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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第111章 安排

    謝云溪嚇了一跳, 看到是沈悅蘭,連忙說:“快把她扶起來!”

    胡冬梅過去扶人,卻被沈悅蘭避開了, 她依舊跪在地上, 垂著眉眼, 白瓷般的臉上透著倔強, 行了一個大禮,又磕起頭來。

    素來沉穩的胡冬梅眼圈紅了。

    謝云溪心里也不好受:“好了, 快起來吧,別磕了,地上涼。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念薈過去和胡冬梅一起將沈悅蘭攙扶了起來。

    沈悅蘭依舊站不穩。也不知道剛才她是哪兒來的力氣。

    念薈和胡冬梅將人架到了床上。

    謝云溪走近些看了看。沈悅蘭的臉上依舊沒有血色,但這丫頭的五官實在生得好, 即便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也美的讓人挪不開眼。

    “今日早上吃過了嗎?”

    “吃過了。”沈悅蘭回答。

    謝云溪心里有些滿意, 以前無論誰問話,沈悅蘭從來不回答。即便是處理傷口要挖掉腐肉,她疼得滿身是汗,也沒有吭一聲。

    “以后, 也要像今日一樣,好好吃飯,早點把身體養好。”

    “是,夫人。”沈悅蘭又應答了一聲。

    謝云溪看了看念薈,念薈會意, 給沈悅蘭檢查了一番, 沖謝云溪點了點頭。

    謝云溪的心里更欣慰了。只要肯配合,好好治病養傷,這丫頭的命算是撿回來了。

    她今天的目的是來統計數據的。這些從北涼人營地里帶過來的女孩們, 養了這么些天,大部分的人身體已無大礙,該給她們找點事做了。

    除了即將要開的幾間鋪子上缺人,原本打算開起來的織坊也要張羅了起來。

    謝云溪對念薈說:“就從這里開始吧,你問問冬梅,她是愿意留在這里學習紡織,還是有其他打算?”

    念薈答應后,就去找胡冬梅說話了。

    胡冬梅聽完后,猶豫了一會,鼓足勇氣過來,曲了曲身:“夫人,奴婢可以繼續跟著您學醫嗎?”

    謝云溪抬頭:“你想學醫?”

    胡冬梅鄭重點頭。

    謝云溪想了想,點頭,“你想學醫,當然沒問題……不過你要明白,我以前教給你們的那些只是些皮毛,真正要學進去,是很辛苦的一件事情。你確定要繼續跟著我學醫嗎?”

    “奴婢確定!”

    謝云溪笑了:“我這里規矩不多,你以后不要奴婢來奴婢去了。”

    胡冬梅應下了。

    謝云溪讓念薈記下來,又柔聲問沈悅蘭:“你呢?病好后,想干什么?”

    沈悅蘭垂著眉眼:“悅蘭聽夫人的,夫人想干悅蘭干什么,悅蘭就去干什么!”

    她的聲音雖輕,卻透著一股擲地有聲的氣概。

    謝云溪愣了愣,笑著說:“你這孩子,怎么能這么想?若是我要你去殺人放火,你也去嗎?”

    謝云溪的話音剛落,就聽見沈悅蘭輕飄飄問道:“夫人想要殺誰?”

    謝云溪又愣住了,仔細打量沈悅蘭,這才發現她從內到外像是換了一個人。

    謝云溪驚了一下,明白眼前的小丫頭是打算用自己的余生來報恩了。她說不出此刻自己心里的感受。

    她把她們帶出來,是希望她們能夠好好活下去,她們若是能記得她這份好,她當然高興。但如果這件事情成了她們人生的箍禁,這并不是她想要的。

    眼前的丫頭只有十四歲,人生的路還有很長,不應該為了這個而活。

    “我想殺誰,你就去殺誰嗎?以后別胡思亂想了,好好養病!”謝云溪笑著說。

    也許過一段時間,她就不會這么想了。

    “是,夫人!”沈悅蘭應下了,語氣一如先前恭順。

    謝云溪轉頭又對胡冬梅說:“沈小姐還沒好全,這幾天還得你多照料。”

    胡冬梅又應下了。

    謝云溪帶著念薈等人出去了。念薈挨個房間去統計數據,謝云溪則來到一間房里坐下,喝了一口熱水后問宋婆婆:“玉如今年七歲了吧?”

    宋婆婆笑著回答:“這個月月底,七歲。”

    她知道謝云溪詢問這個,是要給自己的孫女一個著落了,連忙推了推她:“快去給夫人磕個頭!”

    小豆芽剛跪下,就被謝云溪制止了,她讓小豆芽趕緊起來,小豆芽回頭看了看宋婆婆。

    宋婆婆滿臉笑著,心里卻緊張得不得了,示意孫女聽謝云溪的話。

    小豆芽站起了來,謝云溪招手讓她過來。

    小女孩的掌心里有繭,手上也有凍瘡。

    謝云溪暗暗嘆了口氣。去年的時候,這孩子身邊不僅有專門的婆子,還有兩個伺候的丫鬟。

    “你呢?你長大了想干什么?”謝云溪柔聲問。

    小豆芽又看宋婆婆一眼,過了一會才回答:“我想像夫人一樣,長大了當神醫!”

    謝云溪笑了。

    宋婆婆卻滿心寬慰。跟了謝云溪后,目睹了她怎樣給院子的丫頭們治病,以及在醫棚的所為,小豆芽就有了跟著謝云溪學醫的想法。這很好,學得一技之長,以后哪怕她不在了,這孩子也有了仰仗。

    “我可不是什么神醫。”

    小豆芽脆聲:“夫人就是神醫,盧郎中都說沈小姐沒救了,但夫人把她治好了!”

    謝云溪忍俊不禁。沈悅蘭的情況能好轉,那是中西醫結合的效果。她也沒想到。中醫在調理體質以及治未病方面確實厲害,而她仰仗只是藥物。

    宋婆婆和小豆芽只看到她們每天過來換藥用藥,卻忽略了沈悅蘭每天都在口服的中藥。

    “你想要學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要吃苦,你還得會識字!你愿意識字嗎?”

    小豆芽點頭。

    謝云溪心里有了底,轉頭對宋婆婆說:“老夫人,玉如想要學醫,只是眼下我身子不便,但我身邊的念薈醫術勉強過得去,您愿意讓玉如跟著她學嗎?”

    宋婆婆臉上頓時笑開了花:“哎呦!夫人,您別折煞我了,念薈姑娘那么好的醫術,怎么能叫過得去?玉如能跟著念薈姑娘學習,這是她的福氣!”她說著,又催促小磕頭:“快給夫人磕個頭!”

    小豆芽聞聲又要下跪,被謝云溪拉住了:“以后啊,別動不動就跪!我這里也不興這個!”

    宋婆婆高興應下了,悄悄擦了擦眼角淚。

    謝云溪又說:“過幾天這院子里的丫頭們就要開始學紡織了,我準備請幾個做雜事的婆子,幫忙打掃做飯。府衙那邊,我們已經準備要搬出來了,新宅院在紫云巷那邊。老夫人是想跟著我們一起過去呢,還是想就留在這里?”

    宋婆婆頓都沒打:“我跟著夫人!”

    自己的孫女就在袁夫人身邊,她自然是能在一起,就在一起。

    謝云溪點頭。宋婆婆的做法跟她料想的一樣。

    “好,等到了那邊,還要請老夫人幫我多看著點!”

    宋婆婆應下了,心里卻知道這只是袁夫人給她找的借口。她醫術這么了得,身邊的丫鬟的也非同一般,怎么可能不懂孕產?

    過了一會,念薈進來了,還把葉淑婉也帶了過來。

    葉淑婉進來后就行了個大禮:“夫人,我想跟著您學醫!”

    謝云溪笑了,“你真的愿意跟我學醫嗎?以前我教的那些只是最基礎的,后面可不僅僅只有你們見過的場景!”

    葉淑婉點頭。

    謝云溪答應了。這些天下來,她也發現葉淑婉是個好苗子,膽大心細,肯吃苦,也很認真。

    念薈把手中統計數據給謝云溪看,除了葉淑婉胡冬梅和沈悅蘭以外,其他的人都愿意留在這里學習紡織。

    謝云溪有點遺憾,她看中的幾個苗子都對經商不感興趣。

    回去后,謝云溪就把結果告訴了袁博文。袁博文也覺得頭疼:“要不,郴州這邊的幾個鋪子還是讓袁歸來管吧,等鋪子上了軌道之后,再讓他到礦區來。”

    謝云溪推了推袁博文:“商澤不是快好了?你可以把礦區的事情交給商澤。”

    袁博文想了想點頭。心里卻覺得大材小用了。商澤的身手很好,在軍中如魚得水,他一直想等他傷好后,把神/器營交給他。

    神/器營的名稱還是外面先叫起來的。為了方便管理,他把現代化軍/械以及各種車輛集中在一起,只有極少數人能接觸到。

    連打幾場勝仗后,外面就把那些新兵們叫成了神/器/營的人。他順勢就成立了神/器/營,還在大刀營和新兵里面又挑了些好苗子加了進去。

    如今的神/器/營人數已經不少了,仍然是他在管,各種軍/械機/械等也都全歸在那邊。即便是巡防營和斥候營有少量現代化軍/械和車輛,那也是以借調的名義過去的。

    他就預備了,一旦情況,就將整個神器營打包帶走。留下的人,知道不多,接觸的也不多,將來他們面臨的麻煩也會少很多。

    “你今天去看晉州那邊過來的人,有沒有發現比較突出的人?”

    “有兩個,都上過私塾,一個中過秀才,另一個在科舉雖然沒有斬獲,但是人很機靈,只是年紀有些小,今年剛剛十六歲。”

    謝云溪想了想:“中過秀才的這個能不能讓他到糧行和布莊來管事?”

    袁博文笑了:“我側面問過,林秀才對經商不感興趣,倒是秦方文以前在晉州的時候曾經在街頭擺攤給人寫信,他對在糧行和布莊做事并無意見。”

    謝云溪點了點頭。這里的讀書人許多都看不起經商的,士農工商的排序在他們的腦海里已經扎了根。

    “那就讓秦方文這幾天跟著袁歸跑腿吧。”

    郴州這邊的鋪子,門面是現成的,稍做整理就能用。雖然商品不愁,但是前期跑腿的事情不少。

    袁博文同意了。

    謝云溪又把準備在鋪子里推出的糧食和布料給袁博文看。

    “我前幾天在郴州街上轉了轉,這邊的布莊不僅布料的品種比晉州多,而且,他們的成衣銷售也很好。反正咱們要開織坊了,要不,在這里的布莊里也推出棉布成衣吧?”

    袁博文眼睛一亮:“棉衣?”

    謝云溪笑了:“還有棉質的單衣和夾衣!”

    這里的棉花雖然沒有出現,但是謝云溪已經決定開春之后,就開始在這里嘗試種植棉花。

    北地這邊的氣候雖然冬長夏短,但是熱起來的時候也跟南方的六七月天差不多。

    這邊人們的御寒,有錢人家五花八樣,絲綢貂裘皮草等等都有,尋常老百姓則是一般麻葛等之類,做成衣裳,夾層里面放一些蘆花和柳絮等。保暖的效果一言難盡。

    袁博文老早就進一批棉衣了,但是軍中人數眾多,一人一件棉衣,他買到那些根本就不夠分,還得找理由遮蓋,他后來想了想,還是把這批棉衣封存。只是讓府里的人都穿上了棉衣。

    現在聽謝云溪總算要推出棉衣了,他連連點頭:“好好好!還有棉被!”

    這里冬天的被子叫衾,做法和夾衣差不多,也是夾層里面塞著蘆花柳絮等,還有的干脆是干草,用不多久就會打結,基本上沾水就廢了。

    謝云溪笑著說:“棉被先不急,咱們先推出棉衣看看情況。”

    袁博文同意了,等到袁淼在鏡子里出現,謝云溪就把要買的清單傳給了她。

    袁淼看到清單中出現了棉花和棉布,知道父母總算是要在布莊里推出棉衣了。

    “媽,你們要棉花是打算自己組織人手做棉衣嗎?要不要縫紉機和紡織機?”

    謝云溪笑著說:“縫紉機就算了,你看看有沒有紡織機賣。我不要機械操作的那些。”

    她開織坊是為了給楓葉巷那邊的女孩們尋個出路,現代化織布機等,她們即便是學會了,用處也不大,離開了機械,依舊什么都做不了。

    現代的人工紡織機雖然遠遠比不上現代的織布機器等,但是女兒所處的現代畢竟是站在時代的前列,人工紡織技術肯定比這里發達。

    楓葉巷那邊女孩們學會了這些相當先進的紡織技術后,以后即便是他們離開這里,她們也能憑借手中的技術活下去。

    說不定,她們其中的某些人還會在這里的歷史上留下一筆。

    “好,我明天讓人去看看!”袁淼答應了。

    謝云溪又問:“你今天見到了宋顏推薦的人嗎?”

    袁淼點頭,滿臉是笑:“見到了!他很厲害!”

    袁淼把這天的事情告訴父母。宋顏介紹的這個人是宋記名下一家礦業公司的副總經理,姓林,叫林成章。

    他給袁淼分析葉家振給出的三家礦企的具體情況。聽了袁淼的要求,他也認為振興礦業最合適,并且這天就聯系了振興礦業的老總鐘萬程,約了明天見面。

    袁博文和謝云溪也覺得這位林總辦事效果很高。

    “淼淼,你明天去見振興礦業公司的領導之前,給陳秘書長和王所長都打個電話。”

    袁淼答應了。第二天上午出門之前就分別給陳博川和王振聲打去了電話。

    一行人到了阜縣后,袁淼還沒有下車,就看到振興礦業公司旁邊站著好些人,其中就有振興礦業公司的總經理鐘萬程和兩位副總。他們翹首以盼,像是正在等什么人。

    袁淼看了看林成章。

    他們今天只是過來看看,這陣勢是不是有點大?

    宋記的面子果然夠份量!

    上次她和沈若君過來,等了許久,才跟振興礦業公司運營部的金副總匆匆見了一面,說了幾句話。金副總有事,她們也沒有再逗留。

    林成章沖袁淼點了點頭:“袁總,我們下車吧。”

    車門打開了,林成章先下了車,而后又拉開后面的車門,護著袁淼下車。

    袁淼下了車后,林成章跟在她旁邊,遠遠就跟站著振興礦業公司門口的幾位老總打招呼。

    “鐘總!姚總!金總!又見面了!”他熱情伸出手。

    對面的鐘萬程卻笑得有些勉強,握著林成章的手,聲音有點低:“林總,昨天接到你的電話,我很高興!不過,我們的事情能不能待會再聊?”

    林成章愣了愣,隨后了然笑了:“好!”又挨個跟剩下兩位副總握手后,就護著袁淼站到了一邊。

    鐘萬程看了看手表,皺了皺眉,“怎么還沒有來?”

    第112章 第112章 加料

    林成章一直關注著這邊, 聞言,悄悄問旁邊的金副總:“金總,你們是不是在等人?”

    金副總點了點頭, 一副不欲多說的樣子。林成章識趣也不再詢問了。

    又站了一會兒, 鐘萬程又看了看時間, 在礦業公司門口走了幾個來回后, 拿出了手機。

    “喂!葉部長,是我是我, 您說得那位袁小姐,確定今天過來嗎?確定是吧……哎,好好好,明白明白……沒問題……請領導放心!”

    他一邊說話, 一邊點頭,笑得格外燦爛。收了電話后, 又往路的盡頭張望了幾眼。

    林成章聽得分明,看了袁淼一眼,心里一動,給了袁淼一個眼色, 帶著她走向鐘萬程,笑著說:“鐘總……要不,我們下次再約,我和袁總還有點事兒……”

    他叫出袁總時,加重了語氣, 話音還沒落地, 鐘萬程就看向了袁淼,眼睛一亮:“您是……袁淼袁小姐吧?”

    袁淼點頭,主動伸手:“鐘總您好!”

    鐘萬程頓時笑開了花, 雙手握住了袁淼的手,熱情說道:“好好好,歡迎歡迎!袁小姐和林總原來認識啊?哎呦!是我眼拙了!對不住對不住!”

    林成章在一邊笑著,明白了袁淼的身份應該不是他先前料想的那些。宋記的招牌雖然好用,但他和振興礦業公司的幾位老總級別差不多,絕對沒有面子讓他們齊聚一堂在公司門口迎接。

    說了幾句場面話后,鐘萬程就領著袁淼等人進了公司。先在會議室說了會,介紹公司的情況,又帶著袁淼等人進了礦區。

    一路參觀過來,很快就到了下午,鐘萬程又安排了飯局,袁淼也沒有推辭。

    飯局上雖然只有她和振興礦業公司營銷部的一位科長是女的,但也其樂融融。關鍵是林成章給力,不僅與鐘萬程等人相談甚歡,也把袁淼照顧得很好。

    酒喝的多了,林成章去了一趟衛生間,袁淼與振興礦業公司營銷部的黎科長正說著話,對面的金副總總算是等到了機會,拿著酒杯站了起來,笑容可掬:“袁總,您第一次過來,我招待不周,對不住,我自罰一杯!”

    說完,他一口喝完了手中的酒。

    鐘萬程等人已經知道了袁淼前段時間來到振興礦業了。那次是她和另外一個女的,兩人年紀都不大,金副總沒有在意,說了幾句話,就把人打發了。

    萬沒想到,來頭居然這么大,礦業資源管理部的部長都出面打招呼了。

    金副總喝完一杯后,又滿上了。

    袁淼只得站起來。

    她可不敢小瞧這些人物,即便是成功收購了振興礦業,但想要公司按照她的意愿發展,就不得不與這些人打好交道。

    他們在這里經營了很多年,而自己只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小白。

    應付了金副總后,振興礦業公司的另一位姚副總也站了起來,舉著酒杯,剛說了幾句話,門口就進來了幾個人。

    領頭的一身灰色西裝,搭配暗花襯衣。年紀不大,約莫二十七八歲,長得也算周正,就是眼圈深陷,目光無神,氣勢有些吊兒郎當。

    “喲!鐘總!姚總!金總!都在這兒呢?”他晃晃悠悠進來,相繼跟鐘萬程等人打招呼。末了,看向袁淼,眼睛一亮,頓時挪不開:“這位是……”

    金副總笑了一下,連忙過來了:“杜少,這位是袁小姐……您今天過來,怎么不跟我們說一聲?”

    杜少笑了笑,拍了拍金副總的肩膀,繼續跟袁淼說話:“袁小姐很面生啊,不是我們阜縣人吧?”

    袁淼在來阜縣之前,已經被林成章科普了一番,知道有意收購振興礦業公司的不止她一家,還有好幾家公司和個人也有意向。

    其中有一家新成立的公司,總經理叫杜彥明,是其中最有可能跟她競爭的人。對方是阜縣本地人,但背后卻站著阜縣上頭荊市的一位領導,且與輝華礦業曾家還沾了親。

    不過,林成章也說過,這家公司的目的多半是為了振興礦業公司的那張采礦許可證而來。

    現在上面對這一塊管理很嚴格,只有擁有采的礦許可證的企業或個人才有資格參與金礦開采等。

    但是采礦許可證并不是那么容易拿到,所以,經營出現困難的礦企就成了香餑餑。

    不過,這些人一般不會猛沖,只要礦企的收購價超過他們的預期,他們就會收手。

    畢竟,大家的最終目的是為了掙錢。

    “不是!”袁淼笑著回答,猜測眼前的人應該就是杜彥明。

    既有后臺,又是本地人,那自然不能隨意得罪。

    杜彥明被袁淼的笑容晃花了眼,更舍不得挪眼了。干脆拉開一張椅子,一屁股在袁淼旁邊坐了下來,伸手過來:“袁小姐,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杜彥明,鑫源集團董事長。”

    袁淼對上了號,展顏一笑:“博云珠寶,袁淼!”

    不過,她并不打算與對方接觸,只是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幸會!”

    杜彥明笑了,收回手,人往后仰:“袁小姐這就不夠意思了!要喝,也得是白的呀!”

    說著,他揚了揚手,身后的人上前開了一瓶白酒,又倒了兩杯。

    一旁的金副總見狀,連忙打岔,連喝了三杯,杜彥明都沒有看他一眼。

    袁淼明白,來了找茬的,這位杜總大概先前志得意滿,卻不料突然殺出了她這個程咬金。

    振興礦業公司的幾位領導集體出動,應該是上面幫她打了招呼。父親說的對,上面對兩個世界第一次合作很是看重。

    鐘萬程也看出苗頭了,笑呵呵站起來,提議大家一起喝一杯。

    杜彥明瞟了鐘萬程一眼:“鐘總別著急呀!我和袁小姐還沒喝呢!”

    他說著把面前的酒杯推向了袁淼,自己端起了另一杯,笑著說:“袁小姐,你不會這點面子都不給嗎?”

    袁淼猶豫了片刻。地頭蛇能不交惡還是別交惡的好。她正要端酒,旁邊坐著張青云突然動了,一把端起袁淼面前的酒,潑向了杜彥明。

    一時間滿場寂靜,袁淼也愣了愣,隨后站了起來,冷森看向正添著手指上的杜彥明。

    杜彥明身后的人動了,抄起一張椅子就想沖過來打人,杜彥明攔住了:“袁小姐,你這是什么意思?不想喝?也不能動手啊!在阜縣這個地方,還是第一次有人這么不給我杜彥明面子!”

    “今天,你必須得給我個說法!”

    他說著,一把將手中的餐巾扔到了桌上。

    張青云低聲對袁淼說:“酒有問題!”

    果然!

    袁淼心里一驚,眸子也更冷了。

    一旁的鐘萬程等人沒有聽到張青云的話,愣了片刻后,紛紛動了。

    鐘萬程來到杜彥明和袁淼中間,笑呵呵做和事佬。

    “杜總!袁總!誤會誤會!都是誤會!給我個面子!咱們各退一步!”

    袁淼涼涼說:“鐘總錯了!這不是誤會!杜總喜歡喝加了料的酒,我不喜歡!讓他自己喝!這有什么問題嗎?”

    鐘萬程等人愣住了。

    杜彥明依舊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呵呵笑了笑。他身后的一個人越眾出來,兇神惡煞沖張青云罵了一句:“我喝你媽!”隨后就沖了過來。

    張青云眼疾手快,一腳踢向旁邊的椅子,那人始料未及,被椅子絆了個踉蹌,一頭栽到地上。

    從洗手間出來的林成章看到包廂圍著好些個服務員,他心里奇怪,走近后就聽到了不尋常的聲音,連忙扒開人群擠了進來。

    里面已經打成了一團。

    看到袁淼完好無損站在窗戶邊上,林成章松了一口氣,小心翼翼來到她的旁邊:“袁小姐,這是怎么回事?要不要報警?”

    袁淼看了場上一眼,張青云正避開了來自身后襲擊,一腳將面前的人掃倒,隨后一把抓起他,將人提起來砸向縮成一團杜彥明等人。

    另一邊,鐘萬程等人的頭發亂了,金副總的眼鏡也碎了一個鏡片,姚副總正忙著打電話。

    “不用了!已經有人報警!”

    林成章順著袁淼的目光看向了正在打電話的姚副總,心里明白了,連忙將袁淼護在身后。

    沒過多久,酒店門口就傳來警車的聲音。包廂里的人都被帶上了車,袁淼也沒有例外。

    倒是杜彥明不服,被帶上車時,叫嚷著:“干什么?你們要干什么?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沒有人理會他的叫嚷,他被強行拉上車。

    進了警局,審訊開始。等袁淼從審訊室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宋顏正站在門口,和一位警官握手。

    很快,宋顏就過來了,素來清冷矜貴的臉上分明有些慌張:“怎么樣?你沒有受傷吧?”

    袁淼搖頭。

    張青云的身手很好,一個打五個也沒有落下風,她基本上就在旁邊看熱鬧,偶爾機會到了面前,就拿起旁邊可用的凳子碗碟等補上一記。

    宋顏松了一口氣:“事情的前因后果基本上清楚了,杜彥明讓你喝的酒確實有問題,里面含有大量的GHB!”

    “GHB?這是什么?”袁淼有些好奇。

    宋顏推了推眼鏡:“γ—羥基丁酸,也就是俗稱的迷/jian/藥!”

    袁淼明白了。

    又漲了見識。

    想到她和杜彥明今天還是第一次見面,這見面禮著實少見。袁淼又輕聲問道:“是因為我要收購振興礦業嗎?”

    宋顏點頭:“應該是。在你之前,有意向收購振興礦業公司的企業和個人有好幾家,不過他們在得知鑫源集團加入后,相繼都退出了。杜彥明也和鐘萬程等人面談過幾次。”

    “不過這種事情,不到最后一步,都不能說明什么。你的參與合法合規,并不是他打擊報復的理由。”

    袁淼點頭。

    反正她不會退出。父母那邊的人手一到位后,就會馬上開工了,她這邊也不能拖延過久。

    杜彥明也從里面出來了,不過,他的手上帶著鐐銬,畢竟人證物證都有。但是他仍然很囂張,看到袁淼,笑得格外燦爛,甚至沖袁淼做了個割喉的動作。

    袁淼瞠目結舌,問道:“他的后臺很厲害嗎?”

    宋顏涼涼說:“荊市經濟開發區的杜副區長是他父親,不過,馬上就要退休了。”

    袁淼心里有數了。

    縣市級開發區的區長,級別確實不低,難怪這么囂張了。

    可惜,這次人證物證都有,杜總的區長父親又要退休了,杜總想要找她算賬,沒有十天半個月就別想了。

    后面的事情,宋顏安排了專門的人處理。

    從阜縣回到魔都,已經快轉鐘了,袁淼打消和父母聯系的念頭。

    第二天,沈若臻的電話打了過來。袁淼需要的幾種米糧和棉花棉布等已經采購完成,手工紡織機有點麻煩,國內國外這種全手工的紡織機并不多。

    如果只是個人或者小作坊操控的紡織機,市面上倒是能買到,但是沈若臻不確定,這些是不是袁淼需要的。

    他將了解到的幾種手工紡織機消息發給袁淼,讓她先看看,確定好后,他再聯系購買。

    “好,辛苦了!”

    掛了電話,袁淼看了看沈若臻傳過來的信息。林林總總幾十頁,國內國外的都有。

    可惜,她在這方面一點兒經驗都沒有,全部看完了,也沒有看出好歹來。

    宋顏的電話打過來了,他問袁淼昨晚休息怎么樣?

    袁淼笑著回答了。后半夜入睡,一大早又起來,這樣的休息情況絕對稱不上好。但她沒有說實話。

    宋顏又約了中午一起吃飯。

    晚上,袁淼早早啟動了鏡子。謝云溪一見到她,就問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袁淼笑著說:“昨天,我和林總去了阜縣,跟振興礦業的幾位領導見了面,晚上又一起吃了飯,散得有點晚,就在那邊的酒店住了一晚。”

    謝云溪松了一口氣。

    昨天晚上沒有看到袁淼,她整晚都沒有睡好。

    “怎么樣?那邊廠區,你進去看了嗎?”

    “都看了,礦區也下了。”袁淼把昨天在振興礦業的經歷告訴了謝云溪。

    “和葉部長給我的資料差不多,他們礦區的工人并不多,手中那座金礦每年的開采量都在下降。但是加工提煉等工藝流程很完善。”

    謝云溪聽完后點頭:“等你爸回來,我把這些告訴他!他這幾天都在忙工人的事。礦山那邊原來的工人幾乎都遣散了,從晉州招到工人今天上午都到齊了。”

    袁淼越發有緊迫感了。

    “糧行和布莊呢?裝修好了嗎?工人呢?都到位了嗎?”

    謝云溪笑著點頭:“都到位了!”

    袁淼拿出手機:“上次你們需要的糧食和棉花棉布等,我已經買到了,一會兒就可以傳過去了。”

    “但是人工紡織機,我不知道你們需要哪一種。信息都在手機里面。媽,你先看看。”

    袁淼說完,把手機傳了過去。

    謝云溪翻看起來。

    袁淼又說:“糧食和棉花棉布等都在倉庫那邊。我現在就過去了。”

    “好,你去吧。”

    鏡子里的女兒看不到后,謝云溪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手機上。

    等到袁淼再次出現,她已經把手機里的人工紡織機信息全部看完了。

    袁淼拿著鏡子問:“我現在在倉庫里了。后面就是糧食和棉花棉布等,可以傳過去嗎?”

    謝云溪來到后院里。現在他們已經從府衙搬到了紫云巷,并且專門騰出一個院子預備放每次傳過來的東西。

    接收了糧食和棉花棉布等后,謝云溪就指著手機屏幕說:“這款珍妮紡紗機,現在有售嗎?”

    拿到手機后,謝云溪還沒有看完全部信息,就相中里面的一款紡紗機。

    這款紡紗機叫珍妮紡紗機,第一次出現是在西方的十八世紀,當時引起了很大反響。是十八世紀西方工業生產領域的一個劃時代的發明。它的出現極大提高了當時社會的織布速度。

    雖然,后來的珍妮紡紗機加入了機械的元素,織布速度再一次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但是最先出現的珍妮紡紗機卻是全手工的,由原來的一次只能紡一根紗變成了一次可以紡多根紗線。

    這件發明在十八世紀的西方都是劃時代的物品,在這里就更不用說了。

    袁博文和謝云溪來到這里后,去了不少的地方,也見識過大順朝富裕的江陵一帶是怎樣紡紗織布的。

    幾乎都是家庭作坊,先將麻葛蠶絲等紡成一根根線,再用這些線織成各種布帛。效率低下,往往一兩個月,才能織出一匹布。

    當然,布帛的價格也不低。

    麻布葛布等,一匹差不多要兩三兩銀子,綢布等就更貴了,一匹往往要上十兩銀子。

    北地這邊,人們養蠶織布的少,所以南邊的布帛到北地這里,價格更貴。

    晉州那邊的謝記布莊,布帛的價格算是公道,一匹尋常麻布也就三兩銀子,綢布則分了多種,尋常綢布也要十兩銀子左右,新推出棉布,謝記給出的價三兩五錢一匹。

    不過,即便是這個價,謝記布莊的銷量也不高。

    晉州的人口基數太小了,布帛這種東西跟糧食不一樣,緊一緊就一就,只要能用,一般人家一年到頭都難得買上一匹。

    郴州就不一樣了,這里的有錢人多,人口基數也大,在這里開布莊絕對比晉州賺錢。

    所以,謝云溪看到珍妮紡紗機的時候,眼睛都亮了。

    袁淼對這些了解不多,看了又看:“應該有!”

    沈若臻既然把消息發給了她,那基本上表示他能買到貨。

    “媽,你確定要這款紡紗機嗎?織布機呢?”

    謝云溪又將自己看中的織布機指給袁淼看著:“這個就行,帶飛梭的。比這里的織布機快多了。”

    袁淼點了點頭:“其他的,都不需要嗎?要不要多買幾款比較一下?”

    謝云溪笑了:“不用了!”

    她對這里的紡織水平有一定了解,珍妮紡紗機和飛梭織布機的出現絕對會改變這些現有的紡織技術。

    雖然達不到降維打擊的標準,但是絕對能碾壓。

    再加上棉花的出現,說不定能改變大順朝現有的工業格局。

    布帛這種東西,在這里也是硬通貨之一,往年周邊小國向大順進貢,除了金銀珠寶,絲綢布帛也是其中之一。

    袁淼答應了。

    袁博文回來后,謝云溪就把袁淼那邊的進度告訴了他。袁博文想了想:“讓淼淼明天聯系葉部長吧,設備可以傳過來了。”

    謝云溪又說:“你猜猜我今天看到了什么好東西?”

    袁博文笑了,配合猜了幾次,都沒有猜中。

    “珍妮紡紗機!”謝云溪自己報出來了。

    袁博文愣了愣,雖然他是個數學老師,但是對歷史也有一定了解。謝云溪一提到珍妮紡紗機,他的眼睛就亮了。

    “你是說,十八世紀西方世界出現的那個珍妮紡紗機?”

    謝云溪點頭,把袁淼傳過來的圖片給袁博文看。

    袁博文邊看邊點頭:“好!這個好!你說我們以前怎么沒想到這個?“

    謝云溪抿著笑。她當年在江陵的時候雖然覺得這里的紡織技術落后,但是當時的心思幾乎都在尋覓高手,想要回家這件事情上,所以根本就沒有改變這里紡織技術的想法。

    到了北地,跟女兒見上面后,局勢驟變,她也沒有想那么多。要不是女兒主動把信息和圖片送到她面前,她還不一定能想的起來。

    畢竟,珍妮紡紗機是西方歷史上出現的物品。而她腦海里固有的觀念,古代的華夏一直都是領先世界的存在,根本沒想過西方世界會有什么好東西。

    “你準備買到后就放在楓葉巷嗎?那些女孩們沒問題吧?這東西用起來可不得了!咱們至少要掙幾年錢,再傳到外面吧!”

    謝云溪想了想:“我相信她們。”

    純手工的珍妮紡紗機制作出來的難度并不大,不像槍/支/彈/藥等。

    織布機這里原本就有,只是沒有飛梭,再加上紡線效率一直提不上來,所以織布的效率低下。

    有心人看到純手工的珍妮紡紗機和飛梭后,能很快就學會,沒有了先機,賺錢的效益會大大降低。

    袁博文笑著說:“即便是相信,也不能大意!我可指望著這個能到大錢呢!”

    第二天,謝記糧行和布莊開張。謝云溪也過去看了。糧行的人不少,價格跟先前的軍需糧食一樣,與郴州城里其他糧行差不多,但是謝記糧行里面還有諸多蔬菜水果,那邊的售賣區人頭攢動。

    布莊的人沒有糧行那邊多,謝云溪進去了。新來的伙計秦方文看到她連忙迎過來。

    謝云溪說:“不用管我,你們去忙吧!”

    “哎!”秦方文應了一聲,就過去招呼顧客了。

    第113章 第113章 廣告

    謝云溪邊走邊看, 謝記布莊的門店不小,樓上樓下共兩層。

    樓下出售各種布料和成衣,樓上則是休息區, 設有茶座茶點。陪夫人小姐們出來逛街的老爺公子若是無聊, 可以到上面歇個腳。

    那里環境雅致。不過眼下人不多, 只有寥寥三四個人坐在里面。

    樓下的售賣則是分了區, 絲綢等貴重布帛在一個區,麻葛等普通布帛又是一個區, 棉質布料和棉質成衣則是另一個區。

    謝云溪打算重點推出棉布棉衣,所以棉質布料的區比另外兩個區要大許多。

    可惜,這里的人們對新生事物的接受沒有那么快。棉質布料區的顧客少得可憐,大多數看了看后, 就走了過去。

    謝云溪在鋪子里轉了一圈后,又來到了棉質布料區。看了看陳列的各種棉衣。

    這些都是女兒從現代傳過來的, 樣式是她畫的,與這里的人們常穿的夾衣款式差不多。

    謝云溪從中挑了一件棉衣出來,回頭看了看柜臺里面的伙計,招手讓他過來。

    伙計過來了。他是晉州人, 認得謝云溪,更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在這里,那是拜了袁大人和袁夫人的恩賜。

    所以,看到謝云溪,他有些激動:“夫人!”

    謝云溪記性不錯, 她看過袁歸遞上了來的名單:“你叫郭二柱吧?”

    伙計笑著點頭。

    謝云溪又問:“來這里還習慣嗎?”

    “習慣!挺好的!”郭二柱滿心歡喜回答。

    他們從晉州來到郴州之后, 被安排在一個大雜院里居住,他跟糧行的另外一個伙計同住一間房,吃住都不要錢。他在布莊干活, 每月有一兩五錢銀子和五升粟米。

    這樣的收入,他以前想都不敢想。他家在晉州也有幾畝薄地,但即便是太平年月,一年到頭最多也就能落了五六兩銀子。

    北涼人來了后,他們一家就進了城。沒有地種,一家六口人就斷了生計,他哥當了兵后,有了俸祿,日子這才過下去。

    可前不久他哥沒了,雖然府衙送來了撫恤,但那點錢坐吃山空,最多也就能撐三四年。

    家里愁得!

    他老娘都打算把小妹送到牙婆那里,看看能不能找個厚道人家。

    可是年景不好,晉州城的有錢人也鮮少在外面買人了,倒是柳葉胡同有幾個小館還在收人。不過,得看顏色,模樣好的才要。

    他老娘一聽,就斷了這個念頭。

    賣到小館的丫頭,下場有幾個好的?

    這條路走不通。

    可晉州城里實在找不到活兒,他的年紀也不到征兵的范圍。

    一家人愁云慘霧,正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過活,府衙的錢大人和劉大人就找到了家里。

    來到郴州后,他們幾個年紀小都進了鋪子。他聽到這樣的安排時,還想著許是要做一段時間的學徒,方才能掙錢養家。

    哪知道昨天就被告知,他們這樣的伙計不僅每個月能拿錢,還有糧食領!

    一個月五升粟米!足夠他家里剩下的幾口人吃上大半個月了。

    不用賣妹妹,全家都可以活下去。

    郭二柱PMDUJIA光想著,鼻子就忍不住發酸。

    謝云溪已經比量完棉衣了,將棉衣放到郭二柱手上:“去里面換上吧!”

    郭二柱愣了愣,懷疑自己聽錯了:“夫人,是……我換上嗎?”

    謝云溪笑著點頭:“去吧!你應該能穿!”

    郭二柱不敢相信聽到的。他手上的棉衣可是謝記布莊的招牌,一件得好幾兩銀子呢。

    謝云溪看出了郭二柱的猶豫了,又催促了一聲。

    郭二柱這才動了,進了里間更衣,出來的時候分外不自在。

    他身上可是穿著好幾兩銀子呢。

    謝云溪眼睛一亮,讓郭二柱轉了個身,點了點頭:“不錯,挺合身的。”

    又問念薈:“你覺得怎么樣?”

    念薈笑著說:“我看著也覺得好呢。”

    謝云溪又問郭二柱:“怎么樣?穿著大不大?手腳能活動開嗎?暖和嗎?”

    郭二柱手腳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好!不大!暖和!”

    他說的是真心話,這棉衣穿在身上,可比夾衣舒適多了。雖然夾衣也是新做的,但就是沒有身上的棉衣暖和。

    謝云溪也覺得不錯:“讓他們都換上吧?秦管事呢?”

    秦方文原本就留意著這邊,聽說聲音連忙過來了。

    謝云溪說:“讓店里的伙計都換上棉衣吧,就郭二柱身上的這款!”

    秦方文嚇了一跳,低聲說:“夫人,這款棉衣二兩五錢銀子一件!”

    鋪子里上下兩層樓的伙計,有一二十人呢!全部都換上,差不多要三四十兩銀子了!

    謝云溪笑著:“我知道,讓他們都換上!沒事!”

    棉衣在這里貴,一件二兩五錢銀子,換成人民幣,那就是四五千元錢。

    但是,女兒買到手不貴,一百五十元錢一件。布莊里的全部工作人員都穿上了,也就兩三千元錢。

    兩三千多元錢,打個廣告。有什么好舍不得?

    這里的人們,不是沒見過棉衣嗎?店里的伙計都穿上了,這就是活招牌。好不好,摸一摸就能知道。穿的人,也能現身說法。

    秦方文猶豫了片刻,把幾個閑著的伙計叫了過來,讓他們都去換棉衣。

    伙計們剛開始都有些猶豫,秦方才文催促了幾聲,他們才動。從里間出來時,每個人臉上都是驚嘆。

    “好暖和!真不錯!”

    “這棉衣真好!”

    “一穿到身上,感覺立馬不一樣了!”

    “我也是!穿著真舒服!”

    謝云溪看著這些伙計,也挺滿意自己的眼光。

    這些十五六歲的青少年,都長得瘦,一件薄薄的夾衣穿在身上,看著就冷。現在就好多了。

    伙計們穿著一模一樣的棉衣出來,也引來了鋪子里顧客的關注。有幾個顧客過來看了。

    聽到了伙計們的小聲議論,其中就有個客人問道:“哎!他們身上穿的是什么?是夾衣嗎?”

    “不是!是棉衣!是我們謝記布莊從海外引進的一種布料,做成了夾衣。里面并不是常見的盧花柳絮等,而是棉花!既柔軟,又暖和!比夾衣舒適多了!”

    “是嗎?這種布料在這里?拿來我看看!”

    “您這邊請!棉質布料都在這邊!”

    謝云溪看著陸續圍過來的顧客,心里明白,廣告的效應已經出來了。

    只要穿上了棉衣,一定會知道它比這里塞了盧花和柳絮的夾衣暖和多了。

    北地的冬天可比南邊冷多了。

    謝云溪低聲對秦方文說:“一會兒讓其他伙計也全部換上棉衣!”

    秦方文看著周圍漸漸圍過來的人群,心里已經佩服無比,笑著應下了。

    謝云溪又站了一會后離開了。

    郴州的大街上,人氣在逐漸復蘇,路過府衙門口時,謝云溪看到了長長的隊伍,她心里奇怪:“這是干什么?”

    念薈笑著說:“是在買班車票!”

    謝云溪瞠目:“這么多人嗎?”

    她記得一趟班車最多只能乘坐二十來人!眼前的隊伍,可遠不止這個數!

    “有人提前好幾天就過來排隊了!”

    謝云溪說出話來了,她早就知道班車自開通后,很快就一票難求,但提前好幾天買票,卻是她沒想到的。

    到了楓葉巷,正在練習的關景鈺等人看到謝云溪,紛紛過來行禮。

    謝云溪笑著說:“你們練吧,我就看看。”

    念薈搬來一張椅子,扶著謝云溪坐下。

    莊靜和張夫人已經返回了晉州,他們都在紫云巷置了房產,這次回去,就是為了搬家。不過,關景鈺關景和和張二小姐都留了下來。

    孫夫人得知她們都在郴州置了房產,昨天就帶著孫舒蘭回晉州去了,她也準備跟孫大人商量后,在這里買棟宅院了。

    不過,謝云溪覺得孫夫人在紫云巷多半是買不到了。

    原本那邊的宅院就緊俏,自打他們住進去后,莊靜和張夫人以及巡防營的江虎和騎射營的黃崢等人陸續都在紫云巷置了宅院。

    這幾天從晉州過來了不少人,其中也有好幾家在那里買了宅院。

    孫夫人下手有點晚了。

    關景鈺等人學的不錯,幾項常見急救技術都做的像模像樣。謝云溪看了一會兒,說了幾句后離開了。

    紡紗機和織布機馬上就要到位了,眼前的院子既然要做廠房,那就得整改一番。宅院的草圖她已經拿到了手了,看過現房后,怎么整改,謝云溪心里也有數。

    回到府里后,謝云溪畫出需要整改的草圖,把它交給了管事,讓他盡快安排人手整改。

    袁博文回來時已經很晚了。

    “今天淼淼跟葉部長聯系了嗎?”

    “聯系過了!她把你需要的那些設備報給葉部長,葉部長說,他們那邊會馬上聯系購買。”

    袁博文舒了口氣。忙了這么些天,總算要開始干了。

    “我過來的時候,去鋪子那邊看了看。今天棉衣賣的不錯!”

    謝云溪愣了愣:“布莊那邊還沒有關門嗎?”

    “早關了!我去的時候,只有后面的院子還有人。袁歸和秦方文他們幾個人在對賬。”

    “聽說,是你讓鋪子里伙計都穿上棉衣的?”

    謝云溪笑了,“是啊!天氣這么冷,咱們是開布莊的,怎么能讓伙計凍著?一件棉衣又不貴!”

    袁博文點了點頭:“是我考慮不周啊!你這個廣告打得好!我回來的時候,街上就有人在說咱們的棉衣。”

    謝云溪心里高興。棉衣這種東西,只要穿上了,一定能明白它比這里夾衣好多了。

    貂裘皮草等之類,確實比棉衣更舒適暖和,可惜它的價位不是一般人家能承受的。

    棉衣的價格,也就比這里的麻葛夾衣貴上百來文錢,但穿上的體驗可不是麻葛布料的夾衣能比的。

    “淼淼有沒有說,那珍妮紡紗機能不能買到?”

    “沈若臻已經去了廠家那邊,估計明后天就能到了!”

    袁博文放心了。只要用上珍妮紡紗機和飛梭織布機,織布的速度一定會大大提高。布帛和成衣的價格可不便宜。南方那邊的經濟之所以比北地發達,與那里民眾普遍養蠶織布有一定關系。北方氣候不好,桑蠶也不容易養活。

    反正,他們打算明年開春就種棉花,現在拿出棉花來織布,也不算突兀。到時候棉花一出來,說不定他們的棉布棉衣等能打破南方紡織業的壟斷,反傾銷到南方。

    “明天,我打算給楓葉巷的女孩們開個會。咱們既然打算開織坊,那就得先把規矩跟她們說清楚。”

    “你不是說,先掙幾年錢后,再把珍妮紡紗機和飛梭公開嗎?咱們可以先跟那些丫頭們簽個合同。跟她們約定,三年期限內,她們得在咱們的作坊里做工,三年期限滿后,就讓她們自由選擇。想走想留想自己干都可以!”

    “三年,應該,差不多了嗎?”謝云溪笑著問。

    袁博文點了點頭。三年的時間不短了,靠著這個先機,三年能掙不少錢了。

    即便三年后,珍妮紡紗機和飛梭織布機不再是秘密,也不代表他們掙不到錢了。只是沒有先機,相對掙得較少而已。

    “薪資,我準備給她們開底薪加提成,底薪就給一兩二錢銀子,提成就看她們每天能紡出多少線,織出多少布。”

    “三年的期限,只要她們好好干,攢下四五十兩銀子不成問題。有了這些錢,她們可以買地,買房子,再靠著一手紡織技術,活下去,應該是沒問題了。”

    袁博文輕輕攬住了謝云溪。那些女孩能靠自己活下去,余生一定會順暢許多。

    第二天,謝云溪又帶著念薈等人來到楓葉巷。在院子里坐下后,謝云溪就讓念薈把女孩們都叫過來。

    很快,除了下不來的床沈悅蘭,其他女孩們都過來了。

    念薈拿出書契:“你們都知道我們老爺和夫人準備開家織坊,這是書契,如果你們愿意留下來在這里做工的,一會兒簽下這個書契,就算是約定成了!”

    她看了底下一眼,“葉小姐,煩勞你把書契的內容給我們念一遍吧!”

    站在一邊的葉淑婉過去了。看了一遍書契的內容,她的臉色有些動容。照著上面的內容念了一遍。

    女孩們聽完后,面面相覷,許多人臉上都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色。

    姜云枝壯了壯膽,伸手問道:“念薈姑娘,我們留在這里做工,真的可以每個月拿到一兩二錢銀子嗎?”

    她也懷疑自己聽錯了。

    念薈笑著說:“當然是真的,這只是底薪,還有提成。書契上都有寫明!”

    姜云枝心里激動起來。

    每個月一兩二錢銀子!一年就是十多兩銀子!以前,她家的雜貨鋪,一年到頭也就能掙這個數!但卻不止需要一個人看守。

    她原本想著,留在這里,能糊個口就算不錯了。誰知道居然還有錢拿?

    一個月一兩二錢銀子,一年就是十多銀子,三年那就是三四十兩銀子!有了這三四十銀子,即便是離開了這里,她也不怕了!

    至于念薈所說提成,姜云枝并沒有放在心上,她知道怎么織布。

    除開養蠶,抽絲,紡線,織布,這些都是極其耗時間的事兒。想要織出一匹布,沒有一兩個月的時間,休想完成。

    所以,這個提成就跟沒有一樣。

    跟姜云枝有一樣的想法不在少數,但女孩們仍然很高興。

    至于書契的其他內容,她們并沒有放心上。

    三年之內,不得離開。如今的她們,離開了這里,還能去哪里?

    前些時候,離開這里回家的幾個,除了康小月外,其他的都回來了。她們當中,即便父母還在,那家里也容不下她們了。不僅街坊鄰居,哥哥嫂嫂叔伯姑嬸,背后里也在指指點點。

    至于透露織坊的事,她們連這里的門都不想出,透露給誰聽?不管在哪家干活,不對外面說東家的事情,這幾乎是不成文的規定了。

    簽下書契后,沒過幾天,女孩們就被帶進了一間屋里。屋里擺放著幾個大件,其中一個有些熟悉。

    姜云枝看了很久,忍不住出聲問道:“念薈姑娘,這是織布機嗎?”

    念薈已經提前幾天知道這些是紡紗機和織布機,并且也學會怎么使用。

    “沒錯,這是飛梭織布機!”

    姜云枝皺起眉頭,眼前的織布機跟她見過的并不一樣,不過,有些東西差不多,想來學一學,她應該也能練會。

    但旁邊的那個是什么?

    念薈已經讓人抬來了棉花,開袋后,她指著里面的棉花說:“這是棉花,跟蠶繭差不多,也能紡線織布。”

    “這是織布機,想必你們很多人都見過織布機,但這一款有些不同……”她拿出了飛梭,告訴女孩們怎么使用。

    姜云枝瞪大了眼睛。

    梭子還能這么用嗎?速度這么快!這樣一來,一匹布哪兒用得著一兩個月?

    念薈又來到紡紗機旁邊:“這是紡紗機……我們以前用過的紡紗機,一次只能紡出一兩根線,但是這款紡紗機一次可以紡出十六根線!”

    姜云枝懷疑自己聽錯了,一次紡出十六根線?!

    這是怎么做到?

    人人都知道,織布最耗時間的環節就是紡線了,將蠶繭處理后,取出蠶絲,再紡出一根根線,一次只能紡出一兩根線,這活計急不得,一不小心線就會斷。

    越是昂貴的布帛,對紡線的要求也越高。

    而織就一匹布需要的紡線可不少。PMDUJIA

    一次紡出很多根線,這幾乎是所有織布的人的心愿了。

    一次能紡出十六根線!

    不僅姜云枝驚呆了,進來的女孩們也都懷疑自己聽錯了。

    第114章 第114章 突破

    念薈已經在操作了, 她把棉花放進了一個個裝置中,搖動旁邊的旋轉輪,沒一會兒一根根細線就從棉花里抽了出來, 纏繞在線錐上。

    女孩們看呆了, 蔣新月興奮搖著姜云枝的胳膊:“姜姐姐, 你看到了沒有?真的一次紡出了十六根線呢!”

    姜云枝已經目瞪口呆。她織過布, 家里的雜貨鋪也賣過織布機和紡線車,但是像眼前這么容易就能一次紡出十六根線的場景她做夢都沒見過。

    這樣的紡線的速度, 再加上剛才飛梭織布機織布的速度,一匹布哪里還用得著一兩個月?幾天就能完成了!

    現在布帛多貴!麻葛等面料的都要二三兩銀子一匹了,綢布則至少十兩銀子才能買到一匹!

    “念薈姑娘,你能再做一遍嗎?”姜云枝迫不及待想要自己試一試了。

    念薈笑著應了, 分別紡了線,織了一會布。

    女孩們聚精會神看著。念薈做完后, 姜云枝連忙說:“我可以試一試嗎?”

    心動的女孩不少,有一個同時也出聲了。

    念薈指著旁邊搭著展布的東西說:“那邊還有兩架紡線機和織布機,你們想練手,都可以試一試, 隔壁房間也有。”

    姜云枝動了,抓了一把棉花。頓了頓。掌心的柔軟超乎尋常,竟然跟蠶繭的軟和細膩差不多了。

    這些都是棉花!

    也不知哪兒來的?貴不貴?

    姜云枝害怕浪費,小心按照念薈剛才的演示做了一遍。無論是搖出來紡線,還是織出來的布, 都讓她驚喜無比。

    念薈過來看了看:“對!就是這樣操作!織出來的這種布, 叫棉布,現在郴州城內就有售賣。”

    姜云枝已經發現了棉布的好,比麻葛布帛柔軟多了, 且紡出線也更有韌性。

    “念薈姑娘,這些棉花是哪兒來的?”

    念薈笑著說:“這是我們老爺和夫人在海外購置的。”

    女孩們好些都去看棉花了。

    “這些棉花真柔!”

    “又白又軟,比蠶絲毫不遜色!”

    “一定很貴!”

    圍觀的女孩議論紛紛。有個忍不住問道:“念薈姑娘,這樣織出來的棉布,一匹多少銀子?”

    “四兩銀子一匹!”

    好幾個女孩捂住了嘴巴。這樣織出來的棉布竟然只需要四兩銀子一匹嗎?

    比綢布便宜多了!一匹綢布,最次的也得十兩銀子左右呢。

    即便是又硬又不透氣的麻布和葛布,也要二三兩銀子一匹。

    眼前的棉布既柔軟又透氣,雖然不如綢布細膩,但摸在手上的感覺更柔軟舒適。

    竟然只需要四兩銀子一匹嗎?

    念薈微笑看著女孩們。她知道老爺和夫人的棉花是并不是海外購置,買到手也并不貴,后院這樣的棉花都堆了滿滿一間屋子。

    若是這樣份量的蠶繭,只怕成千上百個人,忙上一年都不一定能收到。

    聽說這些棉花并不是蠶或其他蟲子結出來的絲,而是地里長出來的。并且老爺夫人打算開年就在這邊種植。

    她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看棉花是怎樣從地里長出來的。

    女孩們都忙碌了起來。大家都簽了書契,早點學會了,可以早點掙錢。一個月不僅能拿到一兩二錢,還有提成!

    眼前的紡線車和織布機,只需要幾天就出一匹布,那書契上所列的提成就不再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了。

    念薈在旁邊看著,她第一次見到紡線機和織布機時跟她們的反應差不多,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一次能紡出十六根線的紡紗機,幾天就能出一匹布的飛梭織布機!有了這樣紡線機和織布機,謝記布莊一定能掙很多錢!

    就在楓葉巷的女孩們學習紡線織布的時候,袁淼正在準備開會事宜,在林成章的幫助下,經過多次協商,她已經成功收購了振興礦業70%的股份,控股這家公司。

    在第一次董事會后,她被選為了董事長,而振興礦業公司也將在這一次的職工代表大會上改名為博云礦業公司。

    這次是收購成功后的第一次職工代表大會。袁淼換了一身西裝,手中拿著這次會議的議程。助理沈若君忙著在做最后的檢查工作。

    會議室的音樂響起后,袁淼就站了起來,在門口遇到了林成章,他是即將要宣布的博云礦業公司的副總經理。

    振興礦業原來的鐘萬程總經理依舊維持原職位不變。不過,他即將退休,這次會議后,他將退居二線。

    金副總和姚副總也在后面等待,他們看到袁淼后,紛紛轉頭笑著招呼。袁淼也笑著回應。

    要入場了,袁淼暗暗吸了口氣,她知道即將要面臨的職工代表大會人數并不多,但到底是第一次,她心里有些緊張。

    不過,踏著音樂入場,在主席臺上坐定后,袁淼心里的緊張反而煙消云散了。

    主席臺下人頭密集,許多人都在交頭接耳。袁淼聽不到他們在說什么,但知道一定與自己有關。

    一家從未聽說過的企業收購了他們的公司,坐在主席臺上的董事長年輕的超乎尋常,真的能帶領著他們走出困境嗎?這些應該臺下的職工們都在擔心的事情。

    會議開始了,底下也安靜了下來,一番介紹后,袁淼發了言,展望了公司的將來,勉勵大家一起克服眼前的困難,迎接美好的將來。

    她的發言稿當然不是自己捉筆,如此鼓動人心的演講是宣傳部拿出來的。她只負責照本宣科讀一遍就行。

    她演講完后,臺上臺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袁淼有些汗顏,但并沒有在臉上顯露出來。

    一切按照會議議程在走。袁淼演講過后,會議主持人宣布博云礦業公司接下來工作安排。

    介于公司目前的形勢,公司會在接下來將工作的重點轉移到礦石的加工提煉等環節來。公司已經與興達采礦廠簽訂了合同,將承接這家采礦公司的礦石加工提煉等事宜。

    至于這家采礦公司,自然是葉部長安排的。

    不過礦石卻是從另一個世界傳遞過來的。

    袁淼仔細看了看底下職工代表們的反應,他們雖然很驚訝,但顯然都覺得這是一件好事,能與采礦公司合作,那原本公司的資源短缺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會議事后袁淼回到辦公室,才坐下來,就接到了周晟的電話。他向袁淼表達了祝賀。

    袁淼笑著道了謝。

    這次的職工代表大會雖然是振興礦業公司變更成博云礦業公司的第一次會議,但是他們并沒有對外宣傳。

    不過,礦業公司的圈子并不大,與珠寶行業牽連頗多,連還在醫院的周晟都知道這件事情,想來她擔任博云礦業公司董事長的事情應該不是秘密了。

    至于礦企,那自然是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你現在怎么樣?好些了嗎?”

    問出這話的時候,袁淼就想起來了,她還答應過周晟,過幾天再去看他。結果,一忙起來,就全忘記了。

    “好多了,醫生說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電話那頭的周晟嘆口氣,“但我覺得……我還沒有完全好,心里這里有點疼呢,有人答應了,要來看我,我望穿了秋水,也沒有看到人影啊!”

    袁淼被逗笑了:“對不起……明天什么時候出院?我來接你!”

    周晟笑著說:“開玩笑的!我知道你忙。”

    “哎,怎么樣?當董事長的感覺……還好吧?”

    袁淼笑了,她沒什么感覺,林成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葉部長給鐘萬程打了電話,振興礦業公司這邊非常配合。

    “還好,就是太忙!”袁淼如實回答。

    礦業公司這里雖然不用她操心,但是她要出面。

    父親和葉部長之間的溝通,她雖然懂得不多,但人也要到位。

    母親那邊的糧行布莊雖然才開張,但銷量太好,尤其蔬菜水果和棉衣棉襖,這些她也要及時跟進。

    “剛開始是這樣,等上了軌道就好了。”周晟安慰說。

    “我明白,謝謝你……明天什么時候出院?”

    周晟頓了頓:“上午十點左右……你不用過來,我知道你忙,剛才我是騙你的。”

    袁淼看了看明天的日程安排……上午十點左右,她得去虛構的采礦公司看看,這是早就跟王振聲約好的。

    “呃……那好吧,要不,后天晚上,我請你吃飯,慶祝你康復出院!”

    周晟笑了,但只一會兒那笑容就沒了,可到底不甘心:“好啊!后天,我可等著呢!”

    “好,到時候再聯系!”

    聽到電話那邊傳來通話中斷的聲音,周晟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這就是單戀的感覺了。

    這些天他在醫院里面牽腸掛肚,等著袁淼過來看他,卻不料,她不聲不響竟然做成這么大的一件事情。

    收購振興礦業,控股成為董事長。

    年僅二十四歲的礦業公司董事長,圈內已經傳遍了。

    這樣的身份,不僅僅需要自身實力強悍,也需要背后有極其雄厚的支持。

    袁淼,她不是新江市那個無依無靠的小姑娘。她背后有人。這已經是不少人的共識的。

    很多人都以為她背后的靠山是宋記。宋顏在這次袁淼收購振興礦業公司的事件中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袁淼身邊出謀劃策的人是林成章,眾所周知他是宋顏的人。

    還有袁淼到了阜縣后發生的事情,也是宋顏在周旋。

    杜彥明在阜縣可是舉足輕重的人,他新成立的鑫源集團原本就是奔著振興礦業的那張采礦許可證去的,結果,被袁淼截了胡。

    這家伙不甘心,即便是知道了袁淼背后有人,也要去碰一把。

    這下好了,不僅他自己進去了,他那個荊市經濟開發區的區長父親也栽了,這幾天正在被查。想要安然脫身,幾乎不可能了。宋顏的人咬得很緊,上面也有風聲,這件事情必須要嚴查。

    明明還有幾年就能退休安享晚年,這下子別想了。

    宋顏這次出手,幾乎做實了他和袁淼的關系。

    但他并認為袁淼背后的靠山就是宋顏,他和袁淼剛認識的時候,她一出手就是高冰種翡翠明料。

    宋記如今的產業,雖然遍地開花,但主體經營仍然是珠寶首飾。

    如果那時候袁淼和宋顏關系不一般,她是不會將明料賣給他的。

    珠寶首飾行業,遇到了極品原材料不會輕易放過。

    袁淼,背后的靠山也不像是宋記。

    宋記雖然是百年世家,與上面交情匪淺。但是那天葉家振對袁淼的愛護可不一般。

    宋顏,包括整個宋記,都達不到那樣的高度。

    袁淼和宋顏的關系,以前肯定不是親密男女關系,但是現在不好說了。

    宋顏做了那么多,他在袁淼心目中的份量,肯定不一樣了。

    周晟心里不舒服。

    明明,他的出現也不晚,但是總趕不到好時候。

    比如,這次,袁淼遇到了杜彥明,差不多出事。偏偏他在醫院里面,等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

    不甘心啊!

    袁淼不知道周晟想了那么多,處理完礦業公司的事情后,她就開車來到了跟宋顏約好的餐廳。

    宋顏已經到了,起身替袁淼拉開了座位。

    “怎么樣?今天的職工代表大會還順利吧?”

    袁淼笑著回答:“挺好的,林總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只需要照做就可以了。”

    宋顏笑著說:“林成章在宋記的時候雖然只是個副總,但能力不錯。不過,許多事情,你還是要自己過目。”

    袁淼點頭,她知道不能輕信他人,但是她對管理這么大的企業確實沒經驗,只能慢慢學習。

    宋顏坐下了,袁淼把準備的禮物遞給宋顏。

    宋顏一時沒接,垂下的眼眸有些黯然,不過,臉上依舊有笑:“是給我的嗎?”

    “嗯!你打開看看!”

    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宋顏心里雖然不想要,但實在不想看到她臉上的笑消失。

    打開了禮盒,里面是一枚用海螺貝母制作的領帶夾,精美奢華。

    “這是HERMS手工制作的領帶夾,是我好不容易買到的,你可不能拒絕!”

    宋顏眼鏡后面的眸子閃閃發光,一會后抬起來,目光灼熱:“淼淼,你知道贈送領帶夾代表了什么?”

    袁淼臉上一熱,若無其事說:“知道啊,祝福和贊美!”

    她看向宋顏:“宋顏,謝謝你!”

    她到今天才知道,那天在阜縣宋顏所說的退休是什么意思了。

    杜彥明的副區長父親并不是要到退休的年紀了,而是有人要讓從那個位置上退下來。

    沒有宋顏的幫忙,她收購振興礦業公司不會這么順利。以后,想要在阜縣開展工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宋顏看著袁淼,素來清冷矜貴的臉上淡淡笑著,眸子里寵溺幾乎要溢了出來。

    “祝福和贊美是其中意義之一,另一層含義是……”

    袁淼有些慌了,連忙打斷:“我有些餓了,你點了餐嗎?”

    想說的話就這么被打斷了,宋顏心里有點無奈,但他臉上依舊笑容不減,將菜單遞過去:“想吃什么?你看看,這里的湯煲得不錯!”

    袁淼接過菜單后,心里的慌亂漸漸平息了下來,她也有些懊惱了,決定要送領帶夾的事情,她想過了宋顏會說什么,但事到臨頭,她還是退卻了。

    吃完飯已經很晚了,宋顏開車,袁淼坐在副駕駛位上,車窗外光景如流水過去。

    她和徐清陽雖然已經成了過去,但還是在她心里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宋顏看了看鏡子,開了音樂。

    舒緩的音樂的響起,袁淼心里感傷也淡了一些。

    第二天,袁淼就來到了興達礦廠,礦廠的牌子是新掛上的。

    袁淼的車在大門口被攔了下來,執行任務的保安雖然穿著一般保安人員的服裝,但周身氣勢凌厲,顯然不是一般人。

    袁淼跟張青云說了一聲后,下了車。正要打電話,王振聲小跑過來了。

    “小袁!”

    袁淼放下了手機。王振聲笑呵呵招手讓她進來。并且介紹他旁邊的人:“小袁,這位是衛明衛總,以后這里是他負責!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

    袁淼跟衛明握手。衛明笑著說:“袁小姐放心,這里都安排好了!人員絕對可靠!車和司機也沒有問題。”

    “謝謝!”

    王振聲問道:“小袁,你爸那邊怎么樣了?”

    袁淼知道上面一定安排好一切,但看到眼前與一般礦區幾乎無二的場面后,她心里仍然吃驚不小。

    “他們那邊前期的工程已經做完,昨天已經在開采了。我爸說三天后,他就可以傳一批礦石過來了。”

    王振聲笑得更和煦了:“那就好,有什么困難,你們要及時跟我們反映!我們一起來解決!”

    兩個世界第一次合作,必須要開個好頭。

    他們帶著袁淼進去,邊走,邊向她介紹。

    眼前的礦區只是個幌子,是為了接收來自異世界的礦石設置。礦石收到后,會由專門的司機送到博云礦業進行加工提煉等。

    最后提煉出來的黃金會按照約定的價格回收。

    原本,我/國的礦產資源并不豐富,但是如果有異世界支持,那局面就大不一樣了。

    現在,可以合作開采礦產,以后也可以合作開采其他嘛。

    他們需要的很多物資,在異世界現在只是廢品。異世界需要糧食棉花等,他們完全能滿足,指導進行一些改進,也沒有問題。

    拉動兩邊的貿易往來,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事。

    “我聽說你打算收購一批棉花,怎么樣?找到了合適廠商了嗎?”

    袁淼連忙說:“已經找到了!”

    謝云溪在楓葉巷的作坊并不大,員工不到百人,但是用上珍妮紡紗機和飛梭織布機后,織布的速度大大提高了。

    謝記布莊的棉衣很受歡迎。

    袁淼先前在這里購買的棉衣是一百五十元一件。老板雖然說的手工制作,其實并不是。不過這里縫紉技術厲害,手工與非手工制作出來的棉衣不仔細看,很難分辯。

    棉布織出來后,謝云溪打算打算在晉州那邊招收一批女工接手制作棉衣,想給那邊的女人們找個活做,讓她們能有點收入補貼家用。

    晉州被圍的時間太長了,城里的活兒不多,城外的地一時也不敢去種——晉州周邊雖然沒有北涼人,但是有土匪。

    沒有了進項,城里許多人家的生計都成了問題。

    北地的女人雖不如南方的秀婉,但是干活一點兒都不差,幾乎人人都會縫補,一些人更是會自己裁剪縫衣。將這些人組織起來培訓一兩天,想來也能縫制棉衣。

    棉布則由郴州楓葉巷這邊的織坊出品。

    棉花就只能靠袁淼傳遞了。

    不過,事情才開始,那邊的棉花需求量并不大,這些在市場就能找到供應的商家。

    王振聲點頭:“要是有困難就跟我說。”

    “謝謝王所長!我不會客氣!”

    跟王振聲交道打多了,袁淼的膽子也大了起來。

    王振聲笑了笑:“走,我們去你的辦公室看看!”

    袁淼不知道這邊居然還為她準備了辦公室。跟著王振聲衛明上了樓,推開一間辦公室的門,里面一應辦公物品俱全。還有個小小的休息室。

    袁淼很滿意。

    “衛明平時就在這邊,他的辦公室在二樓,這是他的電話,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可以找他!”

    袁淼忙得團團轉時,袁博文也沒有閑著。礦區的前期工程已經完成了,這兩天已經在采礦了,有了現代化設備的加持,工人采礦的速度比先前全手工快了不少。只一兩天就運出不少礦石。

    袁博文蹲在礦石堆旁邊,仔細看了看,經過這段時間的摸索,他已經對礦產有了一定的了解。

    眼前的礦石肉眼就能見到金沙,的的確確是一座富礦,而且還是那種含金量不低的富礦。

    按照現在采礦的速度,也許要不了一年就能出二三十噸金!

    正想著這些,袁博文聽到的動靜,他站起來。

    一輛摩托車呼嘯而來。車上的人正是這里的護衛隊長。他下了車后,急跑過來。

    “大人!軍中來了緊急軍務!”

    第115章 第115章 孬種

    袁博文拍了拍手上的沙土, 跟著護衛隊長趙世達一起回到了居住點。這里已經經過了改造,居住環境比先前好多了。

    不過,依舊管理的很嚴, 閑雜人等不能靠近, 出入也有限制。

    袁博文還沒有下車, 就看到在門口打轉的谷雨。

    谷雨跑了過來。

    袁博文問:“什么事兒?”

    谷雨平復了一下呼吸, 低聲回答:“老爺,泗陽關破了!”

    袁博文嚇了一跳。

    谷雨來的匆忙, 頭上都是汗:“剛剛斥候營得到了消息,泗陽關前日夜里破了,北涼人進了關!”

    袁博文懷疑自己聽錯了。

    泗陽關,那可是北地連接南方的咽喉要道, 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北涼自從南下, 一路勢如破竹,卻在泗陽關止步,與鎮守在那里的大順守軍對峙了幾個月。

    現在,居然破了?!

    接下來, 會發生什么?

    袁博文定了定神,轉身快步走向不遠處的越野車,谷雨連忙跟了上來。

    “霍云澤呢?”

    谷雨一邊小跑,一邊回答:“說是往同城方向退走了。”

    那就是沒死!

    袁博文的臉色沉了下來。他上了車后,看到谷雨也坐好了, 發動了越野車。

    一路疾馳回到軍營。營帳里, 各營主將已經到了大半,每個人臉上焦躁不安。

    泗陽關被破,整個北地的格局就不一樣了, 郴州和晉州必然會受到影響。

    袁博文掃了一眼,對緊跟著進來的谷雨說:“讓巡防營和重步營主將趕緊過來!”

    谷雨出去了。袁博文來到沙盤旁邊,其他主將們也都圍了過來。每個人的眼光都看了向泗陽關。

    袁博文問:“斥候營是什么時候得到消息的?回來的人呢?”

    斥候營主將嚴云楓連忙把候在外面的斥候叫進來。轉達了袁博文的問題。

    斥候回話:“……今日卯時三刻,我們在瀝水那邊碰到了一伙流民,他們是從泗陽關逃出來的……”

    斥候回稟了經過。

    嚴云楓低聲說:“他們這隊一共四人,還有兩個并沒有回轉!”

    事關重大,斥候們也不敢大意,一隊得了消息后,回來了兩個,另外兩人繼續打探。

    袁博文又問:“一路上還有其他異動嗎?”

    斥候搖頭。他們出發得早,得到了消息后,趕緊回來了。

    卯時三刻,那就是天剛亮。尋常流民不會在這個時候出動,除非是特殊情況下。

    斥候營自從有了摩托車后,跑的地方也遠了。瀝水已經不在郴州的范圍內。

    袁博文又問了幾句話,讓斥候出去了。

    主將們臉上的焦慮更勝。泗陽關的人都在逃命了,看來消息應該是確證無疑。

    泗陽關一旦被破,后面千里山河再無雄關,北涼人長驅直入,打到京都要不了多長時間。

    “大家怎么看?”袁博文問。

    “大人,泗陽關已破,霍云澤那孬種退守同城,北涼必會追擊,留在泗陽關的人一定不多!這個機會難得!咱們若是拿下泗陽關,那就斷了蕭南召的退路!”

    黃崢性急,忍不住說道。

    有同樣的想法的主將不止他一個,聽他說完,附和點頭。

    霍小北欲言又止。袁博文看到了。

    “霍副將怎么看?”

    霍小北拱了拱手。這里面就他一個副將。長槍營主將上次受傷,還沒好全,如今長槍營暫時由代管。

    “眼下突襲泗陽關,我認為不妥。他們南下追擊,一定會在泗陽關留下了后手,不會讓我們輕易得手。”

    輕步兵營主將點了點頭:“我贊同霍副將的說法!”

    黃崢眼睛一瞪:“咱們怕他們嗎?北涼騎兵再厲害,上次還不是被咱們全殲了!”

    袁博文說:“上次是他輕敵了。”

    他一開口,黃崢就安靜了。

    輕步兵營主將皺了皺眉頭:“這鎮北王不是挺厲害的嗎?怎地會突然丟了泗陽關?”

    沒有人回答,大家心里都有疑惑。

    霍云澤鎮守北疆多年,威名赫赫,來到泗陽關后,還算記了他們一把,結果,這才頂了多久,就丟了泗陽關。

    由于關正的死,大家都對霍云澤不懷好意,言語中也沒多少尊敬。

    袁博文也覺得奇怪,他還想著在郴州多呆些時日呢,至少把金子挖的差不多。結果,才開始挖,泗陽關就破了。

    泗陽關,那可是有名的險地,易守難攻。

    霍云澤不是威名赫赫嗎?還算計讓關正去燒糧草!結果,他居然這么不中用?

    這下子,他得知從長計議了。

    “他就是孬種!哪里厲害了?”黃崢毫不客氣開口。

    他跟關正的關系素來不錯,對霍云澤早就看不慣了。

    “大人!您說句話!咱們到底該怎么做?”

    袁博文想了想:“霍云澤退守同城,消息確切嗎?”

    “等確證就晚了!蕭南召破了泗陽關后,必會南下,同城一定擋不住,他們會很快就到京都城下!”

    袁博文抬眼看了黃崢一下:“那你說,咱們該如何做?”

    “自然是趁此機會,拿下泗陽關,斷了蕭南召的退路,讓他有來無回。”

    “然后呢?”袁博文又問。

    “然后?”黃崢愣了一下,“……自然是與南方諸路勤王人馬夾擊蕭南召……”

    袁博文看著他:“你怎么知道各路諸侯勤王人馬一定會來?若是不來呢?即便是有,你覺得他們會往北邊跑嗎?”

    黃崢愣住了。以往君王有難,常有各路諸侯起兵勤王,但是能成的極少。這里面道道太多。

    而且,即便是有勤王人馬,他們首先也是奔京都而去,那里才是需要勤王的地方。

    袁博文緩緩說:“且不說是否有勤王人馬了,你們覺得蕭南召會讓我們輕易拿下泗陽關,斷了他們的后路了?”

    主將們鴉雀無聲。

    黃崢這才想到,那可是泗陽關,號稱第一雄關,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北涼十萬鐵騎,也是對峙了許久,方才拿下。

    巡防營主將江虎和重步兵營主將匆匆進來了,拱手行禮后,自覺站到后面。

    “蕭南召不是個蠢人,他一定在泗陽關留下了后手,等著咱們過去呢!”

    “此法不通!與其掉進蕭南召設好的圈套里面,咱們還不如在這邊有所作為!”

    袁博文說著,在沙盤上重重畫了一個圈:“黃將軍有句話我贊同,蕭南召攻破泗陽關后,必會南下。北地這邊的人一定不會多。咱們不打泗陽關,打這里!”

    “他們打他們的,咱們打咱們的!拿下這里,咱們在北地就穩住腳跟了。往東可以收復沔州商州,往西可以拿下林州……”

    江虎在過來的路上已經得知原委,原本慌了神,現在聽袁博文這么一說,眼睛一下子亮了。

    南邊打南邊的,他們在北邊繼續收復失地,這可比追在北涼人屁股后面打好多了。

    追著北涼人打,且不說打不打得過了,即便是打過了,那功勞也不是他們最大。

    自己打自己的,那就不一定了!南邊打贏了,也不能忽略他們收復失地之功。

    打輸了,那就是另一種局面,他們在北地占了那么大的地盤,誰敢輕視?

    大不了,自己干……

    江虎心里一熱,忍不住悄悄看袁博文一眼。

    其他主將們紛紛點頭附和。

    輕步兵營主將指著袁博文圈下的地方說:“要打這里,最好是繞道。這片地兒不太平,土匪太多,地勢也復雜。”

    袁博文淡淡說:“土匪太多,那就先剿匪!剛好讓軍中的新人磨練磨練!”

    這下,都沒意見了。都盯著袁博文畫下的那個圈。

    袁博文看了一眼霍小北,把他點出來:“你營中新人最多,剿匪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

    霍小北應下了。

    袁博文又看向江虎:“最近郴州城里已經來了不少流民。若是泗陽關真的已經被破,想來要不了多久,還會有更多流民過來。巡防一定要加強巡防,防止有人鬧事。”

    江虎恭敬應下。

    “斥候營加強南路打探,有任何消息,趕緊回稟!”

    斥候營主將嚴云楓應了一聲是。

    袁博文又看向沙盤,他畫的圈不大,在郴州和晉州之間,若是連起來,就是三角了。這樣的局面最穩,相互之間都能支持。

    事情還沒有議完,打探消息的斥候回來了。

    泗陽關確證已于一天前被破,鎮北王霍云澤退守同城。

    這件事情起于泗陽關組織的一次突襲,結果出師不利,不僅突襲的人馬損失慘重,反而在接應時被北涼人順勢攻破了關口,就此大敗。

    袁博文聽了后,好一會才緩過神。

    黃崢已經破口大罵:“霍云澤這廝,頭被驢踢了嗎?一次偷襲就讓北涼人破了泗陽關!他難道沒跟北涼人打過嗎?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他以為他是誰?”

    輕步兵營主將接話:“應該是大意了!”

    江虎點頭,看了袁博文一眼。他覺得這件事情與袁大人多半有些關聯。

    他們在袁大人的帶領下,一勝再勝,不僅保住了晉州,還拿下郴州,全殲了北涼近一萬精銳。

    這些事情泗陽關一定也知道了,說不定他們認為北涼受了這樣挫折,實力受損,再加上糧草被燒,所以就想趁機偷襲一把,奈何實力太差,不僅沒有偷襲成功,反而還弄丟了泗陽關。

    那霍云澤實在沒有自知之明,他以為袁大人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行!結果,成了這樣的局面。

    弄丟了泗陽關,后面再無險可守,也不知道接下來南邊會亂成什么樣子?這么大的事情,朝廷必會嚴責,不知道到時候,他霍云澤能不能頂住!

    江虎想到這里,心里有些暗爽。

    算計他們,害死守備大人,現在總算輪到姓霍的吞苦果了!

    袁博文已經回過神來,但不知道怎么評價這事。事已至此,只能往前看。不過,他心里已經不慌了。

    晚上回到府里后,袁博文就把泗陽關已破的事情告訴謝云溪。

    謝云溪也傻了眼,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同城那里的守兵不多吧?”

    袁博文點頭。他們去過同城,那并不是一座大城,距離重兵把守的泗陽關不遠,城中駐守的軍隊不多,官職最大的武將也就總兵級別,副五品。

    謝云溪搖了搖頭:“同城一定擋不住!也許現在已經被北涼人拿下了,霍云澤大意了!這下南邊要不好了。”

    想到曾經見過的富裕繁華,謝云溪忍不住說:“這霍云澤怎么這么沖動?做事之前,難得就沒有想過后果嗎?”

    袁博文也不知道怎么評價霍云澤這次的行動,他懷疑可能與自己有關。

    是自己勝得太容易,給霍云澤造成了錯覺嗎?

    至于同城是否能守住,他和謝云溪的想法差不多,但是這里通訊不暢,想要得到準確消息,至少要兩三天后,他們在晉州和郴州之外,消息很滯后。

    “你們準備怎么辦?”

    袁博文說:“黃崢他們建議趁機拿下泗陽關,我沒同意。”

    謝云溪贊同:“蕭南召不是個傻子,不會把這么大的漏洞讓人抓住,他一定在泗陽關留下了后手。”

    “你的想法跟我差不多。往南肯定不行,所以,我決定往北。他們打他們的,咱們打咱們的。不管南邊打的怎么樣,咱們在北地收復失地,總是有功無過!”

    謝云溪想了想,點頭,“跟著霍云澤和北涼人后面打確實不好,霍云澤這人不可信,他肯定知道咱們已經知道了他害死關正的事。他不會輕易放過我們,咱們一點根基都沒有,跟他不能比,絕對不能跟他一起。”

    袁博文早就想過這些了,所以即便是大順贏了,他對前景也不看好,也準備了要開溜。現在,局勢這么一變,他反而隱隱覺得或許是件好事。

    袁博文低聲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謝云溪:“……賀州那邊土地肥沃,你不是想種棉花,我覺得那里就挺合適。”

    謝云溪笑了:“想要種棉花,還得好幾個月呢。”

    不過,她雖然這么說,心思卻已經飛到種地上面。

    “泗陽關已破,北涼人進關的事情,估計明后兩天就會傳開,城里一定會有些動蕩,我已經跟袁歸說過,讓他注意點,咱們在梧桐巷那邊的兩間鋪子可得看好了。”

    “楓葉巷那邊的織坊,要不要給你加些人手?”

    謝云溪想了想,點頭:“再加一隊護衛吧,那邊院子里都是女的,亂起來她們頂不住。”

    況且里面還有紡紗機和織布機。

    現在的謝記布莊,棉衣已經成了緊俏貨,每天都能賣出好幾十件。城里已經有其他商家在打聽棉花棉布的事情。

    不過,他們在知道謝記布莊后面的東家是誰后,紛紛停了手。

    但即便是這樣,楓葉巷那邊的宅院附近也經常能看到生面孔。

    無論什么時候,總是會有人為了錢財,不顧一切。

    “你這幾天也要少出門,有什么事情就讓底下的人去辦。我估計過幾天城里會來不少流民,人多手雜,免得出亂子。”

    謝云溪答應了,感慨說:“亂世里人命如草芥,這些人……跑來跑去,最后還是回來了。”

    她想起幾個月前,北涼剛開始南下的時候,晉州知府朱青松得知郴州城破,竟然偷偷棄城逃走,城里許多有錢有權的人也跟他一樣,一看情況不對,慌忙逃命。

    那番臺連大人逃走的時候,連藏在密室里的諸多財寶都來不及帶走,便宜了他們。

    這些人自然是往南邊逃了,也不知道他們到了泗陽關后,是繼續南下了,還是留在了泗陽關?

    留在了泗陽關的這些人,現在不知道是什么心情?眾所周知,北涼人進城后,燒殺搶掠一定少不了。這些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現在都有泗陽關的人往北地出逃,過幾天肯定更多。

    這些往北跑的人,自然大多數是北地的原居民。這些人里面肯定有大家的熟人,也不知道到時候見面,他們會是怎樣心情?

    第116章 第116章 好友

    第二天, 謝云溪沒有出門,袁博文則一大早就來到了府衙。張時文已經聽到了風聲,正準備要去軍中找他。

    “袁大人, 我聽說泗陽關破了!此事當真?”

    袁博文點頭:“已經有兩天了!”

    張時文變了臉色。府衙里還有兩位早到的大人, 也都嚇了一跳。

    袁博文看了看他們:“軍中也是昨日傍晚才得到了準信。”

    府衙早到的兩位大人一個是郴州本地人, 姓胡, 名仲之,早年也曾得到過功名, 奈何看不慣一些事情,只在京都呆了幾年就回了鄉。張時文與他有舊,來到郴州后,便將他請了出來。

    另一位則是跟著張時文一起從晉州來到郴州的錢大人。

    胡仲之在北地經營多年, 消息比一般人靈通,一大早聽聞泗陽關被破, 北涼人進關的消息,他連早食都來不及用,匆匆過來了。

    此刻確證了消息無疑,他忍不住發火:“怎么會這樣?泗陽關被破, 北涼人南下,要不了多久就能到京都城下了啊!”

    張時文和錢大人也都皺著眉頭。

    袁博文說:“這件事情要不了多久就會傳開,到時城中許是會有些動蕩,我已經跟巡防營江將軍囑咐過,讓巡防營一定要加強巡防, 誰要是膽敢鬧事, 一律重罰!”

    張時文點頭。局勢驟變,最容易生亂。郴州城里人事復雜,確實不能大意。

    “府衙這邊就交給張大人了, 請張大人和幾位大人務必做好引導和防范!泗陽關已經有許多人往這邊而來,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到達!”

    張時文拱手應下了。

    袁博文又說:“這些人里面許是有郴州本地的,他們進城后,若是出現糾紛,一概憑依據說話。”

    張時文立刻懂了。

    前不久,巡防營將城中的空宅和一些無故被霸占的宅院全部清理了出來,并且將其中一些推向了市場。

    由于班車的開通,已經有不少晉州人過來了,在郴州這里置辦了宅院,他家也是其中之一。

    這些天進城的流民也不少,有些人家暗藏富貴,進城后也買了宅院。

    這些宅院許多都是先前巡防營清理出來的那批,府衙的財務也因此充裕了不少。

    馬上就有大批流民進城了,這些人里面肯定有郴州本地人,他們當初離開郴州的時候匆匆忙忙,很多東西都沒有帶走,房宅之類更是不用說。現在回來,免不了會有些糾紛。

    袁大人的意思是一切憑證據說話,若是有證據證明,那就物歸原主,若是沒有,那就要另當別論了。

    “大人放心,流民再多,郴州城也不會亂!”

    張時文擲地有聲。

    袁博文心里踏實了不少,張時文做事一向給力。只有郴州內部不亂,他能保證外面的亂一時半會燒不進來。

    “晉州和郴州之間的班車要不暫停一段時間吧!”

    張時文嚇了一跳,胡仲之和錢大人也連忙出聲。

    “大人,我等知道流民一多,城外必定不會太平!但這班車實在作用太多!最好不停!”

    袁博文只知道班車火熱,每天有很多人排隊買票,但具體數據他還沒有看。

    “我和府衙幾位大人昨日算了算班車運營后帶來的效果,從晉州到郴州的這趟班車一直滿員,近來很多晉州民眾在郴州置辦了宅院和鋪子,他們還把自己種的菜也帶到了郴州售賣……”

    “郴州到晉州的班車,剛開始沒有那么多人乘坐,現在也多了起來,排隊買票的情況比晉州那邊更火熱了。晉州的物資雖不多,但價格公道,已經有不少商賈專門在晉州買到貨品后,帶到郴州來售賣……”

    張時文的話還沒有說完,袁博文就明白他的意思。班車開通后,兩座城市的來往便捷了許多,促進了商貿往來,也讓府衙的稅收增加了不少。

    他想了想。

    “班車不停……也可以,但是要注意路途安全!現在,隨從護衛還是只有一個人嗎?”

    現在沒人管他們死活了,自負盈虧,那自然能掙錢就要辦法掙錢了。賦稅也是地方財政的重要收入之一。

    張時文松了一口氣:“并不是,已經是兩人!”

    “那就再增加一個人!乘坐的人也跟他們事先交待好!”

    現代的公交車還有各種保險,這里一時半會講究不起來,不過可以事先跟旅客言明,免得真出了事,有人找麻煩。

    張時文應下了,“我等必會事先說明!”

    袁博文將事情交待清楚后,離開了。

    胡仲之欲言又止,看著袁博文離開的背影,好一會兒后才轉過頭。

    “袁大人倒是沉著,這么大的事情,他一點都沒見慌亂,也不知道軍中是怎樣打算?”

    張時文笑著說:“軍務大事,不是你我能窺視,咱們做好府衙的事情就行。”

    一旁的錢大人也笑著點頭:“袁大人不慌,定然是心里有數。咱們也不用擔心。”

    胡仲之看著張時文和錢大人,無奈搖頭:“你們倆倒是有恃無恐,就這么相信你們的袁大人嗎?”

    張時文笑了。他知道胡仲之心急,想打聽軍中的動向,雖然他也想知道。但是軍務大事,確實不能隨意透露。

    錢大人笑呵呵說:“當時在晉州,我們跟你們現在的想法差不多,但后來不僅晉州保住了,袁大人還拿下郴州。我就明白了,跟著袁大人一準沒錯,他不擔心,那自然是心里有數,咱們也不用擔心。再說了,咱們擔心,有用嗎?”

    胡仲之想了想,覺得有些道理。晉州那地方他去過,不到郴州的一半大小,城墻也不高,周圍幾乎一馬平川,這樣的州縣想要在北涼的鐵蹄下幸存下來,著實不容易。

    如今的北地,幾乎遍地生靈涂炭,獨晉州安好,這里面袁博文的功勞最大。周圍的人信服他,不足為奇。

    軍務大事,確實不能隨意窺視。

    隨后胡仲之又想起了泗陽關已破,北涼人南下的事情。心里一片凄涼。南邊的繁華轉眼就要成空了,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會家破人亡。

    那鎮北王威名赫赫,也不過如此!

    袁博文回到軍中后,又寫了一封信,讓人給晉州那邊送了過去。

    這天,郴州城里果然傳出了風聲。三天后,郴州城外的流民驟然多了起來,泗陽關已破,北涼南下的事情已經不是秘密了。

    北涼南賢王蕭南召攻破泗陽關后,很快拿下南城和錦陽,聽說已經到了西寧城下。

    這幾天,謝云溪一直沒有出門,好在府里的院子夠大,她并沒有感覺煩悶,對城里城外的事情也不是一無所知。

    郴州城里的流民最近雖然多了不少,但還算平靜,小偷小摸的事情有,d/砸/q/殺倒是沒聽說。城內的巡防很嚴,發現了鬧事,處罰不輕。

    謝記糧行和布莊的生意都很好。經過了上次的軍需糧草售賣事件后,郴州城里的糧價這次沒有上漲,依舊維持著原價。

    不過,聽說周邊的糧食漲價漲得很厲害,但這股風沒能吹到郴州和晉州來。

    謝記布莊的棉布棉衣銷售的非常好,尤其棉衣,在剛開始流民大量進城時,曾一度賣斷貨。

    一件棉衣二兩五錢銀子,比填塞著柳絮和蘆花的夾衣略貴,但是穿上身上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流民群里,并不是人人窮困潦倒,有些暗藏富貴的,進了城后,紛紛穿上了棉衣。

    銷量太好了,楓葉巷那邊的織坊加上晉州那邊的女工也滿足不了這樣的需求。沒辦法,謝云溪昨天晚上就讓袁淼又傳了一批棉衣過來。

    看著這幾天的賬簿,謝云溪越發覺得在郴州開糧行和布莊是明智之舉。

    郴州和晉州的體量差別太大了。

    不到一個月的時候,他們就賺了將近兩千萬。

    一件棉衣,女兒買到手一百多元錢,他們賣出,一件二兩五錢銀子,也就是四千多元錢。

    差不多一件能賺到四千多元錢。

    再加上棉布棉質夾衣以及其他面料的布匹,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謝記布莊的盈利就有一千多萬了。

    糧行的情況也很好,雖然不到千萬級別,但也差不多了。

    不過,謝云溪也知道,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很久。棉衣現在賣的好,是天氣冷。衣裳這種東西,跟糧食不一樣。有了一件,可以穿很久。但是糧食就不行。餓個幾天,人就得沒命。

    謝云溪剛把賬簿看完,念薈進來了。

    “夫人,前院來了一位客人,說是姓姚,這是他的名貼。”

    謝云溪接過打開一看:“人走了嗎?”

    “沒有,陳管事正陪著說話。”

    謝云溪起身:“我去看看!”

    她換了身衣裳,來到前院正房,府里的管事正陪著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說著話。

    “姚掌柜!原來真的是你!”謝云溪驚喜說道。

    中年男子慌忙起身,看到謝云溪也很高興,但也沒忘記行禮:“袁夫人!”

    “快請坐!”謝云溪招待說,讓管事上了好茶,仔細打量對面的人。

    “姚掌柜,您這是從哪兒來的?我們到了郴州之后,子虛到處打聽你的消息,都說你在郴州城破之前就離開了。這是真的嗎?姚夫人他們呢?”

    這人叫姚青山,是袁博文和謝云溪來北地時結識的好友,他是個商人,走南闖北多年。袁博文和謝云溪來到這個世界后,一直想回去,后來還是聽姚青山的話,才在北地住了下來。

    姚青山嘆了口氣:“不瞞夫人,我們是從泗陽關過來的。郴州城的人說我們在城破之前就離開了,倒也不假。只是那時候離開郴州的只有我。內人他們在城外的莊子里,郴州城破之后,他們唯恐被北涼人發現,這才離開。我們在泗陽關碰了頭。”

    “那就好!只要人沒事,其他的,都不要緊!”

    姚青山眉眼一動,垂了下來。謝云溪注意到了。

    “姚夫人和孩子們也來了郴州嗎?他們現在在哪兒?”

    姚青山終于忍不住了,聲音哽咽,“蓮月和耀兒琴兒他們都在悅來客棧,瑟兒……路上沒了!”

    謝云溪怔了怔。

    她知道姚青山和張蓮月有一子兩女,長子姚云耀,今天十二歲。姚琴姚瑟是張蓮月年近三十時才有的一對雙胞胎女兒。去年周歲宴時,她和袁博文還來郴州吃過一次酒,兩個孩子幾乎一模一樣,十分可愛。

    “什么時候的事兒?”

    “就在前幾天……”

    原來,泗陽關被攻破是在晚上,城里的人大多數都已經睡下了,姚青山夫婦也不例外。被吵醒時簡直不敢相信聽到的,但外面鬧鬧嚷嚷一片,動靜確實非比尋常。

    姚青山走南闖北多年,很快就反應,趕緊讓下人收拾,裹了要緊物件,帶著老婆孩子們才出門口就看到一隊士兵慌忙跑過,抓住了一個問,才知道泗陽關破了,北涼人進了關。他們嚇了一跳,好在早就有所準備,在碼頭那邊備了一條船。

    等他們上了船,回頭望時,泗陽關已經一片火海了。

    匆忙上路,天寒地凍,沒走多遠,姚琴姚瑟就病倒了,偏路上找不到郎中,又遇到了土匪,被搶了不少東西,姚瑟的身體弱些,就沒有熬過來。

    謝云溪聽完,心里也不好受。

    “姚夫人他們是在悅來客棧嗎?我馬上讓人去接!”

    姚青山連忙叫住了她,道了謝,面上有些猶豫。

    謝云溪一向細心:“姚掌柜,你們既然來了郴州,怎么能住客棧?我立刻讓人收拾,去接姚夫人。琴兒的病好些了嗎?”

    姚青山嘆了口氣,拱了拱手:“多謝夫人!我今日過來,是有一件事情想麻煩你們!”

    謝云溪笑了:“姚掌柜不用客氣,子虛一直掛念著你們,有什么事情,但說無妨。”

    姚青山猶豫片刻:“……夫人知道我們在郴州原來是有住所的,但北涼人進城的時候,那地方被占了去。”

    “聽說現在是府衙管著。原主想要拿回,需得出具證據。但當時內人他們離開時實在匆忙,房契等之類的都沒有帶上。”

    “原來是這件事情!姚掌柜不用擔心,你們在楓葉巷的宅院雖然是府衙管著,但那是為了方便管理,暫時落了鎖。子虛交待過了,要好好看管,現在你們回來了,自然是要物歸原主。”

    姚青山忍不住喜形于色:“多謝!”

    他們從泗陽關出來后,路上輾轉走了十余天,到了郴州城下,審查十分嚴格,好不容易進了城,發現郴州城里已經大變了樣,自家原來的宅院被貼上封條,這是府衙的標識,任何人都不能擅動,聽說想要拿回,必須得出具的證據。

    他們哪里還有證據?房契等之類早就不知道去哪兒。把妻兒安頓后,他想了又想,還是來了這里。

    現在,宅院有望拿回,姚青山心里輕松了一大截。

    謝云溪笑著說:“不過,你們今日想住進去怕是不行。北涼人走后,那里有些亂,府衙不敢擅動,便沒有收拾。”

    其實,并不是。郴州被晉州軍拿下后,巡防營清點排查,對北涼人住過的地方格外重視,都差點掘土三尺了。姚府也不例外。后來,袁博文想起了姚青山,到那里一看,已經面目全非了。

    原本,這樣的情況是要登記在府衙那里,推向市場的,但袁博文覺得好歹熟人一場,姚家的人回來不好交代,便讓人落了鎖,免得又被人強占了。

    姚青山的心情已經大不一樣了,只擺手說沒事。

    他心里清楚,像他這樣的情況,能要回宅院已經不容易了。府衙不管,那宅院現在肯定有人住著。想要要回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兩人正說著話,袁博文回來了。謝云溪陪著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她回到了房間后,就跟袁淼見了面。

    袁淼已經等了一會兒:“爸爸還沒有回來了嗎?媽,你在忙什么?”

    “剛府里來了一個熟人,我過去陪著說了會話,現在你爸在那邊。”

    袁淼放心了:“是誰呀?”

    “姚青山,我們以前來北地時結識的一個朋友,他是個商人,走南闖北去過很多地方。”

    袁淼也知道了泗陽關被破的事情,郴州城里來了很多流民,這也導致糧行和布莊的生意很好,尤其棉衣,銷量驚人:“他……是從泗陽關逃出來的嗎?”

    謝云溪點頭,把姚青山的情況告訴袁淼。袁淼的心里倒沒有過多感傷,這樣的事情,她聽父母講了太多。

    說完了姚青山的事情,謝云溪又跟袁淼把賬對了一遍。袁淼看到最后的總賬,不禁感嘆:“這棉衣賣得太好了吧!”

    一個月不到,光賣棉衣,他們就賺了將近千萬。

    謝云溪笑著說:“這種情況持續不了太長時間!這里的人們,買一件棉衣,至少要穿好幾年,跟現代不能比。”

    袁淼點頭,她知道父母那邊的布奇貴,兩邊世界的價差高達百倍。“他們不需要更換著穿嗎?”

    “一般人家哪有這個條件?洗個澡,都得十天半個月一次,現在天氣冷,形勢又不好,一個月能洗一次澡就算不錯了。”

    袁淼聽得瞠目,一個月才洗一次澡,那衣服自然不會更換得很勤了。棉衣確實跟糧食不一樣。也許生活條件好了之后,棉衣的銷量會更好。

    對了賬,袁淼又記下這次需要購買的物資。袁博文出現了。袁淼笑著說:“爸爸,你的客人走了嗎?”

    “走了!”袁博文在謝云溪旁邊坐下來。

    謝云溪說:“糧行和布莊這次需要物資我已經跟淼淼說了,你那邊要不要添什么?”

    “這次不用。”

    袁博文今天這么早回來,是為了跟袁淼說礦石傳遞的事情。礦區那邊已經積累了不少礦石。原本幾天前就要傳過去的,但他一直太忙,拖到今天,才能早點回來。

    “淼淼,你明天上午七點左右能去興達礦廠那邊嗎?我把這些天采集的礦石傳給你。”

    袁淼早就在等這件事情了,她一口答應了。

    “興達礦廠那邊真的都安排好了嗎?不會對你造成什么影響吧?”

    即便是已經聽袁淼講過興達礦廠那邊的情況,袁博文也不敢大意。這邊的情況,他可以掌握,但女兒那邊的情況卻掌握他人的手中,即便是知道陳博川和葉家振等人絕對可靠,他還是沒法徹底放心。

    “不會!你們別擔心了。”袁淼笑著回答。

    袁博文又仔細交待了一番后,才作罷。

    謝云溪說:“剛才,姚青山跟我說起他們在楓葉巷的宅子,我答應了可以給他,這個沒問題吧?”

    袁博文笑著說:“這能有什么問題?那宅子原本就是他的。不過里面亂的很,他們想要住進去,得好好收拾一番才行。”

    “府衙那邊不是規定,要有憑據,才能拿回房產等嗎?這話難道不是你授意的嗎?”

    袁博文笑著點頭:“是我說的沒錯。北涼人走后,郴州城里的空房子不少,咱們要是不管起來,這一塊就會變成誰的拳頭大,誰就能住進去。”

    “現在,咱們管起來了,也賣了一些。原主如果想要回來,不給點周折,他一定會認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天底下哪有這么多好事?”

    謝云溪點頭。太容易得到了,是會有這么的心態。

    “姚青山的雙胞胎閨女沒了一個,他跟你說了嗎?”

    “說了。我也跟他說了,讓他暫時住到咱們這邊來,等他們把楓葉巷那邊的宅子收拾好后,再搬過去。”

    “他同意了嗎?”

    袁博文點頭:“他夫人和另一個小女兒還在病中,在客棧住著,確實不好……念薈現在出師了嗎?”

    “你想讓念薈給她們看病嗎?若是簡單的病癥,應該沒問題。不過,我覺得還是先請郎中看看吧!”

    謝云溪有自知之明,她如今大著肚子,不好再給人診病了。而且,姚青山跟他們關系不錯,一旦出了差誤,對兩家人交情會有影響。

    “好吧!”袁博文感慨說,“姚青山這個人很有生意頭腦,如果招攬到他就好了!”

    謝云溪笑了:“現在這種形勢下,再有生意頭腦,也不敢亂動呀!”

    袁博文笑著擺了擺手:“這次你就說錯了。越是這種情況下,越是能掙到大錢!”

    謝云溪愣住了。突然想到了剛才看過的賬簿。

    還真是了。越是亂,有些商品賺得越多。尤其是他們現在的情況下,背后有個豐足發達的異世界支持。光是兩個世界的差價就能賺得盆滿缽滿。

    “現在南邊也亂了起來,蕭南召已經到西寧,馬上就要過年了,翻過年就是開春,來年的春種一定會受到影響,糧食價錢的暴漲幾乎是鐵板釘釘的事情,如果這個時候咱們把糧食賣到南邊去……你說,會是什么情況?”

    “你想讓姚青山幫我們把糧食賣到南邊去?”

    袁博文點頭:“咱們既然有這個條件,為什么不做?還有棉衣棉布!”

    “如果,咱們真的在北地種出了棉花,那就把織坊做大,搞成工廠!就憑咱們現在的織布速度,一旦擴大了規模,南邊的那些小作坊根本不是對手!”

    第117章 第117章 懷疑

    謝云溪也心動了。要是能打通南邊的商道, 不僅他們能掙到錢,對處于混亂中的南邊老百姓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姚青山走南闖北多年,不僅認識的人多, 姚記的鋪子也是遍地開花, 北地和南邊都有。不過, 他是北地人, 生意主要還是在北地這邊。

    即便是不往南邊發展,借著姚青山的路子, 把糧食和棉衣棉布賣遍北地,也足夠他們大賺一筆了。

    “我明天就讓人去悅來客棧接人!等把人接到之后,再請個郎中來看看。”

    “如果中醫診出了病癥,用不著西醫的那套, 咱們就不出面,如果不行, 再讓念薈看看。”

    袁博文點頭,又說:“姚家在楓葉巷那邊的宅子,也派幾個人過去幫忙收拾!”

    “放心吧,我會安排好。”

    既然想請人家幫忙, 那自然是要在對方的事情上能出一份力就出一份力。先示了好,后面也好開口。

    袁博文的想法跟謝云溪一樣,不過,他的事情太多,在姚家的這些事情能做有限。

    “過幾天, 我要出去一趟, 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到時候,你也別出門了。”

    謝云溪心里一跳,低聲問:“是要去賀州那邊?”

    袁博文點頭。

    謝云溪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每次打戰, 她都很緊張。

    她知道偷襲賀州是幾天前就定下來的事情。借剿匪之名吸引賀州那邊的北涼駐兵的注意,晉州軍的主力則會從另一邊悄悄接近。

    “這次還是谷雨跟著你一起去嗎?”

    袁博文默默點頭。商澤的傷還沒有完全好全,前幾天就被他叫到了郴州來,目前管著礦區那邊的事。

    謝云溪進到里間,在自己的小藥房里面挑了些藥出來,打了個包裹。

    袁博文已經來到了謝云溪旁邊,笑著說:“你不用擔心,賀州那邊的北涼人不多,用不著這些。”

    “有備無患!”

    既然是偷襲,自然不會帶上軍中的醫官們。

    “這里面有止血消炎藥,還有縫合針等,緊急情況下傷口怎么處理,你知道吧?”

    袁博文笑著點頭。耳聞目染,一些醫學常識,他知道。

    “包袱明天就讓谷雨帶著……防護衣,你再帶一件!”

    損壞了可以及時更換。她可沒忘記上一次穿在里面的棉衣都被劃開了。戰場上刀劍無眼。

    謝云溪說著,又拿了一件防護衣出來,一并放進包袱里。

    袁博文笑著扶住了謝云溪的肩膀:“好了!我不會莽撞,你別擔心了,早點休息。”

    謝云溪看著袁博文。戰場上的事情,她不懂,這次后勤都做不了。

    “你自己小心!”

    袁博文點頭,哄著謝云溪歇息后,他又去書房里坐了會。第二天醒來,天還沒亮。謝云溪睡得正沉。

    袁博文小心翼翼起身,仔細包好鏡子后,來到了城外的礦區。

    天依舊還沒亮,不過,商澤已經帶著人等在入口了。

    袁博文讓商澤上了車,詢問礦區的現狀。

    工人們要到辰時才上工,現在居住區那邊一片安靜。

    整個礦區除了放置礦石的地方,其他都在護衛的監視下。

    袁博文點了點頭。商澤做事越來沉穩了。

    到了地方后,袁博文就看到了堆積如山的礦石。他看了商澤一眼,商澤會意,退到拐彎的地方,背身而立,警惕注視著周圍的一切。

    袁博文仔細看了一通周圍,確認沒有問題后,才把鏡子拿出來。很快,袁淼就出現里面了。

    “爸,我這邊準備好了!”

    袁博文已經看到了袁淼身后的空地。

    “你周圍沒有其他人吧?”

    “沒有,這里只有我一個人。衛總在廠區外面!”袁淼說著,把周圍的環境照給袁博文看。

    袁博文心里踏實了一些。這才將礦石傳了過去。

    袁淼轉過身看到堆積如山的礦石時,好一會才回過神:“爸,已經傳過來了!”

    袁博文已經在鏡子里看到了,“你小心點!能不讓人看到就不要讓人看到!”

    “我會注意!”

    兩邊都不是私密場合,袁博文和袁淼不再多說。斷開了聯系后,袁淼收好了鏡子,看著眼前的礦石堆,她撿起了其中一塊細看。

    灰黑色礦石表面肉眼可見許多金黃色的顆粒和斑點。

    袁淼很驚訝。

    博云礦業名下的那座金礦目前還在開采中,她也看過那里開采出來的礦石。別說肉眼看到金了,拿著放大鏡,她都沒有看到金色的顆粒和斑點。

    眼前的這堆礦石,含金量非常高!

    袁淼心里忍不住激動起來。

    這么多礦石,足有幾千噸,也不知道能多出金子?

    其實,她現在已經不缺錢,即便是上次收購了振興礦業公司70%的股份,她個人賬面的資金也沒有低過九位數。

    但是,有誰會嫌棄錢少呢?

    “喂!衛總,是我……是的,已經傳過來了,對!您過來看看吧!”

    掛了電話,袁淼站了一會兒,就看到衛明匆匆過來了。但還沒有近到跟前,他的腳步就慢了下來。

    袁淼讓開身。

    衛明的眼睛直愣愣看著眼前的礦石堆,眸子里滿是不可置信:“這些……就是吧?好!好!很好!”一會兒后,他才緩過神,笑容可掬:“小袁啊,辛苦了!”

    袁淼笑了笑:“……衛總,這些礦石什么時候可以運到博云礦業?”

    衛明心里依舊沒有平復下來,他的眼睛依舊看著礦石堆。即便是沒有工具,他也看出了眼前的礦石堆含金量不低。

    “你放心,今天一定能運過去!”

    雖然上面交待過,要尊重袁家父女的隱私,但是這么大一批礦石從異世界傳過來,怎么著也得往上面打個報告吧。

    袁淼笑著道了謝。

    她理解衛明的小心。

    畢竟是異世界過來的東西,接收之前至少要確定是否安全吧。

    她也相信他們不會藏私。信任這種東西,對合作雙方都很重要。

    跟衛明說了一會話,袁淼就離開了,下午她就接到了電話,礦石已經準備要從興達礦廠出發了。

    袁淼立刻聯系了林成章。礦石運到博云礦業后直接入了庫。忙完這些,天已經黑了。袁淼和林成章一起吃了飯。

    飯后從酒店出來,天下起了小雨。袁淼還要趕回魔都,便跟林成章分別了。

    第二天被電話吵醒時,袁淼嚇了一跳,趕緊簡單收拾一番后下了樓。

    客廳坐著的兩位警察看到了袁淼,站起身,出具了他們的身份證明:“袁小姐你好,我們是阜縣警局的,有件事情希望你能協助調查!”

    袁淼連忙點頭:“……請坐!”

    她把近來自己經歷的事情在心里捋了一遍,實在不知道哪里出問題。

    一位女警察笑著說:“袁小姐不要緊張,我們是例行詢問。”

    袁淼干干笑了笑。她沒法不緊張,上次警察找上門還是半年前,她因此跟父母好幾天都沒有聯系。

    現在,父母那邊的局勢依舊嚴峻,她不想再經歷一次上次的事情了。

    女警察拿出了一個文件袋:“袁小姐,你看看,這件東西,你認識嗎?”

    袁淼接過。透明的文件袋里面放著一枚銀色戒指,造型新穎,但只是包銀,并不貴重。她只看了一眼,心里就嚇了一跳,但很快又發現了問題。

    “認識,這是我送給……前男友的戒指!”

    同樣的戒指,她也有一枚。潘奇拉的銀之心,三年前售價一百八十八元,加二十元,專賣店可以幫忙在上面刻字。

    她的那枚戒指上刻著徐清陽名字后面的兩個字,而徐清陽的那枚戒指上則刻著一個淼字。

    就是眼前文件袋里的這枚戒指。

    “袁小姐的前男友是……”

    袁淼定了定神:“……徐清陽……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女警察沒有回答袁淼的問題,依舊詢問:“袁小姐還記不記得購買戒指的具體時間?”

    袁淼如實回答了。

    三年前她剛進入社會,兜里比臉還干凈,卻在情人節這天走進了潘奇拉專賣店,纏著徐清陽買下了兩枚戒指。

    女警察記錄了下來,又問了幾個問題后,終于站了起來:“謝謝袁小姐!”

    袁淼忍不住又問道:“是徐清陽出了事嗎?”

    女警察微微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們有規定!不能透露相關事情。”

    袁淼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警察離開后,她在客廳里轉了兩圈,撥通了鐘萬程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鐘萬程心情很好:“袁總,今天早上開會,大家還說起了您呢!昨天興達礦廠運過來的那批礦石。測量數據出來!預計每噸含金量在15克到20克之間!”

    袁淼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每噸礦石含金量15到20克!這是相當高了!

    “這么高的含金量,非常少見!”鐘萬程感慨說,“還是袁總有辦法!簽下了興達礦廠這條大金魚!”

    袁淼也很高興,但她很快想起了剛才發生的事情:“鐘總在阜縣警局有認識的人嗎?”

    “有。袁總有什么事情嗎?”

    袁淼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鐘萬程。她想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跟自己到底有沒有關系?

    鐘萬程一口答應了下來。

    袁淼等了一會,沒有等到鐘萬程的電話,倒是看到宋顏的來電。

    她頓了頓才接。

    “淼淼,你現在在家嗎?”

    “在!”

    “好,我馬上過來了!”

    “宋顏!”袁淼叫了一聲。

    電話那頭宋顏的聲音即便是隔著時空,也能聽得出他的關心。

    “怎么了?”

    “沒什么!”袁淼定了定神,“你現在過來……有什么事情嗎?”

    電話那頭的宋顏也頓了頓:“杜彥明出事了!”

    袁淼愣了愣,才想起來杜彥明是誰:“他……怎么了?”

    “他前天就出來了。那天發生在酒店的事情,有人主動承認,加了料的酒是他帶進去的,與其他人無關。不過,杜彥明昨天晚上被人打了,現在還在急救。”

    袁淼一下子站了起來,“剛才警察來過我這里了!他們是不是懷疑這件事情跟我有關?”

    “警方在現場發現了一些線索……不過,你別擔心。這件事情與你無關,昨天你一直在公司里,晚上跟林成章在一起吃飯,這些都有人證物證!”

    袁淼咽了咽口水。其實昨天她并不是一直都有人證物證,至少晚上趕回魔都,她的人證就不太行。張青云是她的保鏢,嚴格來說,是不能給她作證的。

    至于昨天早上在興達礦廠的事情,那就更不好說了。

    掛了電話,袁淼失魂落魄坐了一會,正想著要不要跟王振聲打個電話。手機響了。鐘萬程的電話終于打過來了。

    “袁總,出事了!”

    “杜彥明昨天晚上被人打了!現在還在醫院里急救!”

    這些袁淼已經聽宋顏說過了一遍。等到宋顏過來,袁淼才聽到新的消息。

    第118章 第118章 保胎

    等到宋顏過來, 袁淼才聽到了新的消息。警察之所以她,是因為他們在現場發現一枚戒指。

    袁淼愣住了。

    刻著她名字的戒指原來是在杜彥明被打的現場發現的,難怪警察會找上她了。

    宋顏安慰說:“別擔心, 阜縣那邊我已經安排了律師, 有什么事情, 他會及時反饋。”

    袁淼垂下了眉眼。

    戒指的事情宋顏都知道了, 其他事情想必也知道了不少。

    “那枚戒指不是我的,是徐清陽的……他是我的前男友……”

    “剛才警察過來, 我也跟他們說了。”

    宋顏聽完后,點了點頭:“徐清陽!這件事情可能跟他有關,警方應該注意到他了。”

    袁淼依舊垂著眉眼,心里亂麻一樣。她知道徐清陽是什么樣的人。但事情真的是他做的嗎?

    “杜彥明……傷得很重嗎?”

    “應該不輕, 現在還在急救室。”

    袁淼不說話了。她對杜彥明一點兒好印象都沒有,但是這個人跟她的糾葛已經畫了句號, 理應以后都不相干。

    徐清陽,瘋了嗎?

    宋顏看了袁淼一眼。

    “對了,馬上年底了,嘉世達要舉辦一個年終慶典活動, 全球征集臻品,你有沒有興趣參加?”

    袁淼這才抬頭:“嘉世達要舉辦年終慶典活動?有要求嗎?”

    宋顏笑了,“要求?自然是越稀缺,越珍貴,越好!”

    袁淼想起了樓下儲藏室的那些, 稀奇珍寶她不缺, 缺的是賣出去的渠道。父母那邊還有幾十箱沒有傳過來。

    她看著宋顏,眼睛亮了起來:“宋顏,我是有幾件臻品, 你能幫我掌掌眼嗎?”

    “好啊!”宋顏笑著回答。

    袁淼立馬起身:“我馬上來!”

    她說完上了樓。宋顏一直看著她,直到不見人影了,他臉上的笑沒了,像是一座雕像,清冷貴氣,不可親近。

    摩挲著自己骨節分明的大手,目光落在左手五根光禿禿的手指上,好一會才挪開,又看向了樓上。

    袁淼進了書房后,關了門,在暗格里的翻找一會。挑出了一個玉香爐,一串珍珠項鏈和一顆藍寶石。

    下樓的時候,她看到宋顏就笑了。把東西放在茶幾上:“這三件,你看怎么樣?”

    宋顏挑了挑眉,側身看了看后面:“你家的保姆今天不在嗎?”

    “去賣菜了,要十一點才能回來。”

    宋顏又笑了笑。先拿起玉香爐看。

    “和田籽玉饕餮紋玉香爐,重約1200克,直徑約16.5cm,高約10.5cm,雕工精美,胎質細膩潔白,是很難的頂級籽料……這件臻品能看到一千二百萬,到一千五百萬之間!”

    袁淼看著宋顏僅憑一只手就量出饕餮紋玉香爐的重量和大小,心里佩服無比。

    她知道現在和田籽料的價格逐年上漲,頂級籽料已經到一克上萬元,二級籽料的價格也要每克五千元左右。

    如果她的這件臻品真的是頂級和田玉籽料,那光憑重量就差不多要一千二百多萬。

    宋顏給出的價,跟她心里預期的價差不多。

    不過,一般最終的拍賣價會超過估價。

    袁淼又示意宋顏再看看其他兩件。

    “雙排天然珍珠項鏈,圓潤潔白,珍珠尺碼約12.5mm,大小幾乎一致,共有68顆珍珠!嘉世達去年也推出了一串珍珠項鏈,比這串略小,它有42顆珍珠竄成,不過,它搭配了同款珍珠吊墜、胸針及戒指,最后的拍賣價是三千六百二十萬!”

    “這串珍珠項鏈,我估價一千五百萬到二千萬之間!”

    袁淼高興起來。珍珠她可不缺,足有好幾百顆。

    “這樣大小的珍珠,現在一顆多少錢!”

    “珍珠的價格與品質、形狀、顏色等等有關,一般直徑越大的珍珠,價格也越昂貴。像這樣約12mm的純天然珍珠,非常罕見,一顆能到二十萬左右。”

    二十萬,一顆珍珠!

    袁淼的嘴角都壓不下去了:“這顆藍寶石呢?”

    宋顏拿起來藍寶石看了看:“這是頂級皇家藍藍寶石!鮮艷純凈!這顆裸石……”

    袁淼連忙說:“我稱量過了,76.5克拉。”

    家里的寶石多了,她添了好幾個克拉秤。

    寶石不比其他,小小的一顆,重量以克拉為單位,用手很難估量出具體重量。

    “76.5克拉的藍寶石,又是頂級皇家藍……2000年威席卡拍賣行曾拍賣一顆差不多的藍寶石裸石,當時的拍賣價是362.4萬美元,現在藍寶石的價格比2000年時漲了不少,這顆藍寶石,價格不會比威席卡拍賣的那顆藍寶石低……”

    三百六十萬美元,那就是兩千多萬了!

    “這三件,你覺得哪一件適合參加這次嘉世達的年終慶典活動?”

    宋顏又仔細看了看。

    “我推薦珍珠項鏈,直徑這么大的純天然珍珠非常少見,難得的是這串項鏈的珍珠幾乎一模一樣。我給出的估價雖然只有一千多萬,但我認為它最終的拍賣價應該能翻一番。”

    袁淼心花怒放,點頭說:“我相信你,我選這串珍珠項鏈參加嘉世達的活動!”

    宋顏側著頭看著袁淼喜滋滋拿著珍珠項鏈端詳,他臉上的笑又出來了,眸子里滿是寵溺。

    袁淼沉浸在歡喜中,她有很多珍珠,這般大小的不在少數。如果這串珍珠項鏈,嘉世達拍出了高價,她可以趁著這次的廣告效應,在博云珠寶推出其他珍珠首飾。

    出門買菜的保姆要回來了,袁淼把東西收了起來,這天中午留宋顏一起吃了飯。下午來到博云貿易,將需要購買的物資告訴了沈若臻。

    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著底下密密麻麻如流水般過去的車流,袁淼想了想,把張青云叫了進來。讓他去打聽徐清陽的消息。

    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如果杜彥明的事情真的是徐清陽出手,那就說明他還沒有死心。

    張青云出去了,袁淼坐著,突然覺得有點冷了,不禁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

    警察找上門時,曾嘉寶還沒起床,她趕緊讓傭人幫忙收拾。

    “怎么這么慢?你還想不想干了?”

    曾嘉寶心急如焚,換好衣服,在女傭的幫助下穿好鞋子后,狠狠瞪了她一眼。又坐到鏡子跟前開始整理妝容。

    鏡子里面照出的臉比從前大了一圈,既陌生又熟悉。

    曾嘉寶看了一眼,就摔了手中的東西。

    她討厭懷孕!現在的她,又胖又丑!

    都怪徐清陽!

    女傭噤若寒蟬。別墅的傭人都知道,自打懷孕,他們的小姐比以前更難伺候了。

    “過來呀!你沒長眼睛嗎?給我梳頭!”

    曾嘉寶見女傭半天不動,又罵了一聲。女傭連忙過來。

    收拾好后,出了房間。曾嘉寶就看到樓下客廳中坐著的三個人。

    兩位警察坐在徐清陽的對面。他們過來時徐清陽正要出門。

    他一身西裝得體,周身既有上位者的貴氣,又有高端學府熏陶出來的儒雅,此刻手中正拿著一個什么東西。輾轉著翻看,嘴角帶著笑,語氣有些惆悵:“……認識,這是我的前女友送給我的,那時候我大學剛畢業沒多久,囊中羞澀……”

    曾嘉寶已經走到樓梯口了,聽了這話,心里的火騰一下燒了起來。

    “……不過,這枚戒指,我已經丟失很久,你們在哪里找到的?”

    徐清陽的話音還沒落地,就聽到一聲大吼。

    “徐清陽!”

    他抬起頭,還沒有看清楚怎么回事,一個巴掌就摔到了他的臉上。

    “徐清陽,你果然還想著袁淼那個賤人!你對得起我嗎?我變成現在這副樣子,都是你害的!”

    曾嘉寶說著,一把奪過徐清陽手中的東西,看到是一枚戒指,她更生氣了,仿佛看到袁淼就在跟前,氣得胸口起伏不定,尖叫一聲,將手中的戒指狠狠朝徐清陽臉上砸過去。

    兩位警察被眼前一幕驚呆,都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著戒指在徐清陽臉上留下了一道印子。

    徐清陽摸了摸臉,垂下的眼眸蓋住了所有的心思。

    曾嘉寶指著徐清陽,哽咽著說:“你對得起我嗎?到現在還想著袁淼那個賤人!她有什么好?你們一個個像中了邪!她就是個狐貍精!”

    她說著,抓起抓起茶幾上的杯子,正要摔,突然感覺腹中一痛。連忙另一只手捂住,呻吟了一聲。

    旁邊的女警察眼疾手快一把扶著曾嘉寶:“曾小姐,你怎么了?”

    曾嘉寶的臉上像是被什么抹了一把,瞬間就沒血色。

    “我……肚子……好疼啊!”

    徐清陽這時也反應了過來:“嘉寶,你怎么了?”

    曾嘉寶看著他,臉上又猙獰起來,一把推開,但才至半途,又捂住了肚子,額頭上豆大的冷汗也冒了出來。

    “哎呀!夫人,你流/血了!”女傭尖叫了一聲。

    曾嘉寶低頭一看,一條暗紅色的血線正順著她的小腿流了下來。

    她眼前一花,往后倒去。

    徐清陽也看到了,他的臉色變了,連忙把曾嘉寶從女警察手中接過,一把抱起來,對正慌神的管家和女傭說:“快!快叫醫生!”

    管事答應了一聲。夫人的月份大人,別墅里早就安排醫生護士。一個電話,他們很快來了。

    徐清陽抱著曾嘉寶出了門,兩個警察留在了后面。面面相覷。

    “走吧!我們也一起過去看看吧!”

    到了醫院,曾嘉寶被推進了診療室。

    徐清陽在門口焦躁來回走動。警察過來了:“徐先生……”

    徐清陽看了看他們,臉上滿是焦慮和擔心:“抱歉,我現在無法回答你們的問題,我會讓我的律師過來處理這件事情!”

    警察們相互看了一眼,女警察說:“徐先生能把你的聯系方式告訴我們嗎?”

    徐清陽拿出了手機。警察記下了號碼后離開了,徐清陽松了一口氣,像是打了一場戰,在旁邊坐了下來,一臉煩躁扯了扯領帶。帥氣儒雅的臉上罩上了一層陰霾。

    第119章 第119章 琴瑟

    馬車停下來后, 謝云溪就迎了上去。

    馬車里面出來的婦人面容姣好,有些憔悴,正要行禮, 被謝云溪身邊的念薈攙住了。

    “姚夫人快別客氣了!外面風大, 趕緊讓人把孩子抱進去!別凍著了!”

    張蓮月道了謝。

    她與謝云溪并不是第一次見面, 但以前說話并不多, 只知道他們夫婦是自家老爺的好友。后來聽說袁博文中了舉,這才在心里高看幾分。

    沒想到, 不到一年,他們的身份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以前的秀才舉人娘子成了北地有名的人物,她的夫婿更是令北涼人聞風喪膽,名聲在泗陽關如日中天。

    而她卻成了輾轉遷移的流民, 如今更是要寄人籬下了。

    張蓮月心里唏噓,喉嚨突然發癢, 但看到謝云溪的肚子,她連忙忍住了。

    謝云溪引著張蓮月進來,邊走邊說:“……知道你們要來,我昨日就讓人收拾院子了, 但時間太緊,許多東西都來不及添置,姚夫人先去看看,差了什么,我趕緊差人去買!”

    張蓮月心里感激。他們從泗陽關出來的匆忙, 許多東西都來不及帶上, 路上又遇到了土匪,到郴州城下時,跟滿地的流民沒有兩樣了。眼前的人不僅不嫌棄, 還邀請他們住下,這般客氣。著實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袁夫人太客氣,您安排的定然極好,是我們叨嘮了!”

    張蓮月說著又要道謝。謝云溪拉住了她:“姚夫人不要見外,到這里只管當自家一樣,我們老爺和姚掌柜多年的交情,這些事情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張蓮月再也說不出客氣的話了。

    謝云溪看出張蓮月的臉色不好,又說:“你們一路上辛苦了,我已經讓人備了熱水……瑟兒的事情,我也知道了,夫人要節哀,千萬要往前看!”

    張蓮月的眼圈紅了。要不是想著還有兩個孩子,這一次,她一定熬不過來。

    “……多謝袁夫人,我們老爺能遇到賢伉儷,既是他的運氣,也是我們的福氣!”

    想到病中的孩子,張蓮月抓住了謝云溪的手:“袁夫人能不能再替我們請個郎中,我的琴兒還在病中!”

    謝云溪連忙拍了拍張蓮月的手,“姚夫人寬心,我已經讓人去請了!姚小姐到底什么情況,你能跟我先說一說嗎?”

    張蓮月連忙擦了擦眼角。她聽姚青山說過,袁夫人治病救人很有一手。

    聽張蓮月說了姚琴患病的經過,謝云溪心里有數了。她估計孩子應該是冷熱不均感冒了。

    雙胞胎,也不知道是哪一個先開始的,另一個很快就有了同樣的病癥。

    逃難路上,再有錢,也不一定能請到郎中。兩個孩子平時體質原本就嬌氣,弱的那個拖了幾天,就這么沒了。體質好的姚琴,拖的時間太長了,情況也越來越不好。

    謝云溪加快了腳步。到了院子里,進了房間后,就讓人把姚琴抱了過來。她不敢托大,也沒忘記自己還是個大肚婆。借著摸孩子手的機會,看了看她的基本體征。

    孩子的精神很差,怏怏的,呼吸急促,喉嚨里也有痰,而且,感覺在深處。見到生人也不想理,歪在張蓮月的懷里,拿一雙大眼睛看著人。

    “這孩子長得真好!”謝云溪笑著說。

    張蓮月心里苦澀,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了,但以前是兩個孩子,粉雕玉琢,穿著一模一樣的衣裳,那才叫真正有趣。

    她懷疑謝云溪到底會不會看病,就這么摸了摸手,能看出什么?她不懂。但也不敢明言,強撐著跟謝云溪說:“已經瘦了些,前些時候手和腿都是一截一截的。”

    謝云溪一臉了然:“你們一路上過來辛苦了。不過以后就好了,到了郴州,等安定下來。孩子很快就能養回去!”

    張蓮月不敢這么想。剛到泗陽關的時候,她也是這種想法,可如今才過去了多久?

    從泗陽關出來的時候,她想往南邊跑的,但老爺說,往南邊跑不行,他們都是婦孺,跑不過北涼騎兵。

    要往北跑,姚家的根基在北地,郴州城的袁博文是他的好友,別的不說,那里至少沒有北涼人。

    但是這種情況,誰知道能維持多久?北涼人都進關了,南邊也打了起來,被團團圍住的郴州許是下一刻就能再次被北涼人占領。

    兩人說著話,郎中來了。謝云溪連忙起身,給了念薈一個眼色,讓她跟過去一起看看。

    郎中把了脈,又看了舌苔,詢問了患病經過,末了,念薈把人請到外面開方子。

    張蓮月也跟了出來。

    郎中皺著眉頭:“這是外感風寒,內有痰熱所致,若是早些時候,倒也不難醫治,眼下有些麻煩了。”

    張蓮月嚇得臉色都白了:“怎么麻煩了?先生只管說!只要我們能做到,必會竭盡全力。”

    郎中想了想:“我且開個方子,先用幾日藥看看。若是患兒喉中濃痰能夠出來,那就不要緊。”

    張蓮月道了謝,郎中開了方子,她讓小廝陪著郎中一起過去拿藥。

    謝云溪連忙叫住郎中:“煩勞先生給姚夫人也一起看看!”

    張蓮月連忙道:“我不要緊,休息兩天就好了。”

    謝云溪笑著說:“先生都請了,一起看吧。”

    張蓮月不好反駁謝云溪,只得接受。

    郎中看過張蓮月后:“夫人與小姐的病癥差不多,也有痰多之癥,且肺氣郁閉,痰熱壅肺……”

    謝云溪聽明白了,差不多的診語她以前也聽過,肺氣郁閉,痰熱壅肺,大概跟現代肺炎差不多。

    估計張蓮月的病是兩個孩子傳給她的。感冒傳染,中醫通常說成外邪入侵,西醫則描述成細菌病毒傳染。

    郎中開了方子后,姚家的小廝跟著去拿藥了。謝云溪估計張蓮月要收拾一番,便沒有久坐,離開了安置姚家人的院子。

    路上,她問念薈:“你覺得姚夫人和姚小姐是什么病?”

    念薈想了想:“我聽著姚小姐像是支氣管炎,姚夫人應該是肺炎。”

    謝云溪點了點頭。她的看法跟念薈一樣。

    中醫治療炎癥的效果不好說。尤其支氣管炎,西醫用上平喘化痰的藥物后,能較快緩解癥狀,中醫就差點意思了。

    其實幼兒化痰,使用霧化器能夠起到不錯的效果。但是謝云溪擔心她拿出的霧化器會過不了姚青山那一關。

    姚青山這人,走南闖北多年,可不是一兩句話就能糊弄過去的。

    回到院子里后,謝云溪仔細洗了手和臉,又換了一身衣裳。到里面的小藥房中挑了幾種藥出來,分別碾成粉劑,讓念薈帶上了,去姚家那邊看情況給藥。

    念薈來到姚家人所住的院子里時,里面正兵荒馬亂。

    小廝拿到了藥,但是熬出來的藥,姚琴怎么都不肯喝,一張小嘴閉得緊緊的,就是不張開。

    一番折騰,孩子喘得更厲害了,頭上身上都是汗。

    張蓮月既心疼,又難受。索性發了狠,緊緊抱著孩子,捏住她的鼻子,強行撬開了她的嘴。

    一勺藥灌下去,孩子不僅不咽,還猛烈嗆咳了起來,臉色都變了。

    張蓮月嚇壞了。

    念薈見狀,連忙說:“我來試試吧!”

    張蓮月心都碎了,慌得不行,身邊的丫頭婆子也嚇破了膽。

    念薈接過孩子后,連忙摳出她嘴里的藥,將她趴在自己的腿上,臉朝下,輕輕拍了一會。

    孩子停止了嗆咳,但臉色依舊不好,念薈哄了一會,孩子終于安靜了下來,睡著了。

    張蓮月不禁哭出聲了。

    念薈安慰說:“夫人別心急,姚小姐不愿喝藥,最好不要硬灌。”

    “可若是不用藥,這病如何能好?”

    念薈猶豫了片刻,拿出了謝云溪準備的藥:“姚夫人,這是我們夫人配置的藥,氣味不重,許是姚小姐肯喝。一會兒姚小姐醒了,可以讓她試試看。”

    張蓮月止住了哭,一臉疑惑。

    袁夫人就摸了摸她女兒的手,頭靠近聽了聽聲音,就診出她女兒患了什么病嗎?

    念薈又說:“我們夫人配置的藥跟齊郎中的不一樣,不僅氣味不重,顏色也跟尋常溫水差不多。”

    張蓮月接過,心里依舊不敢相信,但她確實沒有其他辦法了。

    “這藥不苦嗎?”

    念薈搖頭:“也是苦的,只是氣味不重。”

    張蓮月才熱乎一點兒的心又涼了下來。她養的幾個孩子每次得病就像是一場劫難。都不肯喝藥。

    但袁夫人的好意她得心領。

    張蓮月道了謝。

    念薈也沒有著急離開,等到姚琴睡醒后,她逗著孩子玩了一會,就把藥端了過來。

    姚琴一見這架勢,立馬將頭轉了過去。

    念薈哄著說:“這可不是藥!小姐不信,嘗一嘗就知道了!”

    哄了一會,姚琴才把頭轉過來。念薈自己喝了一口,津津有味說:“真好喝!”

    姚琴看向念薈手中的瓷碗,見里面果然不再是黑乎乎一團,這才肯張口。

    念薈趕緊將加了少許白糖的藥水喂進了孩子的嘴里。

    姚琴喝了下去,一點兒都沒有反抗,喝完后,眼睛還盯著念薈手中的碗,那樣子分明還想喝。念薈趁機喂了些溫水。

    張蓮月心里懸起的石頭落了地,抱著姚琴一頓親:“娘的心肝寶貝真乖!”

    一旁的丫頭婆子們也都露出了笑容。

    念薈將謝云溪給姚琴配好的藥留了下來,交待了用法后,離開了。回去后,將這些事情告訴了謝云溪。

    “夫人給姚夫人配的藥,我沒有拿出來。我過去的時候姚夫人已經用過了藥,我擔心郎中開的方子與夫人的藥相沖,就沒有拿出來。”

    謝云溪笑著說:“你這樣想很對,藥物和藥物之間有時候是有配伍禁忌的,不能同時服用。姚夫人既然已經用過了藥,咱們的藥就不用拿出來了。”

    “一會兒到了再次服藥的時間,你再過去看看,把淑婉和冬梅也一起帶過去看看,順便跟她們講一講這些。”

    楓葉巷那邊的織坊開起來后,謝云溪就把兩個想學醫的女孩和沈悅蘭都帶了過來,就安置后面的院子里,跟宋婆婆她們住在一起。

    念薈答應下來。到了時間,她就帶著葉淑婉和胡冬梅又去了一趟。

    姚青山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姚琴已經睡下。看到女兒的睡容,姚青山問道:“郎中是不是已經來看過了?”

    張蓮月咳了一聲,笑著說:“是的呢。是袁夫人請的!我們過來的時候,這院里都收拾好了!袁夫人熱心爽朗,我以前竟然不知道。”

    姚青山笑了笑:“子虛伉儷二人屬實不錯,不僅熱心,也見多識廣,你跟他們相處久了,自會明白。”

    “我今日就明白了!今日要不是袁夫人和她身邊的念薈幫忙,我都要闖下大禍了!”

    姚青山愣了愣:“什么大禍?”

    張蓮月看著床上熟睡的孩子,眉眼柔和了下來。將請了郎中后,姚琴不肯喝藥,她們硬灌的事情告訴了姚青山。

    姚青山嚇了一跳。他才沒了一個女兒,要眼前的這個再出事,別說張蓮月了,他都承受不住。

    “怎么能硬灌呢?后來呢?”

    張蓮月咳了幾聲。

    “……幸虧念薈姑娘來了!她把琴兒放在膝蓋上拍了兩下,琴兒就不咳了。還拿出了袁夫人配好的藥,哄著琴兒喝下了!她可真有辦法!”

    “你以前說袁夫人醫術了得,我總是不相信,今日我是服了。你看看琴兒,袁夫人拿過來的藥,她就吃了兩次,現下睡得多好!”

    姚青山看著熟睡的女兒,點頭。

    這幾天,他都要愁死了。遷移路上,不僅天寒地凍,還有土匪,還要防備著北涼的人各種盤查。再有錢,在這樣的境地里,也活不好。

    一路上過來,家里的人連接生病,有錢都找不到郎中。他已經沒了一個女兒,另一個眼看就要不好。醒著時候那嗓子里的聲音像是在抽風,呼啦呼啦,聽得人心都跟著懸了起來。

    睡著的時候更嚇了,那呼吸聲比平時快了不止一倍,聽得人心驚肉跳,生怕下一刻就接不上了。

    昨天進了城之后,他趕緊請了一個郎中。郎中皺著眉頭,雖然開了方子,但言語之間諸多遲疑。

    他一聽就知道,郎中也覺得不太好。

    但是現在女兒睡著了,呼吸的聲音也有些快,可比先前好多了。臉上也有了些血色。分明是在好轉。

    袁夫人的醫術確實不一般!

    “你也在咳,沒有請袁夫人看看嗎?”

    張蓮月感覺嗓子發癢,連忙轉過頭,掩住了嘴,輕咳了兩聲。

    “我沒好意思開口,袁夫人有孕在身,又幫了我們這么多。不過,郎中給我看過了,想來用幾天藥后,應該就能好。”

    姚青山皺著眉頭:“袁夫人的醫術跟其他郎中能一樣嗎?你應該請她看看。”

    張蓮月笑了笑,她其實很有些心動,女兒的情況好轉的太快,袁夫人的藥效果確實不一般。

    “對了,咱們在楓葉巷的宅院,能拿回來嗎?”

    姚青山掏出鑰匙,放到桌子:“鑰匙我都拿到了!今日,我去府衙那邊一說,人家就把東西給我了。不過,里面實在有些亂,確實不能住人!至少要收拾好幾天!”

    他說著,嘆了口氣。

    “這宅子能這么快拿回來,我屬實沒想到!要不是子虛,那里現在哪有咱們的份?”

    張蓮月點頭。她也知道自己帶著孩子們離開郴州后,家里的宅院,鋪子,城外的莊子土地等都被人占了去。其中楓葉巷的宅院更是住進北涼人。

    落到北涼人手上的東西,怎么可能好?

    第120章 第120章 市場

    “梧桐巷那邊的鋪子呢?還有城外的莊子和地, 這些也能拿回來嗎?”

    張蓮月問出這話的時候,一點兒自信都沒有。如今郴州城里的人幾乎都換了一茬,他們進城的時候就發現了楓葉巷那邊宅院的左右鄰居都不是原來的人家了。

    物是人非, 什么都變了。

    “鋪子我去問了, 應該沒問題。城外的莊子和地, 恐怕有些麻煩。”

    張蓮月想到自家莊子的那些好, 嘆了口氣:“都怪我,離開的時候只顧著害怕了, 要是那會把地契帶上就好了!”

    姚青山聞言卻搖頭:“你們在城外,房產地契等之類在城里,北涼人都進了城,除非是不要命了, 才會在那時候進城里拿東西!”

    “別想那么多了!咱們能拿回宅院和鋪子已經萬幸。”

    張蓮月想了想,又嘆了口氣。

    姚青山歪在塌上, 想著今日見到的那些,感覺像是在做夢,張蓮月催促他去洗漱,他也沒動。好一會后, 突然感慨了一句:“這郴州城真的不一樣了!”

    張蓮月回頭看了一眼:“這些你不是在進城的時候就發現了嗎?不過,咱們的宅院和鋪子都在,倒也還好!”

    姚青山搖頭:“我不是說這個。眼下的郴州城看起來不如從前,卻井然有序!我覺得比泗陽關那會還好!”

    張蓮月見他說得稀奇,不由得一笑:“泗陽關, 還是比不上吧?”

    姚青山又搖頭:“泗陽關看著熱鬧, 那是人多,其實底下亂的很,當街搶殺的事情沒少發生, 拉幫結派的情況到處都有,誰有能耐,誰就可以肆意妄為!”

    張蓮月默默聽著,這些都是事實,從北地逃進關的人不少,一條巷子里都能分出好幾個幫來,從郴州過去的,那是郴州幫,從商州過去的,則是商州幫。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老大,巡防隊形同虛設。她們在那里,鮮少出門。

    “郴州城的人,雖然也多,流民也不少,但鮮少有鬧事的!街上干干凈凈,一切井井有條。”姚青山說著,眼睛發亮看過來,“你猜,我今天在郴州城里看到了什么?”

    張蓮月搖頭。

    他們至進了城,就住進了客棧,今日一早袁府的馬車就過來接人了。她進了袁府,就沒有出過門。

    “班車!”姚青山興致勃勃說,“郴州城門口有一趟通往晉州的班車!那車比馬車大多了!不用馬拉,也不用騾子拉,自己就能動!里面能坐二三十人!坐上班車,從郴州到晉州,僅僅只要一個多時辰!”

    張蓮月愣住了,想起了聽到的傳聞。袁博文麾下有一支神奇的軍隊,他們開著鐵車,帶著奇怪的兵器,能將數里之外的城墻轟爛,將所到之處夷為平地。簡直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是……鐵車嗎?”張蓮月低聲問。

    姚青山愣了愣,笑著擺手。鐵車之說,是民間對袁博文麾下神/器營中一種運輸車的稱謂。傳聞這種車別于常見的馬車,車身是鐵制,便冠以鐵車稱謂。

    他也沒見過,聽到的時候驚奇無比,但也知道傳聞多半不實。今日大開了眼界。

    郴州城里真有一種無需外力拉動的車!

    不過,那班車周身雖然也是鐵制,但車里面的布置卻并不都是鐵。沒有外力拉動,自己就動,是因為前面有人在操控。

    但究竟怎么運作的,他看了許久,依舊不明究竟。那操控臺被包了起來,從前面透明的罩子看過去,里面的東西奇形怪狀,他一個都不認識。

    巡防營的人站在班車旁邊,沒有車票的人一律不能靠近。周圍跟他一樣好奇的人不少,但沒有一個人能說出所以然來。

    姚青山將今日看到的班車形容了一番。張蓮月也傻眼了。

    傳聞原來是真的!袁子虛麾下真有一支戰無不克的軍隊!

    “我已經讓福貴去排隊買票了!這班車,我一定要坐一坐!”

    張蓮月緩過神來:“你要去晉州?咱們才到這里,你又要走嗎?如今外面可不太平!”

    姚青山笑著說:“我只是讓福貴去排隊買票。這班車可緊俏了,得提前好幾天才能買到票,且并不是人人都能乘坐,需通過身份審核才行!”

    “而且班車上有隨車護衛!那些護衛可都是神器營出來的!”

    張蓮月不說話了,她沒見過車,不知道班車長什么樣子,姚青山剛才的形容并沒能讓她在腦海里有個確切的形象。

    姚青山則是憧憬無比,他自認見識頗多,今日也大吃了一驚。

    第二天起來,姚青山皺著眉頭,對張蓮月說:“你還是讓袁夫人看看吧!”

    張蓮月夜里沒有睡好,臉色憔悴,輕咳了幾聲后應下了。打起精神,穿好衣裳后去看女兒。

    姚琴已經醒了,雖然呼吸依舊有些急促,但比前幾日好多了。一張小臉粉嫩粉嫩,看到張蓮月,就笑著張開了手,要張蓮月抱。

    張蓮月的心都化了,抱起孩子,問夜里照顧的奶婆子:“小姐昨日夜里睡得可好?”

    婆子笑呵呵說:“比前幾日好多了!老爺夫人看過后,小姐后來一直沒醒,一覺睡到了天亮!”

    張蓮月心里踏實了,對謝云溪又多了幾分感激。

    姚青山則來到前院,但袁博文已經不在府里,他心里有些遺憾。昨日看過班車后,他有許多問題。即便知道有些事情不能隨便打聽,但他實在心癢。不過,袁博文不在府上,他也只能作罷。

    帶著小廝去了梧桐巷的宅院,看到宅院里面一片狼藉,姚青山也覺得頭疼。

    可惜郴州已經不是他熟悉的郴州了,身邊能用的人也不多。姚青山正準備去找中人聯系工匠修繕整理,謝云溪派過來幫忙的人到了。

    姚青山心里感激,客氣了一番,便把這邊交給管事和袁府派過來幫忙的人。

    郴州城門口的班車早已出發了,府衙門口排隊買票的人還是有很多。姚青山昨日夜里派出來的福貴依舊在隊伍后面。

    姚青山讓身邊的小廝把福貴換下來:“你們不是從夜里就開始排嗎?怎么還在這里?”

    福貴叫苦:“老爺,這不能怪我們,屬實是買票的人太多了。這些人都是排了好幾天的,我們來的有些晚了。”

    姚青山愣住了,抬眼看了一會后,果然發現隊伍里的人大多數都是昨日見過的。

    他一時無語。但班車實在誘人。

    “好了,你們繼續排吧,買到了票趕緊回來。”

    丟下幾兩碎銀子,姚青山離開了。

    梧桐巷姚記的兩間鋪子依舊關著門,這里原是郴州城最熱鬧的地方,如今蕭條了許多。

    不過,走到巷子口時,人突然多了起來。

    姚青山停下腳步,看向旁邊的兩家鋪子。

    謝記糧行,謝記布莊。

    這應該是一家開的。東家姓謝嗎?

    姚青山在腦海里過了一遍,郴州城姓謝的人不少,但開糧行和布莊的并沒有。

    新開的鋪子,生意居然這么好!

    姚青山走進了謝記糧行。里面人頭攢動,墻上掛著今日售賣的米糧種類和價格,粟米黍米米糠大豆等都有,價格也不算高。

    姚青山又看向旁邊的米糧,愣了愣,彎下腰身后,明白了這家米糧鋪子為何生意這么火爆了。

    米糧的品質好!

    不管是粟米還是黍米,竟然都顆粒飽滿,一點雜質都沒有!顏色也很好!米香濃郁!

    米糠也干干凈凈,米多糠少,份量實在!這很難得,米糠便宜,制作起來也簡單,石碾子碾過,怎么都少不了雜質。一般是窮苦人家才吃。

    有些商家為了多賺錢,還會將石碾子碾過的好糧收起來,再加些雜碎進去。這種米糧原本就只能保障裹腹,品質好不好,口感如何,并沒有多少人在意。

    姚青山暗暗點頭。東家實在,童叟無欺,難怪生意火爆了。

    有人從旁邊過去,姚青山被她抱著的一個東西吸引了,不由得也跟了過去。

    那婦人把東西放在柜臺上:“掌柜的呢?袁掌柜在不在?”

    柜臺里的伙計笑著回話:“掌柜的今日不在,您有何事?”

    婦人把面前的東西往前推了推:“這是在你們謝記買的過濾壺,過濾芯我們用完了,這里有賣嗎?”

    伙計搖頭:“您這是在晉州買的吧?對不住,郴州這邊的謝記并沒有過濾壺和過濾芯賣。”

    “晉州和郴州的謝記不都是一家嗎?”

    伙計依舊笑著:“我們是一家沒錯,只不過郴州這邊暫時只賣米糧和菜。”

    姚青山跟著旁邊,實在好奇,忍不住問:“這過濾壺是做什么的?”

    婦人看了他一眼:“這是過濾水的。不管是河的水,還是井里的水,都不干凈,都不能直接喝。用過濾壺可以過濾掉水里面不干凈的東西。”

    “這說法倒是新穎!我們一直都在井里打水喝,也沒見誰出事!你這個東西,是糊弄人的吧?”旁邊有人說道。

    婦人反駁:“你沒見過,那是你見識少!這過濾壺是袁大人從海外帶過來的!當初北涼人往泗水河里投毒,我們晉州就是靠著這過濾壺安然渡過了那段時間!”

    晉州?袁大人?

    姚青山心里一動:“你這過濾壺能讓我看看嗎?”

    婦人毫不客氣拒絕,抱著過濾壺離開了。

    姚青山看著婦人遠去的背影,心里的好奇依舊沒散,又問伙計:“剛才那過濾壺真能過濾掉水里的雜質嗎?北涼人往泗水河里投毒,這是什么時候發生的事兒?”

    “千真萬確!只要您用過過濾壺就會明白。平日里,我們從河里井里挑的水看起來干凈,其實并不是,里面有許多看不見東西。不過,只要燒開了飲用,也不要緊。”

    “不知道您有沒有留意?無論看起來多干凈的水,只要燒過后,底下都會留下一層水垢。但是用過濾壺過濾后的水就沒有這種情況,而且,用過濾壺過濾出來的水口感也更好一些。”

    姚青山點頭。河里的水不干凈,他老早就知道了。肉眼看不見,并不代表了水里沒東西。

    “至于北涼人往泗水河投毒的事情,就發生在我們晉州被圍的那段時間里。您到晉州隨便找個人打聽就知道了。”

    姚青山又問:“這過濾壺真的是袁大人從海外帶過來的嗎?你們知道它是怎么做出來了嗎?”

    伙計笑著搖頭。

    姚青山又問了幾個問題,伙計如實回答了。有人要買米糧,伙計這才走開。

    姚青山從謝記糧行出來,又進了旁邊的謝記布莊。里面也很熱鬧。他跟著人流走了幾步,就聽到好幾個人在詢問,還有沒有棉衣賣?周圍的人也都在念叨棉布棉衣。

    姚青山心里奇怪,他名下的姚記就有布莊,什么布帛都賣過,就沒有聽說過棉布棉衣這兩個詞。

    有買到的人從旁邊過去了,贊譽之語不絕于耳。

    姚青山更好奇了,走到棉布棉衣的分區,眼睛就直了。

    布好不好,行家一眼就能看出來。

    姚青山招來一個伙計,讓他把自己看中的一匹布拿過來。

    青色的棉布柔軟服帖,手感很好。雖不如綢布細膩,卻有種別樣舒適。因為是現代織布機出品,紋理整齊精細。

    姚青山摸了一把,心里就喜歡上了。

    這種布可比麻布葛布好多了,與綢布相比,也毫不遜色。它的手感很好,做成衣裳穿在身上,既柔軟服帖,又透氣。

    “這棉布怎么賣?”姚青山問。

    “四兩銀子一匹!”郭二柱笑著回答。

    “多少?”姚青山懷疑自己聽錯了。

    郭二柱已經多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了,面不改色:“四兩銀子一匹!您手中的這匹棉布,正是我們謝記布莊今年推出的新貨。它不僅紋理齊整,手感也很好,無論是穿在外面,還是穿在里面,都很相宜……”

    姚青山心里已經炸開了鍋。

    這么好的布,竟然只賣四兩銀子一匹嗎?

    他摸了又摸,愛不釋手。

    “這布是什么織出的?”

    綢布是蠶絲織出來的,麻布和葛布則分別是麻和葛處理過后織出來的。

    “是棉花織出來的。”

    姚青山愣住了,他第一次聽到有種花叫棉花。

    郭二柱笑著說:“棉花潔白,絲絮軟和,北地這里并不多見。”

    這些都是袁掌柜告訴他們的。

    姚青山對農事知道的不多,聽了郭二柱的話后,準備去打聽打聽。

    這棉布前所未見,且只賣四兩銀子一匹,這棉花想來并不是很難得的東西。不過,知道這些的人肯定不多。如果將這些棉布運到別的地方,絕對能大賺一筆。

    尋常麻布葛布一匹都賣到三兩銀子左右了,這布比麻布葛布都好,即便是翻個番,賣到六兩銀子一匹,也會有人來買。

    姚青山心里有了想法,依依不舍挪開眼睛,又讓伙計取了一匹棉布下來。

    同樣是現代織布機出品的棉布,紋理差不多,但顏色不同,這匹白色棉布更柔軟服帖。

    姚青山一眼就看出,手中的這匹白色棉布更適合穿在內里。他問郭二柱:“這匹棉布也是四兩銀子一匹嗎?”

    郭二柱笑著搖頭:“這匹棉布略貴,需要四兩二錢銀子一匹!”

    “好!好!好!”

    才四兩二錢銀子,也不貴。

    “這兩匹棉布,我都要了……等等,還有那匹!”

    姚青山一連挑了好幾匹棉布,都讓郭二柱包了起來。

    郭二柱笑得眼睛都瞇成了縫:“老爺眼光真好,您看中的這幾匹棉布都是我們布莊賣的最好的!旁邊的棉衣,就有一種面料跟這種布一樣。”

    姚青山順著郭二柱所指看向旁邊的成衣,一下子就被一件大紅棉衣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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