妨了,畢竟書生造反,十年不成。
再者,他若是沒有像允祉當年一樣,收攏人心,那就更不會對當皇帝的人造成威脅了。
耿文華很是有幾分好奇:“他喜歡看什么方面的書本?回頭我也幫忙留意一下,給他送些書本。”
胤禛就有些一言難盡:“喜歡看話本。”
壓根不喜歡看正經書本,胤禛就搖頭:“算了,只要他別腦子進水,看什么書都無所謂。”
“看話本也成啊,回頭我讓董鄂氏進宮來,和弘時說一聲,看一看,也自己寫一下,寫得好了,就算是做不成納蘭容若那樣的人,也做個……羅貫中那樣的人啊。”
胤禛嗤笑了一聲:“就他?納蘭容若那才情,可不是誰都能比的。”
但到底是沒反對耿文華叫董鄂氏進宮,只是又想到齊妃,皺眉不高興:“那宮殿里弄的像是個寺院,整日里都是一股子香火的味道,你回頭也勸一勸她,別太過分,好歹是在宮里,她若是再如此,朕就要將她送出去了。”
頓了頓又說道:“不是喜歡念佛嘛?干脆出家算了。”
“皇上這氣話在我這兒說說也就算了,可別去齊妃那里說,她容易當真。”耿文華說道,將羊肉放在辣椒面上沾一沾,再用小刷子將辣椒面給刷下來——帶點兒辣味就行了,要一嘴的辣椒面,羊肉的味道可就全被遮掩住了。
吃一口,她就忍不住笑:“味道當真是不錯,柔嫩,也鮮。”
胤禛看她吃的高興,也忍不住跟著笑,胃口也有幾分好轉:“耿家這烤羊的方子,是自家獨有的?”
“也不是,是買了別人的方子。”耿文華搖頭說到,耿家其實并沒有什么祖傳的方子,這烤羊肉,也是因為耿文華進宮做貴妃了,他們家里需要招待的客人多了。
怎么說呢,京城里的富貴人家,都有點兒好臉面。
家家都要有一道獨特的方子,不管是點心還是菜蔬,甚至可以是米面的品種,只要你是特殊的,獨一無二的,和別人家的能區分開,那就是你家的臉面。
耿家要招待客人,總不能客人一上門,就全是普普通通飯菜,雖說也不難吃,但也沒哪一樣是特殊的吧?
于是耿家就花費了大價錢,買了這烤羊肉的方子,還是特意去蒙古那邊買的呢,用的香料也是去蒙古那邊采買的。
這烤羊肉的味道出眾,也算是耿家招待客人的一個特色了。
有時候耿文華都想吐槽,這些個大家族,到底是個家族還是個飯館,還都得有個特色菜才能開門啊?
但無奈何,京城就是這樣的風氣,就好像滿人入關的時候為了顯示一下底氣,必得有個什么祖傳的東西,才能壓住京城里土生土長的漢人一樣。
反正時間長了,大家也就默認這種風氣了,也不是她說不好就不好的。就是宮里,都有幾樣秘方呢。
胤禛又隨口問道:“你那侄子,定下婚事了?”
耿文華點頭:“上次選秀的時候我幫著看了,不是大戶人家,是章佳家的一個格格。”
和章佳阿桂沒關系,人家是新貴,耿家就算是出了個貴妃,耿大人也不過是正三品,耿大哥身上也沒差事,大侄子現如今也不過是在火器營做個六品小官兒。
但也不是一丁點兒關系沒有,算是出了三族的同族。
這位格格脾性好,幼年喪母,下面還有三個弟弟妹妹,都是她一手拉扯長大——她阿瑪并未續弦。所以這姑娘管家理事的本領是相當了得的,為人卻又溫溫柔柔,不好紛爭。
若不是因著年齡略大些,和弘晝不合適,耿文華都想留給弘晝了。
不過,弘晝喜歡的,是那種性子比較爽利的,他自己也不是很喜歡這種溫柔性子的。
人各有所好嘛,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誰也不好勉強,就是親娘也不行。
胤禛記得耿家還有個小格格:“現如今多大了?”
耿文華笑瞇瞇的:“比塔納大兩歲,現如今也有十二歲了。”
胤禛笑道:“那耿家是如何打算的?選秀還是自行相看人家?耿家若是有什么想法,回頭你問問,朕還是很愿意給耿家這個臉面的。”
耿文華就應了下來:“那妾身先謝謝皇上,回頭等我額娘進宮來,我問一問。”
兩個人說著閑話,將那烤羊吃了一小半,雖說只是個乳羊,但兩個人也不能支持羊肉,又要喝湯又要吃烤餅,所以也吃不完這一整個。
剩下的就命宮人給塔納和弘晝分一分。
吃飽喝足,胤禛就有些昏昏欲睡,實在是這段時間太過于忙碌,他已經連著七八天,每天都只能睡兩個時辰了。所以現下就忍不住犯困,耿文華將他推到軟榻上,給他蓋上羊毛毯子,然后拿了一本書隨意翻開給他念。
聽著聽著,胤禛的眼皮子就忍不住耷拉下來了。
耿文華感受到胤禛呼吸的平穩,自己也忍不住打呵欠,又勉強讀了一頁,眼睛實在是張不開了,索性身體往下一滑,直接就閉上了眼睛。
知春在旁邊伺候著,輕手輕
腳的去拿了被子來。
這一覺睡得好,耿文華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都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后了。
她一翻身,胤禛也就醒過來了,因著胳膊是被耿文華枕著的,一睜眼就覺得胳膊又酸又麻。
耿文華坐起來,拽著胤禛的胳膊揉按了幾下:“沒留意睡的時間太長了些,皇上可要起來走動走動?下午可要去養心殿?若是不去,咱們到外面去玩一會兒?”
吃飽睡好了,需得動一動,不然怕是會積食,晚上也會睡不好。
她興致勃勃的提建議:“咱們可以捶丸,也可以跳百索,還可以踢毽子,或者是蹴鞠?”
要蹴鞠的話就需得去御花園了。
胤禛被耿文華推著坐起來,好一會兒才說道:“不如去騎馬射箭?”
這就需得往演武場那邊了,耿文華想起來自己也很久沒騎馬,就點頭應了下來。兩個人又更衣,耿文華穿上自己的騎裝才發現衣服略大了些,她就有些吃驚:“最近瘦了嗎?我都已經很久沒有習武了。”
她之前為維持身材,還有一個武俠夢,就每日里辛辛苦苦的跟著陳嬤嬤習武。但前段時間,陳嬤嬤告老出宮去了,她兒媳生了孩子,家里照顧不過來。
再加上也沒什么可教導耿文華的了,習武這事兒,招式都是固定的,你學會了,剩下的也就是自己領悟了,不可能說你學一輩子。
陳嬤嬤自覺地沒什么可教了,也就不愿意白白領著這份兒工錢了。
她一出宮,耿文華就開始懶散起來——習武這事兒就是如此,有人看著,你哪怕是想偷懶,也很快就能振作起來。可若是沒人看著,那一天懶散下來,就要開始天天懶散了。
又正好趕上那拉氏的喪事,耿文華就已經很久都沒鍛煉過了。
她原以為自己會長胖呢,畢竟上了年紀,代謝怕是也沒年輕人那么好了。卻沒想到,這衣服還寬松了些?耿文華頓時高興起來,伸手捏著那衣服:“看,瘦了一圈呢,這得有一個巴掌那么寬了。”
其實是夸張了,頂多也就是寬了三指。
胤禛就皺眉:“叫太醫看看?別是哪兒不舒服你自己沒察覺出來。”
那拉氏過世的事兒,對胤禛來說,還是有些留下了陰影的。他對那拉氏,也是看待親人一樣,幾十年的相伴呢,雖說也知道她身體素來不好,但這都拖了一年了……人說沒就沒了。
對那拉氏尚且如此,耿文華又是他喜愛之人,更是看重。這人之后無緣無故胖的,哪兒有無緣無故瘦的呢?
想著就著急,也別去騎馬了,趕緊宣太醫。
因著胤禛也在,太醫倒是來的迅速,這一伸手一把脈,太醫就忍不住笑:“恭喜皇上,恭喜娘娘,這是喜脈。”
胤禛先是驚喜,但臉色又迅速沉下來:“按理說懷孕該是嗜吃嗜睡,貴妃該胖一些才是的,如今為何還瘦了些呢?”
太醫沉吟片刻才說道:“這個嗜吃嗜睡也并非是人人都如此的,各人體質不同,懷孕之時的表現也不同,娘娘這幾日里可是胃口不佳?”
耿文華仔細想了想,點頭:“確實是有些胃口不好,不過一日三餐也吃了。”
只是吃的略少一些而已,她還以為是天冷了,沒胃口呢,還想著等過幾天吃火鍋。
太醫就笑道:“有些人懷孕了總覺得肚子餓,必須要吃,有些人卻是懷孕了沒胃口,不愛吃,娘娘就是如此,所以瘦一些也是正常的。”
但頓了頓,還是提醒道:“若是娘娘這會兒就沒胃口,怕是過段時間,孕吐也會更嚴重些,最好還是盡早準備。”
這準備工作可就多了,比如說采購酸梅酸杏,讓醫女學止吐的針法,讓御膳房準備小廚房之類的。
胤禛眉頭緊皺:“貴妃這個年紀,現在懷孕可有危險?會不會到時候不好生?”
太醫沉吟了一番才說道:“奴才也不敢斷定娘娘到時候會不會容易生產,但弘晝阿哥和塔納公主生產都十分順利,想必這一胎也會平平安安。”
皇上愛重耿貴妃,耿貴妃又只有一子一女,世人都說多子多福,那想必再生一個,也是皇上和貴妃的期盼。
他總不能說,不好斷定耿貴妃這一胎生的順利不順利,所以干脆將孩子給打掉別生吧?
胤禛看耿文華,對耿文華說道:“你聽,太醫也說,定會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所以既然這孩子來了,你就放放寬心,好好養著?”
他之前聽耿文華說過不想生之類的話,雖說他心里覺得很是遺憾,但想到用耿文華的性命來換一個不知道男女不知道能不能長大的孩子,來賭一個不太確定的事情,他還是不愿意的。
他看重喜歡耿文華,不是因為耿文華會生能生,而是因為這個身體里裝著的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靈魂。
耿文華抿抿唇,將手放在肚子上。
生孩子風險大,說不定會死人。沒懷孕之前,她必定會斬釘截鐵的說,她不愿意生。但……這世上并沒有萬無一失的避孕法子,就是現代各種措施齊全的年代,也少不了有意外,這么些年了她才碰上這種意外,已經是老天眷顧了。
她若是不生……打胎風險一樣大。
既如此,她也不好總喪著一張臉了,她抿唇笑道:“我只是意外,塔納都這樣大了,弘晝也該娶妻了,我卻又有了……一時有些尷尬而已。”
都快要做祖母的人了,忽然要做額娘了。
她伸手握住胤禛手掌:“這孩子是皇上的,對我來說,那就是珍寶,我很是欣喜。”
她眨眨眼,又提起來胤禛之前的話:“皇上剛還說賞賜我來著,這個賞賜,恰到好處。”
胤禛并不用為那拉氏守孝,再者,又不是熱孝期間有的,這都多久了?距離那拉氏過世也快半年了。所以現下懷孕,并不算突兀,也不算對那拉氏有什么虧欠。
胤禛沉默片刻,又轉頭仔細詢問太醫,比如說這懷孕時候孕吐的厲害,可有方子止吐,還有這懷孕期間該注意的事情,是否有什么保養的法子之類的。
等著實沒什么可問的了,這才讓人賞賜了太醫,打發了太醫走。
太醫這邊走,胤禛就說道:“今兒不能去騎馬了,這衣服,還是換下來吧,這孩子,你當真喜歡?”
耿文華笑瞇瞇的點頭:“我自然是喜歡的,我是做額娘的,哪兒有不喜歡自己的孩子的?雖說有些意外,也有些擔憂……但既來之則安之,無論男女,這都是我們的孩子,我還是更盼著它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這話也有七八分真心。
耿文華說完,自己心里也有些松口氣的感覺,這幾年她不是沒擔心過這種意外情況的發生的。
孩子來了還能怎么辦?她既不能時光倒流,又不能萬無一失的打胎,還得冒著失去胤禛喜歡的風險。她本來能做的選擇也就不多,所以,與其抱怨,與其發怒,倒不如平和的接受。
然后,接下來聽太醫的來安胎,做孕婦操,保養身體,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自己活著,讓孩子也活著。
她抓著胤禛的手貼在自己肚子上:“皇上,你盼著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胤禛感受著手底下的柔軟,現在摸連點兒動靜都沒有,但他就像是感受到了這肚皮下面有個心跳一樣。他心里其實更盼著是個阿哥,和他自己的親爹比起來,他的子嗣確實是過于少了。
但……萬一是個女孩兒呢?
太醫都說耿文華這一胎有些不喜飲食,若是她心里再有顧慮,更是吃不下了該怎么辦?
頓了頓,胤禛很違心的說道:“男孩兒女孩兒都好,朕都喜歡,你看塔納,朕對她也是很好的。”
唯一的公主,能不好嗎?再來一個,那
塔納可就不是唯一的一個了。
胤禛抿抿唇又說道:“只要是你生的就好,所以你放寬心,該吃吃,該喝喝,朕還是能養得起你們娘兒幾個的,朕回頭讓內務府再送來幾個擅長接生的嬤嬤?”
接生嬤嬤不光管接生,平日里也可以幫孕婦摸一摸肚子,看一看胎位,若有不合適,也能通過日常推拿將胎位給轉過來。
第222章 第 222 章 總之,得有這么個身份……
耿文華懷孕的消息一傳出來, 鈕祜祿氏就先來了。她坐在下位盯著耿文華的肚子看一眼,忍不住嘆氣:“咱們府里,還是你最有福氣了,這孩子一個接一個的, 別人就是想生一個都難。”
這說的是武氏, 武氏當年為生孩子瘋魔的事兒, 到現在鈕祜祿氏都還記得。
耿文華就忍不住皺了皺眉:“孩子的事兒是緣分, 我生孩子若是當真容易, 怎么現如今塔納都十來歲了, 我才有了這一個?也不過是因著這些年安穩, 日子過的好, 孩子知道是來享福的, 這才來的。”
鈕祜祿氏笑了笑, 并不將這話當真,府里的孩子, 哪個不是來享福的呢?不說現在胤禛是皇上了, 就算是當親王的時候,這家世,也能超過這世上九成的人家了, 能投胎到親王府來, 那不都是有福氣的嗎?
頓了頓, 鈕祜祿氏壓低了聲音:“你現在又有了身孕, 皇上素來寵愛你,可有說這晉位份的事兒?”
想來直接冊封皇后是不可能的, 但若是從貴妃到皇貴妃……也不是沒可能。
先帝時候,一為保護太子,二來先帝也不想落一個克妻名聲, 所以自打鈕祜祿皇后沒了,先帝也就沒再冊封皇后,但宮中卻是有皇貴妃的,位同副后,執掌中宮。
耿文華若是做了皇貴妃……鈕祜祿氏心里就沉悶得很,怕是弘歷的身份就又要落一成了。
耿文華笑道:“這事兒哪兒有那么容易,當年佟皇后過世,先皇不也沒再冊封皇貴妃了嗎?佟皇后能做皇貴妃,是因著出身,并非是宮中需要一個皇貴妃。現如今,咱們這宮里,也并不需要一個皇貴妃。”
鈕祜祿氏聽懂了,佟皇后能做皇貴妃,是因為出身佟家。佟皇后死了,宮里的事兒寧愿是四個妃子平攤,先皇也并未再拉出來一個出頭鳥。妃位上寧愿多余兩個人,貴妃位置,甚至皇貴妃位置,也必得空著。
胤禛現在需要一個皇貴妃嗎?
不需要,因為宮里的事情,耿文華一個人就能管,耿文華管不來,那還有年氏,年氏不行,那還有鈕祜祿氏,并不存在無人搭理的情況。
再者,本身胤禛這后宮的事兒也就比先帝那會兒少,就算是這宮里的主子沒人能管,耿文華弄的那嬤嬤管事處,也還是能將后宮給穩住的。
所以,這皇貴妃,是當真沒必要。
但也有例外,就比如說,胤禛當真是喜歡耿文華。
這點兒耿文華明白,鈕祜祿氏也明白,但兩個人誰也沒見過事情放到明面上說。畢竟她們伺候的是同一個男人,這樣議論……耿文華有炫耀的意思,鈕祜祿氏有酸溜溜的感覺,誰都不好受。
耿家那邊是耿太太親自來了。
和鈕祜祿氏的羨慕不同,這位親娘滿是擔憂,一邊看耿文華肚子,一邊說道:“你這轉眼也要三十多了,這會兒懷孕……太醫可說你身體能受得住?”
耿文華笑瞇瞇的寬她的心:“自然是能受得住的,這些年我養得好,吃的沒耽誤,每天也習武,身體強壯的很,太醫說有九成能平安健康的生下來孩子。額娘也并不用擔心,就算是……”
弘晝也大了,塔納也能照顧孩子,距離出嫁也還有好幾年。
她們兄妹兩個,難道還能照看不了一個小嬰兒?
至于她自己……若是能活,那肯定是活著比較好。若是活不了……說不定她就能回去了呢?
但這話卻是不能明著說的,她頓了頓繼續說道:“皇上也已經吩咐了太醫,到時候保大,所以額娘不用為我擔心。”
老太太沉默片刻才說道:“皇上對你倒是十分真心,可是……”
話說一半兒卻是頓住說不下去了。
無論耿文華嫁的是什么人,她做親娘的,都不好讓她別付出真心。真心這東西,自來是一換一,對方有,你若是沒有,還用假意來應對,那你必然是要失去這真心的。
可真心能維持多久,這個卻是說不好。而且,自來男人的真心容易收回,很輕易就能放在另一個女人身上。女人的真心卻是不好收回,很多時候,給出去了也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了。
她張張嘴,幾次想說,卻又說不出來,只能重重嘆氣:“你還是要自己多想一想才好。”
耿文華笑道:“我知道額娘的意思,皇上現在對我好,我受著就是了。若是皇上哪天對我不好了,我也不會因此就失去分寸。”
她岔開了話題:“大哥可寫信回來了?”
老太太點頭:“前段時間寫了信,說是在那邊收購了許多木料,甚至有一些烏沉木,這個可是最龍骨最好的木料,現在造船廠已經有了三四個大船。”
頓了頓,壓低了聲音:“都已經配備了武器,有火銃,有紅衣大炮。”
現如今,紅衣大炮還是整個世界上排的上號的最好的武器之一。當年□□,紅衣大炮那可是立下大功了的。
但朝廷允許民間百姓自持武器,卻是不許民間有紅衣大炮這種東西的。有門路的有錢人,弄個火銃不是問題,但想買紅衣大炮……也得先數一數九族有多少個人頭可用。
胤禛前段時間在朝堂上也提出了民間禁用火器的政策,康熙那會兒就有大臣提起來,但被康熙給拒絕了。
胤禛原本也是不太放在心上的,后來聽耿文華提起來,這才又將這事兒給翻出來了。
現如今天下太平……若是百姓手持火器,弊端是大于好處的。
但民間武器眾多,朝廷禁用什么不禁用什么,這都需得有個詳細規定,比如說弓箭,砍刀,紅纓槍,這也算是武器,百姓中有打獵的,有砍柴的,有走鏢的,若是全都禁用了,他們以什么謀生呢?
商量了許久,現如今暫定的是禁用火銃之類的火器,另外連弩紅纓槍這些,需得在官府報備。弓箭砍刀這些,也需得在朝廷報備過的鐵器鋪子購買——鐵器鋪子不光是打鐵,也做一些弓箭之類的。
扯遠了,耿大哥來信說的紅衣大炮,也是福建那邊衙門賣給他的。福建那邊因著位置關系,時常有倭寇海賊,所以這武器方面,就更換的比較勤快。
也并非是用壞了更換,有時候就純粹是有新的了要更換。
換下來的修一修就能照常用。
許多船廠都是盯著這邊的衙門和軍隊的,耿大哥能從這些船廠中一躍而出,拿了大頭,那必然是花費了很大一番功夫的——耿文華的名頭可不是什么時候都好用的。
老太太興沖沖說起來這大船的事兒:“我
本來還想著見識見識,但你阿瑪總沒空,我們也去不了福建。”
耿文華眨眨眼,笑道:“咱們去不了,可以讓船過來啊,從福建到京城,走水路,能走到哪兒算哪兒,以前先皇在的時候,我那船,不也是靠著這條水路賺錢的嗎?”
老太太忙擺手:“為這么點兒事情就興師動眾,不好,我又不是沒見過大船,不過是因著好奇……你還是別讓人來了。”
耿文華沒說話,又說起來自家侄子的婚事。
從侄子的婚事,再說到侄女的婚事,家里里里外外問一遍,娘兒倆足足說了一個時辰,看著耿文華面上有些疲憊,老太太忙罷住了話頭,起身要告辭。
知春送了老太太出去,路上正遇見年氏,年氏臉色有些不太好,在老太太給她行禮之后,她好半天都沒喊起。
回頭知春將這事兒告訴耿文華,耿文華就皺眉:“六阿哥病著她不說著急,倒是有空在這兒找我的事兒,既如此,你去年貴妃那邊一趟,就說天氣寒冷,六阿哥又病著,宮里若是進進出出的人多了,難免帶了病氣來,傳我口諭,年家這段時間就不要進宮來了。”
知春嘴角抽了抽,自家貴妃的親額娘剛進宮來,那邊就攔著年家的人不許進出?
但心里好痛快,知春立馬笑瞇瞇的年貴妃那邊傳話了。
年貴妃頓時臉色鐵青,伸手捂著胸口就有些喘不上來氣兒:“小人,得志猖狂!”
貼身的丫鬟趕緊給她撫胸口:“娘娘別氣,本來咱們家的人進宮就少,她有這話和沒這話,也沒什么區別……”
說一半兒說不下去了,年家人沒資格進宮是多好聽的事兒嗎?一個是年貴妃自己沒臉,一個是變相的承認自家貴妃不如人家,哪個也不好聽啊。
耿文華可不管年貴妃會不會發火,她讓人傳了話,順便再派人到年家府上申斥一頓,說年家女眷往后宮走動過于頻繁,年前不許再讓人進宮,將年家的臉皮給徹底撕下來,讓人好一頓笑話。
胤禛來永壽宮的時候也問起來這事兒:“御史臺上了折子,斥責年希堯管家不利。”雖說這內宅管家的是女眷的事兒,但男人也不能當真一點兒不管,要么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呢?你連你自家內院都管不好,你如何去管好你的差事?
耿文華就不高興:“年家找皇上告狀了?還是年貴妃找皇上哭訴了?”
胤禛無語了一下:“朕不是說了嗎?是御史臺……”和年家有什么關系?和年貴妃又有什么關系?
耿文華就嘆氣:“我還以為皇上是憐香惜玉,因著年貴妃找您哭訴了,您要來找我的事兒呢。”
這不講道理的樣子,胤禛都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他頓了頓,低頭去看耿文華的肚子,這還不到三個月,孩子的脾氣就開始顯露了?
是的,胤禛寧愿相信耿文華是被肚子的孩子影響了,也絕不相信耿文華可能本身就是這么個,蠻不講理的性子。
挺新鮮,感覺有點兒像是……回到了耿文華剛進府的時候。
自打她在圓明園養病之后,那就溫順的,脾氣和善的,好像沒自己的性子了一樣。
胤禛不光沒覺得被冒犯,還興致勃勃:“吃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朕每日里除了養心殿就是永壽宮,年貴妃就是要哭訴,朕上哪兒聽去呢?”
耿文華撇嘴:“那地方可多了去了,御花園,聽雨軒,雨花臺……”
都是宮里的地方。
耿文華倒是沒說起來阿哥所,因為胤禛算是個很有規矩分寸的,他若是去探望六阿哥,那就絕不會在阿哥所,六阿哥附近,和年貴妃談情說愛。
這不是作為男人的原則,這是作為父親的一個形象。
既知道,自然也就不會特意拿出來說,惹怒胤禛她就好過了?
胤禛忍不住笑,伸手捏她鼻子:“快消停些吧,那些地方,年貴妃是不要臉面得嗎?”她看著柔柔弱弱,性子嬌弱,但其實骨子里也是有高傲在的,畢竟是出身世家大族,不管是親爹還是親哥哥,那都曾是做過一方要員的,這樣人家出來的,你讓她在外面哭哭啼啼的求情?
耿文華就更酸溜溜的:“你看,在你心里,年貴妃就樣樣都好,那你是不是覺得我出身不好,小家子氣?”
胤禛哈哈笑,伸手將人攬在懷里:“朕喜歡一個人,可不是看出身,也不是看相貌,也不在意性子,朕喜歡誰 ,那朕喜歡的就是什么樣的。”
他低頭用下巴蹭一蹭耿文華的頭發:“朕喜歡你,你就樣樣都好,沒必要去和別人比,你就是最好的,最合適的。”
耿文華低頭翻一個大大的白眼,但臉上又忍不住露出幾分笑意,好話誰不喜歡聽呢?
再說她現在懷孕呢,身體被激素控制,那就更愿意聽這種甜言蜜語了。
她不光喜歡聽,還要說,也仰頭親一下胤禛下巴:“那我可就不一樣了,皇上是后來才喜歡我的,我卻是一開始就喜歡皇上的,我一直都知道皇上是個什么樣的人,我心里一直就都是皇上。”
胤禛笑的胸腔都跟著震動,耿文華聽著那下面一顆心哐哐哐的跳動,也跟著笑。
兩個人膩歪一會兒,胤禛就說起來正事兒:“將英華殿那邊收拾一下,回頭朕有安排。”
英華殿說是在內宮之中,但因為靠著角樓,和西六宮中間又隔著寶華殿等大殿,而從神武門能直接經過西長房進英華殿,所以也算是獨立在內宮之外的。
這樣的地方胤禛要用,那就絕不會是安置女人的。
耿文華也沒問,直接就點頭了:“回頭妾身讓人安排,光是放一些日常用的東西嗎?”
胤禛點頭:“對,剩下的不用管了,日常開銷也從朕私庫里走,你就不用操心了。”
說從胤禛私庫走,也就是不從內務府走賬的意思。內務府雖然是為皇家服務的,但是皇家多少人啊,后宮,宗室,這都是內務府的指責范圍內。
胤禛私庫,說的就是他自己一個人的庫房,他要做什么,誰也管不著。
哦,也不對,大臣還是能管得到的,比如說他要拿私庫去買十幾個美人,那朝堂上的折子必然要將他罵個狗血淋頭。
他不讓問,耿文華也就不問。回頭得空了,就叫了幾個嬤嬤親自去收拾,大殿各處要打掃干凈,該擺放物件的擺放物件,該鋪被褥的地方鋪放被褥,茶杯桌椅這些也得安置妥當。
這忙忙碌碌的,也就過了年。
轉眼三月,弘晝也將出海的事情給打聽清楚了:“從福建那邊上船,最方便的去處是馬六甲……此處漢人也多,咱們雖說是滿人,但出了大清,就都是一家人……實在不行就隱瞞身份,如此一來,去那邊倒是比出海尋找一個孤島方便多了。”
也能確保耿文華在晚年也能有一個比較安定太平的生活。
耿文華擺擺手:“宮中就不要議論這些事兒了,你汗阿瑪現如今也還算年輕力壯,你自己心里有數就行,不要聲張。”
但凡傳出去一言半語,他們娘兒倆可都沒有什么好日子過了。
耿文華也有些發愁:“也不知道是阿哥還是公主,若是阿哥,咱們必得要帶上的,若是公主……到時候塔納這婚事可怎么辦?”
弘晝倒是想得開:“塔納嫁人還得五六年呢,額娘也不用現如今就開始操心,我大舅寫信說,要有一艘船帶了東西來京城?”
耿文華點點頭:“你外祖母說想看一看大船,又不是什么的事兒,咱們既然有,索性就走一趟,回頭那船到了京城,你帶著你外祖母上去看一看。”
弘晝應了下來,老人家有好奇心,既不是什么難事兒,那做晚輩的應承一下,盡盡孝心才是對的。
又說了幾句話,弘晝就跑掉了,他現在忙著呢,又被自家汗阿瑪從戶部弄到了禮部,別以為禮部的差事簡單,禮部其實也不輕松。而且眼看年底,各處祭祀啊,滿人的習俗啊,這些都要重新學。
以前他是隨大流,坤寧宮有祭祀,跟著去吃白肉就行。
現在嘛,他不光得知道為什么要水煮白肉,還要知道這水煮白肉有什么禁忌,誰能切肉,誰能生火,誰能分肉,給誰分多少之類的。
忙的都抽不出來空去見塔納,自然也不知道塔納正在干大事兒。
塔納干的是什么大事兒呢?
之前胤禛不是在京城辦了學院,專門教導人學物理化學這一類嗎?因著耿文華請求,也開設了女子學院,然而,女子學院招收的學生實在是少,從一開始到現在,快一年了,只有三個女學生。
塔納要干的大事兒就是從紡織廠挑選人手,送到女學里來。
但是,能進紡織廠干活兒的,多是家中不富裕,走投無路之人,大字不識,讓她們去上學,學不會不說,光是坐在哪里就睜不開眼睛怎么辦?
塔納就將這范圍給擴大了,不光是紡織廠,再加上個整個紡織村。
紡織村是有女學堂的,雖說才開了兩三年,但畢竟也算是有基礎了。
她自己到紡織村親自去說這事兒:“若是進了女學,將來學有所
成,不光是能進內務府,還能進紡織廠做管事,這上學期間的費用,咱們紡織村一力承擔,并不用家里出錢,但家里要是愿意給買幾套衣服,做幾頓飯菜,咱們也是不攔著的,畢竟自家女兒有出息了,也能提拔兄弟是不是?”
錢財動人心,功名也動人心。
要別人來說這番話,那肯定是沒人信的,因為讀書不光是不能給家里做活兒了,還費錢,女孩子長大了是要嫁人的,學幾年出息了,要嫁人了,那花費的這筆錢這些精力,豈不是白費了嗎?
但塔納不一樣,那是公主,公主說的話還能有假?那可是皇帝的閨女,天下都是皇帝的,皇帝的閨女說將來要給這幾個人做官,那皇帝能不答應嗎?
紡織村那邊立馬就熱鬧起來,不光是女孩子那邊熱鬧,男孩子那邊也有人來問,能不能參加這個什么考試。
塔納肯定是應的,參加是參加,能不能考上,卻不是她說了算的。越多的人參與,這個門檻會提高,到時候也才能篩選出來更多的人才是不是?
耿文華對塔納做的事兒倒是有所耳聞,她不覺得這是壞事兒,也就不曾攔著了。
但胤禛來的時候,她還是先和胤禛說了一聲:“不如給塔納一個身份,也方便塔納做事兒?不然,現在是些百姓,才愿意相信塔納,京城中愿意相信塔納的還是少數。”
胤禛就笑:“你想給塔納一個什么身份?”
耿文華就沉思了起來,肯定不能是朝廷命官,不說胤禛答不答應,朝堂上肯定是不會答應的。那就是一個稱號,一個稱號用的時間長了,也可能會變成官方稱呼。
這點兒耿文華還是有些把握的。
她片刻之后才說道:“女學院長?專門負責女學招生,還有內務府女管事的管理的?”
說完又笑道:“我對這些也不太了解,皇上覺得呢?若是行,塔納也有個光明正大的身份,若不行,再想個別的?”
總之,得有這么個身份,也才更便利。
第223章 第 223 章 區別在于胸口的補子。……
胤禛到底是疼女兒, 雖說這事兒比較難辦……但他現在又不是剛登基的時候,連攤丁入畝都已經辦成了一大半了,軍機處也已經成立,帝王集權幾乎要達到了最高程度時候, 他乾綱獨斷, 說要冊封自己的女兒為女學院長, 滿朝上下……也沒幾個人反對。
因為沒人確定這女學將來, 到底能派上什么用場, 做些實務可能是有的, 但上朝為官, 這可能性就很小了, 幾乎是沒有了。畢竟, 男主外女主內, 這都是多少年傳下來的,哪怕是沒有女戒之類的書, 可世俗眼光在, 一個內宅打理的好不好,多還是看女眷的本事的。
再者,不說這打理內宅的事兒了, 女人還肩負生兒育女的責任。她們和男人不一樣, 就算是自己血脈, 男人沒有親手撫養過, 那說放棄也就能放棄。但一個女人,只要生了兒女, 她就一刻都離不得孩子。這也就注定了女人無法走出家門,不能在朝堂上出現,更不可能領差事辦公。
除非, 她真能狠下心來將孩子交托出去。
所以光是從這生兒育女和管家理事這兩方面來說,女人想要大批量的出現在朝堂上,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紡織廠和紡織村那邊的情況,只能算特例,外面看一看就好,想要照搬出來放大,放在整個大清疆域內,甚至放在朝堂上,那是想都別想的事情。
耿文華也很明白這一點兒,想要男女平等,除了讓女子走出家門,掌握賺錢的法子,還需得科技發達,有辦法能解決女人的后顧之憂,甚至需要改變社會的制度。
就比如說,大家族分解成小家庭,如此一來,光是這內宅的事情就能減少一大半。再比如說,醫術大展,減輕生兒育女的痛苦,讓女人在懷孕的時候也能站在外面繼續工作,生完孩子坐完月子之后不留后遺癥,照樣能和以前一樣能干。
但凡這兩個條件缺少一樣,女人想要走出家門和男人一樣,都不太可能。
所以塔納能得一個院長的稱呼職位,耿文華就已經覺得很了不起,走出來了一大步了。
還特意叫了塔納來商量:“既然是你汗阿瑪下旨定下來的一個職位,那就需要一身正經的禮服,禮部對這事兒是沒有經驗的,畢竟以前也沒出現過這種職位。所以這事兒需得你自己主動,你甚至有許多自主權,自己設計,自己定稿。”
禮部那邊既然沒經驗,那就肯定是巴不得塔納自己先提出來的,哪怕就提出來一個樣式,塔納只要能說出來處,禮部不管是反對還是贊成,也就有了個線頭,線頭牽扯出來,事兒不就能順著辦了嗎?
塔納頓時來了興趣:“我記得前朝有女太醫……”
耿文華笑道:“前朝還是別想了,滿人對前朝,那可是積怨很深。”
不管是滿人對大明,大明若是還在,怕是也恨不能將滿人抽筋扒皮。實在是兩邊打的太久,對對方,那都是深入骨血的仇恨。到現在,胤禛已經算是入關的第四個皇帝了,大清都成立多少年了,民間還有大明殘部,時不時的冒個頭,弄個起義呢。
那臺灣為什么收復的那么難?不就是因著那邊有個朱家血脈嗎?
當然,也不光是滿人和大明,歷朝歷代,但凡改朝換代,前后兩個朝代都是有深仇大恨的。所以,也很少有哪個朝代,直接抄襲前朝的東西,不管是服裝還是禮儀,大都是要稍微改一改再用的。
嗯,當然也有那厚臉皮的,比如說漢武帝……
但耿文華還是不愿意塔納去冒險的,不是說和胤禛對上,而是不愿意和朝堂上那些滿人官員對上,尤其是禮部的。
她給塔納出主意:“可以再往前面想一想,再者,也不是非得用別的朝代的,咱們女眷不也有大禮服嗎?你往男式禮服那邊靠一靠也可以,大體上還是不能有太大差別的。”
塔納摸著下巴沉思,然后點頭:“額娘說的對,我畢竟是大清的人,若是想要在大清的官場上混,就不能獨行特立,進入大海的最好辦法就是將自己融入到大海,而不是將自己變成貝殼。”
前者是變成水滴,后者是……可能會被人撿走,這還是最好的。最不好的,就是被海水沖刷的時間長了,徹底消失了。
塔納很有興致的叫了自家幾個姐妹一起來構思,她還忽悠著她們也去女學那邊幫忙:“咱們也是讀過書的,相比起來也不一定就差了,所以咱們也可以去看看,若是能做先生自然是好,做不了先生也做個管事兒的。實在是不行,就做個學生。”
反正整日里在宮里也是悶著的,宮里給讀的那幾本書,都已經學完了。以前那拉氏在的時候還約束著她們學一學女紅。那拉氏過世,耿文華就少有插手公主所那邊的事情的,愛做什么做什么去,只要別闖禍就成。
有塔納帶著,幾個公主出宮的機會也變多,前段時間還鬧著要打馬球,學鞭子,亂糟糟的。
耿文華根本不管,塔納自覺自己是主人家,東道主,遇上姐妹們吵架,她還得去勸架,倒是比耿文華更忙些。
幾個小公主有些愿意出去,有些是不愿意出去的,反正她們是公主,不缺吃不缺穿的,何必去動這個腦子呢?
幾個人正在嘰嘰喳喳餓的說話,內務府那邊就來人了,慧敏公主的婚事是那拉氏過世之前定下來的,那拉氏過世,這孩子跟著守孝一年,蒙古那邊又來了人求娶,所以胤禛的意思是將婚期定下來,趕在明年開春成親。
內務府是要來丈量身體,好做大禮服的。
正巧塔納這邊也要設計禮服,索性就跟著去內務府那邊看熱鬧,看這和碩公主的禮服是怎么樣做的。
小孩子玩耍,胤禛和耿文華都不說什么,內務府自然也就不好攔著了。
今年京城的冬天是特別的冷的,往年穿著大棉襖,外面裹著大氅,還算是能忍受。但今年,只要出門,就覺得露在外面的皮膚瞬間要開裂一樣,東北那邊遭災了,并非是雪災,而是過于寒冷,有許多人熬不住,被凍死了。
多是上了年紀的人,東北那邊上了折子,朝堂上就在議論這救災的事兒。
救災的物資是不必說的,也就糧食和棉花棉麻布這三種,但送多少,糧食送米面還是蜀黍還是紅薯,衣服是直接做好了送還是送半成品,這些都是要討論的。
耿文華將塔納那邊拿來的賬本算了又算,就和塔納商量:“正巧福建那邊的大船也快到了京城,到時候不如將庫房里的布料送到東北那邊去,以成本價賣出去,也算是咱們的一點兒心意了。”
不能捐,因為朝廷已經救災,她要是帶頭捐贈,那朝堂上官員是捐贈還是不捐贈?要是捐贈,那又是個什么章程?
這事兒在沒有個成熟的計劃之前,是不能做的,不然就不是做好事兒,而是得罪人的事兒了。
塔納點頭應了:“那船大嗎?若是大,我可以再從東北那邊帶些東西回來,好歹也別賠太多。”
耿文華擺手:“你到時候自己去看看就是了。”
她那船趕到京城的時候正好是正月,已經過了新年,但還沒過元宵。于是,等到元宵節,那船就變得十分顯眼起來——弘晝和塔納出現,將船給布置了一番,里里外外掛滿了花燈,比畫舫都還要華麗好看。
不光是耿家的人有幸上去游玩了一圈,京城里許多人家,在接下來的幾天,都得到了弘晝和塔納的帖子。
不過,過了正月,這船就又從京城離開了——弘晝親自帶著布料往東北去了。
開了春,水面好走許多。
本來耿文華還想著弘晝大概三月就能回來了,沒想到路上又遇水賊,弘晝到底是個皇阿哥,少年心性,索性佯裝被水賊抓捕,直接打入到內部去了。
消息傳來,耿文華都覺得自己肚子收縮了一下,忙問胤禛:“可有危險?”
胤禛沉吟片刻:“危險自然是有,朕這會兒也不好派人去接應。”本來人家將弘晝當小人物呢,你這邊派人接應,人家猜出來了弘晝身份可怎么辦?
只能是盼著當地的衙門夠聰明,能和弘晝里應外合。
他安撫耿文華:“朕已經下了密旨,你不用擔心,弘晝必然能平平安安的回來的。”
耿文華就嘆氣:“到底是魯莽了些。”
胤禛卻是笑道:“少年人沒這份兒正直俠氣,豈不是更可惜?弘晝現在這性子,倒是很有朕年輕時候的樣子,朕那會兒也是嫉惡如仇。”
他提起來當年的事兒:“得知江南官員貪污,那人還是允礽手下,就一根筋的跑來勸誡允礽,結果被一腳踢在胸口,直接摔了出去……也是那會兒……”
他才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就連允礽那樣的都能做太子,日后做帝王,那大清的將來在哪兒呢?真讓允礽做了皇上,怕是這天下百姓,就沒了活路吧?
那會兒年少不懂遮掩,心里的憤慨顯露出來,還被汗阿瑪給敲打了。
現如今弘晝這性子,胤禛又想到自己年少時候,不光不覺得弘晝魯莽,還覺得弘晝很有赤子之心,十分勇猛,又有為天下百姓先的赤誠,倒是很不錯的。
耿文華聽著他夸贊弘晝,心里也是很復雜的。一邊覺得,弘晝這樣當真是好,當得一句少年俠士的夸贊,但又覺得,弘晝這樣不行,做事兒不顧自己安危,很是欠打。
她養他這樣大,就是為了讓他去冒險的嗎?可又深深知道,這世上若是沒有弘晝這樣的人,天下就猶如一潭死水,百姓怕是更加麻木,那也就距離滅亡沒多遠了。
做娘的一顆心,和做人的一顆心,在不停的拉鋸撕扯。
這一為難,就覺得肚子越發難受了,胤禛忙讓人去叫了太醫。
“娘娘這是憂思憂慮。”太醫把脈之后就說道:“又有些受驚,需得放開胸懷,奴才給您開個安神藥?”
耿文華擺擺手:“不用了。”連安胎藥都沒有,可見是沒什么大問題了。
說到開藥,耿文華趕緊問道:“六阿哥現如今如何?”
年前六阿哥病一場,但過年那會兒就好了許多,還跟著塔納一起去城外看了大船呢。不過一開春,大概是空氣中多了花粉毛絮之類的,六阿哥就又有些咳嗽。
年氏這段時間身體也不舒服,娘兒倆都病著,誰也顧不上誰,所以耿文華才多問了幾句。
太醫就笑道:“六阿哥現在進進出出都帶著口罩,雖說略有些氣悶,但咳嗽卻是減少了許多。”當然,口罩這東西也并不是萬能的,治標不治本,戴的時間還不能長,所以六阿哥就只能縮短出門時間。如此一來,就必得關在屋子里了,關在屋子里就動的少,吃的少,身體越發的有些不自在。
胤禛聽著就皺眉:“朕已經下令讓御花園將花粉多的給挪出去了,宮中也并不曾有毛絮飛揚……”
甚至為了六阿哥,胤禛養的那兩只狗都是放在珍獸園,而不是放在養心殿那邊的——養心殿距離阿哥所還是有些近的。
太醫沉吟了一下才說道:“這空氣是流通的,雖說宮里少有這些,但畢竟春天嘛,外面到處都是……”
總不能讓全天下這會兒都將自家栽種的花草給拔掉吧?
胤禛就嘆氣:“回頭六阿哥那邊,太醫院多留意些。”
等太醫走了,胤禛就發愁:“六阿哥這身體,雖說是現在看著能成人,但是太醫院也并不贊成他成親,日后這子嗣……”
怕是也不容易有。
耿文華抿抿唇沒出聲,選誰家的姑娘嫁給六阿哥都不太好,萬一六阿哥英年早逝呢?那對人家姑娘來說,可不就要守寡了嗎?
頓了頓她才說道:“六阿哥還小著呢,皇上現在擔心這個,未免太早了些。再者,咱們六阿哥好歹是皇阿哥,將來就挑選個身體康健,容易生養的,不挑家世,不挑容貌,如此,怕是也有許多人家是愿意的吧?”
她不等胤禛說什么,就打個呵欠:“春困秋乏,現在我這懷孕的癥狀才開始明顯起來,晚上睡得多,白日里還是睡不醒。”
剛懷孕的時候是胃口不好,現在胃口也還是不太好,卻一點兒孕吐沒有,就是不愿意吃,不愛吃,整個人懶洋洋的,也提不起什么精神來。
她也不勉強自己做事兒,沒精神的時候就坐在院子里發呆,想一想上輩子。
胤禛看著她這狀態都發愁,問道:“要不然咱們去踏青?許久沒出宮了吧?帶你到護國寺轉一轉?”
他看著她發呆都有些心慌。
耿文華擺手:“不想去,想到要爬山,就覺得腿抖,皇上若是要去,就自己去吧。”
胤禛又問道:“去年因著皇后的過世,弘暉運動會就沒舉辦,今年可要舉辦?雖說這事兒是以弘暉命名,之前又是皇后管著的,但這事兒畢竟是你出的主意,若是如此夭折,你不覺得委屈嗎?”
耿文華怔愣了一下,自打胤禛登基,這弘暉運動會也辦了有三次,不是每年都辦的,若是確定要辦,就需得在六月之前,通過朝廷驛站,將這消息散出去,舉辦的時間,地點,項目等等。
然后京城中開始做準備,要布置場地,選出裁判,制作材料,拉贊助商等等。
這都已經是三月了,若是要辦,就需得盡快將章程給指定出來,然后趕在六月之前,下發通知到各地。
她沉思了片刻:“我到時候怕是沒空來操持,七月左右,我也就該生了。但這事兒,娘娘畢竟是耗費了許多心血精神,一旦放下來,日后怕是就再也辦不起來了。所以,今年最好是辦起來。”
她做事兒不喜歡中途而廢,成不成的,都得有個結果。
這運動會既然已經辦了好幾次,有了成功的經
驗了,那就不好再中斷了。
她摸著下巴沉思片刻:“不如從宗室中挑選人來負責這運動會,皇上覺得哪個人能擔此重任?”
胤禛沒說話,耿文華就掰著手指算:“三哥現在忙著呢,怕是顧不上,五弟也有差事,七弟也不得閑……”
數到十九阿哥,胤禛才說道:“二十一還年輕呢,朕想著,不如從下一輩阿哥里面挑選。一人總攬,剩下的將項目分開來辦。”
耿文華忙忙點頭:“皇上說的有道理,那就按照皇上的意思來?”
然后這運動會,就能順理成章的成為朝廷的一個官方項目了。
耿文華的小算盤打的很好,但胤禛也沒辦法拒絕。以前他是不很在意這什么運動會的,覺得也就是女眷閑著無事可做弄出來的一個打發時間的事情。
但后來,軍中從這運動會里挑選了不少人才,那跑得快的可以做斥候,那力氣大的可以做將領,那東西扔的遠的也能練習射箭,十個人里面,到了軍中,能有七個斬頭露角。
這概率已經很不低了,現如今軍中的將領十之八九都是滿人。
胤禛并非是對滿人不滿,他是有兩個計劃的,一個是整頓八旗,另一個就是滿漢一家親。
若是要整頓八旗,就需得先讓八旗有一些壓力,他大力提拔漢人將領,對八旗將領來說就是一種壓力了。而漢人將領多了,對外也能展示朝廷的態度——滿漢一家親嘛,你只要有本事,是漢人,也能得到重用。
朝廷許多年不曾舉辦武舉,通過這個運動會選拔人才也是一種方式。
再者,以前他不曾留意過,也就沒發現,這運動會一舉辦,對于大清全國來說,都是一場很盛大的事兒。胤禛就算是不懂做生意,有戶部的官員在,他也知道——民間百姓越是活躍,商家也就越是有生意做,商人越是活躍,那么這段時間國內的經濟就能更好些。
就算是深層的東西暫時說不明白,但有個賬本能看明白,每年這時候,商家繳納的稅銀,也都會比往日里多。
于是,百姓高興,商家高興,朝廷也高興。
一舉三得的事情,不過是需得有人費功夫來做而已,這么劃算的生意,白費些人力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反正胤禛最不缺的就是人力了。
耿文華也贊成辦,那這運動會,就得再辦下去了。
很快胤禛就定下了負責之人,總攬的是宗室里面的一個王爺,然后胤禛又挑選了幾個侄子給人家送過去,名義上說是幫忙,實際上就是兩邊搞平衡。
事情這樣定下來之后,耿文華也就沒多少發呆時間了,因為那拉氏過世,對于運動會最熟悉的也就是她了,那些個少年們沒事兒就來請安,和她請教一些運動會的章程。
這忙起來了,耿文華反而是慢慢的開始適應了。
到了四月,塔納找了禮部,她已經做好了自己院長的禮服,拿去讓禮部審批的。禮部也很是為難,皇上當日里只說要給個名號身份,沒說這是按照朝廷官員制度來啊。
于是禮部又上折子問胤禛,看這事兒到底怎么搞。
胤禛很直接,塔納又不上朝,那給個品階方便她在外面辦事兒怎么了?她一個小孩子家家,又是女孩兒,在外面行走難免會被人看不起,甚至被人刁難。現在給個品級,她既不會上朝,又不會插手朝事,就算是要給月俸,那一年才能給多少?
反正胤禛立馬就將折子給批復下來了,還夸贊了一番塔納的眼光,覺得她這禮服做的很好。
塔納穿回來給耿文華看了,和朝堂上的官服幾乎沒差別,也就是顏色上有了區分。大清的官服,多是黑色,品階的不同,區別在于胸口的補子。塔納做的禮服,則是做成了紅色,補子也是有的,就按照官員的品級來的。
另外就是帽子的區別了,塔納做的并非是頂戴花翎,而是取了誥命禮服的東珠。
第224章 第 224 章 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
運動會在京城召開, 京城里又是一片熱鬧。
弘晝雖說是沒有參加運動會,也并不用監管運動會,但京城人一多,他就需得跟著九門提督在京城里到處轉悠, 巡邏, 以防街上有什么事情發生。
運動會期間呢, 還有另外一件喜事兒, 那就是慧敏公主的婚事。弘晝和弘歷需得為那拉氏守孝三年, 但其他人是不用的, 塔納也要守孝三年, 六阿哥也是三年。但慧敏自有自己的親生父母, 她住進宮里來, 也并不是就更改了玉牒, 不過是方便嫁人的時候得一個公主封號,所以她守孝一年足矣。
這嫁妝的事兒, 也有一部分是耿文華負責的。總之, 十里紅妝,從宮里出來繞著京城一圈,再跟著蒙古那邊的人走——蒙古今年也是有人來參加運動會的, 慧敏的夫婿是隨著一起來的, 正好這運動會結束, 也是能一起走的。
又嫁出去一個公主, 宮里一時也有些安靜起來。雖說這些公主平日里也就十分安靜,但來請安的時候少那么一個人, 還是很明顯的。
不過耿文華很顧不上這個,因為她要生了。
這個孩子從懷上到現在,她除了食欲不好, 別的也就沒有太大的反應了。現如今要生,也是安安靜靜的,早上吃過早飯,打發了跟著塔納一起來請安的公主們,正要往御花園里去走一走,散散步,消消食兒的耿文華就覺得肚子一痛,她是有經驗的人,一察覺到褲子冰涼,就立馬喊了知春:“是要生了,需得盡快叫了穩婆來,還有太醫。再者,準備熱水,剪刀,砂布……”
知春有些慌,但也知道不能耽誤,轉身就去叫人。
穩婆這段時間就是住在宮里的,明知道耿文華生產在即,也不敢輕易出宮,就隨著嬤嬤們住在后面那一排屋子里。這邊知春一喊,不到一盞茶時間,嬤嬤就過來了。
先是伸手摸一摸耿文華的肚子,然后請了她到內室去看,片刻才出來:“娘娘才開始發動,估計還早,先讓御膳房準備一些紅糖雞蛋,再有就是人參片。”
人參片不是立馬吃的,而是要等,萬一耿文華生的時候,中途有個什么玩意,力有不逮,那這人參片就要派上用場了。
紅糖雞蛋則是現在吃的,紅糖是能盡快補充體力的,雞蛋雖說有些噎人,但吃下去也是能最快飽腹的。
這片刻功夫,耿文華的肚子已經開始有些疼的頻繁起來。
她忍著疼痛吩咐知春:“守好了永壽宮這邊,不管是年貴妃還是熹妃,若是有人來,就說不用她們在這里守著。”
之前有那拉氏在的時候她是不用操心這些的,反正那拉氏是不會讓她生產的時候出事兒的。但現在,她需得自己上心一些了,一個年氏是和她有大仇的,一個鈕祜祿氏……她也不確定這人什么時候回抽冷子發瘋一下。
兩個都算是不穩定因素,自然是要隔離開來了。就算她永壽宮里的人都是自己的人手,但什么事情都怕個萬一對不對?她活得好好的,她也想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出生,所以一定得將事情給考慮周全了。
知春忙應了下來:“娘娘放心,奴婢就親自守在外面,誰也不許進來。”
耿文華點點頭,艱難的在地上走動,穩婆說,這樣走動是更利于生產的。
胤禛還在太和殿,今兒不湊巧,趕上了大朝會。胤禛這樣勤勉的帝王,每次的大朝會,都必然是要拖到快中午才會散的。而且就算是散了,說不定還要在太和殿那邊匆忙吃個工作餐,然后再往養心殿繼續一個小朝會的。
所以這會兒指望胤禛回來,那還不如指望厚耿家老太太進宮來照看呢。
知夏是已經出宮去請耿家老太太了,清朝的后宮規矩是比較有點兒人性的,后妃生子,是可以請娘家女眷提前進宮來陪著的。但耿文華嘛,畢竟情況特殊,所以之前也就沒在意這個。
可現在要生,就不得不請人來了。
總要有個能做主的人才行。
耿家老太太匆忙進宮,但也沒能進屋來,只能隨著知春幾個在外面守著。
耿文華疼一陣,就吃點兒東西略補充一下體力。再疼一陣,就略躺片刻緩一緩。
這樣一直持續到快中午,穩婆總算是說可以了。于是人躺在床上,就開始按照穩婆說的用力。哪怕是有點兒經驗,但耿文華這會兒依然覺得這生孩子,簡直就是世上最可怕的刑罰,太疼了。
簡直就像是將身體給劈開了,劈開了還不算,還像是有個絞肉機,將五臟六腑,放在里面攪拌,疼的人眼前發黑,活像是看見了地府。
若不是有那么一口氣撐著,生怕自己死掉了,或者孩子出事兒,耿文華簡直想一閉眼什么也不管了。
她覺得時間過的十分的緩慢,好不容易等熬過去,她都懷疑外面是要天黑了,穩婆倒是高興呢:“恭喜娘娘,娘娘生了個小阿哥,娘娘身體底子好,這一胎只用了一個時辰就生下來了呢。”
耿文華詫異了一下,才一個時辰?
但很快心神就被轉移了:“小阿哥還好?怎么沒有哭聲?”
穩婆將小阿哥倒過來,輕輕一拍,小阿哥立馬發出哭聲。新生兒的哭聲不算大,但是對于剛做母親的人來說,十分有效,效果就體現在身體上,耿文華立馬就覺得腹部一收縮,胸口開始發脹,心里也有些焦灼起來。
她知道這是激素問題,強忍著讓自己平靜下來:“讓太醫看看……我實在是累……”
知夏趕緊過來:“娘娘累了就休息片刻,這里有奴婢幾個呢,您且放心,而且,皇上就在外面。”
耿文華有些驚訝,想問問胤禛什么時候來的,但實在是累,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小阿哥也已經不哭了,估摸是被抱到暖閣那邊去了,她張張嘴,也沒力氣說話,索性就連眼睛也閉上了。
這一閉上眼睛,整個人立馬就昏沉起來,再也聽不見外面聲音了。
胤禛是半晌的時候來的,他原本確實是在太和殿那邊,但因著今兒有些心神不寧,太醫也說看耿文華的肚子,就是這兩天了。所以今兒這大早朝,是能快就快。
等大早朝結束,先叫了幾個官員去養心殿等,他自己則是先到永壽宮看看情況。若是沒事兒,他自然是要回養心殿的。但正巧,趕上了,索性就丟下養心殿那邊,只在這里等著了。
七月底的中午,今兒天氣好,太陽照著暖融融的,孩子被包裹嚴實,也是能抱到門口去看一看的。
胤禛瞧著那新生兒紅色的,皺巴巴的臉蛋,竟是一點兒不嫌棄,反而是覺得,這眉眼,和耿文華一模一樣,果然是討喜的很,讓人一看見就忍不住心生歡喜。
胤禛沒忍住,用手指輕輕的在小孩兒臉頰上摸了一下,他收著力氣呢,但小孩兒還是皺眉不高興,咧著嘴想哭。
胤禛趕緊招呼太醫,還生怕嚇著了小阿哥,小小聲的招手:“來給七阿哥把脈看一看。”
太醫忙上前來,略一把脈,就笑道 :“皇上,小阿哥身體健壯的很。”
至于五官和四肢,也是要仔細檢查一番的。這個就不能在室外了,需得到暖閣那邊去。
胤禛也跟著去,孩子檢查好了再用襁褓給裹起來,暫且是不能清洗的,需得等洗三之后才能略擦洗一下。
塔納和弘晝都好奇,隨著耿老太太一起來圍觀這剛出生的小弟弟。
兄妹兩個十分好奇:“都說和汗阿瑪長得像,我也沒看出來哪兒像啊。”
耿家老太太笑瞇瞇的:“倒是和你們額娘小時候一模一樣,你們額娘剛出生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眉眼,還有這鼻子,還有這嘴巴,簡直是一模一樣。”
頓了頓,又說弘晝和塔納:“五阿哥的眉毛和你們額娘一樣,公主的鼻子,下半張臉,和你們額娘一樣。”
弘晝十分好奇:“我額娘小時候,是不是十分好學?”
耿家老太太頓了頓才說道:“你額娘小時候,和塔納一樣聰慧,什么書本到她手里,看一遍就能背會。”
這是獨屬于父母對孩子的濾鏡,尤其是已經過去了的,小時候的事情。你若是有出息,小時候撕書都是喜歡讀書。你若是沒出息,小時候撕書就是從小不愛看書。
耿文華在老太太心里,算是最有出息的了。
小時候那一分好,在她心里已經是變成了十分。
小孩子對于父母的童年總會十分好奇,塔納也追著老太太問,祖孫三個守著小阿哥,壓著聲音時不時的說幾句,笑一笑。正在熱鬧時候,外面就傳,說是熹妃來了。
耿老太太忙起身去迎接,熹妃來的匆忙,耿文華自打懷孕,就很少又和她湊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也都有事情忙,熹妃也不愿意被耿文華說教,明顯躲著耿文華。所以,今兒耿文華生產,她一開始還真是沒得到消息。
等得到消息,她又有些倨傲,耿文華要生孩子,那必得有人坐鎮的,這滿后宮,她不請自己去,難道還找年氏或者齊妃去嗎?于是她就等著,等耿文華派人來請。
卻不料,等啊等的,等到胤禛都來了,永壽宮那邊也沒人來請。
鈕祜祿氏頓時氣虛,這會兒來吧,若是正碰上胤禛,豈不是讓皇上心里落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來?
這猶猶豫豫的,也就磨蹭到現在了。
耿老太太人老成精,也不問鈕祜祿氏怎么現在才來,若是人來得早了,他們還要費心攔著,何必呢?人這會兒來就最好了,她笑瞇瞇的說道:“勞煩熹妃娘娘惦記,不過我們娘娘這會兒剛生完,身子虛弱,人也還在沉睡中,并不能見熹妃娘娘。至于孩子,太醫和穩婆都說不好見風,也不能驚動,最好是身邊別總有人來人往的。”
新生兒嘛,不能受驚嚇,身邊最好是固定奶娘伺候就行了,不能總換人,也不能總有陌生氣息環繞,不然對孩子不好。
既不能見產婦,也不能見新生兒,熹妃也就只好先走了。
耿文華再次醒過來都已經是晚上了,不是她自己醒過來的,而是耿老太太將她叫起來的,剛生完孩子,需得揉一揉肚子,排一排惡露,最好是再吃些東西,恢復一下體力。
耿文華沒多少胃口,但還是吃了一大碗雞湯面,沒放鹽,也沒有別的調味,不過只雞湯就很鮮美了,所以也不算難以下咽。
吃完之后,她略有些精神了,就讓人抱了小阿哥來,她看了看,也忍不住伸手摸一下,心里滿是憐愛和喜歡:“長的真好看,太醫是怎么說的?”
確定孩子身體好,就叫了奶娘來:“將屏風挪開,抬一個小床放在這邊,我一側頭就能看見孩子。平日里就將孩子安置在這里,若是孩子哭鬧,你們再給抱出去喂養。”
奶娘忙應了下來,讓人搬了個小床放在耿文華的床邊。
耿文華側頭看孩子,越看越喜歡,一直看到自己眼睛睜不開,實在是想睡覺,這才閉上了眼睛。她剛生完,身體也疲憊,所以晚上孩子哭鬧,奶娘只要立馬抱走,半點兒是不驚動她的。
這樣一連三天,過了洗三,耿文華這邊也能起床略走動了。坐月子也并非是說讓你躺在床上不動的,偶爾走一走,也方便身體恢復。
據說胤禛是當天晚上又來過永壽宮的——畢竟上午耽誤了一會兒功夫,所以白日里在養心殿時間就長了,處置完政務也就差不多半晚上了。
他來的時候耿文華是睡著的,并不曾見。
第二天耿文華還是睡覺為主,胤禛也忙,并不曾到后宮。
所以一直到這會兒,兩個人才真正算是見面了。
胤禛激動的很:“孩子長的和你有八分相似,是個小阿哥。”他雖然也喜歡女兒,但兒子也并不多,所以得了個兒子也更激動些。
耿文華笑瞇瞇的:“皇上喜歡嗎?”
胤禛連連點頭,又伸手摸一摸耿文華的腦袋:“你辛苦了。”
頓了頓,他說道:“這次倒是順利,不過太醫也說,你這個年紀了,為了安全著想,日后還是……”
畢竟生孩子對身體損傷也大,耿文華這年紀了,不太好恢復了。再者,她不比年輕人有力氣,萬一過兩年再用不上力氣了可怎么辦?
胤禛雖說有些不舍,但還是做了決斷:“日后這方面需得注意些了。”
后宮是有避子湯的,不過是藥三分毒嘛,最好的辦法就還是羊腸衣。
耿文華聽著這話就有些尷尬,趕緊岔開了話題:“洗三不曾大辦,我的意思是,這滿月也不要大辦了,他年幼,若是人多,再吵吵鬧鬧的,也不好。”
胤禛搖頭:“滿月朕是打算大辦一下的,畢竟這兩年,宮里少喜事,辦一場滿月酒,不管是宗室還是朝廷,都能寬寬心。”
皇家辦喜事,民間也會輕松自在一些。
百姓雖然不懂政治,但也會看形式。你朝堂上有事兒,處處緊繃,民間百姓必然也會感受到,于是處處謹慎,那整個國家上上下下都要戰戰兢兢,并不是個好事兒。
所以,有喜事就辦。
耿文華聽他這樣說,就點頭應了:“那我聽皇上的,皇上說如何就如何,既然要大辦,那我讓弘歷福晉進宮來幫襯我一下?”
她要修養自己身體,可不能累著了。滿月要大辦,總不能滿月當天才開始安排布置吧?總要提前幾天開始準備起來。
以往她都是讓熹妃幫忙的,但現在,她有更好的人選。
熹妃和富察氏是婆媳,這天底下的婆媳,少有和睦的。倒不是耿文華要挑撥她們婆媳對立起來 ,還是那句話,管理嘛,最好是用平衡之術。
熹妃一家獨大,并不是好事兒。當然,若是她對兒媳很包容,婆媳兩個聯手,那耿文華就要失算了。
不過就算是耿文華失算了,她也能并沒有多少損失,畢竟富察氏住在宮外,宮里的事情她就是做的再好,也并不能在宮里經營她自己的勢力。
倒是熹妃要護著她,幫襯她的話,才更容易暴露熹妃自己的勢力。
胤禛就挑眉:“早說讓你給弘晝相看,早些成親……若是他當日和弘歷一起成親,你現在還用找別的人來幫襯嗎?”
耿文華訕訕的:“誰能想到如此湊巧呢?”
那拉氏病了那么長時間,誰能想到說沒就沒了呢?
胤禛擺手:“這后宮的事兒,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說著又去看七阿哥,喜歡的都不知道說什么好,只一個勁兒的夸贊:“相貌好,性子也好,你看除了肚子餓的時候哼唧兩聲,平日里都不如何哭鬧的。”
耿文華嘴角抽了抽,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接這話,狗屁的性子好,這還不到滿月就能看出來性子如何了?
小孩子那性子,還不是大人一點點兒教導的嗎?
但她不反駁,只看旁邊知春,知春趕緊將放的溫度正好的雞湯端過來。
耿文華拿著小勺子一點點兒的喝,她雖然不用喂奶,但產后身體虧虛,還是要補一補的。
她這邊喝著雞湯,那邊胤禛又說起來運動會的事兒:“此次的比賽中,長跑和短跑的頭名都已經被選入軍中,第二名和第三名則是當地軍中要走了,剩下者也有衙門等地方可去。”
有些衙門也需要一些跑得快的衙役,另外還有驛站等地方也會招收人手。
反正就是有名次的,大多是得到了安置的。
耿文華沒做聲,胤禛接著說道:“朕想著,等來年,是不是要將這比賽的項目增添一些,比如說,游泳,冰嬉這些,你覺得如何?”
“增添是可以增添,但若是要增添比賽項目,就需得有場地,像是游泳,又要確保安全,總不能就在護城河里比賽吧?是不是需得有個專門比賽的河道?再者這冰嬉,秋季哪來的大面積的冰場嗎?”
耿文華說道,再者,冰嬉是需要工具的,尋常人家不一定能置辦的起。
胤禛皺了皺眉:“那你的意思是?不如將運動會放在冬天?正好冬天里事情好,不管是朝廷還是民間,都能有一熱鬧盛事。”
耿文華搖頭:“冬天不太合適,不管長跑還是短跑,這冬天最容易出汗,若是有個風寒什么的,一來是容易傳染,造成大面積疫情爆發,二來若是折損了人命,日后這運動會怕是就辦不起來了。當日娘娘定在初秋,也是有這方面的考慮的。”
春天也不太合適,因為春天多花粉和毛絮,還有灰塵,怕對人的呼吸不利。
算來算去,也就初秋最合適。
耿文華笑道:“再者,冬天游泳嗎?萬一人凍出來個好歹怎么辦?”
胤禛微微皺眉,耿文華給出主意:“皇上可以將運動會分三次,夏季運動會比游泳,秋季比跑步,冬季比冰嬉。”
胤禛無語了片刻:“當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
運動會就算是有民間商人投資,但朝廷也并非是一文錢不花的,你要安排衙役巡邏,是不是就需得給衙役額外的加班費?總讓人白干活兒,誰情愿呢?
再者,場地是朝廷批準的,監管是朝廷安排的,器械是朝廷準備的,朝廷每年在這上面也是有一部分的開支的。
現在這些不算多,沒人反對,但若是一次能辦完的事情分三次辦,相當于是花費翻三倍,不說別的了,戶部肯定是要第一個反對的。
耿文華就不出聲了,這種事情她可幫不上忙,她既沒有辦法在秋天造一個溜冰場,也沒有辦法在冬天建造一個保溫場所,所以,大約胤禛這計劃是不成的。
不過她有些好奇:“皇上怎么就想到了游泳和冰嬉呢?”
頓了頓,胤禛也并不隱瞞了:“朝堂上已經通過了重建海軍的折子,若無意外,過完中秋,朕就會派人往福建去了。”
第225章 第 225 章 行吧,那我回去抄寫經……
重建海軍是大事兒, 胤禛因此也更忙,不過再忙,每天也是要抽出時間到永壽宮來看一眼小阿哥的。
小孩子嘛,變化很快, 出了月子, 就已經變得白白胖胖起來。雖說知道這個年齡段的小孩兒是看不見的, 但他那一雙眼睛盯著人的時候, 還是將人心里看的軟軟的。
弘晝和塔納也時常來永壽宮, 圍觀這個年幼的小弟弟。
塔納還笑道:“七弟長的十分好看, 我瞧著許多人都喜歡他。”這說的是滿月宴的事兒, 滿月宴是按照胤禛的意思大辦了一場的。宮里請了許多的誥命夫人, 還有宗室福晉, 胤禛那邊也請了百官來觀禮。
七阿哥的滿月宴, 幾乎是皇宮這幾年來唯一比較盛大的喜事了。
就跟胤禛說的一樣,宮里辦喜事兒, 京城也熱鬧。這種熱鬧和舉辦運動會的時候還不一樣, 舉辦運動會是人多,到處熙熙攘攘,但這會兒的熱鬧就是店鋪打折, 出門游玩的人多。
不過不管怎么說, 都是一種熱鬧, 帶來的都是盛世光景。
耿文華搖搖頭:“人家可不是喜歡你七弟, 不過你七弟也確實是很讓人喜歡,小孩子嘛, 都有這種本事的,你小時候也是如此。不說你嫡額娘了,就是年貴妃, 齊妃,還有熹妃,看見了你也是恨不得揉在懷里的。”
以前塔納還經常去年貴妃那邊玩耍呢,熹妃時不時的也會叫了塔納過去住,齊妃更是有了什么稀罕的首飾,也會偷偷送給塔納。
但現在呢?
就算是塔納愿意親近 ,可不管是年貴妃還是熹妃,都不曾再主動要塔納過去住幾天了。就是見了面,也頂多是寒暄幾句,更不會像是小時候一樣爭搶著要抱一抱塔納了。
小孩子,尤其是剛出生的孩子,天生就是有討人喜歡的本事的,這是一種生存的技能,動物也有。
母女兩個正說著話,就見知春
急匆匆的過來:“蘇總管帶了禮部的大人來,說是要宣讀圣旨。”
耿文華忙起身:“快讓人擺上桌案。”
這會兒也顧不上更衣,只好將身上的衣服暫且給打理了一下,看起來是整整齊齊干干凈凈就好。
蘇培盛很快就過來了,他就是個帶路傳話的,圣旨是需得禮部的大人來宣讀。
耿文華原以為是給七阿哥取名字的圣旨,大概因著七阿哥最為年幼,又是胤禛登基之后才生的,所以胤禛十分喜愛七阿哥。
但沒想到,這是給她的圣旨。
冊封她為皇貴妃。
總結起來就一句話,但圣旨里面將她夸了又夸,說她心善,說她有才華,說她生育有功,說她品性純良。
說的耿文華都以為那圣旨上夸贊的是另外一個人了。
蘇培盛笑呵呵的來攙扶耿文華:“恭喜娘娘了,今兒禮部還帶來了金冊和印章呢,您也看看有沒有疏漏。”
禮部官員還帶了個侍郎,捧著一個托盤,上面原本蓋著紅綢,現在掀開就露出上面的金冊和印章來。
耿文華伸手拿起來,只看一眼,就忍不住紅了眼睛,激動的,她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大概是當不了皇貴妃的,除非是胤禛已經看中了弘晝,打算選弘晝為繼承人,那么她就有可能越過皇貴妃,直接被冊封為皇——她做了皇后,弘晝就是嫡子,有嫡立嫡,無嫡立長,這才是避免奪位爭奪戰的定律。
但沒想到,現在她居然做了皇貴妃?
雖說比不上皇后這位置,也并不能表明胤禛就是看中了弘晝了,但這個位置,是位比副后,也算是……十分榮耀了。
這個皇貴妃的冊封,其實是更能說明胤禛對她的感情的。
因為冊封她做皇后,可能為的是弘晝,可現在冊封她做皇貴妃,那就是只為了她,并不是看弘晝的臉面,反而是弘晝拖累了她的意思。
耿文華沖知春招招手,知春忙拿了荷包過來,先給禮部的大人:“勞累大人們走一趟,實在是辛苦,娘娘憐惜,特意請大人們喝茶。”
禮部的官員忙接了,又給耿文華道喜,這才轉身走人。
耿文華這才去看蘇培盛:“蘇公公,皇上可是早有此意?”要不然也不會這金冊和印章,都是現成的了。
蘇培盛笑嘻嘻的:“皇上說想給娘娘一個驚喜,恭喜娘娘。”
耿文華忙笑道:“多謝蘇公公,本宮確實是十分驚喜,知春,也請蘇公公吃些茶水。”
因著蘇培盛是內侍,倒是可以多表現些親近,所以除了準備一個荷包,知春還特意收拾了一個小食盒出來,裝著幾樣點心。
耿文華剛生產,雖說不用親自喂奶,但身體畢竟虧空,所以御膳房那邊準備了許多補養身體的點心。
蘇培盛笑瞇瞇的道謝,拿了賞賜回養心殿。
塔納這才敢出聲:“額娘,您以為就是皇貴妃了?”
耿文華笑著點頭,將圣旨又打開看:“你汗阿瑪夸贊了我許多,這個皇貴妃,名副其實。”
塔納就忍不住笑,但又趕緊點頭附和:“額娘說的對,確實是名副其實,您看您多能干,不管是才學上,還是管家理事上,這滿后宮,誰能和您相比呢?我覺得以額娘的功勞,一個皇貴妃都是委屈了額娘呢。”
娘兒倆互相看一眼,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也可能是單純的高興,就都忍不住笑起來。
耿文華叫了知春拿了錦盒來,小心細致的將圣旨給放進去,金冊和印章這些呢,也是她自己拿著的。若是有朝一日,她惹怒了胤禛,胤禛要貶她位份,那金冊和印章就是要說回去的。
妃位之上,才有金冊和印章。
妃位之下,沒必要浪費銀錢做這些東西,畢竟她們也沒有宣召人進宮的資格,更沒有遞帖子的資格。
因著耿文華被冊封為了皇貴妃,宮里妃嬪就需得來給她道賀,宮里道賀之后,就是宮外的誥命和福晉們。
熹妃是頭一個來的,進門就行禮:“給皇貴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耿文華忙親手將人給扶起來:“咱們姐妹,倒是不用如此客氣。”
鈕祜祿氏起身,笑著說到:“咱們姐妹情分是情分,但規矩是規矩,規矩不能壞。再者,難道我給皇貴妃娘娘請安了,我就不是你的好姐妹了嗎?”
耿文華笑道:“你現在倒是比以往會說了許多。”
鈕祜祿氏點頭:“總要有幾分長進的,不能白吃飯光長個子不長腦子,對了,現在連個子也不長了,七阿哥呢?”
耿文華帶她去看七阿哥,七阿哥正睡著,他現在就更小豬仔一樣,吃了睡,睡了吃,也唯獨拉撒能讓他醒過來哭鬧片刻。
鈕祜祿氏就夸贊起七阿哥:“現在看著就眉清目秀,將來長大了必然是美男子,也不知道會引來多少女孩兒傾心呢。一天可要吃幾次?”
耿文華就笑道:“少說得五六次。”
正說著話,齊妃也來了,不光自己來,還帶了禮物來:“正巧前幾天抄寫了藥王經,特意送給娘娘,以求娘娘身體康健。”
耿文華忙親手接了過來:“多謝李姐姐費心,我很是喜歡。”
鈕祜祿氏就笑道:“倒是顯得我心不誠一樣,我竟是什么也沒帶來。”
“人來就好,有沒有禮物我都歡喜。”耿文華笑著說道,又讓人去外面等著:“年貴妃素來身體虛弱,怕是路上耽誤,你們迎一下。”
齊妃也說起來七阿哥:“這小胳膊腿兒長的,圓乎乎的,看起來就十分康健。”
耿文華點頭:“一日里能吃五六次呢,兩個奶娘都險些不夠用。”
“能吃是福。”齊妃點頭說道,小孩子就是要能吃,尤其是吃奶,也不用擔心會積食,吃的多,也就長得快,也就更結實。
三個人都是養過孩子的,自是有許多經驗交流。
等了幾乎是兩刻鐘,才算是將年貴妃給等來,年貴妃臉色有些不太好,也不知道是身體不舒服還是被耿文華晉升為皇貴妃的事兒給刺激到了,但她這不舒服的時候也太多了,所以誰也沒當回事兒。
人到齊了,自然就該一起行禮道賀,也算是將彼此身份區分開來,日后見了面,該如何行禮就如何行禮。
耿文華抬手,示意她們起身之后,才讓知春拿了東西出來:“本宮的喜事兒,也想和你們一起同樂同喜,所以特意拿了些布料來,都是今年江南剛上貢的錦緞,因著皇上念著我懷孕,就賞賜給我了。現如今,我也分給你們。”
這些布料都鮮亮的很,花紋也十分細致,齊妃是很喜歡其中一匹水紅色的,她自己雖然不能穿,畢竟上了年紀了,但給孫女兒穿還是很合適的。
是的,孫女兒,董鄂氏又得了個女兒,也就是最近的事兒。
但她位份在年氏之下,就需得年氏先挑選。年氏看的時候,齊妃就在心里祈禱,希望年貴妃不要挑選那一匹水紅色的。
年貴妃也果然沒選哪個,她更喜歡的是顏色素淡些的。
其實,她倒是想一甩手走人呢,憑什么耿文華就一躍而上,做了皇貴妃呢?不就是又生了個兒子嗎?跟誰不會生一樣,若不是耿文華把持著皇上,胤禛到各宮里走一走,生孩子那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兒嗎?
她自己把持皇上這么些年,才得了一個阿哥,難道不該是心虛嗎?
但形式不饒人,自從年家倒下,年貴妃在宮里的日子其實并不怎么好過。耿文華管理宮務,也只會是按照規矩來,也就是說,年貴妃那邊的月例,從不會虧缺,但要想用更好的,就不太可能了。
以前年希堯兄弟兩個得勢能干,同樣的一只雞,最好的是一斤重的烏雞,又鮮嫩又滋補,送到她宮殿里的,自然也就是這樣的。但現在還是那只雞,御膳房送來的可能就是十年老母雞,肉質柴,份量重,一只算兩只,將她另外的份額也給占了。
內務府確實是不會少她的東西,但內務府自有法子來惡心她。
同樣的十斤豬肉,那臀腿肉和脖子肉還有肚子肉是一樣的嗎?
年氏深吸兩口氣,將心里的不甘憋屈給咽下,這才伸手指了指
:“我就要這兩匹吧,正好可以給六阿哥做幾件衣服。”
齊妃看著心里就是一喜,因為年貴妃沒挑選她看上的。不等耿文華說什么,年貴妃話音剛落,齊妃就立馬說道:“那我要這兩匹,我自己這個歲數了,也不做什么新衣服了,正好可以給老三媳婦兒送過去。”
鈕祜祿氏就不高興:“齊妃姐姐,我需得提醒你一聲,咱們都知道弘時是您生的,但弘時畢竟是已經過繼出去了,您說您作為后妃,總給外人送什么東西呢?回頭若是再有御史參奏您,那不也是為難咱們皇上嗎?”
就算是親母子,現在沒有了母子的名分,送東西也不能光明正大。
齊妃被這話說的,頓時白了臉色。
耿文華趕緊說到:“齊妃還是選別的吧,這兩匹布料,我自有用處。”
齊妃抿抿唇,垂下眼簾,過了片刻才又伸手點了兩匹布料。
鈕祜祿氏笑瞇瞇的選了另外兩匹。
顧答應她們兩個,則是一人挑選了一匹。
等這些人都挑選完畢,耿文華就叫了知春:“畢竟今兒是本宮大喜的日子,本宮想和大家同樂同喜,所以這兩匹,送到弘時阿哥府上。”
正好就是李氏剛才選中的兩匹。
“這兩個送到弘歷阿哥府上,他們成了親,就多一些,弘晝阿哥和六阿哥還沒成親,就少一些,剩下兩匹正好,一人一匹。”
頓了頓,既然要送,也不好送了格格們的。
就叫知春開庫房:“往公主所送,一人兩匹,她們是女孩子,做衣服多,就挑選顏色比較鮮嫩的,做好了也穿出來走一走,讓大家都知道咱們愛新覺羅家的公主們大了,能成親了。”
知春忙去做,齊妃略感激的從耿文華笑了笑,年貴妃則是有些不屑:“用兩匹布就想收買人心了?”
不等耿文華說什么,又說鈕祜祿氏:“你看你多嘴什么,這事兒一傳出去,人人都說你刻薄,相比之下,人家皇貴妃就又體貼又大方,做事兒也十分周全。用你自己來襯托人家皇貴妃,你和皇貴妃可真是親如姐妹。”
鈕祜祿氏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耿文華皺眉:“年貴妃,身為后宮妃嬪,這樣挑撥離間,未免有些太失禮。再者,惡意揣測人心,我竟是不知道,年貴妃內心深處,竟是如此的黑暗呢?”
年貴妃臉色煞白,氣的,這不就是指著鼻子罵她心黑嗎?
她想起身,但眼睛看到耿文華身上的大禮服,就又頓住了——皇貴妃的大禮服,內務府剛送過來的,十分合身,上面繡著鳳凰,黑色又十分端莊沉穩。
她現在是皇貴妃,不是貴妃。
年氏閉閉眼睛,將心里那口氣給咽下去,皮笑肉不笑的:“我也不過是提醒幾句,熹妃自來口舌不饒人,得罪人也不是這一次兩次了,我一番好心,但皇貴妃既然覺得我是挑撥人心,那日后我不說了就是。”
鈕祜祿氏有些尷尬,她在耿文華賞賜阿哥們布料的時候就已經有些坐不穩了。
這會兒更是有些不知所措:“啊,那我也是一番好心,想提醒齊妃來著?”
她轉頭看齊妃:“齊妃姐姐您別生氣,我真是好心好意來著,只咱們幾個在,您說賞賜董鄂氏,那咱們幾個總不會說什么,可若是在外面您還是這樣說,那可就不太妥當了。”
齊妃無語了一下,她現在除非必要連自己的宮門都不出,如何在外面說?
但她頓了頓,也并不和鈕祜祿氏計較,只笑道:“是我自己太過于高興,失了分寸了,并不怪熹妃妹妹,我日后自會再謹慎些的。”
又起身給耿文華賠罪:“妾身連累了娘娘,害得娘娘被年貴妃妄自揣測,妾身該請罪,還請娘娘恕罪。”
鈕祜祿氏是嘴巴不把門,但年氏那話確實是挑撥離間,也確實是心存怨懟。所以要說不滿,她對年貴妃更不滿。
耿文華笑一笑,抬手:“并不是大事兒,本宮并沒有放在心上,本宮也說了,今兒是本宮的好日子,既如此,就不要為幾句口舌爭辯生氣了,本宮讓人置辦了酒席,咱們姐妹也好久沒有一起吃過酒席了,今兒可要放開了吃一頓。”
她拍拍手,知春忙出去吩咐人準備飯菜。
耿文華做了皇貴妃,這份例自然是要漲的,今兒這飯菜就十分豐盛了。京城嘛,畢竟海鮮之類的還是比較少見的,但河鮮不少,想吃什么也并不是十分艱難的。
大約是因著之前有點兒不太愉快,這吃飯的時候就沒人再多說什么了,若是真惹怒了耿文華,她現在位份也上去了,鳳印也在手,就算不能明著處置誰,但背地里使絆子那不是很簡單的事兒嗎?
所以這頓飯吃的是安安靜靜。
等吃完飯,年貴妃先走人,齊妃也回去了。鈕祜祿氏留在最后,自覺和耿文華情分不一般,就嘆氣:“我又想起來早些年在府里,那會兒福晉還在,大家一起吃飯,從來都是開開心心的,還能玩一玩。”
耿文華無語了片刻,真的,她要是不了解鈕祜祿氏,她當真要以為鈕祜祿氏是在諷刺她。
人家那拉氏做福晉的時候怎么大家就能一起玩耍,吃個飯也團團圓圓的,到了她做皇貴妃,這頓飯怎么就吃的像是斷頭飯呢?
真的,這這世上估計是沒人能拯救鈕祜祿氏這張嘴了。
不過耿文華也當真想了一下,她和那拉氏相比,當真是不如那拉氏嗎?略想片刻,她就搖頭了,也并非是比不過那拉氏。
那拉氏做了皇后之后,后宮這許多人聚在一起說話,不也都是針尖對麥芒,刀光劍影的嗎?
不是那拉氏管事兒,或者她掌權的問題,而是時光荏苒,所有人都在往前走,所有都和以前不一樣了而已。
以前在府里,大家爭搶的東西有限。現在嘛,為自己,為孩子,為家族,她們爭搶的,可是這天底下獨一份的東西,也是這天底下最值錢的東西。
不過鈕祜祿氏說話不好聽,耿文華還是不太高興的:“你這總是口無遮攔的,我若是和你計較,倒是顯得我小肚雞腸。可若是不和你計較,今兒不說是我了,怕是齊妃心里也是個疙瘩。正巧這馬上要頒金節了,接下來的這段時間,你就別出門了,在你自己宮殿里抄寫經書吧。”
不等鈕祜祿氏說什么,耿文華就直接定了下來:“法華經,你那邊若是沒有,我派人給你送過去。”
宮里有藏書樓,法華經自然也是有的。
鈕祜祿氏頓時苦了一張臉,頓了頓才嘆氣:“行吧,那我回去抄寫經書。”
心里也不是很痛快,起身告辭的時候略有幾分匆忙。
耿文華也不管她,只叫了人來更衣,大禮服雖然好看,但因著上面的刺繡都是金銀線,所以穿著不自覺就會動作拘束小心起來,倒是不如穿便服隨意自在了。
知春笑嘻嘻的夸贊耿文華:“娘娘今兒十分有威嚴,尤其是繃著臉的時候,奴婢瞧著都有幾分膽怯。”
耿文華笑道:“膽怯什么?只要事兒做好了,本宮還會無緣無故責罰你不成?將齊妃今兒送的藥王經收起來吧,回頭給了五阿哥,讓他拿去供奉在護國寺,若是有人求,就舍出去。”
也算是為齊妃自己積福了,不然這經書她自己也不看,總不能一直放在屋子里收著吧?占地方不說,放時間長了再給放壞了,倒是白費了齊妃一番心意了。
知春應了下來,又問道:“耿老太太送了牌子進宮,想問問娘娘,這誥命們朝見,是什么時候。”
耿文華沉吟片刻:“就明天吧,明日里一早,早朝見早完事兒。到時候讓奶娘照看好了七阿哥,別再驚吵了七阿哥。”
第226章 第 226 章 水路更快些。
不管外人是如何揣測如何議論的, 反正耿文華現在已經是皇貴妃了,宮里宮外都是要給她道賀的。
一時之間,連弘晝在外面都受到了更熱情的招待。甚至有許多賓客主動找上門,這時候他汗阿瑪還活的好好的, 對于外面這些要示好的, 弘晝自然是避之不及。
于是, 弘晝就求了個
外差, 躲出門去了。他所求的外差是山西那邊的, 山西有一私人煤礦倒塌, 死了十來個人, 這種事情對當地來說, 已經是十分重大的事情了。再者, 煤礦這些東西, 都是朝廷管制,那這私人煤礦是如何來的呢?
派欽差去, 一方面是查明這私礦的事情, 一方面也是安撫百姓,做好這事后彌補的工作。雖說是私人煤礦發生的事情,但百姓哪里分得清私人的朝廷的?
弘晝去了山西沒多久, 京城里也發生了些許事情。
一個是江南那邊, 因為攤丁入畝, 民間百姓被人挑撥, 發生了械斗,雙方都有傷亡。
因著皇上已經派了弘晝去山西, 所以江南這事兒,索性就分派給了弘歷,兩個兒子, 總不能一直讓弘晝在外面跑,一直將弘歷留在京城吧?
另一個是年羹堯死了。
怎么說呢,這個歷史名將,在平定西北這事兒上立下了顯赫功勞的人,沒有死在胤禛的命令下,反而是死在一件兒聽起來十分滑稽的事情上——他是被淹死的。
不管胤禛出于什么緣由,讓年羹堯做了守門將,年羹堯每日里都是要在城門那邊巡邏的,然后,失足掉下了護城河。當時他掉下來的時候,周圍是并沒有人發現的,等有人發現的時候,年羹堯也已經沒了氣息。
事情傳到宮里,年氏頓時是一口血噴出來。
年氏宮里的人去叫太醫之后,耿文華才知道的這事兒,忙忙就讓人去叫了六阿哥:“年貴妃對年家感情身后,若是因著年羹堯的事兒受刺激,怕是會……但若是看見六阿哥,指不定還能激發生機。”
她趕到年氏那邊的時候,太醫也已經正在把脈,臉色看著不是很好,這臉色,不光是說年氏的,還有太醫的。
耿文華瞧著就有些心里咚咚咚的,忙拉了六阿哥叮囑:“你就哭求你額娘,說你惶恐不安,讓你額娘放不下你……”
六阿哥已經十多歲了,不是小孩子了。
他和年家的感情,全靠年氏嘴上說。實際上,六阿哥是不太親近年家的。
年家之前在朝堂上鬧出冊封太子的事情的時候,六阿哥作為當事人,也是知情的。然而這事兒他攔不住,他就是一個身體不太好的阿哥,后宮有母妃,外面是年家勢力,哪兒有他說話的地兒?
他攔不住,也知道這事兒不行,心里難免就有些遷怒年家。
年希堯和年羹堯接連出事兒,六阿哥念著以前自家母子兩個也沒少借年家的事兒,也就更不會攔著年氏接濟年家了。但接濟是接濟,你要說這里面有多少感情……這就不好斷定了。
年羹堯死了,六阿哥也傷心難過,但若是為著年羹堯,就讓自己的母妃跟著沒了,那鐵定不行。
不用耿文華很交代,進了門,六阿哥就紅了眼睛,扒在床邊喊年氏:“額娘,額娘您不能丟下我啊……”
耿文華在外面嘆口氣,這才有空詢問外面伺候的人:“外面的事兒是如何傳進來的?本宮三番五次的說了,不許在宮里胡亂傳遞消息,年家的事兒才發生,皇上也才知情,你們誰在貴妃娘娘面前胡說八道了?”
幾個宮女嬤嬤跪在地上,沉默片刻,都看一個老嬤嬤。
那嬤嬤,是年氏進王府的時候就帶著的,這些年一直在年氏跟前伺候,原本就是出身年家的。
耿文華命人將她拿下:“你是伺候貴妃的,難不成竟是不知道貴妃的身體是受不得刺激的嗎?若知道還要說,那就是謀害貴妃,來人,拖下去打!”
嬤嬤要喊,耿文華一擺手,立馬有人將她嘴巴給堵上。
耿文華也沒讓人打太多下,畢竟這是年氏的人,她就算是殺雞儆猴,也得給年氏留點兒臉面。
十板子下去,疼肯定是疼的,但也不會傷筋動骨,涂過藥膏,也還是照舊能站在床邊伺候年氏的。
耿文華再進去看年氏,年氏頭上扎了好多銀針,光是看著,耿文華都覺得自己的腦子都跟著生疼起來。
耿文華頓了頓,到底是沒等,而是叮囑了六阿哥:“你額娘若是醒過來了,你就安慰安慰她,雖說……但年富幾個還在呢,沒了阿瑪照看,也就只有你額娘能照看幾分了。”
年富是年羹堯的兒子,年希堯也已經被貶官,年家現在官位最高的還是年希堯,但人在外面,京城這邊也伸不上手。再者,侄子親,能比兒子更親嗎?
所以年羹堯的兒子,還真就只能靠年氏了。
六阿哥忙點頭,情緒略有些復雜的起身耿文華走人。
人死恩怨消,年羹堯還活著的時候,胤禛提起來他,總是咬牙切齒,覺得若非是年羹堯挑撥,朝堂上不至于因著冊封太子的事情就搞黨爭。再者年羹堯那性子,也確實是張狂。
但現在人死了,難免就想到年羹堯當年的功勞。
尤其是他沒登基時候,年家兄弟就已經是得皇上看重,也算是他的一大助力。
知道耿文華對年家沒好感,他這些感慨自然是不會找耿文華來說的,不過是下旨讓人將年羹堯給好好安葬了而已。
年氏那身體,到底是沒拖太久,年羹堯死了大概三個月,年氏也就撐不住了。
臨死之前,她要見耿文華。
耿文華雖說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去了。
短短三個月時間,年氏就瘦的如同一把骨頭了,臉色也蠟黃。見耿文華打量她,她就勉強笑了一下:“是不是嚇著你了?所以我才不愿意見皇上。我不見,在皇上心里,我就還是那個剛進府的年家姑娘,日后想起來,心里也只有情分。”
若是見了,皇上心里,怕是她現在這個樣子才更印象深刻。到時候還談什么情分啊,日后一想起來,都覺得可怕了。
耿文華抿抿唇,問道:“那你見我,是有什么事情嗎?”
“我本來也不想見你的,我怕我嫉妒。”年氏說道,大約是回光返照,這會兒說話倒是很有些精神。她抿唇笑了笑:“我自詡才華出眾,相貌出眾,若是嫁給王爺,必然是能獨占恩寵。卻偏偏……遇上了你。”
耿文華沒說話,年氏頓了頓,見她也不生氣,也沒惱怒,自覺有些沒意思,就又說道:“不過現在我就要死了,你向來寬和,你不和我計較的對不對?”
耿文華點頭:“對,你說對了,我不會和你計較。”
年氏微微笑了一下,看耿文華,目光灼灼:“我請你來,只有一件事情拜托你。”
耿文華挑眉:“非得拜托給我嗎?”
年氏點頭:“是,除了你,我沒人可拜托了,是六阿哥的婚事。”
耿文華就忍不住皺眉:“六阿哥也才十來歲,你已經定下了他的婚事嗎?雖說六阿哥是男子,但若是成親太早,對身體也并不是很好。再者,他素來體弱。”
年氏
就笑道:“你看,這就是我要拜托你的原因,你我就是有齟齬嫌隙,但對六阿哥身體不好的事兒,你還是會直接說。我并不是說要六阿哥立馬成親,我是定下了六阿哥的婚事,但是怕皇上不答應。”
耿文華只一沉吟就想到了:“是年家的?年羹堯的女兒?”
年氏點點頭,耿文華卻是搖頭:“這個事兒我并不能答應你,一來是六阿哥身體弱,皇上的意思是要給六阿哥挑選一門家世出眾的女子,將來六阿哥哪怕是沒有爵位沒有差事,也并不會受委屈,衣食住行上,也能保證他和現在一樣。二來呢,表兄妹成親是對子嗣有一定的妨礙的,這話并不是我誆騙你的,事到如今,我也并沒有誆騙你的必要了是不是?三來,六阿哥是個人,不是個物件,他將來要成親,必定是他自己喜歡,自己愿意才行,我并不能強按著他腦袋讓他去成親,更何況我又不是他親娘。”
她攤手:“所以這事兒,你是找錯了人,你若是非得要給六阿哥定下年家的姑娘,那我幫你將皇上給請過來?”
年氏臉色煞白,耿文華也生怕將人說出來個好歹,趕緊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惦記年家,但我聽說,年富學習還算是用功,將來若是能自己有出息,你現在這安排,豈不是成了他吃軟飯的佐證,對他名聲前途也有妨礙吧?”
年氏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耿文華趕緊伸手拍她輕拍兩下:“你可別出事兒,不然我怕是就要說不清了,我叫太醫來?”
年氏擺手,努力讓自己的呼吸平穩下來,好半天才說道:“可我若是沒了,年家必然被人欺辱……我二哥那性子,我是知道的,他在還好,他不在,他當日里結仇……”
年羹堯那性子,朝堂上除了年選那一撥的官員,剩下的大約都是看他不順眼,和他有幾分仇怨的。
就比如耿家,只因為耿文華得寵,年家就對耿家嫡長子下手,這事兒做的十分不道義。
若不是年三已經死了,在年羹堯被貶斥之后,耿家怕是也要對年家下手的。
年羹堯沒死的時候,雖說年家落魄,但誰也不知道年羹堯是不是還有起復的機會。現在年羹堯死了,年富兄弟幾個,就成了沒有老貓護著的小貓崽了。
若是六阿哥定下了年羹堯的女兒,出了一個皇子妃,那年家兄弟幾個也就還有依靠。
耿文華卻是不愿意幫年氏這個忙的,她和年氏的感情也沒要好到愿意幫年氏完成死前愿望的。再者,人有親疏遠近嘛,和年富兄弟幾個比起來,耿文華自然是更愿意偏幫著六阿哥一些的,長輩之間的恩怨是長輩之間的事兒,但六阿哥,好歹也算是耿文華看著長大的。
六阿哥年幼時候,少有的身體還算好的時候,很多時候也是找塔納一起玩兒的,畢竟府里年齡相當的,也就他們兩個了。
耿文華看六阿哥,也是看塔納玩伴兒的身份的。
所以她直接拒絕了年氏,這會兒聽著年氏還在念叨年家,她就忍不住打斷:“若是京城里待不下去,就讓他們去投奔年希堯,若是年希堯顧不上他們,那就讓他們扶靈回鄉,天下之大,總有他們容身之處。”
年家的老家是在湖北那邊,距離京城也是有些距離的,若是去那邊,京城就算是有仇人,誰閑著沒事兒干去湖北找茬啊?再說,年家的宗族也在那邊呢。
年氏臉色有些潮紅起來,大約是要死了,她鉆了牛角尖:“就算是對子嗣有礙,大不了不生孩子……只要她將來抱養個孩子在自己身邊,養大了也和自己親生的沒兩樣了……你不答應,那我就要見皇上。”
耿文華起身往外走,順便叫太醫:“年貴妃情緒有些激動,你進去給扎兩針。”
又吩咐人去請胤禛:“就說年貴妃要給六阿哥定下婚事,我沒答應,請皇上來勸一勸年貴妃。”
她和六阿哥沒什么關系還更愿意幫著六阿哥呢,皇上是六阿哥的親爹,為了留住六阿哥性命沒少花費心思的,豈能讓年家的姑娘嫁給六阿哥?
胤禛很快就來了,也聽了年貴妃的所求,到底是……為他生了兒子的人,沉吟片刻,沒直接拒絕,只說道:“你覺得弘鐓如何?”
這是十阿哥家的兒子,庶出的。
年氏在心里回想片刻,面色有些迷茫,胤禛面不改色的吹噓:“朕要組建海軍,弘鐓會往福建那邊帶兵,至少是一個五品的小將職位,等三五年,海軍成了規模,那就是立下了功勞了,到時候必然要升職。他又是愛新覺羅家的,到時候也會有爵位,年家的姑娘嫁給他,并不算是辱沒了。再有就是,老十身體壯實,弘鐓那身體也是鐵打一般,并不用擔心這日后子嗣問題。若是將來能生下一兒半女,六阿哥若當真是……子嗣有礙,也能過繼一個。”
年氏微微張嘴,好半天才算是將胤禛這番話給琢磨明白,頓時有些難以取舍。
實在是十阿哥現在……不對,十阿哥現在也是有差事的,雖說爵位略差一些,但也不是沒有一點兒權利的。
弘鐓——雖說遠了些,但若是將來生下孩子,也有年家一半兒血脈,過繼給老六,那年家也就還有靠。
大約是病痛著,年氏一時之間都沒反應過來六阿哥將來成親,也是可能會有自己親生的血脈的,到時候有了親生的,誰還會要過繼?
她想不到,胤禛自然不會去提醒。
于是年氏就覺得,胤禛這法子倒是不錯,很是痛快就點頭了。大約是因著心里牽掛也沒了,年氏那臉上瞬間就沒了精神氣兒,剛才還精神奕奕的說話呢,現在幾乎連手指頭都動不了了。
她又去看六阿哥,六阿哥這幾天是一直守在年氏身邊的,六阿哥膝行過來,抓著年氏的手喊:“額娘。”
年氏勉強笑一笑,想抬手摸一摸兒子的臉頰,那手卻是動不了,六阿哥自己將臉頰給貼過去:“額娘,您別扔下兒子好不好?”
年氏又去看胤禛,胤禛嘆氣:“你放心,六阿哥是朕的兒子,朕自會照看的。”
年氏瞪大眼睛,慢慢的就沒了動靜。六阿哥的哭聲就響起來了,胤禛伸手摸一摸年氏眼皮,幫她閉上了眼睛。
耿文華站在外面,聽著里面的哭聲,也是忍不住嘆氣:“年紀輕輕的……”
說沒也就沒了。
年氏是貴妃,這喪事自然是要辦的稍微隆重些的。因著六阿哥身體不好,耿文華索性就叫了個太醫跟著六阿哥,以防他傷心太過,損傷身體。
年氏的喪事辦完,胤禛就信守承諾,給年家姑娘和弘鐓賜婚了,不過因著還在年氏和年羹堯孝期,所以只賜婚,這成親的日子就是兩家自己商量著定了。
順便呢,也冊封了弘鐓官職。這也算是對弘鐓的一個補償,畢竟現在年家要什么沒什么,只剩下個光桿六阿哥,他堂堂皇家血脈,娶一個類似于孤女的媳婦兒,還是有些委屈他了。
這個補償也是在告訴弘鐓,雖說年羹堯和年氏沒了,但宮里還有六阿哥在,皇上還是很愿意為六阿哥著想的。
有這么個補償在,十阿哥那邊很痛快就接受了這賜婚,高高興興的和年家交換了庚帖,只等著年家姑娘除孝,兩家就可以成親了。但是在此之前,弘鐓該往福建還是要去的,差事在那邊,除非他這輩子不打算出仕了,否則,該干啥干啥去。
因著年氏的去世,宮里略有些氣氛低沉。
然后,福建那邊就來了信,說是耿文華的船隊已經回航了,能看見船只的影子了,按照現在這航速,大概五天之后能靠岸。
也就是說,在耿文華收到這封信的時候,船隊大約是已經靠岸了。
耿文華很是興奮,她抱著七阿哥在屋子里轉悠:“你說,我要是找你汗阿瑪說,我想到福建一趟,你汗阿瑪能不能答應呢?”
七阿哥現在也半歲多點兒了,坐在耿文華胳膊上蹦跶,一張嘴,那口水就下來了,他現在正要長牙呢,前面已經能隱隱約約看見一個白色的小點點了。
七阿哥聽不懂耿文華說的什么,不妨礙他開心,蹦跶兩下,伸手往外面指,這是想出門的意思。
耿文華笑瞇瞇的:“你的意思是問一問你汗阿瑪?你汗阿瑪可能會讓咱們去?”
七阿哥啊一聲,耿文華就忙往外面走:“你說得對,咱們需得去問一問,萬一你汗阿瑪就答應讓咱們去了呢?”
剛走到門口,就碰見了胤禛,胤禛心情很好,伸手來抱七阿哥:“你們打算去花園里散步嗎?福建那邊的來信你可看了?”
耿文華點頭:“看了,正打算找皇上呢,這船隊帶回來許多東西,我看信件上,我要找的縫紉機也帶回來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她可是出了三萬兩來懸賞這縫紉機,西方那邊的科技還是略有些發達的,所以歷經三年多,船隊也就帶回來了這么一個,據說是縫紉機的東西。
耿文華并沒有
看到實物,她非常想立馬見一見,所以才想要自己去福建那邊。
胤禛在意的卻不是縫紉機,縫紉機再好,不也還是做衣服用的嗎?他又不缺衣服穿,再者,紡織廠這幾年的生意也并不差。所以他不知道這縫紉機,到底能不能起到作用,讓紡織廠的生意更好。
既然不確定作用,他自然也就不是很感興趣了。他只問道:“那蒸汽機呢?”
“這個只有圖紙,因為東西實在是太大,帶不回來。”耿文華老實說到,信里說了,那蒸汽機兩人高,半間屋子那樣粗壯,人家不愿意賣的情況下,也只能是將圖紙給偷出來了。
對的,這才是主要原因。
那蒸汽機再大,也大不過一艘船。
再者呢,耿文華之前沒想起來懸賞這東西。所以在他們花費了三萬兩買了縫紉機之后,蒸汽機這東西就……人家就不愿意低價賣了,偏偏船隊沒那么多錢。
思來想去,也就只能是偷了圖紙回來了。
但因為比較要緊,那圖紙也就沒隨著信件一起送到京城來。
耿文華邀請胤禛一起:“咱們到福建去,自打汗阿瑪過世,你還不曾到南邊巡視過,如若天氣好,還能順道去一趟蒙古,或者到江南走一趟,皇上覺得如何?”
胤禛就皺眉,若是有可能,他是連京城都不愿意出的。他繼位也有幾年了,連打獵這事兒都不曾辦過,實在是喜靜不喜動,這會兒讓他去福建……
耿文華攛掇:“可以坐船去,水路更快些。”
第227章 第 227 章 就見胤禛臉色慢慢變了……
在胤禛猶豫做決定去不去福建之前, 耿文華先讓人將她點名要的縫紉機給帶到了京城。
怎么說呢,和她在博物館見過的歷史上第一臺縫紉機的樣子是有些不太相同的。大約是因為她重金懸賞,讓這東西的出現時間提前了幾十年?
她在博物館見過的,是一個鐵鏈子帶動的機器。但現在這個, 也可能是之前她描述過, 發明家是根據她的描述來填充的, 也可能是因為材料限制, 沒做出來她要求的, 所以這個機器的主要部件, 都是那種現有的材料組裝。比如說, 針頭是鐵質, 輪帶是牛皮的, 踏板是木質的。
和七八十年代的那種縫紉機略有些相似, 但又不是完全相似。和初代縫紉機也有些相似,但也不是完全一樣。
耿文華自己上手試了試, 然后, 忍不住嘆氣:“也不知道是我技術不熟練,還是這縫紉機的問題,走的針有些不均勻。”
有時候走的快, 走得快并不代表走的均勻做的快, 而是線頭跟不上, 線都會積累在一起, 形成一個小疙瘩。走得慢的話,就容易露, 就是很長一段距離,可能只有線,但線并不是扎在衣服的。
不管是快還是慢, 都不是個好事兒。
胤禛在旁邊看著,就笑道:“熟能生巧,指不定做得多了,就能熟練運用了,朕瞧著這東西倒是有意思的很。”
耿文華也打起精神來:“必然是要比人工快些的,前提是有布料可以給她們練習,我還打算和皇上借一些內務府的將作監呢,也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借。”
胤禛笑道:“你要開口,朕豈有不給的?你只說要多少吧。”
“現在要十臺。”耿文華說道,頓了頓,補充:“但最好是專門弄一個做縫紉機的廠子,因為這東西是越多越好的,這十個是可以先練練手,然后分出來做先生的。”
京城這邊紡織廠留五個,江南那邊紡織廠送過去五個。再者,這東西一旦被證明確實是比人工做衣服快,那想必江南等小作坊,也會購買這東西來做衣服。
畢竟你人工做一個,這縫紉機都可能是做五六件了,時間就是金錢嘛。
但這樣一算的話,在原材料方面,怕是整個大清都要供不應求了。原材料包括絲綢,棉布,羊毛布等等,絲綢的話,是不適合用縫紉機的,這個可以暫且排除在外。
棉布是最合適往中級市場來推廣的東西,但要有棉布,就得有棉花。棉花在大清的種植并不是……面積很大,大清的耕地是以糧食為主,經濟作物為輔的。
新疆南邊很是適合種植棉花。
耿文華再次和胤禛商量:“大量收購新疆棉花,往那邊推廣棉紡織作物,皇上覺得如何?”
皇上覺得不如何,你要大量種植棉花,也得有那么多人口來種植啊,現如今那邊的百姓光是種地就夠嗆了,誰再來給你種棉花?
要想讓新疆那邊大面積種植棉花,就需得往新疆遷移人口,這個是最快能增加人口的辦法。可人家在內地生活的好好的,誰愿意去新疆那地方啊?偏遠不說,糧食也并不多,再者……當地的風土人情,必然是和內地不一樣的。
就算是朝廷鼓勵生育,那短期內也是見不到成效的。
耿文華猶豫了一下:“從國外買?現如今咱們大清已經有了許多航海路線,若是將海上貿易做的十分成熟,進口棉花也是個法子。 ”
她頓了頓笑道:“進口棉花,咱們再給做成衣服,再賣到外面去,中間這一轉手,賺的錢,全都是咱們大清的。”
胤禛沉吟片刻:“這倒是個法子,正巧朕也重建了海軍,回頭你先試一試。”
耿文華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我若是賠錢了呢?”
胤禛笑道:“你若是賠錢,朕給你補償?朕那內庫,隨便你挑選。”
耿文華哼一聲:“我若是要搬走你的內庫呢?”
胤禛很大方,一擺手:“你隨意,正巧陳大人又送了今年的瓷器,你要不要去看看?”
皇家在景德鎮那邊是會有專門的官窯的,朝廷有督陶官,顧名思義,就是專門為朝廷燒制瓷器的,每年都會往宮里送一批。有時候皇上會下旨,讓燒制什么樣的瓷器,就比如胤禛,喜歡自己設計圖案和樣式,就時常自己做了圖紙送過去,官窯那邊按照圖紙做就行。
但有時候皇上忙起來,顧不上了,就需得督陶官自己來設計圖樣,做一行還需得有天賦有審美,不然你燒制出來的都是很難看的,送到宮里還要被皇上斥責。
若是光斥責也就算了,皇上很可能罰你自己掏腰包,將這一批瓷器的燒制成本給填補上,至于瓷器,當然也不會讓你帶走啊,那到時候就是又出錢又出力,結果還什么都沒得到了。哦,也不是什么都沒得到,至少得到了皇上的斥責。
以前年希堯就是做過督陶官。
但現在,督陶官換了一位陳大人,這位陳大人因著是漢人出身 ,很是喜歡那種飄逸的美,送來的瓷器呢,就像是漢時仕女,靈動又飄逸。
耿文華特意挑選了幾個花瓶回來:“回頭插上鮮花,看起來就像是春天。”
她還讓人給塔納送了幾個花瓶過去,塔納回了自家額娘一束絹花,她自己捏出來的。
因著心里也牽掛這縫紉機的事兒,耿文華偶爾也會往內務府那邊去一趟。
有一次去過了內務府,忽然就想到御花園轉一轉,從內務府那邊到御花園的話,是要經過英華殿那邊的。也是湊巧,她這邊才剛轉完,就看見個人捧著個盒子,急匆匆的出了英華殿,往養心殿那方向去了。
耿文華心里頓時一沉,問知春:“我瞧見剛才那人,是穿著道袍的?”
知春點頭,有些小心翼翼的看耿文華:“娘娘?”
耿文華頓了頓,就轉身往英華殿去。才到門口,就被兩個侍衛攔住了:“給皇貴妃娘娘請安,娘娘吉祥。”
耿文華擺擺手,要進去,侍衛忙躬身:“皇上口諭,任何人不得進入……”但是可以出去,那小道士剛才就出去了。
耿文華繃著臉:“讓開,本宮倒是要看看,這英華殿里住著的是何方妖怪。”
侍衛就有些為難,皇上不讓人,但皇貴妃娘娘那可是皇貴妃,再者,宮里誰人不知道,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的,可不就是這位皇貴妃嗎?
兩邊正在僵持,里面就出來個老道士,說老道士,當真是老,頭發
胡須都是銀白色的,但偏偏面上十分紅潤舒展,竟是連皺紋都沒有,身姿也十分矯健,走動起來又很是仙風道骨,步伐靈活,像是飄過來的一樣。
“老道拜見皇貴妃娘娘。”到了門口,直接彎腰給耿文華行禮,耿文華皺眉:“你叫什么名字?”
“老道靈虛子。”老道士笑著說到,又仔細打量耿文華面色:“老道觀娘娘面相,似有華光……”
不等他說完,耿文華就打斷了他的話:“我剛才看見有個小道士出去了,他去做什么了?”
老道士停頓了一下才說道:“皇上最近在讀道德經,有些地方不太明白,宣召他過去講解。”
耿文華笑了笑:“只是給皇上講經?”
老道士點頭:“是,皇上有所疑惑,老道師徒兩個,就負責解惑。”
耿文華抬手點了點:“那院子里的柴火是做什么的?”
宮里很少有小廚房的,除非是特別受寵的,或者是太后級別的。否則,不管是誰,吃的喝的,都是要從御膳房要。免得有小廚房照看不周,引發火災之類的。
英華殿住著的又不是得寵的娘娘,也不是長輩,要那么多的木柴做什么呢?而且,院子墻角下的風水缸,也未免太多了點兒。
她本來想看看屋子里是不是還有煉丹爐的,結果看不見。
老道士頓了頓才說道:“偶爾煉制一些丹藥。”
“這丹藥是給皇上吃的?”沒想到 老道士實話實說,耿文華神色頓時多了幾分嚴厲。老道士面上露出幾分苦笑來:“老道知道娘娘的意思,這史書上記載,歷朝歷代,不知道多少皇帝想求長生不老,為此濫吃丹藥……但老道并非是誆騙世人的騙子,老道煉制的丹藥,并非為長生不老,這世上,就沒有長生不老藥。”
耿文華頓了頓,忽然問道:“你該不會是要說,你并不是要給皇上煉制長生不老藥,而是要給皇上煉制讓皇上身體康健,少病少痛的丹藥吧?”
老道士頓時被噎住,片刻才笑道:“娘娘聰慧,不知道娘娘可否伸手,讓老道給您把把脈?”
他自然是能看得出耿文華的質疑的,但他也不惱,照舊是笑瞇瞇的:“皇上乃是明君,老道再如何,也不敢拿皇上的圣體開玩笑的,老道煉制丹藥所用的東西,也是讓太醫院的大人們檢查過的。”
生怕耿文華不相信,又接著說道:“不知道娘娘可曾聽過道醫?”
耿文華盯著他看了片刻,伸手:“你來把脈吧。”
老道士忙應了,特意拿了絲帕蓋在耿文華手腕上,然后開始把脈。片刻就問道:“娘娘這段時間,是不是總覺得后腰酸軟?晚上睡覺總有些似睡非醒?”
耿文華點點頭,這倒是沒錯的,因著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她也就沒請太醫。
睡覺這種事兒,就是好一陣壞一陣的。有段時間會特別困,晚上合眼就能睡著,有段時間又很是精神,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是藥三分毒,她也不經常因著這個看太醫,多是自己調理一下,睡覺之前泡泡澡,練一練瑜伽之類的。
道醫她還是知道的,也是比較有名氣的。
但她并不信這老道,因為從這老道的長相來看,就渾身上下四個字——我是騙子。
別人看是仙風道骨,耿文華看裝模作樣,先天騙人圣體。
老道就說道:“娘娘是之前生了七阿哥之后不曾保養好,身體略有些虧虛,除此之外,這幾天是勞心勞力,過于焦慮。娘娘心里可是有什么擔憂之事兒?”
那可多了,操心弘晝成親的事兒,操心紡織廠的事兒,焦灼縫紉機的事兒,擔心這個世界的發展……咳,這最后一個,說出來也沒人信,還是不說了。
老道士笑道:“我這里有一個藥丸,叫安寧丸,吃下去就可以讓你神思無憂……”
耿文華噗嗤一聲笑出來:“你拿過來本宮看看。”
老道士一時半會兒也搞不清耿文華笑這一下子是什么意思,頗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從袖子里掏出來個盒子遞給了耿文華。耿文華當場打開,露出里面黝黑的藥丸子。
藥味倒是濃重的很,憑借多年經驗,她能分辨出來里面有柴胡,當歸這兩味藥。她之前在圓明園養病,多吃逍遙丸,逍遙丸的主要成分就是這兩個。
所謂的安寧丸,該不會就是逍遙丸加減吧?
她收起來那盒子,沖老道士點點頭,轉身就走。
剩下老道士站在原地有些發懵,這是什么意思呢?是相信了還是沒相信?要說相信吧,她也沒當場吃那藥丸啊,說沒相信吧,又將藥丸給帶走了。
但略停頓片刻,老道士就轉身回了房間。反正他是皇上找來的人,信不信的,得看皇上。皇上若是信,非得用,誰來都沒法子。皇上要是不信,不愿意用,那誰也不能強硬掰開皇上的嘴將這丹藥塞進去。
皇貴妃又如何呢?又不是皇后,就算是皇后,后宮不得干政,勸誡皇上可以有,但是阻攔皇上就不行了。
耿文華拿著這丹藥回了永壽宮,然后就命自己身邊的大太監到養心殿門口去等著,皇上一下朝,就請了皇上過來。
這宮里的事情,就沒有能瞞得住胤禛的。
胤禛進門的時候臉色就帶了幾分嚴肅,不等耿文華開口問,他就先說道:“朕已經讓太醫院的人看過了,里面確實都是藥材,并不曾摻雜其他,偶爾用一丸,對身體并無妨礙。”
耿文華嘆口氣:“無論我如何說,皇上都不會信我了?”
“那怎么會呢?這世上,朕最信任之人,就是你了。”胤禛忙笑著說到,哄騙意味十分明顯。
耿文華說道:“皇上只知道我反對你吃丹藥,但對于丹藥的害處,卻還是有些不太清楚。我這樣和你說吧,若是藥材能做成這樣的藥丸,就必得要在里面摻雜別的。現如今你手里拿著的,可能就是單純的藥丸,但你能確保你吃了這藥丸,效果好,看見了希望,就不會再吃別的丹藥嗎?看起來金光燦燦的丹藥,十分圓潤根本不像是人手能捏出來的丹藥,皇上會不心動嗎?”
胤禛嘴角抽了抽:“在你心里,朕難道就是這樣蠢笨之人嗎?看起來十分異常了,朕還不覺得詭異,要吃下去?”
“那皇上為什么放著太醫院不用,非得要從外面找什么道醫呢?”耿文華問道,胤禛嘆氣:“太醫院若是有用,朕何必從外面找道醫呢?你可知道十三弟的雙腿,現在若是遇上下雨刮風,甚至都不能走動了?太醫院那群人,為十三弟診治了幾年了?可曾有半點兒好轉?”
每次都是等發病了,才能略遏制一點,可完全不能根除。
胤禛說著就皺眉:“而這次找的道醫,十三弟已經用過兩三次藥丸了,比太醫院那群廢物可強多了,至少十三弟現在已經站一個時辰都不是問題了。”
耿文華沉默,她覺得她說服不了胤禛了。
“皇上自
己可用了?”耿文華問道,胤禛沒說話,只將視線轉往屋子外面。他這反應,耿文華還能猜測不出來嗎?
她深吸一口氣:“我最后再給皇上說一次吧,丹藥這東西,之所以能吃死人,是因為除了藥材,里面還摻雜了別的,而這些東西,能讓丹藥看起來更好看,也有一些能在短期內激發人體的活力,但人體的活力都是有定數的,你這邊用強硬手段激發,那邊就會從另一邊來補償。就好比說,有人病懨懨的活了二十年,但有東西能讓他看起來健康些,但他只能活十年。”
胤禛本來是皺眉不太耐煩的,但這會兒忽然就變了臉色:“你的意思是,十三會因此短命?”
耿文華抿抿唇,實話實說:“我并不知道,因為我也不是大夫,我現在也并不知道那丹藥里面放的都是些什么東西。”
她繼續說道:“所以,一個為了好看,一個為了能立即有效,這丹藥里面經常會放一些重金屬,以及毒性大的藥物,重金屬是人體消化不了的東西。”
胤禛心頭一動:“就跟吞金自殺一樣?”
耿文華眨眨眼,應該是不一樣的吧?
但她還是點頭:“對,但吞金自殺是要吃下來一大塊的金子,吃丹藥呢,則是在慢慢積攢,一個丹藥里面可能只放一指甲蓋的重金屬,但十個,一百個,一千個加起來呢?再者,也不光是金子才是重金屬,鉛也是,鐵也是,丹藥里面的成分,十之八九都是,這些全部積攢起來,可能十個,或者二十個,就已經達到了致死量。”
他面色帶了幾分嚴肅認真:“我曾和皇上說,找個貓貓狗狗之類的,試一試,但皇上不愿意,現下我是最后一次和皇上說這個,皇上若是信,就將這丹藥停了,皇上若是不信……那我也沒法子。”
她嘆口氣:“我是想和皇上長長久久的,想讓皇上永遠陪著我的,但皇上若是不愛惜自己身體,我能怎么辦呢?”
她說著都要哭了:“到時候,誰能和皇上一樣寵著我,順著我呢?”
就是弘晝,怕是都不會如同胤禛這樣吧?
也不一定,到時候她是太后,弘晝若是不順著她,她就住到圓明園去,弘晝除非是不要名聲了,否則,總要讓步的。
她一邊哭一邊走神,順便還要留意胤禛臉色,就見胤禛臉色慢慢變了。
耿文華起身,將胤禛推往外面:“皇上且去想一想吧,總之,在這事兒上,我一直都是這么一個意思。皇上,道醫就是再厲害,您只讓他把脈開方子不行嗎?何必非得要吃那丹藥呢?”
這話就好像忽然打開了一把鎖一樣,胤禛都覺得自己之前好像有點兒太混沌了,這會兒就像是眼前迷霧被撥開,是啊,那老道士既然厲害,為什么不只讓他開方子呢?怎么就稀里糊涂的,非得要吃那丹藥呢?
耿文華可不知道胤禛這會兒忽然反應過來了,她將人給趕走,對膽戰心驚的知春吩咐道:“將那丹藥埋在花盆里吧,從今兒開始,永壽宮就不見人了,你也去和塔納說一聲,就說我沒什么事兒,只有些身上懶散,想養一養。”
弘晝那邊就不用管了,估計也快回京了。
知春忙應了一聲,拎著點心去公主所那邊傳話。
耿文華當真是緊閉宮門,再不出來了。每日里一早就起床,先是看看書,然后去書房列大綱,編纂化學課本。午飯按時吃,吃完了就去午睡,午睡之后連動一動,活動一下身體。
下午則是抱著七阿哥在屋子里轉悠,帶著七阿哥玩玩具。都是弘晝和塔納當年玩兒過的,別小看老玩具,玩兒的次數多了,這些玩具就變得十分光滑,更適合新生兒呢。
這樣的日子過了五六天,她都覺得自己變白了許多,大約是因為不出門曬太陽,捂白的。
中午擺膳的時候,知春就有些欲言又止的,耿文華抱著七阿哥,就問道:“有什么話直接說就是了,可是宮里出了什么事兒?”
知春一咬牙:“宮里并沒有什么事情發生,是顧答應和陸答應那邊……”
耿文華頓了頓,笑道:“是不是以為本宮失寵了,所以她們兩個鬧幺蛾子了?是在御花園里攔著皇上了,還是讓人往養心殿去了?”
第228章 第 228 章 陸答應要不要試一試?……
大約知道后宮這片地方是耿文華的地盤, 耿文華做了,她以前就掌管鳳印,現在這宮里,她也已經管理了好些年了。所以顧答應她們兩個, 并不是在御花園這地方攔截胤禛的。
但是, 也沒去養心殿。這兩個人也不是傻子, 養心殿那樣的地方, 就是耿文華尚且不去呢, 她們兩個若是得寵也就算了, 指不定能冒險闖一闖, 但她們自打進宮, 連皇上的面兒都沒見過幾次, 別說是得寵了, 侍寢這種事兒都沒有,那她們能直接去養心殿嗎?
她們兩個, 另辟蹊徑, 去了景仁宮。
沒錯,就是那拉氏生前所居住的宮殿。兩個人去那邊打掃,祭奠, 燒紙錢去了。若非是有宮人發現那邊有火光, 怕是她們能在那邊等到胤禛呢。
這發現了, 一詢問才知道, 兩個人竟是偷偷在那邊祭奠了兩天了。
這種事情,也不一定就非得是胤禛當面撞上, 也有可能是宮里有傳言了,她們再花錢,讓人往養心殿那邊說一說去。胤禛心里若是當真有那拉氏, 那必然是對她們兩個好奇,指不定要見一見的。
只要見了面,那剩下的就好說了。
就算是胤禛對那拉氏并不像是傳說中的那樣情深義重,但也必然不是怨偶,哪怕只念著一點點兒情分呢,指不定心里也要夸贊她們兩個忠義。
哪怕是不見面,但只要有個好印象,來日方長是不是?
所以知春一聽說這事兒,立馬就以最壞的推測來評價她們兩個了,這會兒都還有些憤憤不平:“看娘娘這幾日不出門,又想著皇上也沒來永壽宮,心里必然是起了爭寵的心思。”
耿文華心思急轉,要是按照她以往的性子,她是不愿意管這事兒的,首先進宮也不是她們兩個的意思,而是那拉氏將人給留下來了。胤禛若是真有什么心思,他是皇上,耿文華攔是攔不住的。
男人嘛,女人管著他不出軌有什么用?他指不定到頭來還要嫌棄你管得多,是潑婦,是悍婦,是妒婦。需得他自己心甘情愿守著,自己知道愛情的滋味,愛情的約定才行。
但現在她和胤禛剛吵架,她若是不愿意管,兩個人心里都在慪氣呢,胤禛會不會覺得,她是心里不在意他的?如此一來,可就弄巧成拙。
耿文華頓了頓就吩咐道:“既然她們要祭奠先后,你就給她們送些往生經過去,讓她們抄寫,就說這宮里不好見明火,怕有火災,若是有心,就抄寫了佛經為娘娘祈福就好。”
沉吟片刻,接著說道:“再讓她們做些衣服,回頭給娘娘燒下去。”
總之,就是將人給拘束在各自住處,不許出來亂跑。這抄經書抄寫到什么時候,耿文華不曾說,衣服需要做多少,耿文華也沒說。知春帶著往生經到顧答應那邊一送,轉身再走,顧答應和陸答應兩個人就面面相覷,忍不住紅了眼睛。
陸答應有些難過:“皇貴妃娘娘如此死守,咱們什么時候才能見到皇上?”
顧答應猶豫了一下:“或許咱們之前的思路是錯的,咱們只想著見到皇上,卻忘記這后宮之中,管事兒的是皇貴妃娘娘。”
以前是皇后,但皇后空有權利沒有圣寵,她們既不敢得罪皇后娘娘,也不敢去招惹耿文華。
現在這宮里管事的是皇貴妃,不管是權利還是圣寵,都集中在一人身上。那她們是不是可以改變思路,去討好皇貴妃娘娘?哪怕……皇貴妃娘娘還是不愿意她們接近皇上,但若是皇貴妃娘娘愿意照看,那至少她們日子也能輕松自在些。
陸答應臉上就有些害怕:“可是咱們和皇貴妃娘娘并沒有交情……”
“交情這東西,走著走著不就有了嗎?”顧答應更沉穩一些,又說道:“我聽熹妃娘娘說過,皇貴妃娘娘是個很是心軟的人,既如此,咱們回頭也給皇貴妃娘娘做些針線活兒,先試一試……”
她停頓了一下說道:“反正咱們現在,除了做針線活兒,還能做什么呢?”
宮里就這樣大的地方,御花園也不能每天去。屋子里,屋子外,來來回回就這么幾個人,抬頭那么一片四四方方的天空,低頭那么一片巴掌大的地方。
陸答應抿抿唇,被她說的也有幾分難過,一輩子那么長呢,她也才不到二十歲,難道這后半輩子,就當真要在這里空耗一輩子嗎?
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又忍不住齊齊嘆氣。
耿文華可不知道她們在想什么,她覺得這樣和胤禛慪氣不是法子,又不是說胤禛寵幸了別人之類的……這個事兒,雖說十分要緊,但也不是特別要緊。所以,為這事兒和胤禛慪氣,不太值得。
但是求和呢,又
不能她先低頭,不然胤禛還要覺得他有理了,再將那丹藥吃的理所當然起來,可就不太好了。
那怎么才能又和好,又不低頭呢?
她眼睛轉一轉,就找出來了之前那老道士給自己的丹藥,吩咐知春:“我等會兒吃下去,你就去找蘇公公,說想請個太醫問問,看這丹藥到底能不能吃,已經吃了對身體可有妨礙……”
知春十分機靈,她是耿文華的心腹,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子和皇上前兩天的爭吵的。耿文華一說,她立馬就知道耿文華是打著什么主意的,但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若不然偷偷扔掉,佯裝吃了?”
“那不行,做戲需得全套,萬不能哄騙他。”耿文華搖頭,催促知春:“去吧,算了,別去找蘇公公,就直接去太醫院,大張旗鼓。”
去找蘇培盛,多了一道彎,胤禛那樣聰明的人能看不出來她的目的嗎?雖然看出來也無所謂,還正好順應耿文華心思呢,但未免痕跡過重,臉面上不太好看。
等知春應了,耿文華就將那一丸藥吃下去。
隨即,知春就直接去了太醫院。
養心殿里,胤禛正在皺眉煩悶呢,他知道耿文華現如今是有些脾氣的,但哪兒知道耿文華現在脾氣這樣硬。是,他是知道吃丹藥不好,不說更遠的秦皇漢武了,就是前朝,也有吃丹藥死了的皇帝。
但他吃的也不是丹藥啊,而是藥丸子。耿文華所說的那些,著實是有些危言聳聽了。
當然胤禛心里也不是不嘀咕的,因為能做皇上的都不是傻子,既然知道秦皇漢武是因著吃丹藥死的,那前朝皇帝為什么還要吃?是不是一開始,也是從這藥丸子開始,覺得這藥丸子是有作用的才要吃的?
然后吃著吃著,覺得藥效不夠了,就開始增加成分,再然后,就如同耿文華說的,那些吃到身體里的重金屬排不出來,日積月累,就成了“吞金自殺”了?
他這兩天脾氣也有些大,朝堂上的大臣們沒少被他斥責,折子寫的啰嗦了,事兒辦的拖沓了,說的建議不符合他心思了,逮著人就是一頓罵,大臣們這兩天都有些心驚膽戰的。
不說大臣們,跟前伺候的蘇培盛,都有些害怕的。
胤禛瞧著那折子不順眼,一伸手將折子砸在桌子上,正要喊蘇培盛倒茶,就瞧見蘇培盛一臉為難,他就忍不住皺眉:“你在想什么呢?”
蘇培盛心一橫,上前說道:“奴才剛聽說了一件事兒。”
胤禛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蘇培盛就趕忙說道:“永壽宮那邊請了太醫,說是皇貴妃娘娘吃了一個丹藥……”
胤禛迅速起身,差點兒沒將跟前的折子都帶下來,他轉身往永壽宮那邊去。
進了門,本來是一腔怒火著急擔憂呢,卻是忽然聽見一陣笑聲,一抬頭,就看見耿文華正抱著七阿哥坐在院子里玩兒,七阿哥現在略大了一些,可以坐的很穩當。所以院子里的地上,就鋪放了墊子。
耿文華在邊邊上放了玩具,招呼七阿哥來拿:“拿到了就是你的。”
這是想鍛煉七阿哥爬呢,胤禛一下子就想到弘晝小時候,耿文華也是這樣天天帶他到花園里,墊子一鋪,娘兒倆玩玩具,吃點心。
七阿哥抓到個玩具開心,仰著臉沖耿文華笑。耿文華也開心,伸手掐住他腋下將他抱起來,使勁在他臉上親一口,于是七阿哥就笑的更開心了。
胤禛伸手將七阿哥從耿文華懷里抱走,七阿哥正開心呢,對上自家親爹的一張臉,這要是天天見,指不定能給點兒好臉色,這都好幾天沒見了,七阿哥怔愣了片刻,就不愿意給好臉色了,臉上笑容呱噠一下落下來了不說,還皺著小眉頭,伸手使勁推他阿瑪的一張臉,用身體語言和表情來告訴親阿瑪一句話——離我遠點兒,不要靠近。
但好歹是膽子大,光是伸手推,還沒有哭出來。
胤禛都有些無語了,伸手在那肥嘟嘟的小屁股上拍一下:“還敢嫌棄阿瑪?”
耿文華從地上起來給胤禛行禮:“皇上怎么這會兒來了?可是前面不忙了?正想著皇上這兩天若是還忙的話,讓御膳房給準備些補湯送過去呢。”
胤禛來的時候是怒氣沖沖,滿懷擔憂,見了耿文華卻是心里多了幾分不自在。就跟頭一次和耿文華鬧脾氣,耿文華就常住圓明園,不愿意再回來一樣,他又擔心耿文華再來一次這種事情,又生氣耿文華脾氣太硬。
但現在耿文華笑吟吟的說話,他心里忽然就舒坦了許多,伸手拉住了耿文華的手抱怨:“朝堂上有些官員,簡直就是沒腦子,一件事情翻來覆去的說,用詞累贅,造句艱澀,好像如此就顯得他文采斐然一樣。”
“朕因此看的頭昏腦漲,本想來永壽宮的,卻也耽誤了下來。”胤禛像是解釋,又要做出不在意的樣子來。頓了頓才將話題點到正題上:“今兒本來也正在忙,忽然聽蘇培盛說你請了太醫,可是身體不舒服?”
他還要壓著脾氣不一上來就發火,可真是忍的辛苦。
耿文華笑道:“不是,是因著吃了一丸丹藥,之前在英華殿,老道士給我的。”
頓了頓,她嘆口氣:“我說這東西是壞的,皇上非得說這東西是好的,咱們兩個的分歧就在這里。現如今呢,我就陪著皇上一起吃,若是壞的,咱們也算是同生共死。若是好的,咱們也能長長久久,皇上說是不是?”
她捏了捏胤禛手掌:“那老道士若是再做了藥丸,皇上也千萬記得給我帶一份兒,咱們也做一對兒比翼鳥,做連理枝。”
胤禛張張嘴,想說什么,但又說不出來。
斥責耿文華胡鬧吧,人家說了,這是要和他同生共死呢,這種忠貞,難道不該感動夸贊幾句嗎?
但你非得要說夸幾句……不好意思,夸不出來,胤禛內心處若當真覺得這丹藥是好的,為什么找道士這事兒是悄默默的進行,將道士養在英華殿這事兒,除了他和耿文華,就再也沒有第三個人……哦,也除了看門的侍衛,就再也沒有別人知道了呢?
他能和耿文華分辨這東西不一定是壞的,但他絕不會在朝堂上去文武百官爭辯吃丹藥到底能不能治病,能不能延年益壽。
所以這東西到底是好是壞,胤禛內心里其實是有決斷的。
他之所以和耿文華分辨,也是因著現在他吃的,是藥丸,而不是丹藥。真以為門口那侍衛是護著老道士的嗎?不,也是監視,不許他往藥丸子里放別的東西的。
耿文華說的其實是很有道理的,你現在吃著有效果,感覺是好的,那是不是要加大份量呢?是不是稍有不舒服,就會想到這藥丸呢?人的底線,其實是一步步的退讓的,你若是接受了這丹藥是治病的救人的,那你病痛當頭,太醫只能緩著來的時候,你會不會想到丹藥的快速效果?
能一下子止痛的,和三五天才能止痛的,你選擇哪一個?
你會不會覺得,我先吃丹藥,再讓太醫來給我排除丹藥的毒也合適?
他可以無視自己的身體,也心疼十三那雙腿疼起來要人命,但要說讓耿文華陪著他一起吃丹藥……胤禛臉色有幾分鐵青:“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耿文華笑瞇瞇的點頭:“我自然是知道的,反正……弘晝也大了,我就是真有個什么,他也是能照看好弟弟妹妹們的。”
反正,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來了走,也沒什么放不下的。
哦,懷里這個小胖子可能會有些放不下,但他有哥哥姐姐呢。
胤禛深吸一口氣,他本來口才很好的,和耿文華爭辯都不落下風,還能將耿文華說的啞口無言。但現在,很多想說的,要說的,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來。
這些說不出來的話,堵在他心口,憋的他胸口悶痛。
耿文華笑瞇瞇
的:“皇上,七阿哥要尿了,你快些松手吧,不然一會兒澆你一身。”
她有經驗的很,一看七阿哥的身份反應,立馬就知道了,趕緊將七阿哥給拎起來面朝外。七阿哥暢快之后就回頭來抓耿文華的頭發,小胖臉又是笑嘻嘻的了。
耿文華捏他臉蛋:“這是阿瑪,阿瑪給你買玩具,這些都是阿瑪買的。”
她伸手指了指地上那些,七阿哥看胤禛的眼神就帶了幾分猶豫,還是有些不太喜歡吧,但是……玩具好多啊,好喜歡啊。
也不知道小腦瓜里都轉了些什么,片刻,一伸手,要胤禛抱了。
胤禛嫌棄:“不抱,沒個好臉色,誰愿意抱你啊?”
耿文華噗嗤一聲笑出來:“皇上何必吃醋呢?你等個一年看,到時候他就是要你不要我了,小孩子都是如此的,一歲之前,更和娘親親近。一歲之后,則是更愿意和父親親近。”
不解釋解釋,以后胤禛真不喜歡七阿哥了怎么辦?
胤禛笑道:“朕自然知道,弘晝兩三歲的時候,一看見朕回來,就立馬跑過來要抱抱的。”
弘時和弘歷小時候,也都是如此,塔納雖然是女孩子,但同樣是如此的。
孩子怎么可能會和父親不親近?除非是真的一次都沒抱過,父子之間十分生疏的那種。
胤禛并未再說丹藥的事兒,而是陪著七阿哥在院子里玩耍了一會兒。隨后就回了養心殿,聽說是宣召了怡親王進宮,后來耿文華就知道,英華殿的兩個道士,被送出宮去了,英華殿又空了下來。
至于那兩個道士去了哪兒,耿文華是叫了十三福晉進宮,悄默默的試探來著。
借口賞賜年禮,特意將十三福晉留在了最后詢問。
知道怡親王也并未收留,耿文華才算是略放心了些——至于胤禛會不會將人藏的更隱蔽,她是不會再去問了的。
該做的她都已經做了,她問心無愧,這就足夠了。真要是有一天胤禛因著這個東西出事兒了,大不了她就實現自己的話,和他同生共死就成了。
這事兒也就算是過去了。
過了頒金節,內務府將做好的縫紉機送進來。
耿文華帶了塔納來看,熹妃等人因著閑得無聊,也來湊熱鬧。
“這就是縫紉機?”圍繞著看一圈,熹妃就很是不解:“聽說腳踩著就能做衣服了?到底怎么用?”
耿文華就給示范一下:“動作倒是簡單,但也并不輕松,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當然快起來要能勻速也能快。”
要不然怎么提高工作效率?
她就是快起來了不能勻速了,這才會將線團弄成一疙瘩。
顧答應在旁邊看著,忍不住問道:“娘娘,妾身能不能試一試?”
因著胤禛也并不曾過問這兩個答應的事兒,耿文華就趁著頒金節,放她們出來散散心,年輕小姑娘家,總關著才容易出問題。
耿文華笑瞇瞇的:“試試唄,反正弄不壞,弄壞了也能修。”
顧答應就坐在縫紉機跟前,深吸一口氣,做好了準備,腳下就開始動起來,隨著腳踩的動作,兩只手,一手按著布料往前走,一手拉著布料做準備,竟是十分勻速,那兩塊布很快就被縫合在一起。
耿文華拎起來看,忍不住夸贊:“沒想到你竟是很有天賦,這布料縫合的,很不錯啊。”
她頓了頓,忽然問到:“你想不想做個女先生?幫我去培訓紡織廠那些女工?放心,本宮不讓你白干活兒,給你月錢的,一個月五兩銀子,培訓多久,就拿多久的銀子,你覺得如何?”
熹妃立馬打斷:“娘娘,你忘記她的身份了嗎?這是宮妃。”
顧答應臉上本來有了些驚喜神色,但是被熹妃這么一說,臉上就又忍不住失望沮喪起來,低著頭不敢應聲。
耿文華笑道:“宮妃怎么了?本宮又不是讓她出宮嫁人,若是宮里妃嬪都學縫紉之事,那民間婦人必定爭相效仿,對紡織行業來說,是好事兒才對,顧答應若是愿意,那就是婦人之典范,就是皇上也該夸贊她幾句的。所以,顧答應不用考慮別的,你只管說,你愿不愿意就是了。”
這次不等熹妃再說什么,顧答應立馬就點頭了:“妾身愿意去。”
她以前不曾接觸過,今兒是頭一次,一上手就能做的這樣好,這樣的天賦,那當真是十分難得的。
若是換別的女工來學,沒天賦,那十天半個月都不一定能熟練掌握這個技能。現在有這樣的天賦選手,耿文華自然是不能錯過。
她轉頭看陸答應:“陸答應要不要試一試?”
陸答應看一眼顧答應,連忙點頭,好姐妹都要出宮辦差了,自己怎么能落后呢?
但可惜的是,天賦型選手當真是很難得的,有一個顧答應都已經是意外驚喜了,陸答應她……天賦平平,甚至縫合的兩片布,還不如耿文華呢。
耿文華是屬于有經驗,有見識,上手也不慌張,陸答應就不行了,心里慌,手里沒準兒,才一上手,那布料就因為她推的太快,擁擠到一起,然后,將縫紉針給帶斷了。
第229章 第 229 章 放些黃連,氣大傷身。……
陸答應都快哭出來了, 耿文華趕緊安慰道:“不要緊,我之前不是說了嗎?這東西壞了是能修的,換一個縫紉針就可以了,別害怕。”
耿文華打開縫紉機下面的一個小抽屜, 從里面拿出來縫紉針來換上, 示意陸答應看:“這不就好了嗎?沒事兒的。”可別哭啊, 小孩子哭她還能哄一哄, 陸答應這樣年齡的人哭起來, 她可是招架不住的。
陸答應仔細看一眼, 又忍不住笑。顧答應趕緊拉著她的手拍了拍:“若是一碰就壞, 娘娘定然不會隨意讓咱們碰觸的。”
她帶了幾分期盼的看耿文華:“娘娘, 妾身若是教導人用這縫紉機, 是要在宮里還是到宮外去?”
是的, 她之所以答應去教導別人用縫紉機,就是沖著這出宮來的。熹妃說的, 她是宮妃, 在外人看來,做妃嬪可能是十分榮耀,十分尊貴的。但其實自己知道, 她在這深宮里就像是被囚禁起來了一樣, 每日里看的是一樣的風景, 每日里走的是一樣的道路, 每日里吃的是一樣的飯菜,每日里見的是一樣的人。
再者, 答應能尊貴到哪兒去?整個皇宮,就是有頭有臉的丫鬟嬤嬤,在她和陸答應面前也是有些傲氣的。
與其繼續留在宮里, 過整日里一成不變的日子,倒不如到外面去,見一見更多的人,做一些更多的事兒。
況且,教導人這種事兒,說起來多清貴啊,就算教導的是一群女工,但有教無類,這話還是圣人說的呢。所以耿文華一提,她就立馬答應
了下來。
現在就盼著,耿文華能讓她出宮去。
在顧答應的期盼中,耿文華沉吟了一下,還真笑道:“讓女工們進宮來是不合適的,最好的法子就是你出宮去。這樣吧,本宮和皇上商量一下,紡織廠那邊,本宮還有個院子。”
本來是莊子呢,后來莊子里的田地就分出來了,分給了紡織村的百姓,當然,不是免費分的,而是紡織廠出現購買的,耿文華要了成本價,也不算吃虧。
分了田地,剩下的也就是一個院子了。
這院子還挺大,兩進嘛,又都分東西廂房,又有倒坐房,還有前面廚房。再有當年為了孵小雞建立的孵化室,養蚯蚓建立的養殖屋子。
這兩樣加起來總共是四間屋子,現在正好可以拜訪縫紉機。顧答應可以住在內院里,女工就方便多了,她們大部分是住在紡織村,或者是在紡織廠有宿舍的,來回也方便。
耿文華這樣和顧答應一解釋,顧答應就立馬點頭應了。她正高興,轉頭看見陸答應,頓了頓,又忍不住求耿文華:“雖說陸答應不會用縫紉機,但她在刺繡上是很有些天賦的,她是江南那邊的人,也會雙面繡……”
耿文華笑道:“紡織廠那邊的產品,不管是衣服還是四件套,面對的都是中下市場,并非是有錢人。所以這個刺繡,暫且是用不到的。”
京城里有錢人家用的是什么布料?絲綢,錦緞。
去年江南那邊上貢了兩匹流光錦,那東西,是江南織造府用了整整三年時間來研究制作,才總共得了兩匹的。當然,現在有了技術和經驗,可能下次一年就能得兩匹,甚至三匹四匹。
但現在,確實是很少的。所以那流光錦,甚至在市面上買不到,只宮中有兩匹。耿文華給了塔納一匹,剩下一匹則是自己留著了,她倒不是給自己做衣服,而是打算日后給弘晝媳婦兒——萬一弘晝媳婦兒沒趕上下一次的進貢呢?
所以有錢人家,是萬萬不會看上紡織廠的東西的。那么費勁兒的搞刺繡,提高成本,對紡織廠來說,并不適用。
看陸答應十分沮喪,耿文華沉吟了片刻問道:“陸答應可會算賬?”
陸答應怔愣了一下,趕緊點頭:“妾身小時候是學過一些的。”雖說后來家里定下了她要進宮選秀的計劃,但一些管家理事的東西,她也多少是學過一點兒,免得進不了宮,又什么都不會,嫁出去也是被人吃的份兒。
“那你隨著顧答應一起出宮,幫著她記賬吧,每日里教導多少學生,教導時間是多長,園子里的花費是多少,你幫著顧答應將別的事兒給料理了,顧答應也就能專心來教導別人了。”
耿文華笑著問道:“你們覺得如何?”
陸答應一臉驚喜,忙給耿文華行禮:“多謝娘娘大恩,妾身很愿意。”
顧答應也笑,趕緊說道:“多謝娘娘,娘娘體貼周到,妾身實在是感激不盡。”
耿文華擺擺手,示意她們不用多說什么。熹妃還是有些不太贊成:“這出宮也太隨意了,咱們進宮這么些年,都還沒出宮過呢,她們這說出宮也就出宮了?”
耿文華忍不住笑:“這話我聽著怎么有點兒酸溜溜的呢?你也想出宮走一走是不是?既如此,不如我也和皇上說一聲,讓你到護國寺去念念經?”
熹妃立馬擺手,她不喜歡去護國寺。
去護國寺就要吃素,她最不喜歡吃素,再說了,那地方除了和尚也就是和尚了,有什么好看的?
但她想去別的地方,聽說江南繁華……
這話頭才剛露出來,耿文華就擺手:“少做夢了,連皇上都不曾去江南,你還想自己去?再者,去一趟江南需得多少花費你算過嗎?你自己出這個錢,還是讓朝廷給你出?還是讓皇上給你出?”
熹妃頓了頓才說道:“我自己也是能出得起的。”
至于讓皇上出,那還是算了吧,就那摳門性子……
耿文華笑道:“就算是你出得起,你這一路過去,當地官員是要給你請安還是不給你請安呢?百姓要不要避讓啊?所以這事兒你還是別想了。”
熹妃就嘆氣,看過了這縫紉機,也沒什么好稀罕的了,于是一群人各自散了。
耿文華回頭就和胤禛說了顧答應的事兒 ,胤禛都沒考慮,直接就點頭應了下來:“你看著辦就是了,回頭這縫紉機的事兒,你不是說要弄一個工廠的嗎?可考慮好了在哪兒選址?”
耿文華微微搖頭,停頓了一下才說道:“這個工廠,我不打算自己辦,或者是給朝廷來辦,我想將圖紙給到民間。”
就好像之前朝廷公布煤球的做法一樣,在耿文華這邊,經過她對民間公布的方子圖紙,已經有許多了,所以她說這個縫紉機,胤禛一時有些驚訝,但仔細一想,有不是很驚訝。
因為耿文華就是這么個性子。
她總怕朝廷與民奪利,還總說,生意這種事情,一旦有貴人摻和,不管這貴人自己愿不愿意,也總會有人找他的空子,然后利用他的權勢,作出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來。
就好像朝廷有規定,身為官員不許經商,但那些人家里就真的一點兒生意不碰嗎?他們自己名下可以沒有商鋪,但下人名下必定有,而這些鋪子,若是和百姓的鋪子有摩擦爭論,官員們就當真不看同僚臉面情分,秉公辦理嗎?
所以耿文華是寧愿讓民間多些商人,也不愿意將所有的東西,都交到朝廷手里的。
內務府能做的幾樣東西,是因為這樣東西皇家也用的比較多,朝廷也用的比較多。但像是水泥,民間用的更多,所以這水泥的配方也是公布出來了的。
他沉吟一下才說道:“你打算怎么送給民間?又打算送給誰?”
耿文華笑道:“我就是沒有什么思緒,這才來請教皇上的。”
“你想不想將你那三萬兩白銀賺回來?”胤禛問道,頓了頓,補充:“再加上一些,彌補你出海的花費?”
耿文華眼睛都亮了,雖然她總說不與民爭利,但該是她的,她也是半分不會讓的,她自己憑本事賺來的,憑什么不能要呢?
這世上若是只提倡人人為公,半分私心也不能有,那這根本不叫人間,就連仙界也是少不了為自己考慮的紛爭的。
她忙問到:“皇上可有什么法子?”
眨眨眼,她笑瞇瞇的拱手抱拳,湊到胤禛跟前:“求皇上教教我。”
胤禛很受用,笑瞇瞇的:“法子也簡單的很,朕給江南織造府寫封信,還有四川那邊……”
耿文華有些不解:“這些地方,不是紡織業更繁盛嗎?”縫紉機是用來做衣服的,又不是用來織布的。說到這個,她頓時有些心痛:“之前的織布機,竟是沒用到賺錢的法子,沒賺到一分錢。”
白白公布了出去構造圖,現在全大清,十個地方有八個,用的都是新型織布機。
胤禛笑道:“你往好處想,織布機是免費的,但同樣的,布料增多,你的紡織廠是不是也獲利?”
耿文華沒說話,胤禛繼續說道:“請那些人來看看縫紉機,然后價高者得,總會有識貨的人的。”
胤禛又說道:“你這縫紉機,也不光是做衣服,還有縫制被褥,鞋襪,但凡用針線的地方,幾乎都可以用,所以,這天下,還是識貨的人比較多的。”
他忽然問道:“對了,縫制被褥……”
那棉花鋪的厚實的時候,一般是不太好縫制的,但這個也不追求像是衣服那樣針線密集勻稱,針腳大一些也并不成問題,所以這個縫制起來也不算難。
但也比較耗費體力,軍中大量需要棉被棉服,若是能將這縫紉機做大些,針頭更結實些,那軍中所需,是不是就能變得更便利些?
胤禛低頭看耿文華:“你那紡織廠,可要做一些棉被棉服試試?”
耿文華嘆氣:“做不是
問題,但皇上也知道,軍中所需,也并非是我們做出來做不出來的事情,而是軍中采買看不看得上的問題。我們用上好的棉花,上好的棉布,那軍中能買得起嗎?”
胤禛一時之間并未說什么,但大約是和耿文華說到了這事兒,胤禛第二天就忍不住留下了戶部和兵部兩位尚書,問起來這軍需的問題。
單單問,是問不出來什么的。
所以沒過幾天,弘晝從山西回來,胤禛就一擺手,又將人給打發出了京城,命他往邊疆去了。
耿文華是不太操心的,胤禛兒子少,對每個都十分珍惜,再者,弘晝又不是上戰場去了,他就是到各處走一走,看看各處的棉被棉衣,詢問一下價錢之類的,能有什么危險?
她將顧答應和陸答應給安置好,紡織廠那邊就開始熱熱鬧鬧的培訓活動了,耿文華雖說已經將紡織廠的事兒,大部分都交給了塔納,但她也并不是什么都不過問的。
趁著這機會,又找了怡親王來:“你們軍營中,可有那種出身不算很好……但自己又比較爭氣的士兵?”
怡親王有些反應不過來:“娘娘的意思是……”
“我想舉辦個相親會。”耿文華直接說到,紡織廠那邊大多是女工,加上紡織村,現在大概有人口兩千多,別看這個數字不算大,但在大清這都能算一個上上村了。
這兩千多人里面,又有一千是女工。
除了逃離家庭的,還有寡婦,還有宮里年齡大的被放出來的,這一部分加起來,又有三四百。
這么多人,總不能大家都不成親吧?就算有一些確實是看遍了婚姻冷暖,不愿意成親,但三四百里面也有一兩百還是愿意成親的。
耿文華難道還要拿了名冊來,一個個的給她們指婚嗎?
所以她就想到了這個相親,要問這世上,哪兒沒成親的男人最多,那肯定就是軍營了啊。
她掰著手指給出幾個條件:“身體康健,相貌端正,家世不用太出眾……否則家里不一定愿意兒媳出來做女工,我讓她們相親成親是為了夫妻和睦繁衍子嗣,可不是為了讓她們辭工回去伺候公婆的,本人要有出息,不能賭不能嫖。”
怡親王沉吟片刻:“這條件倒是不難找,不過,需得多少人?”
耿文華暫且給了個數字:“暫且五十個吧,這五十個若是成了,日后再說第二次,若是成親后日子過得不錯,那自然也就有第三次第四次了。”
怡親王頓時笑起來:“那這相親的地點和時間……”
“眼看快三月,就定在三月初五。”三月三是上巳節,有些人家是要過清明的,就不好選在這時候,但踏青春游,也就是三月里,所以選初五就行。
至于地點,耿文華沉吟了一下問道:“十三弟可有什么好地方推薦?”
怡親王也沉思了起來,過了片刻說道:“不如選在法華寺?那邊有一片后山,山上之后青草,亭子,流水,并沒有其他遮擋物。”
畢竟是相親,要是有樹林之類的,怕到時候鬧出來什么不好的事兒了。
就算他從軍中挑選的人,人品都還算過得去,但誰都有打眼的時候對不對?萬一就有人隱藏的很深呢?對男人來說,出一次事兒,頂多是被革職沒了前程,但對女人來說,那可能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了。
耿文華點頭笑道:“可行,既如此,也需得制定些相親的流程,總不能大家伙兒去了,就是你看我我看你,設置些小游戲,男人能玩兒的,女人能玩兒的,既能展現男人的能力,也能展現女子的長處。”
相親嘛,男的看上女的,女的也要能看上男的才行。
怡親王就笑道:“不如娘娘將這事兒交給兆佳氏?”
兆佳氏是十三福晉。
耿文華就是打著這主意呢,立馬點頭應了:“好,回頭你和十三弟妹說一聲,讓她有什么想法,只管進宮來找我。”
兩個人很快就定下了這事兒,頭一批只五十個人。所以紡織廠那邊也需要報名挑選,這個事兒交給塔納是不太合適的,她雖然聰明,但畢竟沒開竅,挑選夫婿這種事情,她再說的頭頭是道,也是照本宣科,過日子要總照本宣科,那是沒法子過的。
所以這事兒照樣是拜托給十三福晉,誰愿意去,需得報名,然后十三福晉來挑選,先從年齡上挑選,年紀大些的,比較著急的,放在頭一批。
這一批里面,也是有幾個寡婦的。
朝廷并不禁止寡婦再嫁,但康熙時候,有許多當地上折子給自己管轄地的婦人申請貞節牌坊,康熙也當真是批準了幾個,所以在民間,其實是傾向于寡婦守節的。
但到了胤禛這會兒,有耿文華橫插一手,十個請封貞潔牌坊的,有八個能被耿文華攔住。再者,天下誰不知道紡織廠是耿文華的產業地盤呢?
耿文華只要讓這些寡婦露頭,讓她們相親,百姓也就知道這什么意思了。
所以,這名單是必得要有幾個寡婦的名字的。
事兒雖然是吩咐了下去,但耿文華得空了也還是會詢問的。
三月初五,兩邊將人拉到法華寺后山,那邊是圈定了一個范圍的,不管男女,都不許走出這個范圍來。人是怎么來的,等相親之后,就需得怎么送回去。
十三福晉隔三差五就往宮里送信,五十對人里面,當場看對眼的有十二對,有愿意接觸的想法的,有十六對,剩下的就是沒看上對方,也沒被人看上的。
但首次相親就能有將近五分之一的成功率,這已經是很讓人驚喜的數據了。
耿文華很是大方,特意讓塔納到紡織廠那邊說了一下,若是她們愿意舉辦集體婚禮,那紡織廠這邊愿意給每個人準備一套四件套作為新婚禮物。
所謂的舉辦集體婚禮,就是她們同一天,同一時間,集體從紡織廠嫁出去,就是將紡織廠當娘家的意思了。
十二個人,有十個愿意舉辦集體婚禮,剩下兩個則是回娘家待嫁——像是這種的,基本上都是和家里感情深厚的。
不管愿不愿意辦集體婚禮,耿文華都是很高興的,趁機又讓塔納宣傳了一波紡織村。因為這些個士兵,就算是在京城當差,但大部分的老家也并非在京城。
現下成親了,要在京城落腳了,那就必然是需要買宅子的。內城太好的買不起,外城太遠又不愿意,那紡織村很顯然就是個很好的選擇了。
再者,住在紡織村,自家新媳婦兒又不耽誤當差賺錢,又不用擔心男人不在家會被惡鄰騷擾,這一舉兩得的好事兒啊。
于是紡織村本就沒剩下多少的房子,這下子幾乎是全賣完了。
接下來就該是擴地重新建造房屋了,與此同時,紡織村也和衙門提交了申請——他們需得推選一個里長出來。
有一個里長,代表的可不光是他們村莊人口增多,還代表著紡織村,要從村落,變成一個大鄉鎮了。
十戶為一牌,十牌為一甲,十甲為一保,村里戶口越多,就表示這地方也是昌盛。
衙門的事兒自有塔納去過問,她雖說也是女眷,但畢竟是公主,對于這種摻和朝政的事兒,不管是胤禛還是百官,對于公主的容忍度,明顯是高于嬪妃的。
所以外面的事兒,耿文華也多是愿意讓塔納出面。
紡織村這邊在慢慢發展,弘晝也從邊疆送回來一封密信——他偶然一次發現,邊疆最底層的士兵用的棉被棉褥,竟是那種破爛棉絮,很是不保暖。
經過私下調查,他認為,那軍營里有人私吞軍需。
這可是大事兒,胤禛接到密信臉色就沉下來了,立馬宣召了怡親王進宮。
胤禛在養心殿發了大脾氣,耿文華知道的時候,都已經是快晚上了。她正抱著七阿哥看書呢,繪本,弘晝和塔納小時候都看過的,現在輪到七阿哥了。
聽小太監來說養心殿那邊的事兒,耿文華就擺擺手:“回頭讓廚房做些下火的燉湯,放些黃連,氣大傷身,皇上這性子……”
怕是改不了了,康熙在的時候他還能忍一忍。現在也沒人壓在他頭上了,他高興就哈哈笑,生氣就發脾氣,誰也攔不住了。既如此,干脆先提前準備些瀉火疏肝解郁的飯菜吧,也免得他將自己給氣出來個好歹。
第230章 第 230 章 宮里對于賭博的人會如……
軍中這事兒必然是要嚴查的, 京城這邊的軍營多是怡親王管轄,再者又是天子腳下,倒是沒有此類事情,但別處距離京城比較遠的地方, 都有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
于是胤禛選出了欽差, 命欽差巡視各處軍中, 檢查軍需軍火之類的。
一時之間, 整個大清, 但凡是有貪污的, 多是膽戰心驚的。
有不少人還特意往就京城來走門路, 就連耿家那邊也收到了不少帖子。不過, 耿文華提前就交代過, 耿家誰也沒敢開門將這些送帖子的人給放進來。
耿文華是不管這些事兒的, 但鈕祜祿那邊就有些……沒忍住,過了幾天就拿了一盒子的東珠過來:“湖南那邊的駐軍, 有個叫何廣的, 他是漢軍旗出身,娶的媳婦是鈕祜祿氏……”
耿文華眨眨眼,笑著問道:“和你同族?還是你的堂姐妹?”
鈕祜祿氏擺手:“就是同族, 他也并非是貪污, 不過是因著這軍需送到他手上就是如此的, 他怕這罪名最后落在他身上。”
成了背黑鍋的。
耿文華笑道:“這定然不會, 欽差大臣又不是傻子,真若是有事, 他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貪官污吏,也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的,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我倒是沒什么不放心的, 就是他這人膽子小,一聽說有欽差出巡,自己就有些擔憂,這不,想提前讓咱們幫著說幾句好話,免得真被人給推出來做枉死鬼了。”
鈕祜祿氏笑著說道,將那一盒子的東珠推到耿文華面前:“民間傳聞你喜珍珠,這東珠可是花費了大價錢才
買回來的,你看看,每一個都飽滿圓潤,頗有光澤。”
耿文華頓了頓才問道:“誰說我喜歡珍珠的?”
鈕祜祿氏都不信:“你若是不喜歡,會做珍珠衫?早些年在王府,皇上都特意收集珍珠給你做珍珠衫,后來弘晝也買了不少珍珠,你若是不喜歡,怎么會要那么多珍珠?”
耿文華嘆氣:“因為珍珠便宜啊,我總不能說我喜歡金縷衣吧?”
當然,上好的珍珠也不便宜,比如眼前這一盒子的東珠,幾乎是嬰兒拳頭那樣大小,顏色又是完全一樣,色澤度也飽滿,這種的東珠,一個估計就得好幾十兩銀子了,一盒子,大約能換五六個,甚至七八個金縷衣?
金縷衣貴是貴在了人工技術上,真要是稱量,那其實是比不上眼前這東珠的。
她可算是知道什么叫上有所好下有所效了,耿文華擺手:“我并不是真心喜歡珍珠,我這人比較隨意,穿戴這些,完全是看心情,今兒陽光燦爛,我就更喜歡帶玉石的,今兒天氣不是很好,陰沉沉,我就喜歡帶金子,春日里晴朗,我就喜歡珍珠,冬日里寒冷,我就喜歡白玉。”
再者,早些年她用珍珠,是想著還能養殖珍珠,遲早將這珍珠的價錢給打下來,雖然到現在,養殖珍珠的事兒還沒成呢,但像是珍珠衫,她用那種米粒大小的珍珠的話,也并不算很費錢。
耿文華將東珠給推回去:“你一番心意,我心領了,但我并不能要,一來是朝堂上的事兒,咱們后宮不能摻和,咱們姐妹多年,就是你不喜歡聽,我也要提醒你一聲,鈕祜祿家和外面官員來往也就算了,但你一個宮妃……”
見鈕祜祿氏臉上有些不在意不耐煩,耿文華就沒說下去了。
頓了頓才說道:“再者,那何大人是不是貪污受賄,這要看欽差的,并非是誰一家之言就能斷定的。他若是當真兩袖清風,那就不懼人言,有冤也能到京城來申,并不用花費這樣大的價錢。”
她伸手點了點那一盒子的珍珠:“再者,能拿出這樣一盒子的東珠……”
這東珠價錢可不便宜,更何況也不光是一盒子東珠,過了鈕祜祿氏的手,那鈕祜祿氏也必然是留下了一件兒,甚至可能是多件珍寶的。
一個尋常將領,能有如此家底,你說他沒貪污,這話誰能信?
耿文華意味深長:“熹妃,不該伸手的,最好還是別伸手,免得一伸出去,就被人給抓住了。”
熹妃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不過是幾句話的事兒,他家里自己信誓旦旦沒有收受賄賂,若是將來欽差當真是查出來了,那也是他們自家沒說實話,和我有什么相干呢?”
耿文華沉默片刻才問道:“今兒熹妃來我這里的事情,四阿哥并不知情吧?”
鈕祜祿氏原本還覺得自己十分有理,但聽到這話,臉色就是變了變。耿文華就端茶送客:“熹妃妹妹,情分是情分,但現在這事兒,也不光是情分的事兒了。皇上好,大清好,咱們也才能好,若是大清出現了這種蛀蟲,大清好不了,咱們做后妃的,能好到哪兒去呢?”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鈕祜祿氏愿不愿意聽,耿文華就不管了。
她就是有些感慨,歷史上的熹妃就是個喜好奢華的,聽聞乾隆曾用金子給她打了一座金塔,專門用來存放她梳掉的頭發,這事兒當然有可能是野史,畢竟這樣的金器,也沒人見過。
但她喜好華服這事兒,卻并不是假的。
何家送的若都是這樣的東珠,或者是更好的首飾珠寶,鈕祜祿氏動心,從而一沖動來找她了,這也是……比較正常的事兒。現在就看弘歷是如何看這事兒了,弘歷若是也覺得這事兒沒什么不對,那他這輩子大約就是和皇位無緣了。
弘歷若是能勸誡鈕祜祿氏,私底下再去找胤禛請罪,將東西交給胤禛,那弘歷就是還有機會。
耿文華讓人特別留意了一下熹妃那邊的情況,當天下午弘歷就進宮來了,母子兩個也不知道在屋子里說了什么,但很快弘歷就讓人抱著一個小箱子離開了熹妃那邊,去了養心殿。
耿文華頓時有幾分失望……弘歷居然沒犯蠢。
不過熹妃倒是怕了,也不知道是弘歷說了什么嚇著了,還是胤禛斥責了鈕祜祿老大人,反正就是一下子病倒了。
耿文華前往探望,熹妃還拽著耿文華的手發愁呢:“皇上可會降低我位份?”
耿文華搖搖頭:“你想多了,皇上雖說心里必定惱怒,但是看四阿哥臉面,也不會將你如何的。對了,聽說弘歷府上有個格格有了身孕?”
熹妃沉默一下才點頭,又嘆氣:“是富察格格,之前富察氏過門沒多久,就將這個富察格格給抬進門了,富察格格倒是好福氣,這才沒多久,就有了身孕。”
其實也不是沒多久,至少是過了那拉氏的孝期了。
不是三年,不過皇室嘛,守孝這事兒很隨心,也有快兩年了。
熹妃是不太喜歡這個富察格格的:“之前富察氏帶進宮來給我請安,長的那叫一個妖妖嬈嬈。再者,富察氏現在還沒生孩子,嫡出的還沒有,就先有個庶出的……若是個格格也就算了,但若是個阿哥,那就是庶長子了。”
就是尋常人家,有個庶長子,都說不定要引起紛爭的。
遠的不說,就說怡親王。那府里也是有個庶長子的,原先十三福晉不受寵,是府里的側福晉更受寵。但后來十三出事兒,十三福晉總陪著,夫妻兩個患難與共,這才交心,于是又有了嫡子。
庶長子呢,得了好些年的寵愛,若是沒有嫡子,他是能繼承怡親王的爵位,得怡親王的家
產的。
但偏偏現在又有了嫡出的弟弟,那心里能沒有半點兒怨言?能將那嫡出的弟弟當做親生的弟弟照看?
嫡子年幼時候還好說,小孩子打打鬧鬧是正常的。但現下嫡子長大,庶長子也到了成親年紀,聽聞十三府上都鬧了好幾次了,庶長子因著要成親,就想要當差,磨著怡親王給他找門路。
怡親王又素來忠君,不說鐵面無私吧,但也絕不會為自家兒子走后門。
嫡子呢,也對這個庶出的哥哥十分不喜,就非得要將這個庶出的哥哥給趕出家門,成親嘛,皇上的兒子們成了親尚且要搬出宮去,你怡親王的兒子成親了,為什么就不能分府另住?
既沒有爵位,也沒有太大才能,就算是怡親王心里最疼愛的孩子已經換成了別人,這和庶長子之間的父子情分也并非沒有的,他怎么能放心將這孩子給分出去過?
怡親王既要辦差,又要憂心這兩個孩子的事情,整日里連個眉頭都舒展不開的。
這些內里的事兒,外人不知情,但熹妃豈能一點兒沒聽說過?
顯赫如怡親王,還因為府里的庶長子,鬧成現如今這樣。弘歷現在可是……緊要關頭,這有了庶長子,日后府里鬧騰起來可怎么辦?
因此耿文華一問,她連別的也顧不上了,就絮絮叨叨的說起來富察氏:“也是個不中用的,竟是看著富察格格懷孕,這要是生了阿哥,豈不是要壓她一頭?府里又不是沒別人,不管是那拉氏還是高氏,抬起來一個不就能制住富察格格了嗎?”
結果倒好,幾個人壓不住一個富察格格,硬是讓人家有了身孕。
耿文華就笑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你若是當真操心弘歷府上的事情,那也需得盡快養好了身體,不然你現在病著,四福晉又要天天進宮來請安,怕是府里就更是富察格格說了算的。”
熹妃冷哼一聲:“她一個格格,如何能說了算?我看那拉氏也是個不中用的。”
那拉氏還是側福晉呢。
耿文華又勸說了熹妃幾句,見她不再提起來那位何大人的事兒了,也就起身準備告辭了。正要走,熹妃卻是忽然拽住她的手:“你能不能在皇上面前為我求求情?”
耿文華有些怔愣,熹妃苦笑了一下:“我并非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時昏了頭,這才鬼迷心竅,做了這錯事。但我這一輩子,也只做了這一次,我現在已經知道錯了,皇上又不愿意見我,弘歷大了,也不愿意和我說外面的事兒……我思來想去,也只有你能幫我了,你幫我和皇上求求情?”
“我這幾天也并未見到皇上。”耿文華有些為難的說到,胤禛忙著呢,軍機處這幾天燈火通明,聽說戶部尚書已經連著三天都是留宿在宮里了。
耿文華之所以知道,并不是她去打聽了,而是因為大臣們要留宿,宮里就需得準備熱水飯菜,總不能讓大人們在宮里辦差做事兒,還要餓肚子吧?
所以班房那邊每日里是要送名單到御膳房,御膳房給準備工作餐的——按照標準,兩葷兩素一湯。耿文華出于好奇曾經嘗過,怎么說呢,并不是很好吃,但也不是很難吃。
工作餐的目的是讓大人們能盡快的吃完飯,以繼續工作,所以不能太過于繁瑣,多是炒菜為主。
從御膳房拎到太和殿那邊,一大圈下來,已經是有些冷了,就算是食盒底下放了火炭,那肯定也不能和剛出鍋時候相比了。
不過因著食材不差,再加上御膳房的手藝,所以也并沒有難吃到難以下咽的地步,就是比不得在自家吃熱騰騰的好而已。
耿文華這樣說,熹妃就以為她是推脫,一方面是心里憤憤,一方面又有些惶恐,連耿文華都不愿意給她求情的話,難道皇上已經氣的連耿文華的臉面也不愿意給了嗎?
她拉著耿文華的手不松開:“我真知道錯了,之前沒聽你的話,也是我的錯,你看在咱們姐妹一場的份兒上……”
耿文華嘆氣,用另外一只手拍她肩膀:“你放心,我不是說了嗎?看在四阿哥的臉面上,皇上也并不會將你降低位份的,頂多就是罰俸,但四阿哥現在已經當差,已經成親眼看也要做阿瑪了,難道沒了這月例,四阿哥還能讓你餓死?所以你只管安心養病,再者皇上這段時間忙著,也必然顧不上你,等忙完了,指不定也就忘記這事兒了。”
熹妃有些懷疑:“真的?”
她印象中,胤禛可是個小氣又記仇的,這事兒用弘歷的說法,那就是往皇家臉上打了一巴掌,行賄行到了宮中,皇上都跟著沒臉面,這種事情胤禛能說忘就忘?
對上熹妃的視線,耿文華不知道怎么的,也略有些心虛起來,頓了頓才使勁點頭:“真的,我和你保證,我回頭若是見著了皇上,必然給你求情,這樣你總能放心了吧?”
熹妃這才略松一口氣,臉上也才露出了幾分笑意:“那我可得多謝你了,等我病好了,我請你吃茶賞花。”
耿文華笑著應了,這才拽出自己的手,出了熹妃這宮殿。
回到永壽宮,七阿哥正在吃蛋羹,見她進來,連蛋羹都不要了,身體一歪,就要往她跟前爬過來。知春趕緊伸手保住,這可是在軟榻上呢,往下爬必定要摔的。
耿文華先去洗手更衣,這才來抱七阿哥:“七阿哥今兒這胃口很是不錯,除了蛋羹,讓御膳房再準備些米粉,兩天一次水果或者蔬菜泥。”
等到十個月之后,就可以略添加一下肉糜了。
七阿哥笑哈哈的,小爪子在耿文華頭上挪動,想拽耿文華頭上的首飾,耿文華捏著他的小爪子,趕緊叫知春將自己的首飾給摘下來:“可不能讓他拽,上次拽下來我一縷頭發,疼死我了。”
知春笑道:“七阿哥的力氣也越來越大了。”
耿文華點點頭,抱著七阿哥往外面走:“御花園去轉一轉,曬曬太陽去,對了,塔納今兒可有來?”
知春跟在后面,手里拎著每天出門要用到的裝備,爬爬墊,水壺,碗筷,還有玩具,衛生紙——經過這么些年一次次的試驗,衛生紙總算是略有些達到耿文華的要求了,十分柔軟,顏色也潔白。
現下京城里的貴人,大多是采購這種衛生紙,雖說不能寫字畫畫,但是平日里用來擦屁股倒是十分舒坦的,又比絲綢棉布便宜,很是很劃算的。
“塔納公主今兒還沒來。”知春回話,聽到塔納名字,七阿哥也忍不住啊啊了兩聲,他最喜歡塔納了,又溫柔,又愿意帶著他玩兒,還長得好看。
雖說七阿哥年幼,但七阿哥也是很喜歡長的漂亮的人的。就比如伺候的丫鬟們,知春長的更好看,他就更愿意讓知春抱著。
胤禛一時還沒察覺到七阿哥這性子,但是耿文華已經觀察出來了,伸手在七阿哥小臉蛋上輕輕捏一把:“也不怕你汗阿瑪說你好色。”
頓了頓又說道:“不過,喜好美好的事務是人之天性,你喜歡歸喜歡,只要不是非得弄到手去霸占,那就不是大毛病了。”
小孩子嘛,還是要靠教導的,你告訴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再定好了規矩,他從小這么長大,大概率不會出問題。
再者,龍生龍鳳生鳳,耿文華對自己和胤禛的基因還是很有信心的。
胤禛也喜歡美好的東西,甚至親自設計瓷器,但胤禛也沒說這天底下的瓷器都是他的,不許民間擁有,不許百姓買賣啊。景德鎮那邊,有時候也會偷偷的燒一些瓷器賣出去,胤禛能一點兒不知情嗎?
耿文華也喜歡好看的東西,但耿文華有更遠大的目標和理想。
她就不信自己和胤禛生的兒子會太差。
到了御花園,放好了爬爬墊,耿文華就將七阿哥放下來,先任由他到處爬,他現在爬起來還略不熟練,所以耿文華也不怕追不上,丫鬟婆子那么多呢,能看不住個小孩兒?
她自己則是靠坐在欄桿上曬一曬太陽,等覺得太熱了,就略換一個地方。亭子的另一邊正好是湖水,她就讓人去拿了饅頭來,一點點兒掰開喂魚。
看著里面的大胖金魚,她就笑著問道:“可有人偷偷弄出來吃掉?”
知春猶豫了一下:“沒人敢吃吧?這里面有多少魚,應該是有數的?”
耿文華搖頭:“有數什么啊,金魚自己產卵,誰還會特意來數一數有多少新生的小金魚?年復一年,這池子里的金魚必然是會越來越多的。若是沒有變出來太多,那必然是有人偷偷吃掉了。”
這個偷偷,說的是宮人。妃嬪是不吃的,金魚的味道哪兒有別的魚的味道好,它要是好吃,早在御膳房的食譜上了。
也就月例不是那么高的宮人,饞魚肉了,可能會抓起來吃那么一兩條。
宮里偏僻的地方多,找個無人之處燒烤一番,可能味道也不會太差。
說著話,耿文華就瞧見不遠處的草叢里似是有人影在晃動,她瞇著眼睛看半天,示意知春悄默默的過去:“看一看是在做什么,別驚
動了讓跑走了。 ”
知春應了一聲,帶了兩個太監繞一圈往那邊去。
到了跟前花木給扒拉來,驚動了里面兩個人影,那兩個人影速度也快,立馬站起來要逃走,但是被知春帶的兩個太監給按住了。
知春很快回來,面上有些無語:“是在賭錢,宮里不許賭錢,若是在在住處,被同屋發現可能會被舉報。所以就在御花園里,找了僻靜之處賭骰子大小。”
說著話,太監將人給押過來了,也是兩個小太監,看那衣服的顏色,應該是雜役太監,就是做一些灑掃之類的粗活兒的,并不歸屬于哪個宮殿。
這兩個被按在地上,面色也是有些發白,趕緊磕頭求饒:“奴才也不是有意的,奴才知錯,還請娘娘饒命。”
耿文華問知春:“按照宮規,對于賭博的人會如何處置?”
“送到慎刑司,大賭罰沒銀錢,打二十大板趕出宮去。小賭罰錢十兩,打十板子趕出宮去。”知春說道,最終都是要趕出宮的,免得留在宮里成了禍害,或者是帶壞了小主子。
賭博之人,若是輸紅了眼睛,那可是什么都能做得出來的,有朝一日若是想謀害皇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宮里是絕不許有賭博之人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