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121章 主動
那棉衣約莫一尺三寸, 正是兩三歲小兒的身量,衣領和袖口包著滾邊,顏色喜慶。
姚青山想到了女兒姚琴。要是穿上了這件衣裳, 白胖的小臉配上這身紅彤彤, 可就不跟畫里的招財童子一樣好看了?
“那就是棉衣吧?取下來我看看。”
郭二柱招辦了。
衣裳一到手上, 姚青山心里就驚了一下。看起來鼓鼓囊囊的棉衣竟然很是輕便, 比差不多長度的斗篷輕了不少。
上手一摸,既柔軟又舒適, 比麻葛之類的夾衣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他是行家,立刻知道這棉衣的夾層里面并不是常見的柳絮和蘆花。
“這棉衣怎么賣?里面填塞的是什么?”
郭二柱笑著回答:“二兩銀子一件,咱們布莊所有的棉衣里面填塞的都是棉花。”
姚青山想起了伙計剛才形容的棉花,顏色潔白, 絲絮軟和。他心里對棉花更好奇了。
二兩銀子一件的棉衣絕對不貴,比上等絲綢夾衣便宜多了。且絲綢夾衣雖細膩柔滑, 但在冬天穿并不暖和,最好能在外面罩件斗篷才行。
而手中的棉衣柔軟舒適,他只把手在里面放了一會兒,就感覺到有些暖和了。
“一并包起來了吧!”姚青山仔細看了一會后, 就把棉衣遞給了郭二柱。
郭二柱清脆應下了,又引著姚青山看其他棉衣。姚青山挑花了眼,覺得這布莊的棉衣都好,一下子買了好幾件。
郭二柱跟在姚青山身邊,殷勤說道:“老爺家住哪里?我們布莊可以送貨上門。”
姚青山留下了住址, 出門的時候驚覺自己竟然在布莊里逗留了將近兩個時辰。不過, 這點耽誤他心甘情愿。
這家布莊的棉布好,棉衣更好,若是能拉到其他地方售賣, 他有信心賣到更高的價。
姚家名下原來鋪子的交接手續辦好后,姚青山又來到了郴州最大的酒樓醉鄉居。他以前是這里常客,知道這家酒樓的東家就是郴州商會的會長陳洛西。
酒菜上來后,姚青山等了一會兒,郴州商會的會長陳洛西就到了。
兩人相見,一時唏噓不已,不到半年時間,許多事情都變了。姚青山問起城內如今的情況。
陳洛西擺手嘆氣:“這郴州城里,咱們商會已經不行了。”
姚青山詫異:“怎么如此?我雖然剛進城,但也看到這里欣欣向榮,各種買賣都有,梧桐巷那邊依舊人流如織,這醉鄉居樓上樓下客人也不少啊!”
陳洛西又嘆了口氣。一言難盡。
郴州城雖然依舊熱鬧,但是他們商會的日子并不好過。以前大家一起,到哪里都能說得上話,即便是北涼人在這里的時候,他們的話也有些用,但現在不頂用了。
姚青山有些糊涂了。
“這郴州城的買賣不好做了嗎?”
“這倒不是!”陳洛西如實回來。
姚青山愣了愣,壓低了聲音問:“那是上頭的人……不好打交道嗎?”
開鋪子要交稅,每個地方的賦稅不一樣,和種地一樣,賦稅重了,這做買賣的人也難以維持。
陳洛西想了想,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說。
郴州府衙的張大人等人并不是不好打交道,相反他們鼓勵經商,只是規矩頗多,不講情面。
姚青山看陳洛西這副樣子,心里一緊。以為真是賦稅加重了。他把鋪子拿回來,也看到了商機,若是賦稅很重,那就頭疼了。
他問起了時下郴州的賦稅情況。
“這一塊跟以前一樣。”
姚青山不明白了。經商環境可以,賦稅也不重,商會的日子怎么就不好過了。
陳洛西招了招手,低聲把袁博文進城后,辦了何家的事情告訴了姚青山。
姚青山愣住了,何有為那廝可不是個好東西,原來是這件事情把郴州商會的人嚇到了。
“陳會長不會是被這事嚇到了吧?何掌柜是何掌柜,咱們是咱們,只要咱們遵紀守法,應該沒事吧。”
陳洛西搖頭,“你跟我們不一樣,郴州城破的時候你家離開了,我們沒走成,在北涼人治下的日子不好過啊,難免要打些交道。那袁大人最恨北涼人了,他不會放過我們這些人的!”
姚青山笑了:“陳會長多慮了,我與袁大人打過交道,他不是這樣的人!府衙之所以抄了何家,應該是何家犯了大忌。他若是真看不慣郴州商會,一定會進城后就會取締了郴州商會。”
陳洛西愣住:“你跟袁大人打過交道?”
姚青山點頭:“我與他早就結識了,眼下就住在袁府,不過,等楓葉巷那邊的宅院收拾出來后,我們就會搬出來。”
陳洛西眼睛一下子亮了,一把抓住了姚青山:“姚掌柜!您怎么不早說?”
姚青山笑著。這件事情怎么能亂嚷?
“來!來!來!姚掌柜,我敬你!”陳洛西一掃先前的沮喪,熱情招待姚青山。
姚青山欣然隨同。
幾杯酒下肚后,陳洛西說:“姚掌柜,你既然回來了,郴州商會的事兒也要出一份力啊!”
晉州軍進城后,他們商會的人想盡了辦法,才找到一個接近的機會,結果人家根本不領情,轉頭就把何家辦了,可把他們嚇到了。
可郴州的環境屬實不錯,也能賺到錢。府衙那邊雖然規矩多,不講情面。但這里沒有那么多事,也不用時時刻刻擔心鬧事打/砸。
眼下的北地,像這樣太平的地方可不多了。北涼人到底是外族。所以雖然大家心里雖怕袁大人算賬,但沒有一家離開。
姚青山想到今天看到的商機,點頭:“陳會長放心,我既然是商會的一員,商會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不過,我今日才拿回鋪子,對城里的情況還有些不了解,你能跟我說一說嗎?”
陳洛西找到了可以搭上袁府的人,心情大不一樣了:“姚掌柜想知道什么?”
姚青山低聲問:“我剛才從梧桐巷那邊過來,看到那邊多了兩家鋪子……”
“姚掌柜是想問謝記糧行和謝記布莊吧?”
姚青山笑了:“正是這兩家鋪子,不知道是哪家開的?”
“姚掌柜住在袁府,都不知道這兩家鋪子是誰的嗎?”
姚青山愣了愣,看到陳洛西臉上的表情,突然想到袁博文的夫人姓謝!今日在糧行那位要買過濾芯的婦人也在喊袁掌柜!
“你是說……”
陳洛西笑著點頭:“謝記糧行和謝記布莊背后的東家就是袁大人!”
姚青山愣住了,棉布棉衣是袁博文拿出來的?那這買賣怎么談?
“……難怪生意怎么火爆了!”
姚青山感慨完了,沒忍住,問:“陳會長見過棉花嗎?”
陳洛西搖頭,他對棉花也很好奇,這是明晃晃能掙大錢的事兒。
“我也是謝記布莊開起來后,才知道有棉花這種東西的。我聽說謝記的棉花是袁大人從海外帶過來的,楓葉巷那邊還有個作坊,正在用棉花紡紗織布!不過那邊護衛森嚴,一般人進去不了!”
這些姚青山不知道,他連棉花都沒有見過。
原來北地這里不僅有棉花,連織布的作坊都有了。如果這件事情能摻和一下……
“陳會長坐過班車嗎?”
陳洛西已經乘坐過班車了,說起這事,他也很激動。
“坐過兩次了,從郴州到晉州只需要一個多時辰!我第一次乘坐的時候,路上還遇到了土匪!”
姚青山嚇了一跳:“土匪?那你們是怎么逃出來?”
陳洛西笑著說:“我們就坐在車里沒下來!土匪攔到路當中,隨車護衛一梭子下去,就打斷其中一個土匪的腿,其他土匪們都嚇到了,連同伴都顧不上就閃開了,車就這么開了過去,一點兒事兒都沒有!那斷了腿的土匪也沒被壓死,但是嚇尿了!”
姚青山想到見到的隨車護衛,他們脖子上掛的東西應該就是槍了,聽說這東西比弓弩還厲害,眨眼間就能放出許多暗器,北涼騎兵對上都束手無策,尋常土匪自是不用說了。
“陳會長知道這班車是怎么動起來?前面乘坐的人是不是在操控?他是怎么做到的?”
陳洛西笑起來:“姚掌柜問這些,不會是想害我吧?神/器營的東西,豈是我等能隨意打聽的?”
姚青山連忙告了一聲罪。
即便才進城,他也聽說了,神/器營的事情不能隨意打聽,郴州對這些管束十分嚴格。
他是實在好奇。
酒足飯飽后,姚青山回到了袁府,袁博文依舊不在,謝云溪雖然在府里,但到底是女眷,又有孕在身,姚青山不好打攪。
回到了自家所住的院子里后,姚青山眼睛一亮,他看到袁夫人竟然也來了這里。
“袁夫人!”姚青山跟謝云溪行了禮。
謝云溪起身,笑著說:“姚掌柜眼光真好,您今日在謝記布莊挑的幾匹棉布和棉衣都是謝記鋪子賣的最好的幾樣!”
一旁的張蓮月也笑意盈盈,她已經給女兒姚琴和兒子姚耀換上新棉衣,兒子直呼暖和,女兒這么一穿,正跟畫里的招財童子一樣好看了。
今日女兒吃過了兩次藥后,呼吸已經不急促了,就嗓子里還有東西,臉色好多了。
換上了棉衣,小手也暖呼呼的,精神也好多了。
姚青山也笑著,“是袁大人和袁夫人眼光好,將棉花這么好的東西從海外帶了進來,讓我們北地的人都穿上了暖和的棉衣。”
“我們只是運氣好,碰到而已了。”
“是運氣好,也要有心才行。是袁大人和袁夫人心里有我們北地的百姓,才會這么做的,換上其他人,可不一定能夠想到。”
謝云溪抿嘴笑著,這做生意的人就是不一樣,會說話。
姚青山看出謝云溪心情不錯,話風一轉,“這棉花屬實是好東西,要是我們北地也有就好了!”
謝云溪一聽,心里更樂了:“我們也帶了些棉花的種子回來了,預備開年播種。不過眼下形勢不好,也不知道這事兒能不能成?”
姚青山的眼睛都瞪大了:“袁大人和袁夫人也帶了棉花種子回來嗎?太好了!只要有種子,一定能種出棉花!”
北地種不出棉花,那就到南邊去種!只要種出了棉花,還愁織不出棉布嗎?有了棉布,江陵一帶布帛的優勢就能被打破。
棉布棉衣可比綢布便宜多了,舒適感也遜色不了多少,只要不瞎,一定知道選哪一種。
“我們帶了不少棉花回來,也在楓葉巷和晉州開了織坊,現在謝記布莊賣的棉花棉衣就是織坊出品的,雖然我們知道棉布棉衣是好東西,但我們對經商一道經驗不足,有許多地方還要向姚掌柜你們學習!”
姚青山早就心動了:“夫人客氣了,有什么事情只管問!”
謝云溪謝過了,“這棉布棉衣,我們是第一次售賣,不敢把價定的太高,不知道現在南邊布帛的情況怎么樣?”
姚青山還沒有回答,張蓮月出聲了:“夫人,你們的棉布棉衣價格定低了!我聽說一匹棉布才賣四兩銀子!最貴也才四兩五錢一匹!這個價絕對是低了!”
姚青山也在一邊點頭。
謝云溪佯裝吃驚:“定低了嗎?麻布和葛布,也才二三兩銀子一匹呢!”
姚青山搖頭:“麻布和葛布怎么能跟棉布相比?袁夫人,謝記布莊的棉布即便是翻一番,也絕對有人會買!”
謝云溪瞠目結舌。四兩銀子翻一番,那就是八兩銀子,換成人民幣就是一萬五千元多?
一匹棉布賣一萬多元?
她真開不了這個口!現代最好的棉布,一匹才賣幾百元。
為了與楓葉巷那邊出品的棉布差別不大,他們就挑了現代最常見的幾種純色棉布,最貴的買下來也才一百多元一匹。
“還能翻一番嗎?啊呀,是我們不懂行情,但現在已經賣了不少,恐怕不好漲價了。”
姚青山忍不住了:“袁夫人,謝記在郴州和晉州的布價是不好漲了,但是在其他地方還沒有賣,價格可以重新定!”
謝云溪沒想到這么快就要心愿得償了,連忙壓住了自己的嘴角,佯裝想了想:“可我們在其他地方并沒有鋪子……”
姚青山馬上說:“這個不難,我們姚家名下在其他地方有幾家布莊,只要袁大人和袁夫人相信我們,你們可以把棉布和棉衣放在姚家名下的布莊售賣。”
謝云溪眼睛亮了,分明心動了,“姚掌柜我們自然是相信的,不過這件事情會不會影響到姚記?我不能做主,等子虛回來了,我問問他。”
姚青山連忙點頭,這等大事,自然得袁子虛來拿主意。
他知道袁博文現在身份不一樣了,不敢貿然打聽他的行蹤,只拐著彎問了幾句。得知他軍中,再不敢問下去了。
謝云溪瞧著時間差不多了,就跟姚青山夫婦告了別。
姚青山的心情很好,已經在想怎么說服袁博文把棉布棉衣在外地的售賣交給姚家布莊來做了。
張蓮月咳了幾聲。
姚青山皺了皺眉:“今日郎中來過嗎?”
“來過了,他說琴兒的情況好多了。不過,我并沒有拿著他開的方子去抓藥。而是用了念薈姑娘帶過來的藥。”
姚青山點頭:“袁夫人醫術了得,琴兒的情況屬實好多了。”
倒是張蓮月,不僅不見好轉,臉色也更差了一些。
“你應該也讓袁夫人看一看!”
張蓮月點頭,她也覺得自己加重。倒是女兒恢復得很快。
“那棉衣不錯,既然買了,你怎么不換上?”
張蓮月笑了:“我原本是要換的,袁夫人來了,我便陪著說了會話。”
她說完,起身到里面換上了棉衣,出來的時候,一臉驚喜:“這棉衣真不錯!又暖和又舒適!”
姚青山點頭,所以他才想接下棉布棉衣在外地的售賣,哪怕是袁府吃肉,他跟著喝點湯,那也是大賺。
“梧桐巷那邊的謝記布莊和謝記糧行都是袁夫人的鋪子,你有空了,多去轉一轉。”
女人之間好說話,處久了,對他們只有好處,若是能打聽消息,那就更好了。
謝云溪回去的路上,心情也很好,姚青山看上了棉布棉衣,主動開口了。不管是兩家合作,還是借著姚家的路子,只要擴大棉布棉衣的銷售,他們都能賺不少錢。
士農工商,這里的商雖然排在社會階級的最底層,但可不能小瞧了他們。
郴州在北涼治下四個多月,大順和北涼在南北咽喉通道的泗陽關打得不可開交,南邊的許多商品依舊源源不斷運到了郴州來。這些大商賈的能耐由此可見一斑。
袁博文已經去了賀州,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謝云溪也很小心,這幾天都沒有出門。
到了晚上,她就跟袁淼見了面。
袁淼沒有看到袁博文:“爸爸這幾天在忙什么?”
謝云溪說:“還不是軍中的那些事情?北涼人已經到了西寧,局勢變化莫測,他們這些人哪敢放松?”
袁淼想想也是,“媽,你今天還好吧?”
謝云溪笑了:“我好得很,你不用擔心。你那邊幾家公司怎么樣?礦業公司的運營情況還好吧?”
袁淼點頭。至上次收到礦石后,她就在博云礦業這邊坐班了。公司的員工都已經知道興達礦廠的第一批礦石已經運到,且這批礦石含金量不低,大家工作的積極性也高漲了起來。
礦石資源短缺的問題被解決了,她也收獲了不少尊重和好感。
“那就好!馬上要年底了,你那邊棉花能不能再買一些過來?”
“好啊,這次要多少?”
袁淼現在已經把博云貿易公司那邊交給沈若臻在管,他們最近購買了不少棉花,手中也有幾家供應商的聯系方式,通常打個電話,就會有供應商送貨上門。
謝云溪報了這次需要的棉花量。袁淼記了下來。謝云溪又說:“過段時間,我們可能要把棉布棉衣賣到其他地方去,到時候就會需要更多的棉布棉衣,你這邊供應能夠跟上吧?”
袁淼愣了愣:“你們準備在其他地方開布莊嗎?北地那邊不是都被北涼攻陷嗎?你們要在他們的地盤上開布莊,會不會很危險?”
謝云溪笑著說:“我們是與其他商家合作!你爸在這邊認識了一個姓姚的商賈,走南闖北多年,家里的鋪子有十來間,在北地這里好幾個州都有。我們想跟他合作,或者借用他的渠道賣棉布棉衣。”
袁淼懂了。這當然是好事,棉布棉衣的利潤很大,光最近這段時間,他們就賺了不少,這還只是在郴州和晉州兩座城池,如果賣到更多地方去,無疑能賺到更多。
“應該沒問題,大概需要多少?我跟供應商那邊提前說一聲。”
“我們現在只是達成了初步意向,具體怎么合作,還沒有談。等談妥了,我再跟你說。”
袁淼答應了,跟謝云溪說完話,她就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沈若臻,讓他提前跟熟悉的供貨商通個氣。
忙完了這些,她揉了揉脖子,鏡子里面照出的一張臉有些疲憊。
張青云今天告訴她,曾嘉寶住進了醫院,正在保胎。
第122章 第122章 年貨
張青云今天告訴她, 曾嘉寶住進了醫院,正在保胎。
警察在找過她后,果然又去找了徐清陽, 當天曾嘉寶就住進了醫院。
她依舊無法確定杜彥明的事情是否與徐清陽有關。警察還在調查, 她不敢過多參與, 就讓張青云去查一查周晟被打的事情。
徐清陽在周群的壽宴上見到過她和周晟在一起。
她希望自己是多心了。
可如果真跟她有關呢?
袁淼皺著眉頭, 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應對。
警告,她已經做過了。
報警……需要證據。否則空口無憑, 她就是誣告。
徐清陽現在可不一般人了。和曾嘉寶結婚,他就是輝華礦業的總經理了,是輝華礦業僅次曾輝華的存在。
*
第二天,謝云溪叫來了袁歸。讓他把幾個鋪子和城外礦區以及兩邊府里的人員都統計了一下。
年底了, 她準備給這些跟著他們的人發點年貨。
今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但他們例外。光糧食和棉布棉衣就賺了不少錢。
袁歸去忙了。謝云溪又帶著念薈等人來到了姚家所住的院子。
姚青山已經出門了, 姚琴見到她們就笑了。尤其念薈,這幾天姚琴吃藥都是她在喂。姚琴看到念薈,就伸手要她抱。
加了一點兒白糖的藥水,姚琴不僅不排斥, 還挺喜歡喝。
念薈接到謝云溪的眼色后,笑著將姚琴抱了過來。
張蓮月笑吟吟說:“這孩子原本認生,但不知怎地,就是喜歡袁夫人和念薈姑娘!”
謝云溪笑著。她心里知道自己是沾了念薈的光,她雖然喜歡孩子, 但如今的情況可不敢抱孩子。
張蓮月身邊的婆子也是個機靈的:“奴婢聽說孩子的眼睛是最干凈, 她們一眼就喜歡的人,一定是福澤深厚的。袁夫人和念薈姑娘可就是這樣的人?”
“嬤嬤謬贊了,是琴兒可愛, 我們都喜歡她。”謝云溪連忙把話題轉移,逗著姚琴說話,“琴兒說對不對?”
姚琴格格笑了。
這孩子恢復得很快,只用了三天藥,呼吸就平緩了下來,嗓子里的呼啦聲也沒有了。不過,還是有痰。
逗了一會兒,謝云溪又問:“今日琴兒的藥用過嗎?”
“還沒有呢!正準備要吃!”張蓮月說。
其實她是被那天的情況嚇到了,這幾天都是念薈在喂姚琴吃藥,今天也在等念薈過來。
“讓我喂吧!”念薈說。
已經準備好水和藥的丫鬟連忙把東西給念薈。
姚琴吃了藥,張蓮月心里輕松了一大截,連咳了好幾聲。
謝云溪看著她:“姚夫人今日請郎中看過了嗎?”
先前說話的婆子是張蓮月的心腹,知道張蓮月的心思,連忙說:“還沒有!不過,齊郎中的藥,我們夫人已經用了三天,但一點兒都不見好。袁夫人醫術了得,能不能請您給我們夫人看看?”
張蓮月連忙斥責她。
謝云溪笑著說:“嬤嬤也是關心夫人。她不提,我也是要問的。你這樣咳了幾天了?”
“有十來天了!”
張蓮月原本就一直想請謝云溪出手,奈何臉皮太薄,沒敢開口,今日總算是等到機會。謝云溪的問話,她都如實回答了。
齊郎中第一天進府的時候,謝云溪就高度懷疑張蓮月是肺炎,現在更加肯定了。
看過齊郎中這幾天開的方子,謝云溪說:
“你這個病我以前也見過……一會兒我配點兒藥,讓念薈拿過來,你若是相信我,就吃幾天看看。”
張蓮月大喜,一時間眼眶都有些熱:“袁夫人的醫術我怎會不信?我的琴兒就是您治好的!我只恨沒有早一點來到郴州!”
若是她以前剛結識袁夫人就與她交好了,她的瑟兒說不定也能保下來。
謝云溪拍了拍張蓮月的手,又說:“我的藥與其他郎中的藥不一樣,最好兩種不要同時服用。吃過藥,多喝點水,一點兒不能沾酒,辛辣刺激食物最好也別吃……”
謝云溪交待了用法。
張蓮月聽得仔細,聽完后點頭:“袁夫人放心,這些我都記住了,一定遵照使用。”
謝云溪從姚家所住的院子里出來后,就去了自己的小藥房,針對張蓮月的癥狀,給她挑了抗生素和化痰藥,一樣也都碾碎了,用紙包了,讓念薈送了過去。
第二天,袁歸就送來了人員統計的名單。
謝云溪看著遞過來的厚厚一茬冊子,愣了片刻。
跟著他們的人,竟然有這么多了嗎?
她接過后翻看,袁歸在一邊說道:“碼頭那邊的宅子,我也去過了。商師傅他們一共是三十六人,名單,我也記下來了。”
謝云溪點了點頭。她都忘記了這茬。
威遠鏢局的人如今也跟著他們,賀威帶著幾個人去送信了,剩下的人都住在碼頭那邊的宅子里,那里還有十幾個袁博文留下的護衛。
這些也是跟著他們過活的人,自然也要照顧到。
“這些一共有多少人?”
“一共是一千六百六十四人。”
一千六百六十四人,人數最多的是城外礦區那邊,礦工和護衛有六百多人,幾個鋪子的員工有三百多,楓葉巷那邊的織坊和晉州那邊的繡紡加起來也有近二百人,剩下的就是晉州和郴州兩邊府里的人了。
沒想到,也就半年多的時間,圍在他們身邊的人就有將近兩千人了。
“你把這些人的身量尺碼再統計一下,馬上就要年底了,我們準備給他們置辦些年貨,其中就有一件棉衣。”
袁歸愣了一下:“是棉布棉衣嗎?”
謝云溪點頭:“對!今年大家都不容易,年底了,讓大家好好過個年!”
袁歸頓了頓,應下了。
謝云溪知道袁歸有話沒有說出口,以往過年他們也會給身邊的人發一些東西,除了銀錢,還有布帛等。
這里的布帛貴,重要性僅次銀錢。以前他們是沒辦法,但是現在他們的身后有一個豐足發達的現代世界,許多生活物資價格低廉,尤其布帛。
在袁歸看來,一件棉衣要好幾兩銀子,尋常百姓一年的收入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數。年景好或許多些,但也就只能買下一兩匹綢布。
過新年,穿新衣,那是富貴人家才有的光景,老百姓一年到頭能買一匹麻布回去自己做衣裳就算是很不錯了。
可布他們買到手并不貴,一匹也才百來元,一件棉衣也就一百多元,跟現代一件水果的價錢差不多。
她以前在醫院上班,年底發年貨,米油水果幾乎是必備。
現在她要給這些跟著他們討生活的人發年貨,發一件棉衣,可比發一件水果實在多了。
北地的冬天長,往往十月就開始飄雪了,要到來年三四月間才漸漸暖和起來,有了棉衣,這些人這段時間的日子也好過一些,還能擴大一些影響。
袁歸辦事的效果很高,只兩天就把數據送了過來。
謝云溪看了看,成年人的身量差不多。
袁歸看了謝云溪一眼,低頭說:“我統計這些的時候,他們有人問原因,我也說了,大伙都很高興,有個別的人心思不良,竟然謊報尺碼,我把他們斥責了一番。但還是有人偷偷這么做了……”
謝云溪笑了:“沒事!”
跟現代不一樣,這里的成衣售賣,價格與尺碼掛鉤,同樣款式的成衣,尺碼大的就比尺碼小的要貴。
屬實是因為這里的布太貴了。
她理解這些謊報尺碼的人,領一件大尺碼的棉衣回去了,說不定可以改成兩件小尺碼的棉衣。
這對其他布莊來說,是不能容忍的事。但是他們不一樣。袁淼在現代定做棉衣,只要是款式一樣,價格就是一樣。
況且,只要棉花種出來了,布帛的價格一定會下來,到時候這種成衣售賣與價格掛鉤的情況說不定不會再有了。
這天晚上,謝云溪就把數據報給袁淼,棉衣的款式她依舊是照著這里人們常穿的樣式所繪。
袁淼說:“媽,你要發勞保,軍大衣就可以,既暖和,又能擋風。”
謝云溪笑了:“我拿出軍大衣怎么對外面說?軍大衣的面料不是棉質的吧?即便是棉質,你覺得我們這邊的織坊能夠織出來嗎?”
袁淼也笑了。楓葉巷那邊織坊出品的棉布,她看過,跟現代織布機織出來的棉布還是比較明顯的區別。紋理明顯沒有機器織出來的整齊精致。
“珍妮紡紗機和飛梭織布機以后肯定是要改進的,改進之后應該會好一些。”
袁淼想了想,又說:“改進后做工的模式可以像棉紡廠靠近。”
“棉紡廠那是機織!”謝云溪笑著說。
“珍妮紡紗機和飛梭織布機擴大規模使用,這不就是工廠嗎?西方世界第一次工業革命就是從紡織機改進開始的,工廠取代了小作坊!農業社會逐漸進入了工業社會。”
謝云溪看著袁淼,她倒沒有想那么多,對西方那些歷史也不是很熟悉,但是也知道現代工業革命是從西方先開始的。
袁淼則是自己已經在參與企業管理,對這些逐漸熟悉了起來。
“除了棉衣,還要其他嗎?”
“粟米和黍米吧!”
現代發年貨,米油水果,三大件必備。這幾樣他們雖然都能拿出,但是對于這里的人們來說,太奢侈了。
粟米和黍米,這兩種常用的米糧,這里許多人家就吃不起,更別說油了。能夠榨油的農作物產量底下,尋常百姓根本吃不起油,一年到頭能吃幾次肉就算是很不錯了。
所以,謝云溪就準備年貨發米糧和棉衣,至于油,她還沒有想到可以替代的。
袁淼記了下來。
第二天就讓沈若臻聯系購買。謝云溪收到的時候,已經幾天過去了。她讓護衛把袁淼傳過來東西分門別類放好,正忙著,突然聽到一陣喧嘩,念薈急匆匆進來了。
瞅了周圍的人不注意的空隙,念薈低聲對謝云溪說:“夫人,老爺回來了!”
謝云溪愣了愣。
念薈又說:“剛才有許多將士進城,我看到了老爺,他騎著馬,谷雨也在旁邊!”
謝云溪有點緊張:“他們看起來如何?有人受傷嗎?”
念薈想了想搖頭:“老爺和谷雨看起來還好,進城的將士不少,我沒有看到有人受傷,不過,我并沒有看完,就回來了。”
謝云溪點了點頭。
賀州應該是拿下了,袁博文他們離開的時候并沒有聲張,現在大大咧咧回來了,那就是這件事情已經成了,不用瞞著其他人了。
賀州雖然不大,但也不小,即便是偷襲,想要一點傷亡都沒有就拿下來,幾乎不可能,傷員應該在后面,他們的行動比較慢。
第123章 第123章 促銷
謝云溪讓護衛繼續整理物資, 等到了晚上,她終于見到了袁博文。
出去了大半個月的袁博文胡渣子都長出來了,盼顧之間氣勢凌厲。不過, 洗漱過后整個人清爽了許多。謝云溪在旁邊幫忙整理。
袁博文笑吟吟看著她, 謝云溪的心情也不錯。懸在心里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他們又過了一關。
“賀州是不是打下來了?你們進城的時候, 念薈去看了。城里的人已經在傳這件事情了。”
袁博文舒展了一下手腳,坐了下來。
“沒事!讓他們傳吧。這次打賀州, 咱們并沒有費多大的勁!北涼在那里的駐兵并不多。”
有霍小北等人在南邊剿匪吸引了賀州城內北涼駐兵的注意,袁博文等人快到賀州城下了,城內的駐軍這才發現。
他們兩邊夾擊,這一場戰打得很順利, 只在攻城的動用了火/炮,城內的北涼人都沒怎么抵抗, 就讓他們破了城門,城內的清掃也很順利。
“傷亡情況呢?賀州城內怎么樣?”
袁博文說了數,又搖頭:“賀州城內遠不如郴州。”
“我們進城的時候,街上都沒多少人, 大多數門戶都管著,那些出來看熱鬧的人臉色……一言難盡,許多人衣衫襤褸,流民不少。”
“我已經讓府衙錢大人過去了。”
謝云溪對府衙的幾位大人也有印象。這位錢大人,就是當初和張時文一起從晉州到郴州的人。有郴州接管的先例在前, 想來錢大人一定會很快就能理順賀州的事情。
“送回來的傷員是不是都在安置醫棚那邊?”
袁博文無奈笑了笑, 看了看謝云溪的肚子說:“你現在可不能再往醫棚跑了。這次的傷員并不多。”
謝云溪笑了:“我不去,讓念薈帶著葉淑婉她們去看看,理論結合實際, 她們才會印象深刻。”
袁博文一臉無奈搖頭笑,摸了摸謝云溪的肚子:“這幾天他沒有淘氣吧?”
孕七月的胎兒胎動已經較頻繁了,袁博文一摸,里面就有動靜了。
謝云溪笑著說:“還好。不過,比淼淼那個時候要活潑一些。”
袁博文想起了女兒:“淼淼那邊還好吧?礦業公司那邊沒什么問題吧?”
他在離開之前傳了一批礦石過去,那是第一次,傳過去之后,第二天他就悄悄出發了。
“都挺好的,礦業公司那邊對你傳過去的礦石做了檢測,每噸含金量在15克到20克之間,第一批金子也已經完成了提純工藝。”
“這么快嗎?”袁博文很驚訝。
“現代礦石提純工藝已經很成熟了,一噸礦石差不多半個月就能完成提純工藝整個流程了。”
袁博文想到以前在城外礦區看到的場景。礦石堆旁邊的工人密密麻麻,有刀撬手琢的,有手持簸箕淘洗的,也有推磨碾石的,等等,工序復雜。一噸礦石,別說半個月了,一兩個月都無法完成全部提純流程。
“好!明天我去礦區看看,這段時間那邊應該也開采出了一些礦石。”
現代礦石提純工藝成熟,速度快。他們這邊采礦的速度就不能慢了。挖金子這事,越快越好。
“姚青山一家搬走了嗎?”
“還沒有呢。你不在的這段時間,姚青山過來了幾趟,我瞧著他像是有話要跟你說,不過都被我扯理由打發了。”
“前幾天他夫人和女兒不是都在生病嗎?張蓮月是肺炎,我給她用了藥,她拖了十來天才好。姚琴是支氣管炎,用了五天藥就沒事了。姚青山還在咱們的布莊里面買了不少棉布棉衣,我順便探了探他的口風。”
袁博文立刻來了興趣:“怎么樣?他怎么說?”
“我才開了頭,他就接上了。”謝云溪想到這件事情就笑了,“他說咱們把棉布棉衣的價定低了,晉州和郴州既然已經開始在賣,不好漲價,但是其他地方可以重新定價,他還主動提出姚家布莊可以幫忙售賣咱們的棉布棉衣。”
袁博文也沒想到姚青山會這么敏銳,一下子就看到了商機。
“他這個提議可以考慮。姚家在北地的布莊據我所知有七八家,賀州那邊就有一家,不過這次我們過去,那邊的布莊已經關門了。”
“如果真按照姚青山所說的方法合作,這個價怎么定?還有利潤分成……”
謝云溪笑著說:“這個你們去談!我瞧著他像是在等你回來,也許明天他就會來找你了。”
棉布棉衣不管定價多少,他們都不會虧。棉布棉衣在兩邊世界的價差太大了。對于他們來說,這樣倒賣,就是賺多賺少的問題。
而且,姚青山是個聰明人,以他們現如今的實力和地位,他不會耍花招,也不會獅子開大口。
“淼淼那邊棉布棉衣買到的價,我一會兒給你。楓葉巷那邊的織坊和晉州那邊的繡紡也出來一批棉布棉衣,這次干脆也拿出來賣吧。”
“這批純手工出來的棉布棉衣與現代機器出品的棉布棉衣還是有些區別,價格上面恐怕不能定一樣。”
袁博文還沒有看到這里純手工出來的棉布棉衣,但是他能想象到。現代機器碾出的糧食都比這里的糧食/精細很多,布帛這種東西肯定是有區別。
“行,我明天跟姚青山談一談。”
“對了,還有件事情,馬上就要過年了,我讓淼淼買了一批棉衣和米糧,準備給鋪子上、礦區那邊和府里的人發點年貨,東西我已經準備了。但是就這兩樣,是不是有點少?”
袁博文也知道年底發年貨的慣例,“是一人一件棉衣嗎?米糧呢?每個人多少?現在跟著咱們討生活的人有多少?”
“一千六百六十四人,包括碼頭那邊威遠鏢局的賀師傅他們。”
“棉衣呢,我打算發一人一件,尺碼由他們自己提供。米糧則發粟米,一人五升。不過粟米只有鋪子的人和礦區的人發。這兩樣加起來差不多二百出頭。咱們身邊的人不缺吃,粟米就不發了,直接發錢吧。想要什么,他們自己去買。”
袁博文想了想,兩百元出頭的年貨是有點少。但除了這兩樣,還能發什么?
不能發油,油太貴,也不能發鹽,這里對鹽的管制很嚴。即便他們有,也不能隨便拿出來。被發現私自販鹽,在大順這里可是大罪。
“那就再發點錢吧,鋪子上和礦區干活的人,年底這個月薪資翻倍!兩邊府里和商師傅他們則另外再說!”
謝云溪點頭,袁博文的辦法跟她想的一樣。發錢其實最實在了,有了錢,想要什么就可以買什么。
袁博文想的更遠。今年整個北地的日子都不好過,許多人家都沒有熬下來,熬下來的人也過得很艱難。
他們如今不缺錢,光賣糧食和棉衣棉布就賺了不少。這些利潤是北地的人們讓他們賺到的。
都要過年了,讓點利出來,讓周圍的人吃頓飽食,并不是一件難事。
“你覺得謝記糧行在年底搞一個打折銷售的活動,怎么樣?”
袁博文一開口,謝云溪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你想怎么促銷?是糧行所有的商品都打折嗎?如果價格太低,對其他糧行可是個不小的打擊。”
沒有其他糧行,光靠謝記想要撐住郴州的供應,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郴州和晉州的體量完全不一樣。
現在,又加了一個賀州。而且,賀州那邊的情況看起來也不太好。
袁博文想了想。
“米糠打八折銷售!其他米糧打九折銷售!”
謝云溪點頭。這個力度不大不小。米糠那是窮苦人家吃的,原本就不貴,打個八折,一些居無定所的流民都能買得起了。
米糠的也利潤不大,一些糧行都沒有售賣,所以米糠打八折對其他糧行基本上沒有影響。
其他米糧打九折,也沒有便宜多少,對其他糧行的沖擊并不大。
而且只有三天的打折的活動,其他糧行即便受到了影響,也影響不大。
“我聽說城外的流民也不少,城里的也有。要不要年節期間,開兩個粥棚?你也說,要過年了,讓他們也有口吃吧。”
袁博文點頭:“我明天跟張時文說,粥棚的糧食,先讓張時文在城里征集。如果不夠,咱們再補出。”
他說著,想到了進城的時候看到的情景。排隊進城的流民都快有一兩里路。
為了保障郴州的穩定,府衙和巡防營對進城的流民審核的非常嚴格,只要身份有一點兒可疑的,都卡在外面,沒有放進來。
他們拿下郴州后,一直都有流民進來,泗陽關破了后,流民更是陡然多了起來。在北涼治下的日子不好過,郴州既是北地第一重城,現在又是他們在管,北地許多人聞聲而動,都在往這邊過來。
這些人身強力壯的可不少,要是能收納到軍中,無疑能增強他們的實力。
自他們進郴州以來,軍中的士兵已經補充了不少,如今各主將麾下兵力都已經過了八百,新兵營也陸續有人加入。
現在他們不缺錢了,再增加些兵力,也養的起。想要在眼下的亂世里有更多的話語權,實力自然是越強大越好。
第二天,袁博文就把袁歸叫過來,讓他先把棉衣和粟米這兩種年貨發放下來。又商量定下來冬月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謝記糧行三天打折銷售活動。
袁歸高興說:“好,我馬上讓人把棉衣和粟米發下去。”
這件事情的風在統計尺碼的時候已經在吹了,幾個鋪子的伙計天天翹首以盼了。雖然他們每個人都已經有一件棉衣,但是棉衣沒人嫌多。家里父母兄妹好多都只有一件夾衣,冬天里,不到非不得已,連門都不敢出。
多出來一件棉衣無論給誰穿都可以,甚至有人都盤算著領到后,將里面的棉花取出來,改做成幾件家里孩子能穿的棉衣。
棉衣和粟米被搬了出去。袁博文正要去找張時文商量粥棚事宜,姚青山找了過來。
袁博文讓人上茶:“這幾天我抽不開身,連府里都沒有回來了,怠慢了!”
姚青山連忙說:“袁大人事務繁多,原是我們打擾了,這幾天幸虧有袁夫人幫忙醫治,蓮月和琴兒才能康復,我實在感激不盡。”
他早就知道謝云溪所說的是托辭了,但是他一直裝作不知道,就是想見袁博文一面。
直到昨天見到大批將士進城,他這才明白袁博文這些天不見蹤影的原因是什么了。
那可是北地十六州之一的賀州,前幾天袁子虛還坐在這里跟他談笑風生,幾天不見,人家就打下了賀州!賀州那里,可是駐守了不少北涼騎兵。
郴州商會陳會長等人對袁博文懼怕,他一直不以為然,昨天做實驚了一下,也立刻明白,他是不知者不畏懼。
想著自己心里那些算計,姚青山有些膽寒了。
袁博文淡淡笑著:“琴兒她們沒事就好。我聽云溪說,你前些時候在謝記的鋪子里買了不少東西。那謝記是云溪名下的鋪子,你以后過去,提前說一聲,看上了什么,只管跟鋪子里的伙計說。”
姚青山連忙說:“怎么能行?是我看到布莊的東西,實在是好,這才忍不住買下。袁大人和夫人眼光實在是好,這棉花和棉布屬實是好東西啊。”
袁博文笑著點頭:“我們當時看到棉花棉布,也跟你的想法一樣,所以連種子都帶過來。我聽云溪說,你覺得我們的棉布定價低了,是嗎?”
姚青山不敢抬頭,但是有些事情已經在他心里盤算了多日:“這棉布絲毫不遜色尋常綢布,尤其做成棉衣,暖和舒適。綢布在那邊,最尋常都要□□兩左右一匹,運到北地,至少十兩銀子一匹。謝記的棉布才定四兩銀子一匹……屬實低了些。哪怕翻一番,這個價也不算高的。”
“我們對這些不太了解,初始定價并沒有多想,就比著麻布和葛布來了。現在郴州和晉州已經再賣了,不好再漲價。其他地方,還沒有開始賣,云溪說,你名下的鋪子可以幫忙售賣,是嗎?那這個價,該定多少?”
袁博文說著,看著姚青山,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
姚青山早就想過這個問題,話脫口而出,“六到八兩銀子一匹,完全沒問題。我姚家在北地的布莊都可以售賣!”
“棉衣呢?”袁博文又問。
“棉衣的價也低了些。”
姚青山講了眼下保暖防寒幾種方式。貂裘皮草等之類最好,但也最貴,一般人家根本買不起,其他幾種都沒有棉衣好,他建議棉衣在原價再加一到二兩銀子。
袁博文看著姚青山,心里雖然對他報出價格很吃驚,但是也知道他說的是實情。這里的人們,冬天確實過得很難,許多人一到冬天,干脆就不出門了。
但是今年不一樣,到處都在打仗,不出門有可能就死了。北涼進城,可不管那么多,能搶的全搶了,他們殺人可不會廢話。
現在南邊的西寧都已經淪陷了,最終打成什么樣子,誰也說不好。但是糧價和布帛的價格絕對會漲。
以前二三十文一升的米糧,到了戰時,翻兩三番都不稀奇。布帛漲起來雖然沒有糧食那么兇,但是按照以往的行情,鐵板釘釘一定漲。
“那棉衣就各漲一兩銀子吧!”袁博文拍板定下了。
在原價的基礎上漲一兩銀子,相當于他們的利潤又多了兩千元左右。
“棉布棉衣在姚家布莊出售,我們謝記每匹讓利八錢銀子,棉衣一件讓利五錢銀子。姚掌柜,意下如何?”袁博文笑著問。
姚青山愣了一下:“這如何能行?這讓利太多了!”
他提出姚家幫忙售賣棉布棉衣,是想跟著袁府喝一口湯的,但昨天他已經不打算喝這口了,只要能跟袁府打好關系,就已經很好了。
郴州商會的那些人,包括會長,就在想方設法跟袁府搭上邊,搞好關系,他以前不以為然。現在再不醒悟,那就是蠢了。
要是讓商會的那些人知道袁府準備拿出棉衣棉布在其他地方售賣,一定會擠破了頭,不要一點兒好處就接下了這件事情。
袁博文笑著說:“我也不能讓你白忙一場。這件事情就這么定了。謝記布莊的掌柜現在是袁歸,你也認識他,你要多少貨,具體怎么做,你們商量。”
姚青山推了一會沒推掉,只得答應了。
一匹棉布能得八錢的利,這跟南邊那邊的行情一樣了。這個讓利當然不是隨口喊出來的。
他背心又出了一點冷汗。
袁博文又說:“我聽說姚家在賀州那邊有一家鋪子,是嗎?”
“是有一家布莊,不過北涼人進城之后,那鋪子就關了。”
袁博文看著姚青山,“姚掌柜,我這兒有件事情,還想請你幫個忙。”
姚青山嚇了一跳。“袁大人,您快別這么說,有什么事要我去做,只要是我能夠做到,必會竭盡全力。”
袁博文笑著說:“也不是什么大事,賀州的北涼人現在沒有了,那邊的姚家布莊能不能暫時賣些糧食?”
“年底了,我們謝記糧行準備在郴州和晉州進行三天的促銷活動。你們姚家在賀州的糧行能不能同時同步?”
姚青山頓了頓。
謝記糧行年底促銷?姚家糧行同時同步?這年頭的糧食可不好進來,跟謝記糧行同時同步,這不是要虧嗎?郴州城內,誰的底氣有謝記這么足?如果促銷力度太大,姚家再有錢,也不敢接。
“當然,我也知道眼下米糧的行情,糧商們買到手的價也不低,讓姚家糧行跟謝記同步,是強人所難。不過,姚家糧行在賀州促銷三天的糧食由我們謝記來承當。你看,這樣行不行?”
姚青山愣住了。
袁博文感慨說:“這年頭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啊!眼下要過年了,米糧便宜一點售賣,讓大家吃上口熱的,過個年吧。”
姚青山一時間覺得喉嚨有些堵了,連忙起身作揖行了個禮:“袁大人一心為民,姚家糧行能夠跟謝記糧行同步一起,這是姚家糧行的福氣。三天同步促銷,姚家必定做好。米糧無需謝記承擔!”
袁博文扶了姚青山一把,笑著說:“我知道姚家也不容易,你們能出鋪子和人手就可以了。米糧還是謝記來出。賀州那邊的情況跟郴州這邊不一樣。姚掌柜想要這幾天就把糧行開起來,最好先去那邊看看。”
拿下賀州后,袁博文雖然只在那里呆了一天,但感覺到那里的情況遠不如郴州,整座城池沒多少生氣,流民倒是不少,姚家糧行這波促銷,估計要拿出不少米糠。
粟米和黍米在現代賣四元左右一斤,但是米糠的價并不比這兩種便宜多少,米糠的利潤是所有糧食最低的。
第124章 第124章 年關
姚青山默默點了點頭。
袁博文站起來要走了, 姚青山突然叫住了他。
袁博文疑惑看向姚青山。
姚青山舔著臉笑著,不敢抬頭。他剛才是情急之下出聲。屬實是問題在心里埋了太久,太想知道答案了。
“大人, 我前幾日去了一趟晉州, 看到晉州的謝記糧行有一種過濾壺售賣, 屬實是好東西……但郴州這邊的謝記糧行并沒有, 不知道這東西,賀州能不能售賣?”
袁博文笑了:“這種過濾壺也是我們從海外帶過來的, 東西不多,若不是晉州那邊遇到了北涼投毒事件,我們也不會拿出來。現在差不多快賣完了。”
姚青山愣了愣,一臉遺憾。
前幾天, 他家的小廝終于買到了車票,他去了一趟晉州。被城里景象驚到了, 沒想到如今的北地還有這樣繁榮的小城。
城內人流如織,欣欣向榮。許多人家門口或旁邊搭著輕薄的油布棚子,棚子里面種著綠油油的小菜。城里的米糧比郴州便宜了許多,米糠僅售十二文錢一升, 許多流民都在排隊購買,更有一些糧商在搶購粟米和黍米等。
他也看到一直想見的過濾壺,并且買到一個帶回來。這幾天一直在用。屬實是好東西。用了過濾壺過濾的水,不僅口感更好,那燒水的壺里也不見一點水垢。
張蓮月也贊不絕口。
一兩銀子一個, 還送四個過濾芯。那壺是個整體, 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做的。他看出來起過濾作用就是那過濾芯。為了弄明白,就把過濾芯拆了一個,里面是一些白色和黑色的顆粒。他不認識。找了幾個人過來, 都沒看明白。外面那殼一樣也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
研究了幾天,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今日實在是忍不住了,這才找袁博文問。
不料,卻是這么個結果!
這么好的東西,居然沒有了?!
“姚掌柜,還有問題嗎?”袁博文仔細看著姚青山。
姚青山連忙回魂:“沒有了!沒有了!”
袁博文告罪一聲,轉身離開了。上了門口停著的車,他看著車窗外面許多駐足觀看的人,陷入了沉思中。
晚上回來,袁博文把跟姚青山談好的事情告訴謝云溪。
謝云溪說:“姚青山這人頭腦靈活,膽子也大,看到商機馬上抓住。難怪姚家的生意能夠做這么大了。”
袁博文靜靜想了一會兒,又說:“他還問了過濾壺的事情。”
謝云溪愣了愣,點頭:“他前幾天去了一趟晉州……他不會是也想做過濾壺的生意吧?”
袁博文點頭。
“這個怕是不行吧?過濾壺,那都是塑料呢!”
“所以,我跟他說,過濾壺快賣了!”
“這些東西在這里造不出來,咱們拿出來了,面對疑惑,總往海外扯……”
袁博文搖頭。
謝云溪想了想。他們拿出來的這些東西,都是情急之下的迫不得已。一些尋常百姓或許好糊弄,但總有一些人會打破砂鍋探究到底。一句海外所得,恐怕打發不了他們。
“前幾天我跟淼淼聊天,她跟我說起了從西方世界開始的工業革命,第一次工業革命就是從蒸汽機和珍妮紡紗機開始的……”
“這珍妮紡紗機,我們有了,這里的工匠應該也能做出來,那蒸汽機……這里能不能制造出來嗎?”
袁博文心里一動,看向謝云溪。
謝云溪笑著說:“我是胡亂想的,現在的科技不就是從幾次工業革命開始的嗎?在此之前,西方跟這里應該沒有多大區別吧?都是農業社會。既然他們是這樣發展起來的,這邊是不是也可以試一試?咱們有淼淼幫忙,應該要不了多長時間吧?”
袁博文的眼睛亮了,想了想,點頭。
很快就到了跟袁淼見面的時間。
袁淼看到鏡子里面的袁博文很高興:“爸,你這些天都在忙什么?”
袁博文笑著說:“爸爸出了一趟遠門。”
袁淼知道父母有事瞞著自己,她毫不客氣揭穿:“你們又再騙我!這十幾天肯定不是出遠門這么簡單!你們越這樣,我越擔心!”
袁博文陪著笑。謝云溪笑著說:“你爸爸確實出去了一趟,他們這些天去了賀州,賀州在郴州的東邊,也是北地十六州之一,他們打下了那里。”
袁淼心里一緊,連忙問:“順利嗎?沒有人受傷吧?為什么突然要打賀州?”
話一出口,她就想收回來。拿下一座城池,怎么可能沒有傷亡?
袁博文笑著說:“這場戰很順利,傷亡也不大。”
至于為什么要打賀州,他忽略過去,并沒有回答。
袁淼松了一口氣:“以后有事,你們不要瞞著我了!你們越這樣,我越擔心!”
她發現父母有時候還是把她當小孩一樣。一些事情,不到最后,都不告訴她。
袁博文連聲說好,謝云溪也做了承諾。
袁淼的氣消了一些,又問:“爸,你們為什么要打賀州?賀州那邊情況怎么樣?”
瞞不住了。袁博文把賀州的情況簡單說了一遍,也告訴袁淼,他們之所以拿下賀州,也是因為局勢變化。
現在南邊打起來了,他們要趁機爭取更多的說話權。跟在北涼人后面打不妥,朝廷那邊有一個霍云澤在,他們不可能拿到好處,所以,他選擇自己打自己的,另開一局。
袁淼聽了,心情也激蕩起來。她雖然知道北地十六州的面積不小,但是沒有看過地圖,對于到底有多大,各州縣處于什么位置,也沒有印象。不過,這些并不妨礙她對亂世的理解。
亂世紛爭,靠的就是實力說話。誰的實力強,最后無疑也能得到最多。
“爸爸,你們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但是,你們一定要讓我知道!”
袁博文又連聲說好,看到袁淼氣消了,他又說:“淼淼,你找些西方近代史的書籍傳過來我看看,尤其工業革命和發展的書籍。”
袁淼答應了:“爸,你不會是想復制西方世界工業革命的道路吧?”
袁博文笑了:“拿來主義不能持久。不過西方世界工業革命歷經的年代不短,我們即便是想復制,時間上也不容許。你先找些書籍我看看。”
完全復制不可能,但是可以借鑒。
先前他們覺得留在這里的可能性不大,所以遇到問題,幾乎都采取了簡單粗暴的辦法解決。
北涼圍城,他們就讓女兒傳了連/珠/弩過來。泗水河有毒,就把現代的凈水設備等弄了過來。關正一死,北涼大軍要來了。他們又拿出現代化軍/械機器等。
但是,現在形勢變了,南邊打起來,也不知道會打成了什么樣,說不定他們會這里呆上好幾年。那就不能再像先前那樣了,得往長遠里想了。
他也得收斂收斂了。
好在他們從現代拿過來的東西,在這里被廣為流傳的不多。
一個過濾器,知道的人不多,泗水河的毒經過檢測,已經測量不到毒素后,他們就停止了使用,機器現在就在晉州那邊碼頭旁邊的宅子里。
那邊的宅子里還有幾輛車,和一些現代化軍械等。商遠和威遠鏢局的人一直住在那里,那里還有一隊護衛。
這些人都信得過。
過濾壺不能賣了,姚青山絕對不是第一個對這個感興趣的商人,好在這里的人現在應該絕對造不塑料制品。
那過濾芯里面是一些活性炭和離子交換樹脂等,估計他們也認不出來。
賣出去的并不多,一句海外帶過來完全可以遮掩,如果真有人跑到他面前打破砂鍋問到底,到時候他再捏造個地方。
現代化軍械,已經威名在外了。
這次打賀州,他準備充分,結果才炮轟了幾下,賀州城里就沒多少動靜了,進城清掃的時候,城內的北涼駐兵見到他們,臉色都變了,不再像以前一樣猛沖猛干了,而是調頭就跑。
這次反而是騎射營和長槍營的人立了大功。
對現代化軍械感興趣的人一定不少。好在他對這一塊一直管理的很嚴,整個神器營的人幾乎都出自晉州,而且知根知底,大多數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人。
軍中其他營將士幾乎都沒有摸過現代化軍械,外面的人更是不用說了,連打聽都受到了限制。
先前拿出去的發電機等也都收了回來,放在了神/器營專屬的倉房里面。
神/器營現在在外面的形象是神秘且異常強大,這也是一種威懾,壓住了一些蠢蠢欲動的人。
但是車輛就有點麻煩了,尤其開通的班車,對晉州和郴州的影響很大,府衙的人肯定不愿意停下來。
停不下來,那就得讓人知道這東西是怎么來的。
工業革命,蒸汽機,蒸汽火車,現代燃油車,這個跨越有點大。
不過,他們的背后不僅僅有一整套工業革命發展的經過,還有無數后來人總結的經驗。
也許可以在并不長的時間內在這里生產出汽車來。
袁淼也想到了同樣的問題:“我前幾天還跟媽媽說,你們的織坊和繡紡可以合并,改成工廠模式。”
袁博文點頭:“這個是可以試一試。不過,最好等棉花在這里種出來之后再開始。”
棉花種出來之后,原材料的問題就解決了。
紡紗機和織布可以在現在的基礎做一些改進,這些都有原件可以參考。
至于工人,現在北地這里流離失所的人太多了,只要給口吃的,會有數不清的人過來。工人不用擔心。
“我昨天聽你媽說,礦業公司那邊第一批提純的金子已經出來了?怎么樣?純度是多少?”
說到這個,袁淼就笑了:“99%,足金。已經有提純出來了二十多斤黃金!”
二十多斤黃金,那就是五百多萬,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現代礦石提純工藝確實先進!”袁博文感慨,“礦業公司那邊的礦石現在還有多少?”
“差不多還有四五千噸的樣子。”
那就是還能出一百多斤黃金!
金礦開采,確實來錢快!
袁博文想到今天在礦區看到的礦石,“我今天去礦區那邊看了看,目前那邊已經又開采出來了差不多六七百噸的礦石,等再積累一些后,我一起傳給你。”
“不著急!”袁淼笑著,“礦業公司那邊現在的礦石至少好幾個月才能提純完成。”
傳過來的礦石含金量很高,整個礦業公司氣氛都不一樣了。員工們都在說,即便是代工,礦業公司這一波也能賺不少。
大概是她給大家帶來了希望,公司的員工對她的態度也發生了很大變化,由先前的懷疑,到現在尊敬了許多。
跟袁淼說完話后的第二天,袁博文就去晉州,他先到了糧行,糧行里面正在發放年貨,幾個鋪子的員工代表都過來了,看著院子里堆放的米糧和棉衣,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
袁歸主持發放,先叫了謝記當鋪的掌柜。
“于掌柜,當鋪一共是十二人,每人一件棉衣,五升粟米,東西都這兒。”
于掌柜有些年歲了,身上穿著的夾衣還是去年的,過來的時候,臉上都笑開花。簽了字,就去摸棉衣,一邊摸,一邊點頭:“這棉衣好!這棉衣好!”
跟他一起來的伙計早就眼饞上了,他身上穿的夾衣還是前年的,年輕人,長個兒快,現在他手腕都露了一大截出來,手上都是凍瘡。
他要摸棉衣,被于掌柜拍了一下手,他笑著說:“掌柜的,我的棉衣能不能先拿?”
于掌柜回頭伙計一眼,見他的臉都有些青紫了,點頭許了。
“拿吧!”
他讓伙計報了尺碼后,抽了一件棉衣出來,遞給伙計。
伙計立馬穿上了。院子里其他人都看著,眼睛都有些直了。
“這棉衣真好!看著就暖和!”
“那是!我們謝記的東西就沒有不好的!”
“這棉衣在布莊可是要二三兩銀子呢!”
袁博文在影壁那兒看到這一幕,輕咳了一聲,袁歸聽到動靜回頭,見到是袁博文,連忙過來了:“老爺!”
其他人也紛紛招呼上了。
袁博文看了看發放的年貨。粟米跟糧行賣的一樣,棉衣蓬松柔軟,一摸就知道里面的棉花不少。應該是妻子和女兒特意交待過,做的很厚實。
他問穿上新棉衣的伙計:“怎么樣?暖不暖和?”
伙計連連點頭:“暖和!很暖和!”
袁博文笑了,拍了拍伙計的肩膀,讓袁歸把手頭上的事情交給其他人,兩人一起來的糧行的倉庫。
“過濾壺還有多少?”
袁歸回話:“不多了!老爺,我正要跟您和夫人說,郴州那邊許多人專程過來購買過濾壺。那邊的糧行要不要也開始售賣過濾壺?”
袁博文搖頭:“不用了,把這邊剩下的也全部收起來,以后都不賣了。若是有人問起,你們就說,已經賣完了。如果有人覺得手中的過濾壺沒有了過濾芯成了廢物,謝記糧行可以回收。回收的價格壺和已經用過的過濾芯都是一錢銀子。”
袁歸一句話都沒有問,應下來了。
袁博文又去了碼頭那邊的宅子。把過濾器傳給了袁淼。
謝記糧行的促銷活動提前好幾天就掛出了告示。到了活動的當天,糧行門口排起長隊,許多流民連夜就開始排隊了。粟米和黍米他們買不起,但是十文錢一升的米糠問題不大,大不了幾家人一起購買。
一升米糠可以讓一家五六口人吃上好幾天了!往年的米糠都比這個價高了!
謝記糧行也料到了購買米糠的人會有不少,單獨支出了一個攤面。有買到的流民開袋看了一眼。袋子里面的米糠一點兒霉味都沒有,反而散發著一股米糧的清香。肉眼可見米多糠少。
他忍不住抓了一把出來,周圍的人許多都看到了。
“這米糠真不錯!”
“那是!你們也不看看謝記的東家是誰!”
有人問,有人答,袁大人幾個字很快就在人群里傳開了。
第125章 第125章 反了
念薈把在街上看到的這一幕告訴了謝云溪。
謝云溪笑了, 心里卻在感慨,在現代喂雞喂鴨的米糠在這里都是好東西了,十文錢一升售賣, 還都在說便宜, 這個價換成人民幣, 那也是二十元左右了。
一升也就三斤多一點, 三斤多的米糠賣二十多元,他們賺得不多, 但也在賺。
這里的糧食產量太低了,局勢又不好,人活得還沒有現代的牲畜好。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啊。
她把整理好的紅包給念薈:“明天軍中有一趟車去晉州, 這是晉州那邊府里和碼頭那邊宅子里的紅包,你帶過去分給他們, 一人一個,上面都有名字。”
念薈接過了,笑吟吟曲了曲身:“我替他們謝過老爺夫人了!”
謝云溪笑著擺手,又交待了一些事情。過年了, 既要開心,也要安全,兩邊府里都一樣。念薈應了下來。
轉眼年過去了,初八這天大太陽出來了,郴州城內人流如織, 袁博文換了裝束陪著謝云溪也在其中, 兩人在一眾護衛暗中擁簇在街上轉了一會兒,又上了城墻。
北地的初春依舊一片荒涼,蒼茫茫大地看不到一點兒綠色, 城外的流民排隊進城連綿了數百米,北風呼呼吹來。謝云溪一時間有些恍惚,去年逃難時,他們也跟城下的流民們差不多,不過后來,他們卻去了晉州。時局變遷,最終還是來到郴州。
念薈眼尖,低聲說:“夫人快看,那邊是不是有車過來了?”
袁博文也看到了,他皺了皺眉。這時候有車過來,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果然,沒一會兒,親衛隊長連虎過來了。軍中有緊急軍務。
謝云溪笑著說:“你去忙吧!我一會兒就回去。”
袁博文有些愧疚,謝云溪整個孕期,他陪伴在身邊的時間不多。尤其來到郴州之后,幾乎每天都在早出晚歸,一連出去大半個月的情況也有。
好不容易逢了過年,今天才陪著逛了一會街,事情又來了。
他替謝云溪攏了攏斗篷:“我先去看看,如果事情不要緊,我一會兒就回來了。”
謝云溪點頭。袁博文走了。但謝云溪在郴州城墻上走了一個多小時,袁博文也沒有回來。她于是明白了,一定是又出了大事。
謝云溪不再等了,回到府衙,心里也安定不下來,但是袁博文直至轉鐘也沒有回來。她熬不住了。
睡了一會,迷迷糊糊中感覺旁邊多了一個人。轉過身,看到是袁博文,謝云溪的睡意沒了。
“怎么這么晚了才回來?軍中出了什么事情嗎?”
袁博文的手伸了過來,一片冰涼,眼睛睜著:“云溪,朝廷要和談了。”
謝云溪吃了一驚。
袁博文的臉和他的手一樣冰涼,鬢角的頭發結上了霜花,唯有呼出的氣有些溫度:“賀師傅回來了,他把信送到了。嶺南關家的關軒給我們寫了一封信,說朝廷要和北涼和談了,準備將北地十六州割讓給北涼……”
謝云溪懷疑自己聽錯了:“割讓北地十六州?”
袁博文點頭:“除此之外,應該還會有一些賠款……”他頓了頓,“關軒說,北涼的使者提到了我,我也在朝廷和北涼和談內容之中。”
謝云溪喘不過氣來了。
關正過世后,莊靜給嶺南關家去了一封信。關家是嶺南一帶的世家大族,如今的家主正是關正嫡親的兄長關軒。
袁博文也想跟關家搞好關系,便把關正去世的實情寫在信里,讓威遠鏢局的賀師傅他們一并送去了嶺南關家。
時隔兩個多月,關家的回信居然是這個!
朝廷要和談,而他們居然也成了北涼和大順和談的籌碼!
謝云溪一把回握住了袁博文的手:“我們離開這里!海邊的那艘游輪我已經會開!有念薈和天鳳她們幫忙就可以了!”
袁博文緊了緊謝云溪的手,默默看著頂上。
他看到嶺南關家的回信時,反應并不比謝云溪冷靜。
他也沒想到朝廷會在這個時候和談。兩國之間戰起,會有和談,這并不是一件稀罕事兒。邊打邊談,都是常有的事情。他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么快。
北涼大軍南下僅僅一個多月,大順居然要和談了!而且還要割讓北地十六州!而他居然也上了兩國的談判桌!
北地十六州!差不多是大順王朝四分之一的國土面積了,這里雖然遠不如江陵一帶繁榮昌盛,但礦產資源豐富。民眾也有數百萬。就這么割讓給北涼?!
北涼大軍攻陷了西寧之后,雖然推進的速度不慢,但沿途也遇到了許多抵抗。而且,各路的勤王軍隊也在聚集。朝廷居然這么快就慫下來了!要割地賠款了?!
至于他……關軒在信中語焉不詳,只是說北涼的使者提到了他,至于大順朝廷怎么處理,關軒并沒有提及。
但他能想到朝廷的答案。
他們連北地十六州都準備割讓了,他又算個什么東西?
既不是舉足輕重的勛貴,也不是根深葉茂的世家出身。一個小小北地舉子,許是有些奇才,但與兵臨城下的危機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北涼的使者提到他。能說什么好話?無非是對他這個人又愛又恨,既想要他拿出來的那些好東西,又恨他在北地這邊一再壞他們的好事。
他落到了北涼人手中,能有什么好結果?
他看到信時,差點都想掀桌了。努力掙扎了這么久,原來也不過是權貴們的盤中餐!
“我把這件事情跟各營的主將們說了。”
謝云溪心里悲涼且震動,但也知道此刻最難受的人是袁博文。她握著袁博文的手問:“他們怎么說?”
袁博文回想今天營帳里的一幕。
他看完信后,一個人坐了良久,想到了早已準備好的船,心里漸漸平靜了下來。讓谷雨把各營的主將們都叫了過來。
大過年的,主將們進來的時候臉上還帶著喜氣。
外面的日子都不好過,但他卻掙了些錢,對這些跟著自己一路搏殺過來的人,他在年前也大方了一回。
“大人,今日叫我們過來,是有何事?”黃崢一向沉不住氣。
他看了黃崢一眼,黃崢臉上的笑漸漸有些諂媚。上次拿下賀州時,騎射營立了大功,也因此封賞最多。
“我剛得了信,朝廷要和談了,準備割讓北地十六州給北涼。”
黃崢愣了一下,懷疑自己聽錯了:“什么?朝廷要和談?準備割讓北地十六州?”
他點頭:“信是嶺南關家的家主所寫,應是確證無疑。”
主將們面面相覷,臉色全都變了。
黃崢破口大罵:“我艸ni媽的!老/子們在這兒拼死拼活,朝廷的那幫王八蛋竟然要割讓北地十六州?!他/媽/的!這些王/八/蛋平日里一個個耀武揚威,到了這個時候,竟然要賣了老/子們!”
“是誰要和談的?要叫老子知道,定然不會輕饒了他!”
主將們好幾個都是北地本地人,此刻臉色尤其難看,就連一向沉穩的輕步兵營主將也一臉忿忿不平,猛然拍了一下茶幾:“這么大的事情,還能是誰定下的?”
黃崢也想到了,氣得呼吸都不通暢了,一腳踢翻旁邊凳子。
斥候營的主將嚴云楓也罵了起來:“他/媽/的,這些王/八/蛋把老子當什么了?說賣就賣了!他們一句話,北地多少人得家破人亡!”
割讓的土地,原住民怎么安置,這些也都是有先例的。條件好的,舉家往內地遷移。但大多數人家都會留下來,畢竟根在這里。留下來的這些人在異族的統治下,日子可想而知了。
舉家往內地遷移的,沒有了根,那日子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至于他們這些軍中的人,結果只有可能會更慘。北涼一路南下,對反抗激烈的,殺戳也最狠。郴州遭遇屠城,也是因為這里抵抗了好幾天。
他們要殺雞儆猴!
但論北涼在哪里吃的虧最多,毫無疑問,就是在他們的手上。
大家都有家小,基本上都是北地本地人,且大多數都是晉州人,家小親戚朋友,也幾乎都在晉州。
若是晉州落到北涼人的治下,結果可想而知。
江虎突然站了起來:“干脆反了算了!朝廷不把咱們當人,這么輕易就把咱們賣了!不顧咱們死活!咱們不聽他們的!自己干!反正都是死!豁出去了,干他/娘的一把!”
主將們都看向了江虎。袁博文也吃了一驚,他沒想到,平日里看起來溫吞吞的江虎居然說了這么一番話。但很顯然,他的話讓很多人都心動了。
黃崢眼睛都亮了:“對!干脆反了!干/他/娘的一把!”
一向不怎么吭聲的霍小北看了袁博文一眼,也站了起來:“朝廷不管咱們,咱們落到北涼人手上,絕對都活不成!既然如此,干脆反了!我看那些北涼人也不過如此!咱們跟著袁大人,未必干不出一番事兒來!”
他的話讓許多人都看向了袁博文,眾人眼睛里的光也越發明亮了。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無數次陷入絕境,都是上面坐著的人帶著他們走出來。如今的他們不僅突破了北涼騎兵的困守,還拿下郴州和賀州,在北地這里已經站穩了腳跟。
憑什么讓出去?
北涼一路南下,朝廷并沒有往晉州派一兵一卒支援,如今一句話,就想定他們的生死嗎?
憑什么?
北涼騎兵的厲害,他們又不是沒有領教過!怕什么?上面坐著的人已經帶著他們在北地這里站穩了腳跟!朝廷不要他們了!他們自己干!跟著上面坐著的人,未必拼不出一番前程來!
輕步兵營主將的臉色已經好多了,但眼睛里的火已經燒了起來,頻頻看袁博文,一會后,欠了欠身,恭敬說道:“大人,您說句話,該怎么做?大家都聽您的!”
營帳中的喧鬧瞬間平息了,看過來的眸子各個炙熱。
袁博文有點懵了,他把主將們叫過來,是想讓他們心里有數,早做打算。
他在海邊有一艘船,這些天妻子一直在摸索,他也到船上看過幾次,自認學幾天,應該問題不大。船也并不大,只能乘坐兩三百人,但是他要再買,也是一兩天的事情。
關家來信,說朝廷已經打算和談,他毫不懷疑這件事情的真實性。關正的死,嶺南關家肯定也很生氣。
信雖然是快馬加鞭帶回來的,但路上肯定還是耽擱了一些時間。說不定這會朝廷已經跟北涼談上了。但是即便是談上了,有些細節也沒有那么快定下來。
這些緩沖時間,他可以帶上自己想帶走的人。但軍中的人,絕對不可能全部都帶走。所以,他給大家透個信,讓大家好早做準備。
結果,怎么變成了這樣?
造反!他可從來都沒有想過!
第126章 第126章 安排
“大人!反了吧!咱們如今已經拿下郴州和賀州, 在北地站住了腳跟,何懼北涼和朝廷?只要他們敢來,咱們就敢打!”江虎又道。
“對!反了吧!大人!那些北涼人咱們又不是沒打過!還怕他們嗎?”
“大伙都聽您的!您說句話!怎么干?”
袁博文看著下方一張張臉, 心里也漸漸熱了起來。
他現在離開這里, 雖然不難, 但實在有些舍不得。城外的金礦才挖了一點點, 楓葉巷的織坊也才開始運作,他腦海里關于工業革命的想法也都建立在目前的情況之下。這些可都是好不容易才弄到的, 就這么不要了,想要再擁有,未必有機會了。
而且,他們離開這里, 去往哪里?他和謝云溪都沒有計劃。海的那一邊到底有什么,他們也不知道。
而在北地這里, 他們已經占住了三州之地,地盤雖然不大,但是也能挪了挪身,無論是對上北涼, 還是大順朝廷,都能抵擋一二了。
更別說,他們夫婦的背后還站著一個科技發達,武器先進的現代社會。
干一把,好像并不是不可以!
“大人!”黃崢見袁博文一直不說話, 著急了。
袁博文抬了抬手, 黃崢立刻不說話了。其他主將們也都安靜了下來。
袁博文迅速壓住了心中的激蕩,看了一圈底下的人,眸子幽靜沉著。
即便是要自己干!也不能輕舉妄動!
“嶺南關家的信在路上已經耽擱些時日, 朝廷這會必然已經與北涼在接觸了。割讓北地十六州的消息傳到這里,還有些時日。咱們不能坐以待斃!”
主將們紛紛點頭。
袁博文又說:“沔州僅次郴州,且礦產豐富,是出銅鐵最多的州府,整個北地大半冶鐵都出自那里。咱們要盡快拿下那里!只要拿下了沔州,就掌握了近乎整個北地冶鐵,軍中的兵刃也再不用發愁了!”
江虎心里一跳,悄悄看了看旁邊的輕步兵營主將,兩人的眸子一樣火熱,都明白了袁博文的意思。
黃崢和霍小北也跟著點頭。
袁博文起身,來到沙盤旁邊,主將們也都圍了過來。袁博文看了一會后,點了霍小北的名。
“長槍營有一半人馬還在賀州,霍副將即日就出發,趕到賀州去。步兵營和騎射營明日出發,往雞公嶺方向靠近沔州……”
三路人馬派了下去,領到命令的主將們都應下了。黃崢久久沒有聽到想要的答案,臨到出去了,忍不住又喊了一聲:“大人……”
江虎見狀,連忙把他拉了出去。
到了營帳外面,黃崢甩開了江虎的拉扯:“你拉我做甚?到底反不反?大人還沒有說呢!這事可容不得含糊!”
江虎笑了:“你說你!急什么?”他悄悄附在黃崢的耳邊說:“袁大人都要拿下沔州了,還提到了冶鐵,你還不明白嗎?”
黃崢依舊皺著眉頭,江虎恨鐵不成鋼,又悄悄說了幾句話后,黃崢茅塞頓開,眼睛一下子亮了。
江虎又沉下臉色道:“這事非同小可!袁大人不說,肯定有袁大人的理由!你可千萬不能吐露風聲!”
黃崢心里雖然火熱,但也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眼睛發亮,捏了捏拳頭:“你只管放心!我還沒那么蠢!”
說完,他大步流星走了。
江虎笑著搖了搖頭,也離開了。
袁博文坐在營帳中,久久沒動。造反這類的事情,他從未干過。雖然打定了主意,面對其他人時,他尚且能夠穩住,但現在周圍沒人了,他有點沉不住了。
這件事情一旦做了,可不是他一個人的生死,身邊所有的人都會卷入其中。而且,只能一往無前,再也沒有退路了。
他靜不下來,干系太大了。想了一會兒,又來到沙盤旁邊,看了良久。天黑了,谷雨進來了,悄悄點了燈,又出去了。
更聲敲過,袁博文這才驚醒,時間已經很晚了。
他披上了斗篷,讓谷雨牽了馬來。回去的路上,還在想這些事情,兩鬢染上了霜花,也沒有注意到。
謝云溪聽袁博文說了軍中主將們的反應,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袁博文沒有想過造反,她也沒有想過。最多也就想到了一走了之。
造反,事情太大了。一旦開始,就沒有退路了。
但如果就這么離開,她心里也有不甘。
“云溪,我已經讓霍小北今日就去了賀州,明天,步兵營和騎射營也會出發,我們打算盡快拿下沔州!”
謝云溪心里又驚了一下。
“我已經決定了,不走了!在這亂世里爭一爭!”袁博文說著,想到了現代世界的太平富足,心里的火又蓬勃燒了起來。
謝云溪看著袁博文,將另一只手放在了兩人相握的手上:“好!我們一起!”
既然不甘心,那就拼一把!
袁博文心里一暖,也將另外的一只手搭了上來,看著謝云溪笑了。
“要不要跟淼淼說?”
決定下來后,謝云溪倒是平靜了下來。
袁博文想了想,搖頭:“先不告訴她,免得她擔心!”
謝云溪點頭。
袁博文又說:“明天,我打算去找姚青山,咱們的棉布棉衣不能局限在北地這里,得往南邊銷了。商師傅他們現在都過來了,我想請他們出動,一起跟著姚家的商隊出發。”
“朝廷要割讓北地十六州,咱們之前在這里所做的一切,必須要讓世人知道!北地十六州并不是全部都落到了北涼手中!這里依舊有人在拼命!”
他說著,聲音漸漸冷冽。
謝云溪默默點頭。她也想到這些日子以來犧牲的人。他們應該被這里的世人記住。
大順朝廷只想到北涼大軍即將兵臨城下的危機,卻將北地這里依舊在奮力拼殺的人們置之腦后。朝堂上的一句割讓,背后是無數冷卻的熱血和徹骨的絕望。世人應該看到這些,應該明白他們之所以不愿意再聽從朝廷的命令,這些就是原因。
他們即便是要造反,那也要師出有名!
這天晚上,兩人都沒有睡好。同樣沒有睡好的還有莊靜等人,莊靜也接到了嶺南關家的信。看完信中的內容后,莊靜慌了,問送信的人:“大爺還說了什么?”
送信過來的是嶺南關家家主關軒身邊一個得力小廝,姓關名許,他回道:“大老爺讓二夫人早做打算,朝廷準備和談的消息,不日就會傳開!”
莊靜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她明白關軒把得力小廝派到這里來,是準備帶著他們回到關內。
可就這么走嗎?莊煒如今還擔著晉州府衙事務,雖然沒有名份,只是因為袁子虛下的令,但晉州民眾對他很是愛戴。他多半不會答應跟著他們一起離開。
還有娘和嫂子,景鈺和景和。兩個孩子在北地生在北地長,讓他們就這樣離開故土,他們肯聽嗎?
可如果不離開,他們還有活路嗎?
莊靜六神無主:“袁子虛知道和談的事情嗎?”
關許低頭回道:“大老爺給袁博文也寫了一封信。”
那就是袁子虛也知道和談的事情。
莊靜心里安定了一些。
袁子虛既然知道了,想必一定會有對策。
關許又說:“大老爺讓二夫人切勿去找袁博文商量去留一事。朝廷對袁博文另有安排。”
莊靜吃了一驚,不禁問道:“什么安排?”
關許搖頭:“大老爺讓二夫人不要打聽。”
莊靜愣住了,原本安定下來的心緒徹底亂了。
不能跟著袁博文夫婦一起行動?就他們一家走嗎?這……能行嗎?
莊靜坐不住了,打發了關許,來到莊府。
周氏見到莊靜,笑吟吟說:“我剛才還跟娘提起你們,這幾日天氣都不錯,要不我們一起去城外看看吧?我聽說府衙掛了幾塊地要賣,就在城南十里坡那邊。”
前不久周氏得知晉州許多人都在郴州這邊買了宅子和地,她也心動了,在挨著紫云巷的楓葉巷也買下一棟宅子。年前一家人,除了莊煒,都搬了過來。
莊煒擔著晉州府衙事務,仍然住在晉州。好在晉州和郴州之間有班車,想要過來,也就一個多時辰的事兒。
莊老夫人的精神也很好:“你今日過來,怎么沒有把景鈺和景和一起帶過去?大過年的,你別把他們拘得太緊。”
莊靜心里亂麻一樣,一點閑話的心思都沒有:“娘,嫂嫂,我有要事跟你們說!”
周氏吃了一驚,這才發現莊靜的臉色有些不對勁。她看了莊老夫人一眼,莊老夫人臉上的笑已經沒有了,點了點頭。周氏會意,讓身邊的人都出去了。
“關家大爺來信了。他說朝廷要和談了,準備割讓北地十六州給北涼!”
周氏驚得一下子站起來:“什么?朝廷要和談?還要割讓北地十六州給北涼?怎么會這樣?”
莊老夫人的臉色也變了:“你嚷什么……靜兒,信中到底怎么說的?你仔細說來!”
莊靜把信中內容又說了一遍。
周氏慌了神:“怎么會這樣?北地十六州,那么多人呢!怎么能割讓給北涼人?我們怎么辦?是不是馬上要走?老爺那邊是不是要讓他趕緊回來?”
“你慌什么?”莊老夫人低聲呵斥了一句,但她自己也有些亂了,“信是誰帶回來的?袁大人知道嗎?”
莊靜把關正出事后,自己寫了一封信交給了袁博文,讓他派人送去了嶺南關家,以及嶺南關家那邊今日回信的情況一并告訴了莊老夫人和周氏。
“關家大爺真的說朝廷對袁大人另有安排?”莊老夫人問。
莊靜點頭:“大爺還讓我們不要打聽袁子虛的事情。”
周氏一頭霧水:“朝廷對袁大人另有安排,這件事情為什么不能打聽?”
莊老夫人嘆了口氣:“木秀于林,風必摧之!袁大人的麻煩來了!”
莊靜看了莊老夫人一眼,她跟莊老夫人的想法一樣。袁子虛太過炫目了,尤其他拿出的那些東西,終于給他自己招來了麻煩。
“母親,大爺讓我們早做打算!”
莊老夫人又嘆了口氣:“這世道一步步將人往絕路上逼啊!”
莊靜心里也滿是悲愴。北地還有這么多的人在拼命,朝廷竟然打算將整個北地十六州都割讓給北涼!
“我老了,不折騰。你們打算怎么做?”
莊靜心里依舊亂麻一樣,想了又想:“我……我想再等等!”
莊老夫人點頭:“好!再等等!”
周氏不明所以:“還要再等等嗎?事情傳開了,咱們還能走得了嗎?”
“走不了,那就不走了!袁大人都沒有動,咱們慌什么?”
莊靜的心里也漸漸安定了下來。袁子虛既然知道和談的事情,肯定不會坐以待斃,軍中還有這么多人,大家都沒有動,他們慌什么?
如今晉州軍掌控了晉州郴州賀州,朝廷想要和談,想要割讓北地十六州,他們一定要聽嗎?袁子虛那么聰明,又怎么會料不到北涼對他恨之入骨,又垂涎欲滴?他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他先拿下郴州,后又拿下賀州,如今已經在北地站穩了腳跟,這是他早就想到了會有今日的事情,這才提早布下的局。
如此深謀遠慮,她跟著一起,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不過,瑋兒還在晉州,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得派個人跟他說一聲。”
莊靜點頭:“明天早上的班車,我讓人帶一封信給他。”
第二天一早,袁博文就去找姚青山了,謝云溪起來的稍晚,把庫房的賬看了看。棉衣棉布雖然有些庫存,但是這些是準備在布莊售賣的,現在他們準備往南邊銷售棉布棉衣了,這些庫存就不夠用了。
到了晚上,袁博文回來了。
謝云溪連忙問:“姚青山同意了嗎?”
袁博文點頭:“我只提了個開頭,他的眼睛就亮了,這件事情咱們不找他,他也會來找咱們的。”
謝云溪感慨:“姚青山確實很有經商頭腦。”
“你們談好了,這次帶多少棉布棉衣嗎?姚家的商隊有多少人?他們準備走水路還是陸路?”
袁博文拿出一本冊子,遞給謝云溪:“我把你上次的貨單給他看了,他圈了幾樣出來,把量也記下來了,你看看……”
“這次姚青山準備親自帶隊,我讓他帶上商師傅等人,他也同意了,這次商隊共有一百多人。”
“一百多人的商隊,算不上很大,過關的時候可能會有些麻煩,但是這次姚青山準備走水路,沿途的這些麻煩,對于他們來說應該不是什么大事。”
袁博文說著,想到了以前在南邊的見聞。這次他讓商遠等人出動,賣棉布棉衣是其一,最主意的目的是要把朝廷和談的事情攪得天下皆知。他要讓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們造反,那是迫不得已,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
師出有名,這反才造的有底氣。
第127章 第127章 暴斃
謝云溪將姚青山需要的棉布棉衣數量記了下來, 等到和袁淼見面時,她就把這些報給了袁淼。
袁淼覺得奇怪:“年前你們不是要了一批棉布棉衣嗎?這才過去幾天,那些都賣完了嗎?”
謝云溪笑著說:“沒有呢!我今天報給你的這些是準備往南邊銷的。姚青山要帶著商隊南下了, 我們跟他商量好, 讓他把棉布棉衣帶到南邊去賣。”
袁淼明白了。
這當然是好事, 父母那邊的布帛太貴了, 即便是紡織業發達的江陵一帶,布帛的價錢也不便宜, 跟現代完全是兩個緯度。能掙錢的事情,沒有人會不樂意。
“往南邊銷?價格定好了嗎?”
“沒定死,南北商貨往來,一般會加價兩成成左右, 不過,最終還是要當地的市場的行情。”
袁淼在心里過了一遍。加價兩成, 也就是四兩銀子一匹的棉布運到南邊,差不多要賣到五兩銀子一匹!
五兩銀子,那就是一千元左右了!
她心里驚嘆。一千元左右一匹棉布!但想到父母那邊綢布的價錢,她又平靜下來。
南邊最普通的綢布, 賣到北地,都要十兩銀子一匹了。現代的棉布比那些綢布可差不到哪兒去,價格卻便宜一倍左右。
五兩銀子一匹的棉布,不僅不貴,還便宜的很。
這批南下的棉布棉衣一定會對南邊的紡織業造成的沖擊。
說起了棉布棉衣, 袁淼就想到了棉花的種植。
“媽, 你們不是打算種棉花,我昨天去市場上轉了轉,棉花籽市場上有賣, 價格高低不等,每公斤二十元到六十元都有,而且各有各的說法,一般研究所出來的棉花籽價格略高,還有地域不同,棉花籽的價格也會不同。你們那里的氣候怎么樣?”
謝云溪覺得北地的氣候跟華國的b京河北天津等一帶差不多。袁博文也在一旁點頭。
袁淼想了想,b京河北天津等屬華北一帶,氣候適宜,土地資源豐富,市場上的幾種棉花籽幾乎都可以在那里種植。
父母那邊的年已經過完,轉眼就是三月,三月一過,四月初就可以開始育苗了。
“那就買產量高的棉花籽!”袁博文說。
袁淼圈下價格略高的幾種棉花籽:“要多少?你們現在有數嗎?”
“這個等我們統計了再給你具體數量,你有空了,先去幫我們看看農具。”
袁淼點頭。農具她肯定是要看的,父母那邊可沒有現代化的農作機械。
“我上次傳給你們的書,你們都看完了嗎?有沒有想法?”
袁博文笑了:“這些不急,哪有那么快?”
袁淼也笑了。父母有心改變他們那邊的生存環境,她當然會不留余地支持。
“我又挑了幾本。”她把書給父母看,又傳了過去。
袁博文現在心里裝著別的事情,對改進眼下社會生產結構的事情也沒有先前那么熱衷了。收到書后,放到了一邊。
“淼淼,明天你去一趟興達礦廠那邊,爸爸把這段時間采集的礦石傳給你。”
他馬上要去沔州了,一旦打起來,后果誰也料不到,妻子和女兒都要事先安排好。礦石既然已經開采了一些出來,那自然是全部都給女兒。
“明天嗎?礦業公司這邊的礦石還有不少呢!”袁淼很敏銳,“爸爸,你是不是又要出去了?”
袁博文笑著點頭:“我后天要去一趟賀州,那邊有些事情要處理。”
賀州,現在也是父親的地盤。袁淼沒有多想,交待了幾句。跟父母說完話后,她就在網上搜索農具的相關信息。
窗外突然響起一聲驚雷,袁淼嚇了一跳。
風起來了,像是要下雨。她起身關了窗,看到時間已經不早了,洗漱過后上了床。
大概是因為睡前跟父母說了棉花種植的事情,上床后沒多久,袁淼就做了夢來。
自行車行駛在鄉間的小路,田埂的兩邊土地種了許多棉花。天氣很好,她的心情也很好。
徐清陽騎著自行車,風將他的襯衣吹得鼓鼓囊囊。
“淼淼,前面就是我們老家的遺址了,以前那里可熱鬧了。這一片很早以前是個大湖,老家遺址那里是當時有名的碼頭,我太爺爺就是碼頭上的挑工……”
她聽著徐清陽講徐家的過往,眼前一望無際的田野仿佛也變成了浩瀚無邊的湖面。
到了古村遺址,這里早已荒蕪,人們已經搬離,古村只剩下殘垣斷壁,寂靜無聲。
她突然有些怕了,父母的失蹤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她拉住了徐清陽:“清陽,我們回去吧!”
徐清陽的興致卻很高:“沒事兒!我小時候經常來這里!這里歷史悠久,現在雖然沒有人了,但以前可熱鬧了。我上一次過來,還在這里找到了一個古董!”
她看向徐清陽。
徐清陽眉宇飛揚:“那是個碗,看起來毫不出奇,但卻是清早期的東西!我找人看過了,他說,要不是缺了一個口,那碗至少能賣到八萬!”
八萬!她聽著也心動了。她一個月勤工儉學最多的一次也就拿到了四千。
跟徐清陽牽著手走進了古村,許久了也沒有看到了一個人,她漸漸有些怕了。
“清陽……”
她回過頭來,這才發現原本一直在身邊的徐清陽竟然不見人影了!
她吃了一驚,又叫了幾聲,依舊沒人回應。
她害怕起來,背心出了一身冷汗。徐清陽有時候會開玩笑。但眼下顯然不適合這么做。
“徐清陽,你在哪里?再不出來,我走了!”
她喊了幾聲,甚至威脅。也沒有聽到回應,心里越來越害怕,于是撿起地上一根棍子壯膽,一邊喊,一邊往回走。
古村寂靜無聲,似乎只有她一個人在里面。好在她的方向感一直不錯,走出古村的時候,夕陽已經西下,只剩下了余暉。
她站在村口,背心的衣服已經透了,自行車還停靠在原處,但她身邊的徐清陽已經不見蹤影。
身后的古村寂靜,仿佛是一個張著大嘴的墳墓,可以吞沒一切,讓人不寒而栗。
袁淼夢見徐清陽的時候,徐清陽正坐在車里閉目養神。下雨了,窗外的景致模糊了。驚雷響過,男人睜開了眼睛,但里面平靜無波。
到了地方,助理先下了車,撐開傘后,小跑到另一邊開了車門,徐清陽下來了。
凄風冷雨襲來,即便是有傘,男人定制的高檔西裝上也落了些雨珠。他抬起眉眼,看向不遠處別墅。
曾嘉寶在醫院里保胎,別墅很安靜。
男人垂下眉眼,助理開了門。男人才進去,身后的門就關上了,先一步進來的助理被人幾下打趴了,提將起來時鼻青臉腫。
別墅里的燈亮了,客廳的沙發坐著一個中年男子,三個黑色西裝男子站在他的身后。
徐清陽看到沙發上坐著的人,眸子一縮,叫了一聲:“爸!”
曾輝華冷哼了一聲,臉色鐵青。
徐清陽看了看客廳中的人,臉上滿是疑惑:“爸,您怎么來了?這是怎么回事?”
曾輝華的臉色依舊鐵青,顯然是氣急了,重重敲了敲手中的拐杖:“我問你,嘉寶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徐清陽愣了愣:“當然是我的!怎么了?”
曾輝華抬起拐杖指向沙發的一處,咬牙切齒說:“那你告訴我,他是誰?”
徐清陽順著曾輝華所指看過去,這才發現沙發的一角還蜷縮著一個男人。那男人穿著一件黑色的套頭衛衣,長相與他有七八相像,但神態畏懼,觸及他的目光,更是嚇得瑟瑟發抖。
徐清陽明白了,笑了一下,俊朗的臉上一派儒雅隨和,輕慢說道:“他是誰?爸,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你!”曾輝華氣得呼吸都不順暢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
徐清陽點頭:“當然知道。我想要你的輝華礦業,但又不想……睡你的女兒,所以就給自己找了個替身。”他抬了抬下巴,像是在說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臉上風輕云淡,“咯,就是他!”
“他以前是天沐洗浴中心的員工,為了不讓嘉寶看出破綻,我讓他訓練了一段時間才出場。”
“你!你!你還是個人嗎?竟然干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情,嘉寶,她是你的妻子!”
徐清陽又點頭:“她是你的女兒,我想要輝華礦業,就必須要娶她。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曾輝華氣得站起來,舉起手中的拐杖就打,但被徐清陽一把抓住了拐杖。
曾輝華咬牙切齒:“我告訴你!你的詭計休想得逞!我要讓嘉寶跟你離婚!我要讓你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離婚?呵!”徐清陽笑了一聲,“嘉寶會聽你的嗎?爸,你猜猜她要是知道一直跟她上床的人是個洗浴中心的洗腳工之后,會是什么反應?”
曾輝華氣得喘不過氣來了,他的助理連忙上前,拿了一瓶藥出來。曾輝華迫不及待一把奪過,哆哆嗦嗦倒出了一顆藥后,塞進了嘴里,但預期中的舒適并沒有來到,他的氣喘依舊沒有緩解。
徐清陽看著曾輝華,又附在他耳邊說:“其實你不用擔心,我肯定會和嘉寶離婚,原本我一直想要的人就不是她!我看到她就惡心,怎么可能會和她度過一生?”
曾輝華一口氣沒上來,抓著胸口一頭倒下了,但他依舊猙獰看著徐清陽,咬牙切齒說:“我,我,要殺了……你!快!你們,你們,快動……手!”
但房子里的人都沒有動,像是雕塑,包括先前遞藥的助理,站在沙發的背后,一動不動,仿佛沒有看到這一幕一樣。
徐清陽蹲下身,輕聲說:“爸,忘了告訴你了,你這幾天吃的藥并不是治高血壓和心臟病的!剛才何助理給你的藥也是一樣!”
曾輝華的眼睛一陣充血,臉色也由鐵青變成了豬肝色,但很快又成了黯淡的蒼白色,伸出去的五爪也頹廢垂了下來。
徐清陽看著一動不動的曾輝華,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緊繃著背一下子松懈了。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看著,又擦了擦手。明明他什么都沒有碰到,但仍然擦得很仔細。
末了,來到沙發的另一邊,蜷縮的男人已經被制住了,看著徐清陽,臉上滿是驚恐。
徐清陽居高臨下看著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貪心從來都沒有好下場,眼前的男人都已經拿到了錢,卻偏偏妄想得到更多,竟然找到了曾嘉寶保胎的醫院里來,還被曾輝華看到了。
要不是他早有準備,現在躺在地上的人就是他了。
*
夜里沒有睡好,袁淼早上起來的時候就看到了自己的熊貓眼,想到馬上要去興達礦廠了,她趕緊收拾了一番,直到看起來很自然后,這才出門。
趕到了興達礦廠,接收了礦石之后,她就去了博云礦業公司。綜合管理部的科長送來了報表,袁淼看到其中有一張物資采購清單時,愣了愣。
綜合管理部的科長連忙說:“馬上要到年底,我們往年除了年終獎勵以外,還會發一些物資,這些不貴,就圖個喜慶。”
袁淼笑了,“我知道!”她簽了字,把報表給了綜合管理部的科長。
科長出去了,袁淼舒了一口氣。
剛才看到那張報表,她想到了博云貿易和博云珠寶。現在她的名下已經有三家公司了,資產已經有數十億。不能厚此薄彼。博云礦業有年終獎勵和年貨發放,博云貿易和博云珠寶也不能少。這兩家公司可是她最先開起來的。
袁淼打了一個電話。張青云進來了,袁淼示意他等等,通完話后,她問:“是不是徐清陽那邊有了發現?”
張青云點頭:“輝華礦業的董事長曾輝華昨天晚上去世了!”
袁淼吃了一驚:“曾輝華去世了?”
“醫院診斷的死因是冠心病!我看過醫院的報告,曾輝華既往有高血壓和心臟病,一直都在服用相關藥物。”
袁淼定了定神。
買的藥多了,她對一些常見的疾病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既往有高血壓和心臟病的人是很容易出現突發狀況,冠心病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曾輝華是在徐清陽和曾嘉寶的住所發病的。是他的助理先發現的,發現的時候,曾輝華已經過世了。”
袁淼皺了皺眉。
曾輝華在徐清陽和曾嘉寶的住所發病?昨天晚上?
大晚上的,曾輝華為什么要去徐清陽和曾嘉寶的住所?他的女兒曾嘉寶不是在醫院里保胎嗎?
“徐清陽呢?他昨天晚上在哪里?”
第128章 第128章 投靠
“在醫院里, 昨天晚上十點之后才離開,他回到住所的時候,曾輝華已經上了救護車。”
那就是曾輝華的死跟徐清陽無關?
袁淼心里有些亂了, 她分辯不出是慶幸還是其他。想了一會, 她對張青云:“你找人盯緊徐清陽, 不要讓他發現了!周晟和杜彥明被打的事情, 也要繼續查!”
“好!”
張青云答應后離開了。
袁淼靜不下來了。窗外的天陰沉沉,一場暴風雪正在醞釀。
*
袁博文晚了一天出發, 還沒到沔州城下時就追上了騎射營的人,中途修整,他讓谷雨去請黃崢過來。
黃崢過來的時候神態有些拘謹。袁博文心里奇怪,他知道黃崢是個直性子:“怎么了?是不是路上出了狀況?”
黃崢訕訕笑著:“大人, 有人想要見你……”
袁博文抬起頭。
黃崢干干笑著:“是商州原長槍營主將程士杰!我與他有舊,昨天, 他找了過來。”
袁博文入職軍中的時間不長,但他知道晉州軍中好幾位主將都是本地人,這些主將們任職的時間不短,與其他州府的武將自然是有些聯系。
“……商州城破后, 程士杰帶了些人手上了西峽山,他們也知道了朝廷和談的事情,也很生氣!這次找過來,就是想見大人一面!”
黃崢說完,悄悄看了袁博文一眼。
程士杰找過來時, 他也嚇了一跳。兩人有舊, 程士杰并沒有隱瞞,他知道了朝廷和談的事情,也氣得夠嗆, 詢問他們有什么打算?
他哪敢說實話?只說跟著袁大人,袁大人怎么干,他就怎么干。
程士杰便讓他幫忙引薦袁大人。
剛才過來的時候,程士杰就想跟著一道過來了,被他嚴詞拒絕。
沒有得到袁大人容許,他可不敢將人帶到他面前來。
袁博文的臉色有些冷。
原商州長槍營主將要見他?他對商州可不陌生。
去年的地震就發生在商州,地震過后堰塞湖決堤,一瀉千里,淹到了沔州,他們這才踏上了漫漫逃災路。
這人要見他……他們以前可從未謀面。
“他為何要見我?你問了嗎?”
黃崢點頭,小心翼翼回答:“他手下還有六十多個兄弟,他們想投靠大人……”
投靠?六十多個人?
袁博文有點心動了。他現在缺人,尤其戰斗經驗豐富的老兵。
不過,他沒有忘記現在自己的處境。北涼人指名道姓要他,關軒信中雖然沒說朝廷會怎么做,但肯定不會放過他。
“程士杰在西峽山盤踞了多久?靠什么營生?他手下的這六十多人都是以前商州軍中的人嗎?”
黃崢連忙回答:“我問過他了!他們自從商州城破后就一直在西峽山上。不過,他們并沒有做打家劫舍的勾當!搶的幾個富商都是為富不仁的!倒是殺了些經過那邊的北涼人。”
“他手下六十多人,是不是都是原商州軍中,這個,我沒有問……”
袁博文哼了一聲。這話一聽就知道有水分。
如今的北地雖然大半淪陷了,但并不是所有州縣的兵制都被殺光了,有逃跑的,也有藏身于普通民眾中的,還有占山為王當土匪的。
這些占山為王當土匪的或許有些良知尚未泯滅,但多多少少手上都會有些不干凈。
畢竟北涼南下已經有半年多時間,北地這里可算不上物資豐富,商州那邊更是艱難。不搶不殺,靠什么活到現在?
不過,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黃崢本性可以,他結識的人應該也不會太差。
黃崢聽到袁博文冷哼,心里發虛:“大人,他現在就在我的營帳中,您看,要不要見?”
袁博文點頭:“你讓他過來吧!”
黃崢立馬笑了,應了一聲后出去了。
袁博文輕嘆了口氣。朝廷與北涼和談的事情傳開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多了。現在,占山為王的土匪們都在開始找出路了。
不過,他現在缺人。如果這個程士杰問題不大,他可以收。
如果,他有其他意圖……
袁博文摸了摸身上的槍。
營帳外面很快就有了動靜。袁博文讓人進來了。
跟著黃崢進來的士兵高大魁梧,頭上帶著頭盔,步履之間沉穩有度。不過,他這一身裝束明顯偏小,露出了里面打著補丁的夾衣。
進來后,程士杰飛快抬頭看了一眼,又垂下了腦袋。黃崢招呼過后,他便作揖行禮:“程士杰見過袁大人!”
袁博文盯著程士杰:“程將軍這身行頭……是怎么來的?”
黃崢呵呵笑兩聲:“他這是搶了騎射營一個隊長的行頭。”
程士杰依舊微躬了腰身:“還請袁大人見諒!”
袁博文笑了一聲。上次郴州商會宴席過后,他趁機把軍中整頓了一番,清理了一些人出去。但對北地州府軍制熟悉的人來說,想要混進來,并不是一件多難的事情。
“程將軍想要見我,是為何事?”
程士杰突然單膝跪地:“袁大人,我們在西峽山共有一百零六人,其中原商州長槍營士兵六十五人,剩下的是家眷和一些民眾,我們想以后跟著大人,請大人給個機會!”
袁博文愣了愣。
這么直接?
“……程將軍快請起!承蒙將軍看得起……”他邊說邊想,“不過,軍中有軍中規矩,不是什么人都收。程將軍以前就是軍中的人,想來,應該能理解吧。”
“程某明白!”程士杰并沒有起身,沉聲回答,“袁大人此番前來,是想拿下沔州吧?程某等人愿身先士卒!進入沔州城內,與大人里應外合,助大人一臂之力。”
袁博文又愣了愣,隨即笑了。
里應外合?這可不是他說的。他只是想要一個投名狀,程士杰自己就說了。
“里應外合……程將軍有辦法進到沔州城里嗎?”
程士杰回答:“沔州城門辰時即開,酉時末關,雖盤查森嚴,但想要混入并不難。”
袁博文點頭。北涼治下的各州府并沒有嚴禁北地民眾進出城內,但是盤查非常嚴格,刀槍劍等兵刃想要帶進去,幾乎不可能。一旦發現,非死即傷。
沒有了兵刃,想要在城內有所作為,難度極大。北涼人可不是吃素的。
“程將軍辛苦了!你們的家眷還在西峽山上吧?山上苦寒,要不,你們先把人帶下山吧?”
里應外合,他擔心有詐,想要一個把柄,這并不過分。大家都是明白人,第一次合作,不可能全心全意信任。
程士杰沉聲應下:“大人放心,我這就回去把山上的人帶下來!”
袁博文笑了,對黃崢說:“黃將軍替我送一送程將軍!袁某就在這里等程將軍的好消息了!”
黃崢和程士杰出去,袁博文這才松懈下來。防人之心不可無,他現在可是香餑餑。禮賢下士,也得要看對方的底細。
過了一會兒,黃崢去而復返。
袁博文問:“程士杰走了嗎?”
“走了!”
“你營中防衛松懈!需得好好整治一番!行軍途中都能被人摸進來,實在太差!”
黃崢垂下了腦袋。
他看到程士杰的時候,就想到了這點。
上次郴州商會宴席過后,袁大人就罰了不少人,尤其巡邏隊的。他也警惕了起來。但這次還是讓程士杰等人混了進來。他也嚇了一跳。不過,兩人有舊,他也不好不講情面嚴肅發作。
袁博文又冷冷說:“你別以為我在開玩笑,你若不吸取今日教訓,下次找上你的,可不一定是來敘舊的!”
黃崢低著頭,認錯的態度一如既往積極:“不會有下次了。”
袁博文冷哼一聲。
“程士杰把人帶下山后,你先找個地方安置,等沔州的事情結束后,再把人送到郴州去。”
黃崢應下了。
袁博文揮了揮手,讓他出去了。
兩軍修整過后,繼續出發。
次日,黃崢就接到了西峽山的人,他把這些人安置在一個峽谷里。回去復命的時候,谷雨攔下了他。
黃崢心里好奇:“里面是誰?”
谷雨笑著搖頭:“黃將軍別為難我了。”
黃崢沒法,只好在旁邊等待,過了好一會兒,里面的人出來了。
黃崢愣了愣:“張大人?您怎么來到了這里?”
張時文臉上多了兩團紅紫,像是冷風吹多了,突然長出的凍瘡。他作揖見禮:“黃將軍!您是來找袁大人的吧?他在里面。”
黃崢被這么一打岔,也忘記了好奇,回見一禮后,進了營帳里面。
袁博文正在想事情,他沒想到朝廷與北涼和談的消息傳得這么快。昨天有占山為王原商州軍中主將程士杰找過來要投靠他,今天府衙的張時文連夜趕到這里,居然是來建議他反了,剛才跟他說了許多話。
“西峽山下來的人,都安置好了嗎?”
“安置好了!”
黃崢說了地方,他也知道里應外合干系太大,不容有失。在峽谷那邊也派了幾個人看守著。
袁博文點頭:“你再給他們送些米糧和衣物過去。”
西峽山上下來的人,他雖然沒有去看,但昨天程士杰來見他的時候,外面雖然穿著軍中的服飾,但里面露出的邊角卻打著補丁,由此可見,西峽山上的這些人日子并不寬裕。
黃崢領了命令下去,找到負責押運糧草的吳萬乾,領了幾袋米糧和一些夾衣,抬到了峽谷。
“程兄,這是袁大人讓我送過來的,有米糧和夾衣!”
程士杰連忙行禮:“多謝袁大人!”他身邊的人已經喜形于色。
黃崢看了看峽谷中。這里避風,幾座營帳是他們幫忙搭建的,此刻正探出了幾個腦袋,個個蓬頭垢面,神色警惕,跟郴州城下的流民差不多。
黃崢心里有點堵,拍了拍程士杰的肩膀:“你安置好后,再來找我。”
黃崢走了。程士杰旁邊的兩個青年迫不及待打開了米糧袋子,其中一個驚喜叫道:“這些都是粟米,將軍快看!”
程士杰轉頭看了一眼,顆粒飽滿的粟米散發著一股米香,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這么好的糧食,他已經許久沒吃過了。
“看看有多少?按照人頭分給大家!”
峽谷中很快熱鬧起來。
“將軍,我們明天真的要進沔州城嗎?”
程士杰遙望遠方:“你昨日也看到了,晉州軍今非昔比,只有他們才有實力與北涼抗衡一二。朝廷要割讓北地十六州了,咱們以后的日子不好過,北涼不會放過我們。要讓袁博文接納我們,這沔州城咱們必須得進。”
青年默默點頭。不管是在商州城里,還是在西峽山附近,他們都殺過北涼人。一旦整個北地十六州都歸了北涼,他們這些人的日子就過到了頭。
除非能靠上一個可以抗衡北涼的大腿。
袁博文的名聲在如今的北地可謂如日中天。一介舉人出身,卻善勇善謀,不僅扛住北涼的圍困,還拿下郴州賀州。
他們雖然一直都在西峽山上,但早就注意到他了。先前一直在猶豫,但現在沒有時間了。朝廷馬上就要將北地十六州割讓給北涼了。他們這些殺過北涼人的已經沒有了退路,闖不過泗陽關,那就是死路一條。
程士杰眺望的地方正是晉州軍營地的方向。
黃崢雖然沒有向他透露袁博文的打算,但是他們一定早就知道和談的事情,可晉州軍不慌不忙,還打算拿下沔州,這足以看出袁博文胸有成竹,并且不打算聽從朝廷的命令了。
這與他的心意相符。如今的世道亂透了,是該換個新天地了。
他也知道進到沔州后的兇險,但投誠這事,必須要拿出足夠的誠意。
現在和談的消息還沒有傳開,等到和談的消息傳開了,一定會有更多的人過來。
北地這里和他們一樣處境的人不少。家園被踐踏,親人被殺,但凡有點骨氣的都咽不下這口氣,明里暗里殺過北涼人的人不少。大家在北地生北地長,怎么可能輕易放棄家園?
袁博文離開后,謝云溪也沒有閑著,她收到了袁淼傳遞過來的棉衣棉布,整理過后,讓袁歸拉給了姚青山。
正月十五一過,姚青山的商隊就出發了。
天氣越來越暖和了,朝廷與北涼和談的事情幾乎在一夜間就傳遍了整個郴州,但是知道和談內容的人并不多,各種各樣的傳聞都有,郴州城有人離開,也有許多人進來。
謝云溪的心思都放在了即將要到來的春耕上,她買了不少地,僅郴州城附近就有數百頃。現在局勢不好,許多人都在賣地賣莊子,且價格低廉,她讓袁歸收了不少。
這日天氣好,她就出了城。
袁歸在轎子旁邊亦步亦趨跟著:“夫人,過了前面的河,就是咱們袁府的地了。那邊共有兩百多頃,以前種過小麥,去年局勢不好,那邊的地都荒了……”
謝云溪掀開簾子看了看,兩百多頃地,差不多有一萬畝地,再加一個山頭,視野的沖擊不小。但實際上這些土地她買下來不貴,不到三萬兩銀子。
過了河,謝云溪讓轎子停了下來。
念薈連忙過來攙扶。謝云溪走了幾步,回頭問道:“于管事,這些地全部翻一遍,得要多長時間?”
于管事以前是在晉州袁府種大棚菜的,府里的人都叫他老于頭,謝云溪知道他種地有經驗,就把人從晉州叫了過來。
“這得看有多少人和多少頭牛了?”于管事笑呵呵說,“兩人一起,一天大概能翻七八分地,一頭牛一天大概能翻一畝地。”
謝云溪不吭聲了。她在這里有一萬畝地,再遠些的十里坡那邊還有將近兩萬畝地,這僅僅只是郴州這邊最大的兩塊地。賀州那邊還有一千多頃地呢。
光靠人力和牛來翻地,還真不好算。
謝云溪默默看了一會。
“那邊的莊子還有人在住嗎?”
“有!前面的主家是連同莊子和地都賣給了我們。不過,莊子上的人不多了,只有五戶人家了,他們都是死契。”
死契就是這樣,買和賣全是主家一句話。
謝云溪進了莊子,莊頭連忙帶著莊戶們來磕頭。
“都起來吧!”謝云溪說。
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人都起來了。謝云溪讓人給年紀大的幾個人搬了條凳過來。
莊稼上的活兒她并不熟悉,以前也沒有種過地,跟莊子的人拉了會家常后,她心里方才有了個大概的印象。
回去后,謝云溪就把這些告訴了袁淼。
袁淼早就在留意種地的事情了,現代網絡發達,信息很容易獲取。
“什么?小麥畝產只有四五十斤?”袁淼驚訝問道。
謝云溪點頭:“這是莊頭告訴我的,那邊莊子附近的地還都是好田,往年這個時候地里種的是小麥,畝產能有四五十斤。”
“于管事他們在晉州的地算是一般,畝產比這個更低,哪怕是逢了風調雨順的年頭,畝產也只有三十斤!”
袁淼瞠目結舌:“我前幾天到周邊的郊區轉了轉,魔都附近農村小麥種植的時間跟你們那里一樣,也是十月上旬和中旬播種,次年五月六月成熟,但是畝產能有六七百斤!”
謝云溪愣住了。
十倍多差距的畝產!
難怪這里的人們經常餓肚子了!
“你現在能查到魔都附近的小麥是怎么種植的嗎?”
袁淼搜索了一番,把手機傳給了謝云溪。
謝云溪看過后搖頭:“這沒法比!這里耕地的農具只有一種,要么人拉,要么牛拉。連耙都沒有,而且肥料通常只有人畜糞便和草木灰等。”
袁淼將前幾天看過的農具圖片給謝云溪看:“這幾種農具,在這邊的農村個別還在使用。應該比你們那邊的農具效率更高。這些都是不用借助現代機械就能制作的農具。”
謝云溪看過后點頭:“你把制作圖片找出來傳給我吧。我讓這邊的工匠看看。”
袁淼答應了,將圖片搜索出來打印后傳給謝云溪。
第129章 第129章 農事
謝云溪看過后收了起來:“你再查一查華北地區三四五月間種植的農作物除了小麥和棉花以外, 還有哪些?”
袁淼將搜索查到的結果告訴了謝云溪:“還有玉米、花生、甘薯等。”
她把手機傳了過去。
謝云溪仔細看過后,又把郴州這邊他們名下的土地情況告訴了袁淼,母女倆人商量了許久。
北地這里最主要的口糧粟米要六月中下旬才開始播種, 一般是在小麥收割之后。
但是北涼南下的時候正是麥子播種的時節, 種地的農戶們要么跑了, 要么被殺, 地都荒下來,麥子已經錯過播種季節。這個時節地里能替代種植的只有玉米甘薯等。這兩種農作物在北地還沒有出現, 種子只能依靠袁淼傳遞過去。
不過,袁博文和謝云溪名下的土地雖然不少,但是整個北地有數百萬人口,光晉州郴州和賀州就有將近百萬人口, 他們名下這些土地可養不活那么多人。
謝云溪說:“我去找張時文,讓府衙出面, 倡議農戶們一起種植。”
袁淼點頭:“種子的事情交給我。”
糧食農作物有了替代,經濟農作物就種棉花和花生。原本袁博文和謝云溪就打算大量種植棉花。
北地的氣候與華北一帶差不多,他們也打算在這里的四月中下旬開始種植棉花。
母女倆又把棉花的種植過程捋了一遍。
謝云溪記了下來。第二天,她又去了十里坡。把郴州附近的土地情況都摸清楚后, 謝云溪就來到了府衙。張時文連忙請她上座。
“張大人,我今天過來,是想問一問春耕的情況。眼下已經開春,不知道各位大人對接下來的農事是如何安排的?”
張時文在晉州的時候原本就是通判,管著糧運、家田、水運等事務, 算是晉州僅次郡守的存在。
北涼還沒有打到晉州的時候, 晉州的郡守就跑了,張時文就被關正和袁博文提了出來,管起了晉州府衙事務。現在又管著郴州府衙事務。
年還沒有過完的時候, 張時文就已經在頭疼來年開春的事情,現在更是愁得頭都要禿了。
北地這里適宜的農作物不多,往年地里這個時節都種了小麥。現在光禿禿一片。對于能種什么,他和府衙幾位大人商量了許久,也沒有結果。
但是絕對不能就這么空著,現在的米糧價格已經很高了,等到了種上粟米之后再收獲,那是大半年之后的事情,這期間人們吃什么?
沒吃沒喝,局勢就得亂。
張時文皺著眉頭:“我和府衙幾位大人商量過了,賀州那邊沿泗水河可以種些稻米,郴州和晉州這邊可以考慮種些短時期就能收獲菜,等到了六月中下旬了,再種粟米。”
謝云溪明知故問:“光種菜怕是不行吧?”
張時文不吭聲了。在座其他幾個大人也都鎖著眉頭。
都知道光種菜,沒有主糧,不行。
胡仲之嘆了口氣說:“種了菜,總比讓地空著好啊。”
晉州的主薄孫大人也調到了郴州來,他皺著眉頭:“晉州郴州下頭的村落都沒多少人了。”
種地的農戶都跑了。
謝云溪說:“這個不要緊,開了春,天氣暖和起來,農戶們會陸續回鄉的。”
但前提是,這些人還活著。
“我和袁大人以前游歷海外的時候,見過當地的農事,他們那里種植粟米和黍米的并不多,小麥和稻米倒是種了不少,不過,這兩種農作物的收成,他們那里比我們這里要高多了。”
張時文眼睛亮了。
“袁夫人,你們游歷的海外在哪里?”
他早就對袁博文和謝云溪話里的海外感興趣,奈何每次詢問,都沒能得到答案。
謝云溪笑著說:“我記性不好,上了船只知道是往西,具體到了哪里?行了多遠?并不清楚。”
張時文的眼神黯淡下來。
胡仲之等人沒有懷疑。女人嘛,見識短,能知道是往西就已經不錯了。大海茫茫,多的是連方向都分不清楚的人。
謝云溪把眾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又說:“除了這幾種農作物,他們那里還有一些我們這里并沒有的農作物,其中有玉米甘薯和花生等就是這個時節播種的……”
謝云溪的話音還沒落地,張時文就站了起來:“袁夫人,這幾種農作物,你們在大順見過嗎?知道是如何種植嗎?有沒有帶種子回來?”
謝云溪笑著搖頭:“我們沒有在這里見過玉米甘薯等這幾種農作物。不過我們從海外帶了些種子回來。不僅這幾種農作物的種子,他們那里種植的小麥和稻米等種子,我們也帶了一些回來。”
張時文喜不自勝:“好!好!袁夫人,您剛才說的玉米甘薯和……”
胡仲之連忙接上:“花生!”
“對對對,花生!這幾種農作物長的什么樣子?如何食用?怎么種植?”
謝云溪一一說了。尤其是玉米和甘薯,她描述得很詳細。
這兩種農作物都可以當主食,產量不低,種好了,替代粟米完全沒問題。
她喜歡吃玉米,甘薯雖然不那么喜歡,但是甘薯的產量高啊。這里的窮苦人家都拿米糠當主食了,甘薯比米糠總是要好些吧!
她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好幾年,但是仍然不習慣把粟米當主食。
種了玉米和甘薯,收獲之后就到了小麥和的播種季節,到時候,她再讓女兒把現代優良的小麥種子傳過來。
糧食產量一上來,饑荒的問題就可以解決了。
張時文等人聽得很仔細,恨不得立刻就看到玉米和甘薯這兩種農作物。
“不過,玉米從播種到收獲約要八九十天左右,甘薯四個月左右。若是種了這兩種農作物,那地里就不能種粟米了。”
張時文等人一下子愣住了。面面相覷。
大家都沒有見過玉米和甘薯,但粟米是吃了許久的,突然不種了,這行嗎?
謝云溪又笑著說:“這兩種農作物的產量都不低,玉米的畝產可以達到五百斤左右,甘薯的產量更高,畝產能達到千斤左右。”
“四月中旬下旬就可以播種,玉米九月左右就能收獲,剛好能接著種小麥。我們從海外帶回來的小麥種子產量可以達到畝產三四百斤。”
張時文等人驚呆了,都被謝云溪說的農作物畝產驚到了。
畝產能到五百斤左右的玉米!還有畝產能到千斤左右的甘薯!連小麥的產量都到了三四百斤!
這要是在北地推廣開來,那還得了?
他們沒有見過玉米和甘薯,但是小麥都見過了。張時文急切問道:“小麥畝產三四百斤?真有這么高的產量嗎?”
謝云溪笑著點頭,她其實把現代小麥的產量說少了一半。玉米和甘薯的產量也說少了。
雖然袁淼能買到最優良的種子,但是他們畢竟沒有在這里種過。地域區別,還有現代的那些肥料等,謝云溪也不確定到時候能不能弄出來或者找到替代的,所以把產量都說少了。
但即便是減了半的產量,也是這里小麥產量的將近十倍。
張時文的眼睛直了,想了一會,斬釘截鐵說:“好!四月中下旬就讓郴州附近農戶種植玉米和甘薯!”
胡仲之對農事也很清楚,跟著點頭:“若是不成,到了六月份,大可以鏟除了再種粟米!”
府衙其他幾位大人都點頭了。
謝云溪又拿出自己手繪的農具制作圖紙:“這是袁大人看過海外那邊的農事后繪下來的農具。這是他們那里的犁,這一種叫耙,可以把犁過的地里的土疙瘩耙的更碎……”
張時文邊看邊點頭,對海外更感興趣了,聽完后心情大不一樣了,沖謝云溪作揖謝過:“多謝袁夫人,實不相瞞,您沒來之前,我們正在為這事頭疼!”
“張大人無需客氣,我們把這些帶回來就是想讓百姓們能夠吃飽,不再餓肚子。諸位大人算好需要的種子后,跟謝記的袁掌柜說一聲就行,他會把種子給你們。”
“我們名下的土地也準備種些玉米和甘薯,你們遇到了問題,可以過來看看。”
張時文又默默沖謝云溪作了一個揖,其他幾位大人也紛紛謝過謝云溪。
等謝云溪走后,胡仲之感慨說:“袁大人夫婦一心為民!實在難得!”
張時文和孫大人相互看了一眼。
他們都是晉州來的。朝廷和談的事情在府衙已經不是秘密了。前幾天張時文代表了府衙一些人趕著去跟袁博文見了一面,一些事情雖然沒有宣之于眾,但是他們都知道了。
謝云溪回去后,又把名下的這些地哪些種玉米,哪些種甘薯等定了下來,又交待袁歸去招人手。
這里的私人土地是永田制,擁有后后代子孫可以繼承。地主們將自己的土地或租給他人耕種,或讓自家奴仆耕種。
謝云溪不打算租賃出去,那就只能買人和臨時招工。臨時招工變化大,她讓袁歸多買些人手,活契死契都可以。
好在郴州城里城外的流民不少,短短幾天,他們就簽了不少人。簽下人,就要安排住所。他們在郴州名下的莊子只要五個,住不下自然得建造新的房子。
沔州的戰事傳過來時,謝云溪正在算賬。買人買地制作農具建造房子等,這些花了不少錢,好在他們年前光賣棉布棉衣就賺了不少。
“夫人,外面都在說沔州打起來了!”
雖然謝云溪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但還是有些緊張,連忙詢問狀況。
念薈的臉上也有些激動:“大人他們圍住了沔州,沔州北涼守軍想要偷襲,結果大敗,現在只敢龜縮在城里不出來了……”
謝云溪松了一口氣。雖然沒有拿下沔州,但是能把北涼人打得龜縮在城里不敢出來,形勢也是好的。
沔州可不小,附近礦產資源豐富,北地近半冶鐵都出自那里,民風也很彪悍。
她知道袁博文在控制使用現代化軍/械。他們現在的處境跟在晉州的時候不一樣了。現在他們有了時間和空間,沒必要動不動就上大殺器。
這樣雖然可以較輕易取勝,但是會讓手下的軍隊過于依賴現代化軍/械,也會讓對手逐漸了解和熟悉現代化軍械。
如果總是這樣下去,他們遲早會吃敗仗。除非他們能真正制造出現代化軍/械,并且一直處于遙遙領先的地位。否則這一天遲早會來臨。
袁博文覺得既然有了時間和空間,那就應該讓手下的軍隊鍛煉起來,只有真正強大了,才能應對各種情況的戰事。
至于現代化軍/械,在關鍵的時候拿出來,不僅會有意想不到效果,還會因其異常強大和神秘震懾某些勢力。
謝云溪在算賬的時候,袁淼也在算賬。
年底了,她打算給員工們發些福利,年貨只是象征性意義,年終獎才是大頭。
這些員工跟著她的時間有長有短,年終獎自然也會不一樣,她把意思跟主管財務的胡云蝶說一聲,胡云蝶第二天送來了今年的財務報表。
袁淼對了對自己手上的賬。
支出最大的是博云貿易,除了直接跟王振聲等人對接的軍/械機械船只等購買開銷以外,她還通過博云貿易購買了大量的糧食藥品棉布棉衣和一些刀/槍/劍等常規兵/器。
不過這些開支與賣棉布棉衣的收益相比,不僅沒有虧,還略賺了一些。
博云珠寶則是收益遠遠多于支出,支出最大的就是門店的租金和人事開支,其他的非常少。
網店和實體店的珠寶要么是父母那邊的當鋪收到的,要么就是他們在密室發現的和后來在郴州搜刮到的。
后面兩樣沒有成本,當鋪收到的珠寶成本也非常低。
博云礦業產出的黃金還沒有交割給葉部長等人,目前已經有一百多公斤。
不過,博云礦業在沒有被她收購之前原本就有收益,只是收益抵不上支出而已。
除開博云礦業,博云珠寶和博云貿易就給她帶來了將近十億的收入,再加上各種拍賣所得和陸續賣黃金和白銀的收入,這一年她賺了數十億。
博云礦業她接手的時間不長,給員工的福利不宜變化太大,這個得和林成章等董事會成員商量之后再定。
博云貿易和博云珠寶她可以不用和任何人商量就做主。
袁淼剛把利潤分配定下來,張青云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袁總,曾嘉寶出事了,她剛推進了搶救室,正在搶救!”
袁淼嚇了一跳:“什么?她不是正在醫院里保胎嗎?”
第130章 第130章 消息
“今天下午曾輝瑞去了醫院, 曾嘉寶知道了曾輝華去世的消息,她情緒很激動,提前發作了。”
袁淼知道曾輝瑞是曾輝華的親弟弟, 也在輝華礦業公司擔任要職。曾輝華過世后, 徐清陽迅速掌控了輝華礦業公司的大權, 將曾輝瑞等人邊緣化。
但是她不知道徐清陽居然一直瞞著曾嘉寶, 沒有告訴她曾輝華已經過世的消息。
“徐清陽呢?他也在醫院里嗎?”
“在!剛才趕了過來。”
“好,你們繼續盯好他, 有什么情況及時告訴我!”
掛了電話,袁淼也沒有心思算賬了。
她記得曾嘉寶現在并不是足月。但以現代的醫療條件,和輝華礦業的財力,她認為曾嘉寶應該能順利生產。
她想不明白徐清陽為什么要隱瞞曾輝華過世的消息?那可是曾嘉寶的父親。
就是為了讓曾嘉寶好好保胎嗎?
他這么重視曾嘉寶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是她多想了嗎?
徐清陽已經放下與她有關的一切?
杜彥明和周晟被打跟他沒有關系?
袁淼有些茫然了。她認識的徐清陽并不是一個灑脫的人。相反, 心眼小,睚眥必報。
但人是會變的。
到了晚上, 張青云又打了電話過來,曾嘉寶在醫院里剖腹生產下一個男孩。母子平安。
放下了電話,袁淼讓自己不要多想了。她與徐清陽能各自安好就是原本該有的結局。
到了與父母見面的時間。袁淼啟動了鏡子,依舊只看到了謝云溪:“爸爸還沒回來嗎?”
謝云溪笑著說:“賀州那邊事情多, 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忙完。”
袁淼雖然擔心,但也知道自己能做的有限,依舊老話常談:“你們有事,可不能瞞著我。”
“放心吧!哎,你那邊忙得怎么樣了?開始搬家了嗎?我們后院那些東西, 什么時候能給你?”
袁博文和謝云溪從府衙搬出來之后, 把放在府衙后面的那些珍稀珠寶也挪了過來。
年前,他們把各個鋪子的賬對了對,把晉州那邊當鋪近來收到的一些死當的珠寶首飾等清點了一番, 拿了些過來,就等著袁淼搬家之后再傳給她。
“還沒有呢,過幾天吧!媽,你最近拍過B超沒有?”
袁淼知道父母就等著她搬家,好把一些珠寶首飾等傳給她。但她實在太忙了,搬家的事情也一拖再拖。
其實,她手中的珠寶首飾等已經有不少了。網店和實體店的商品都來自這些。但是珠寶首飾屬奢侈品,賣掉的速度太慢了。
她已經決定來年在再開一家珠寶店,分店多了,銷售額應該能夠提上來。
謝云溪笑著說:“超聲影像多多少少有些輻射,不能拍得太勤。我心里有數,你不用擔心了。”
袁淼想到了曾嘉寶,她與謝云溪的預產期只差了一個多月。
“你別大意了,千萬不要以為自己是個醫生,又有生產經驗,就不當一回事了!”
謝云溪連忙點頭,一連聲說好。把話題轉移到了農事上面來。
袁淼已經讓人跑過市場了,知道了每畝地需要多少玉米甘薯和棉花種子,以及如何育苗種植等,她把這些信息已經整理了出來。傳給了謝云溪。
謝云溪看過后說:“玉米和甘薯中下旬開始種植。棉花的育苗現在可以開始了。”
她告訴袁淼,這次他們預備在郴州和賀州種一萬多畝棉花地。
袁淼算了算這些土地需要的棉種和肥料。
一萬多畝土地種棉花,她以前想都不敢想,但現在父母名下的土地已經有將近三千傾了。還有好幾個莊子。
拿出一半的土地種棉花,棉花收獲之后再擴大織坊,改進紡織工具,嘗試工業化。這是他們早就商量好的事情。
謝云溪和袁淼商量過后,定下棉花的育苗和種植,以及需要多少種子和肥料。
袁淼問:“你不是去過府衙了嗎?府衙那邊有多少農戶打算種植玉米和甘薯?”
謝云溪笑著說:“府衙那邊的數據還沒有出來,不過告示已經貼出來。張大人他們鼓勵周邊流民返鄉,并且推廣種植玉米和甘薯……”
告示貼出來之后,念薈也去看了,城門口許多人都在議論這件事情。大家都沒有見過玉米和甘薯這兩種農作物,也不知道怎么食用。
但是府衙承諾了,只要愿意種植,種子由上面發放,屆時也會有人下鄉指導如何種植。
這樣一來,許多人都打算跟了。
“那就分兩次購買種子吧,先買你們需要的,等府衙那邊需要種子時出來,我再去買。”
謝云溪同意了。
收到了棉花種子和肥料后,她又出城了,來到了郴州城外的莊子里,教于管事等人如何育苗。
正忙著,莊靜帶著關景鈺過來了。關家新買的莊子就在隔壁。
謝云溪連忙讓人拿了水果招待。
“我聽說種植玉米和甘薯的建議是你提出來?這兩種農作物的產量真的有這么高嗎?”
謝云溪笑著點頭:“我們在海外見過,伺候好了這些地的活,產量更高的情況都有!”
莊靜拉著謝云溪的手,感慨說:“也是你和袁大人有心了,千里迢迢把這么好的東西帶了過來。”
即便是她不懂農事,但是聽到莊頭說起玉米和甘薯的產量時,仍然大吃了一驚。
這些畝產能超過粟米十倍多的糧食如果真的能夠在北地種出來,那是功德無量的事情。
北地苦寒,往年種的最多就是小麥和粟米。小麥的用途雖多,但是產量不高,畝產只有三四十斤,許多人家只有逢年過節才吃得起。
粟米是主糧,但畝產也只有兩三百斤而已。往年旺季每升粟米約要十幾文,但是現在已經漲到了四五十文一升了。哪怕是有些家底的人家也不敢隨意浪費。
往年就有人餓死,吃不飽的情況比比皆是。北涼南下后,慘事更多了,從去年十月間到眼下,餓斃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謝云溪笑著,這些天這樣的話她不知道聽了多少遍,早就沒有了先前的激動。
莊靜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外面忙碌的于管事等人身上:“這些是不是就在種玉米和甘薯?”
謝云溪搖頭:“那是在做棉花育苗。”
莊靜愣住了。棉布棉衣在北地掀起的風還沒有停歇下來,都知道這兩樣好東西與棉花有關,棉布就是棉花織出來,棉衣里面填塞的也是棉花。但是棉花到底長什么樣,卻鮮少有人說清楚。
她也知道袁府在楓葉巷和晉州都有棉布作坊,但這種事情不好打聽。不過,她心里屬實好奇。
“你們也要種棉花嗎?”
謝云溪笑著點頭。
莊靜有些不好意思:“我長這么大,還沒有見過棉花呢!”
謝云溪招手讓下人將棉花和棉籽的袋子提過來。
“這就是棉花,原先里面是有棉籽的,就是這個。拿來育苗就是棉籽。”
關景鈺捧了一把棉花,驚奇不已:“原來這就是棉花!真白!真軟!怎么種出來的?”
謝云溪手邊就有棉花的種植方法,她把記錄給莊靜和關景鈺看。
莊靜愣了愣,心緒起伏不定。
人人都知道棉布棉衣是好東西,能賺大錢。種出了棉花,棉布棉衣還遠嗎?但眼前的人就這么輕易把這些告訴了她。
莊靜推過去,笑著說:“這些我看不懂,你跟我說吧。”
謝云溪笑著說:“你們若是也想種棉花,我這里還有種子,你讓你們莊子上的莊頭過來跟著于管事學,他知道怎么種。”
“那我可不客氣了!”
莊靜挽上謝云溪的胳膊,又看了看她的肚子,“你如今已經有七個月了吧?”
謝云溪點頭。
“產婆和奶娘都找好了嗎?這個可得提前準備好!”
謝云溪笑了。
產婆?奶娘?她還真沒有想過這些。
莊靜作勢拍了一下,笑著說:“看我這記性,都忘記了,論醫術,郴州城里還有誰能比得過你!”
謝云溪連忙說:“這我可不敢逞強,郴州城里比我厲害的郎中多得去了。”
莊靜搖頭,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兒關景鈺:“我們景鈺最佩服就是你了!”
關景鈺也在一旁一個勁點頭。
莊靜又說:“產婆你或許不用,但奶娘還是得準備幾個!”
謝云溪低著頭笑著。
“前天嶺南那邊來了信,說是今上病倒了,朝中御醫們束手無策。我接到信的時候,就在想,要是你在京都,說不定就會被請到宮里去了。”
謝云溪吃了一驚:“今上病倒了嗎?什么時候的事?”
“算起來有幾天,如今朝中是太子在主持大局。朝廷與北涼和談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許多書院的學子聚集在宮門口上書抗議割讓北地十六州,群情激憤,今上一急之下就病倒了。”
“割讓北地十六州?也不知道這是誰想出來的?咱們北地尚有數州沒有淪陷,怎么能輕易割讓給北涼人呢?難怪民怨會這么大了!”
謝云溪近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春耕上,不知道外面的局勢居然變成了這樣。
京都的皇帝病倒了!太子監國!書院的學子們抗議和談!
這些可不像是威遠鏢局的賀師傅他們能搞出來的動靜!
她知道袁博文讓賀威等人跟隨商隊南下,就是要把和談的事情攪得天下皆知,為他們的要做的舉旗造反造勢。
但是賀威等人只是行走江湖的鏢師,或許認識不少人,在民間掀起一些風波倒是能夠做到,但是朝廷上他們絕對觸及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