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為了眾生我必須殺了他……
灰燼一瞬間漫天飛舞, 其中幾縷凝成一柄柄尖銳的刺,眨眼間,空中便密密麻麻布滿了刺, 全都氣勢洶洶地指向中心的應夏。
即便被包圍,應夏也沒有退卻,金紅色火焰舔舐上手中的骨刃, 眼眸緊盯躲在刺群后面的骷髏臉,勾著唇角嘲諷道:“就只會這點招數嗎?這可不夠殺死我!”
“找死!”骷髏臉怒氣沖天, 話音未落,漫天的尖刺便快速朝著應夏飛射出去。
應夏亦不懼,迎上前揮舞著骨刀劈開向他沖來的尖刺,在刺碰到火焰的那一刻便燃燒殆盡化為灰霧, 而在下一刻,又重新凝成尖刺恢復攻勢。
“哦?倒是有點意思。”應夏微側身躲過背后襲來的尖刺,周身環繞著一圈圈堅韌的黑絲線,擋住從四面八方進攻的尖刺。
那些刺碰到黑線就被吞噬, 一點灰都沒有留下, 這下也就再也恢復不成了。
得益于尖刺不知疲倦地攻擊, 不一會兒,應夏的魔氣就吞噬掉不少。
骷髏臉怎么可能就這么眼睜睜看著應夏吞噬他的魔力,他從破爛的衣袖中掏出一把短匕首。
那匕首古怪得很,渾身漆黑不說, 且只有半截, 像是被人斬斷了, 劍身又破裂不堪,像是被用力一揮就四分五裂似的。
但就是這樣一柄奇怪的匕首,應夏卻在第一時間感知到危險, 他猛地抬頭望向懸浮在半空中的骷髏臉,目光直指那匕首。
什么東西?!
正當骷髏臉準備揮出一刀時,一道強光斬落了他的手,骨頭斷裂,拿著匕首的骨手墜落,應夏意識到這是個好機會,周身的黑絲線立刻竄出,貫穿了骷髏臉。
“啊!!”骷髏臉沒想到竟有第三者插局,不甘心地被應夏的魔氣吞噬。
黑絲線還沒來得及去觸碰那柄古怪的匕首,便已經被一只冒著金光的手拾起來,一串梵音后那柄匕首便被禁錮在一個小法陣中,法陣外圍環繞著一圈金紋,刻著幾句佛偈。
應夏收回魔氣,冷眼看向面前的人,道:“既然之前都看了這么久的戲,怎么現在突然出手了?”
來人正是在西寧邊城外遇見的斷手和尚。
和尚念了一句阿彌陀佛,然后解釋道:“施主誤會了,我再次入城后也被困幻境,不過并未著急破陣,是想著若在幻境中可殺更多的魔物。”
“而方才唐突出手,是因為這柄匕首。”和尚將被封印的匕首展示在應夏面前,繼續道,“這柄匕首乃是極為兇煞之器,以吞噬魂魄為養分,即便是魔物遇見它也不好過。如此兇煞之物現世,我感知到便立刻破幻境出來,如有冒犯施主十分抱歉。”
應夏的注意力被引到這柄匕首上,好奇問道:“你說即便是魔物也不好過,那骷髏臉怎么使用它?”
“那骷髏臉已無魂魄,且自身功法練的是灰燼邪術,將身體全部都化灰,匕首會吞噬靈力魔氣,但只要骷髏臉拿著他的手不使用魔力便可。”和尚耐心地說,“這也是為何我能輕易斬斷他的手骨。”
應夏點點頭,表示接受了這種說法,“這種東西我拿著也沒用,交給你保管確實合適。”畢竟他已經有師父給他鍛造的紅刃骨刀了,這柄匕首看著黑漆漆的太丑,他也不想要。
和尚便把那匕首收了起來。
二人說話間,漫天飛舞的灰燼與魔氣漸漸平穩下來,展露出西寧邊城原本破落的樣子。
應夏突然提起之前的相遇,說:“和尚,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你之前那些話卻都是騙我的。”
和尚嘆了一句阿彌陀佛,“施主,我沒有騙你,但確實隱瞞了不少事實。”
“那便將事實說來聽聽。”應夏追問不放。這和尚比他更早來西寧邊城,肯定知道不少事情,這回必須得在他這兒將消息挖出來,屆時也好擊敗那城主。
和尚似是無奈,點了點頭,“但這里不是說話的好地方,施主跟我來。”
他一抬手,一道金圈出現在眼前,應夏跟著和尚跨過金圈進入了一方小天地。
“這里是我的小世界,一葉一菩提,一花一世界。”和尚見應夏好奇地左看右看,說道。
應夏想了想,將小石頭放了出來,一出現,小石頭便興奮的揮舞著枝條,驚喜道:“哇!這里的靈氣好充足呀!好滿足好舒服!”
和尚見到小石頭活力的模樣,微微一笑。
應夏將小石頭放在肩膀上,讓它自己吸收靈氣,轉頭看向和尚,示意他可以開始解釋了。
和尚思考了一會兒從哪兒開始說起,“此事說來話長,那便從我師弟失蹤開始說起吧。”
原來,和尚下山一直是與他師弟一起的,直到來到西寧邊城附近,還沒進城便遇上五六個結伴而行的年輕修仙者,他們也是要去邊城中除魔的。
既然目的地一致,兩撥人便想著一路同行,也好有個照應。
只不過沒想到,還未進城,意外就發生了……
“你是說你師弟和那群修仙者一齊失蹤了?”應夏蹙眉,“你卻什么都沒感應到?”
“不可能吧?每個修仙者身上都有靈力,你即便閉目養神,也能感知到身邊有幾個人,怎會什么都察覺不到?”
和尚嘆了口氣,道:“施主說的不錯,那時我雖閉目修行,但一直能感知到身邊的人。不過,是我修行不足,也可能是被什么法器幻陣迷惑了感知,等到我再次睜眼時,才發現周圍已然空無一人,就連那感知也隨著睜眼的那一刻變換。可那時,我仍然未有任何覺察。”
“你繼續說。”應夏不在這點上糾結。
意識到不對勁,和尚馬上使用術法找人,可除了漫天黃沙便也再尋不到任何一個生靈。恐怕是被西寧邊城中的魔物盯上了,和尚沒有猶豫,立刻動身入城尋人。
“入城后的幻陣魔物可以略過,說重點。”應夏毫不客氣地打斷道。
和尚沒有感覺到任何冒犯,應著他的要求,繼續說:“……原西寧城城主發現師弟是一個天生魔,便將師弟擄了過來,而那些修仙者就……”
“等等,你說你師弟是個天生魔?”應夏驚訝道。
不怪他驚訝,那可是天生的魔,而和尚的師弟,不還是和尚嗎?天生魔也能當和尚?
應夏看著和尚的眼神逐漸不對勁,“你不會是在誆我吧?”
和尚苦笑著搖頭:“施主,我沒有騙你。師弟的的確確是天生魔,當初還是師父將嬰兒形態的師弟抱回寺院。”
“你們一開始就知道他是天生魔?”
“是的。”
應夏皺著眉,很是不解:“你們佛修不該是對魔物……”
“施主,我知你的疑惑,但師弟雖是天生魔,卻并無害人之心,師父將其抱回撫養長大,也是教他存善心做善事。”
聽他這話,應夏更迷惑了,若真是如此,他都有點懷疑他身上的功德金光是不是找錯人了,不應該給這和尚的師弟才更適合么?
被一德高望重的佛修撫養長大,怎么想都會長成比他更有善心的魔。
和尚看不出應夏在想什么,只能繼續說道:“原城主似乎是想逼師弟入魔,但師弟抵死不從,當時原城主又發現我入城……”
回過神來的應夏又出聲打斷:“不好意思,還有個疑問,既然城主都把你師弟和其他修仙者擄走了,怎么唯獨沒留下你?”
和尚像是知道他會這么問,念了幾句佛偈,掌心一翻,一朵少了幾瓣花瓣的金蓮出現。
“因為這朵護身金蓮,是下山前師父送我的,本來師弟也有,但師弟畢竟是魔,這金蓮他納入體內會被反噬,便作罷了。”
應夏也因金蓮影響,周身冒起了黑氣,和尚連忙將金蓮收起。
“多謝,我明白了,你繼續說。”
后來,原城主見和尚主動入城后,招呼手下的魔物將人圍困,帶著師弟去見他的師兄被殘殺的場景,希望借此逼他入魔。
“我的手便是那時候被原城主斬斷的。”和尚看了眼自己的斷手,語氣平淡道,“師弟也是因此沖破師父的封印,墮魔……阿彌陀佛。”
“哦?”應夏頗有興味地摸了摸下巴,開玩笑道,“你師弟不會是喜歡你吧?”
原本等待著反駁,卻見和尚沉默了一會兒。
啊?真被他說中了?
和尚閉了閉眼,說:“是,師弟入魔后斬殺了原城主,后來又找我剖心表白。”
嘖,這天生魔難道注定是要度情劫的?應夏不著邊際地思索著。
“后來我拒絕了師弟,他便把我扔出了西寧城。”
應夏接道:“然后,你便一直被埋在沙地里了?”
和尚點點頭:“是的,我被埋在沙里沒有起來,是因為我一直在思考,師弟是為何喜歡上我的,又是什么時候……直到施主將我挖出來。”
“那你想通了沒?”
和尚搖頭,“沒有。或許,師弟只是一時執著,不懂什么情愛,把親情和愛情弄混了也說不定……”
“不對。”應夏立刻打斷道,“天生魔生來沒有人的情感,不懂情愛,但正因為不懂,所以當他意識到他喜歡上誰的時候,那肯定是他確認過的,這是喜歡,而不是其他什么。”
聞言,和尚一時失語。
半晌后,才呢喃一句佛偈。
“他可真慘。”應夏見和尚這樣,便知那魔的愛情終將無花無果。
應夏撫上胸口,可他也沒好到哪兒去。
沉默一時間彌漫在這一方面小世界中,徒留寂靜的風緩緩吹過。
過了不知多久,應夏打破沉默,問道:“既然你之前都說是原城主,看來你師弟已經掌控了所有魔物,成了這座城的城主。那么,現在你是要去殺了你的師弟嗎?”
“是的。”和尚的回答沒有任何猶豫,“為了眾生我必須殺了他。”
應夏卻反問:“可是他殺了眾生嗎?按照你的描述,你師弟一直跟在你身邊,沒有殺過任何無辜之人,直到這里,也是因為你才覺醒成魔,但最后并沒有殺你而是將你扔出去。”
“即使是這樣,你也要殺他嗎?”
和尚沉默了很久。
應夏繼續說:“我知道你肯定不忍心,因為你明明有能力殺他,卻到現在都沒有動手。是因為什么?是在等待一個機會?什么時候才是殺你師弟的好時機?”
和尚感嘆一句,“施主說的不錯,我一直不忍心,所以便在這里等待著,等著能找到一個理由殺了我師弟。”
還是要殺他,應夏眼底閃過一絲落寞,面上不顯,道:“現在有一個方法可以救你師弟,你是否愿意?”
和尚有些驚訝,“施主是指……功德金光?”
應夏沒有回答,而是繼續問道:“當他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你是否還愿意回到之前的關系,仍舊成為他的師兄?”
和尚這次沒有猶豫,立刻答道:“當然!”
“好,那走吧,去找你的師弟!”
第92章 第 92 章 “師兄,你應該殺我的。……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 應夏與和尚前往城主府的路上遇上不少魔物,也遇上幾個類似之前骷髏一般的強力魔物。
應夏收回紅刃骨刀,面前的巨大石像便分崩離析, 散成灰塵歸于沉寂。
他抬眼看去,和尚正好解決完周圍四散逃離的小魔物,璀璨耀眼的金光慢慢淡下來。
“看來你師弟不怎么想見你啊?”應夏挑了下眉, 哼笑道,“我們才走了不到幾步路, 已經來了三四波攻擊了。”
和尚念了一句阿彌陀佛,而后皺著眉望向遠處的城主府,說:“施主,繼續趕路吧, 不論師弟是否愿意見我,我終歸是要去見他的。”
應夏哼了一聲,沒有反駁,繼續和他一路殺到城主府。
直到走到城主府大門前, 應夏活動著手腕, 才后知后覺地蹙眉, 問身邊的和尚道:“喂,怎么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不會是你師弟故意的吧?”
和尚沒有明白他什么意思,耐心詢問。
應夏道:“我們這一路上都快把這城中的魔物都殺完了, 你師弟不會是故意讓我們殺, 好耗盡一些這西寧城的魔物吧?”
“若是如此也好。”和尚感嘆一聲, 垂下眼眸不知又在想什么。
見狀,應夏嘖了一聲,然后甩了一下骨刀, 將其上沾染的殘渣振落,而后反握在手。
“算了,先進去會會你師弟。”
見應夏抬手,和尚連忙阻止,道:“施主且慢,待我先行一步,這城主府也設有幻陣機關。”
“也對,你并不是第一次來了,那便由你帶路。”有人先開路更好,還省了些力氣。
和尚念了一句佛偈,而后伸手,掌心泛出金光,用力一推,便隔空將那扇沉重大門推了開來。
與此同時,一股風席卷著紫色的濃煙朝二人吹來,和尚見狀立刻一揮手,金光猛漲,眨眼間便與那紫煙相撞,一點不漏的將濃煙包裹起來。
只聽“咚”的一聲,城主府的大門完全推開,金光也覆蓋了整個門口,兩息后金光才逐漸淡去,那紫煙也了無蹤影,散于無形。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綠意盎然的庭院,讓看多了漫漫黃沙與荒蕪的應夏有些驚訝,摸了摸下巴,懷疑之前劃船老者跟他說的綠洲,不會就是這城主府吧?
或者說,這城主府是建立在綠洲之上。
“這也是幻陣?”應夏問道。
和尚搖搖頭:“并非,城主府內的景色皆為真,這城主府便是建立在沙漠綠洲之中。聽其他修仙者說,以前綠洲的范圍能將整座西寧邊城包裹其中,而現在,已經縮小至這城主府的范圍了。”
聞言,應夏若有所思。
“阿彌陀佛。”和尚轉了轉手中的念珠,抬腳踏進了城主府。應夏緊隨其后。
一踏進府內,綠洲的范圍便肉眼可見的擴大了不少,見狀應夏感到十分新奇——在門外與門內見這范圍竟是有好幾倍差距,莫非也是陣法緣故?
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和尚解釋道:“這城主府內空間比之外圍要大不少,應該是被陣法改建過,這府內已然是另一片小天地。”
“原來如此。”應夏好奇地左看右看,雖然是在敵方的地盤,但并不能阻止他的探究欲。
不過現在的確不是什么好時候,等到把這和尚師弟的事解決了,再來探探這看著一望無際的綠洲。
應夏收回好奇心,緊跟著和尚,一步步朝中心宮殿走去。
前往城主府的一路上危機四伏,可他們走進城主府后卻一路風平浪靜。
應夏看了眼走在前方的和尚,道:“你覺得你師弟這又是何意?”
“我不知道。”和尚搖搖頭,嘆了口氣,繼續說,“若是師弟沒有被魔氣裹挾失了理智,總歸是好的。”
應夏不置可否。
二人走著,不一會兒便走到那座華麗的宮殿面前,大門敞開著,顯露出里面金碧輝煌的內部建筑。
一個黑色的人影便站在高高的臺階上,似乎正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修仙者的眼力都很好,應夏一眼便認出這人就是那和尚的弟子,他同時也確認了此人果真如和尚所說,為天生魔。
那人亦無頭發,身著樸素僧衣,面容和善,見他們前來也露出一絲了然笑容。
“師兄,你來殺我了。”
和尚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對上他的眼睛,便再也無言。
應夏見二人對視,打量著這位在世間少見的“同胞”,竟是越看越稀奇。
他想了想,抬手匯聚出一股功德金光拍向和尚的師弟,那人竟是伸手將金光接到了手上,功德金光并未傷他分毫。
“有點意思。”應夏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師父為我取名善心。”善心一邊回答著,一邊將功德金光還給他。
應夏沒有接,而是說:“你既然能不為功德金光所傷,看來你真的是沒有殺過一個好人,若是如此,怎會成為這西寧邊城的城主?而且,為何在我入城后派人邀請我?”
善心有問必答,道:“想必事情的起因師兄已告知與你,成為西寧邊城城主是我自己的決斷。邀請你其實是個意外,在你踏入西寧城的那一刻,我便感知到你與我一樣是天生魔,因此想邀請你成為同盟。”
“同盟?做什么?”應夏好奇地問道。
善心看了眼自己沉默不語的師兄,說:“魔的同盟,還能做什么……只可惜你拒絕了這份大業。”
“說謊!”應夏立刻打斷他,“你這副樣子,倒不像是來應戰,反而像是來送死的。”
善心始終看著自己的師兄,并沒有反駁應夏的話,只是說:“既然你們都到這里了,想也是為了殺我而來,再廢話也毫無意義,為何不立即動手?”
被善心注視著的善禪終于開口,“因為師弟你還叫我師兄。”
只剛剛見面那一句話,善禪便明白,師弟還是那個師弟,并沒有被魔氣擾亂心智,再結合他們來時的“阻撓”,與進入城主府后的風平浪靜,這無疑不讓人懷疑他是故意的。
故意將西寧城的魔物消耗,故意讓他們來殺他。
善心似被這一句話有所觸動,嘆了口氣,說:“師兄,你還是太過善良了。即便我沒殺過好人,做過壞事又如何?我可是魔啊,還是天生魔!”
“師兄,你應該殺我的。”
善禪沒有說話。
應夏不解,“為什么?”
善心明明年紀不大,卻好像已經經歷過什么了,他看向應夏的眼神更加溫和,道:“你也會明白的,在真正‘覺醒’之后,我們誕生于世界的使命已然注定。”
應夏皺著眉頭,他還是不理解善心的這番話,繼續追問:“什么覺醒,什么使命?難道是天道對你說了什么?”
他對于傳承記憶還沒有完全掌握,并未觸及最深層的傳承。
“而且,若是毀滅世界是魔的使命,那天道為何又給我功德金光?難道滅了這天下才是功德?”
面對應夏接連不斷的問題,善心并沒有一一回答,“誰說使命是毀滅世界了?”
應夏還想追問,但他明白再問下去善心也不會回答,所以他最后只問了一個問題,“那你的使命完成了嗎?”
善心似乎有些意外他會問這樣的問題,思索了半晌,說:“并沒有,若是我要完成我的使命,恐怕你們二人不會如此順利的來見我,或者說,完成我使命的第一步,便是將你們擊殺,然后擴大西寧城的范圍。”
雖然善心沒有正面回答他的使命,但顯然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發展壯大魔物們。
善心看向善禪,“師兄,既然你需要一個殺我的理由,我便給你這個理由。為了眾生,你應該殺了我。”
言外之意便是,若此時不殺他,日后必然繼續他自己的使命,天下必遭生靈涂炭。
“雖然我已知自己的使命,但覺醒前師父師兄們的養育教導,讓我愿意給一次機會,去違背誕生于世的宿命,僅此一次,引頸就戮。”
應夏見善心如此堅定,胸口似有觸動,他下意識撫上胸膛,復雜的情緒洶涌而來,卻不知如何紓解。
來見善心前,應夏認為功德金光可以救善心,雖然不能讓他脫離天生魔的身份,但可以將其終身隱匿,依舊成為一個普通的和尚繼續修行。
但在見到善心后,他覺得自己過于自大了。
應夏垂下眼眸,雙手抱胸,似乎不打算再介入這師兄弟二人的事情了。
善禪卻看了看應夏,對善心說:“師弟,我會殺你,不過在此之前,請幫師兄一個忙,師兄還欠這位施主一個救命恩情。”
“此事也僅有師弟一人能做到了,希望師弟能為應夏施主解惑。”
應夏驚訝地抬頭看他。
善心似有所悟,點點頭,“師兄是想我開解他,不過師兄,我能引頸就戮只是因為我是被人養大的,但他從天生便知道自己是魔,雖然有功德金光伴生,但他還沒有‘覺醒’,所以我亦無法預測或引導他向善。”
善禪搖搖頭道:“我只是想讓你為他解惑,僅此而已,并未有其他。”
說完,善禪轉身走出了殿門,并貼心將殿門關上。他撩起僧袍在殿前臺階盤腿打坐,念經守著。
在善心開口前,應夏先一步問道:“真的有‘覺醒’這個說法么?”
“有。”善心答道,“一如修仙者的開悟,魔也有‘覺醒’。世間大多數的魔物,覺醒者寥寥,能一直堅定的走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很少。我亦無法堅定,所以我的選擇,你也看到了。”
“你的選擇……是因為你喜歡你師兄么?”
善心有些驚訝,他搖頭否認,道:“并不是,不過或許有占很少一部分,更多的是因為前幾十年我是被當做人養大的,我無法拋卻過往種種。”
應夏說:“所以直到如今,你依舊認為自己是一個人。”
善心笑了笑,點頭:“如果你們不殺我,我今后便只會是魔。”
“若是我殺了你師兄救下你呢?”
聞言,善心一怔,道:“我會與你為敵,依舊會是魔。”
“你還是很喜歡你師兄。”
善心沒有反駁,“是,那么多年的喜歡,怎會因一朝變故就消失。但這并不是要緊事,我喜歡我師兄,也已與他告白,他拒絕了,這便是結果。”
“這個結果只是會影響我的情緒,或許會影響我的一些選擇,但不會影響我要做的事情。”
善心看著應夏,說:“你很在意這個問題,是因為你也喜歡上一個人,是嗎?”
應夏呼出一口濁氣,點點頭。
“你因此不知所措?”
“是。”
善心想了想,說:“接下來我問你幾個問題,不必回答我,心中有答案即可。”
又過去良久,殿門才打開。
應夏快步走出來,似有所悟,看都沒看打坐的善禪,便離開了。
見狀善禪站起來,對著他的背影念了一句祝福,然后轉身看向殿中的善心。
善心一如既往溫和的注視著他,在驟然出現的強烈金光中,嘴巴張合,應是說了兩個字。
善禪即便聽不清,也知那是在喚他。
“師兄。”
第93章 第 93 章 善心:“我該去赴我的結……
“你要去哪兒?”小石頭從空間中彈出枝條, 細小卻又有力地將自己翻到了應夏的肩頭。
應夏再一次漫步在黃沙中,這一次他卻是朝著西寧邊城的反方向走,聽到小石頭的提問, 他回答道:“回師父身邊去,去見見我的……”
話還沒說完,西寧邊城方向爆發出強烈的響動, 一股勁風從背后襲來,應夏沒有躲也沒有回頭, 金光顯現為他擋開余波。
小石頭驚訝地回頭一望,用枝條拍打著應夏的臉頰,大叫道:“你、你快看!這城……這城怎么……”
應夏仍是沒有回頭,他明白小石頭的意思。
“西寧邊城沒了……”小石頭愣愣地說。
應夏似有所料:“別想了, 這里的魔已經被解決了,我們回去。”
小石頭的思緒被拽回來,嘿嘿笑了兩聲:“你是不是想你師父了?”
應夏沒說話。
小石頭也沒指望能得到回答,似是自娛自樂道:“我也想你師父了。你師父身上的靈氣可純粹了, 好想再偷偷吸兩口……”
應夏停住了, 目光轉向小石頭。
“啊!”小石頭后知后覺地用枝條做了個捂嘴的動作, 糟了,居然不小心說漏嘴了。
應夏見狀,忍不住露出了久違的調侃面容,笑道:“你以為你偷偷吸, 他會不知道?”只是縱容罷了。
想到這, 應夏又扭頭繼續走。
他突然想到, 或許他是魔的身份,溫卻滄也知曉了吧。
即便一開始有功德金光遮掩,這么長時間接觸下來, 他也并不是沒有用過魔氣,只不過一直隱匿的很好。可溫卻滄是什么人?他身上有雷劫之力,可是魔的天敵,不可能毫無察覺。
應夏沉默地走著,無論小石頭如何騷擾都不再開口。
他望著漫漫無邊的黃沙,生出了些迷茫。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從善心那里聽來的這句話,應夏無聲默念著,一時頓覺胸口刺痛——
“若是你沒有功德金光,你愛的人是否仍會一心一意對你?”
善心的話回響在耳邊,這是應夏不敢去想的問題。
若是一開始他只是一個純粹的天生魔,沒有功德金光,遇見溫卻滄的那時候,便會與他拔刀相向,或者知道自己打不過便隱匿逃跑……
正當應夏胡思亂想之際,善心又道:“但是這僅僅只是一個假設而已,現實是功德金光選擇了你,這就是天意。”
“天意或許正是要你遇見他,被他吸引為他生出人類的喜愛。”
應夏呼出一口氣,難道是天道要讓我生出人心?為什么呢?一個天生魔擁有了人心,又能改變什么?
這就是他的使命?他的使命就是遇見溫卻滄,然后長出人心,那再然后呢?繼續用功德金光站在正道的路上驅魔除妖?
雖然應夏從不認為世間的魔是他的同類,但他也不喜歡被人安排好命運。
應夏問善心:“我們的降生是天道的意志,甚至還有覺醒與什么狗屁使命,所以一開始我們的命運就是被寫好的嗎?”
似是發現了什么,語氣逐漸激動,說:“身為天生魔的你卻被佛修所收養,是不是為的就是今天,你‘被自愿’殺死,清除這西寧邊城的魔窟?!”
應夏抓住善心的衣襟,質問道:“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這事,為什么,為什么不……”
說到最后也已語無倫次,不知道該說什么,放開了手,沉默了下去。
“為什么不抗爭?”善心撫平衣衫褶皺,坦然道,“因為我發現抗爭沒有意義。我如今只有兩條路,要么繼續魔的使命,發展壯大為禍人間,要么引頸就戮消除魔窟。但你又怎么能說,若是選擇繼續魔的使命,并不在天道的計算中呢?”
應夏睜大眼睛,死死咬住下唇。
“世間魔靈二氣本就此消彼長,此刻魔氣壯大靈氣稀薄,可許多年后又是靈氣漸重魔氣微弱,萬年間便是如此。所以,不論我走哪一條路,結局都是注定的。”
善心又問了一個問題:“若是你已知曉你的宿命與結局,而且當它無法改變時,你會怎么做?”
應夏沉思良久,當他再次抬起頭時,目光已變得清澈坦然。
他說:“我不信什么宿命、什么結局,對于我來說,我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想做,便做了。”
不管是用功德金光偽裝自己也好,決定拜溫卻滄為師也好,都是他的選擇,而他并不感到后悔。
善心笑了:“我說過,你不必回答我的問題,心中有答案便可。”
應夏卻問道:“所以你是選擇了一條最適合你的路?”
善心點點頭:“我已然了卻自己的執念,也對壯大魔氣沒有什么想法。”
應夏沉默了一會兒,說:“其實你還有其他選擇。”
“其他選擇亦毫無意義。”善心明白他的意思,“我可以選擇隱姓埋名不作惡也不作善,或許就能活在這世間,但是這對我來說毫無意義。”
應夏雖然不贊同,但卻并未說什么。
善心又問應夏,“這一次,你面對你喜歡的人,心中可有答案?”
應夏沒有回答,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抬眼看他,而后呼出一口氣,“我會好好想想。”
善心:“既然如此,我該去赴我的結局了。”——
若是溫卻滄知曉他是魔,那他的結局會變嗎?
應夏走出了沙漠,他也得到了答案——不會。
不論溫卻滄是否會包庇他魔的身份,最終結果不會改變,他一定會走到他的對立面。
應夏抬頭望向光芒刺眼的太陽,天道給他安排的結局應該會和善心很像,他或許會被溫卻滄親手殺死。
但這個結局他不喜歡。
所以他在走出沙漠前一直在思考要怎么選擇,而在走出沙漠的那一刻,也下定了決心。
應夏面對著太陽,渾身灑滿了溫暖的陽光,但身上并未聚集起一絲溫度。
他勾起了唇角。
應夏其實不喜歡善心的選擇,不過這與他無關。
他摸著依舊傳來悶痛的胸口,舔了舔干涸的下唇,冷冷笑著。
那就殺了溫卻滄吧,他是自己唯一的天敵。
“也讓我看看,天道想要的終局究竟是什么樣的。”
第94章 第 94 章 “可是師父,我是魔。”……
應夏望著被云霧繚繞的山門, 腳步莫名停了下來。
小石頭見狀疑惑道:“怎么了?”
“沒事。”應夏斂下情緒,飛身入山門。
好久沒見到守著山門的一左一右倆道童了,應夏又想起剛入玄衍宗的時候, 這么一算,入門后竟是發生了不少事情。
“應夏,你回來了!”一左驚喜地喊道。
一右卻在一左話還沒說完的時候, 便又大叫的跑開,“小師叔的道侶回來了!!”
應夏:“……”不是, 這誤會還沒解開呢?
一左聞言,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我和一右解釋了,可能他沒記住……”
應夏也笑著伸手捏了捏一左胖嘟嘟的臉頰, 很是和善地道:“好久不見,長了不少肉啊。”
一左趕緊把臉從魔爪里救出來,氣鼓鼓地說:“才、才沒有!都和一右說了,不可以偷吃……”
“噢, 偷吃。”應夏雙手抱胸, 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你可別去告狀。”一左的小胖手抓住他的衣擺, 緊張兮兮的。
還沒等應夏回答,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喲,這么久沒見,一回來便在這里欺負一左了?”是裴道遠, 他一手拿著扇子, 一手拎著一右。
不緊不慢的走到應夏面前后, 就將一右放下。
“還好我撈人撈得快,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師父又多了個道侶,這可是有辱小師叔名譽啊。”裴道遠嘖嘖了兩聲, 然后用扇子輕輕敲了一下一右的腦袋,“看清楚,應夏是小師叔的徒弟,不是道侶。”
一右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天真地問道:“那什么時候是?”
裴道遠:“……”怎么講不通。
應夏并不想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便道:“你們是打算把我堵在宗門門口不成?”
裴道遠趕緊擺了個請的姿勢。
應夏瞥了眼,然后大步走入山門,裴道遠緊隨其后,快走幾步與其并肩而行。
裴道遠大嘆一口氣,憂慮地說:“應夏,你自中心城不告而別,可知我們找你找的有多苦!”
“講講如何苦?”
裴道遠一噎,知道自己這戲演不下去了,咳嗽兩聲打算轉移話題,便聽見應夏問:“你們后來便回宗門了么?”
“是,原本我和穆槐序著急,但小師叔說你沒事,只是想出去一個人走走,我們便回來了。”裴道遠說完問應夏,“你去哪兒了?”
應夏也并不未瞞著,說自己是去西寧邊城了。
裴道遠睜大眼睛,有些驚訝道:“西寧邊城?難道那邊魔窟被剿滅的事情,與你有關?”
應夏點點頭,簡單說了一下善心善禪的事情。
“原來如此,沒想到你此番不告而別,竟是獨自前往魔窟除魔,這可不夠仗義!”裴道遠伸手拍了拍應夏的肩膀,道,“這種好事不該叫上我倆么?”
應夏眨了眨眼,說了句抱歉,“一時情急。”
“罷了罷了,都是過去的事,再說也沒什么意思。”裴道遠將扇子一展,轉移話題道,“對了,穆槐序他下山歷練了,去了南方叢林。”
應夏便順著他的話往下問:“去哪兒做什么?”
裴道遠:“叢林里冒出來不少魔獸,那邊的許多村落城鎮都遭了殃,也有很多仙門派人過去了。”
說著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將展開的扇子收攏在手心里,道:“最近不知怎么,魔氣瘋漲,西邊好不容易消停下來了,南邊的魔獸又發了瘋。”
“不過南境有佛門在,問題應該不大。”
應夏挑眉:“佛門?”
“你不知道?”裴道遠說,“無量佛門正是在南境,與這次引發獸潮的地方倒是不遠,所以主要還是佛門的人在鎮壓,不過似乎又出了什么岔子,這才不得不發了邀請,希望各仙門也派人過去。”
“除了穆槐序,我們門中,也去了二十多個弟子吧。”
二人邊走邊說,很快便望見了聽雪峰。
裴道遠停下腳步,笑著說道:“我就不上去了,以免耽誤你們師徒見面。”
應夏頓了頓,問:“自我走后,他……有說什么?”
裴道遠神秘一笑,道:“這話還是你親自去問小師叔為好。”
話音剛落,人便跑了個沒影兒。
應夏收回視線,將目光落在依舊白雪皚皚的聽雪峰上,沉思半晌,才邁步而上。
他慢慢踩在雪里,感受著冰涼的雪落在他的身上,正好也涼一涼胸膛里那顆躁動不安的東西。
不過效果并不怎樣好。
風雪有些大,應夏卻并沒有使用法力護體,任憑自己被大雪浸濕。
腦海里本來還思索著見到溫卻滄時該說什么,但越想越亂,現在已成了一團亂麻。
應夏皺眉,索性不再去想,隨機應變。更何況,他可是抱著要殺了溫卻滄的想法回來的。
如此在意溫卻滄的想法做什么?應夏揮開撲面而來的雪,雖這么想著,但胸口那顆人心卻酸澀異常,不疼卻惹得他煩躁難耐。
上山的路不長也不短,等應夏到達山頂時,已有一人也獨自站在雪中。
即便大雪遮掩了視線,應夏也知道那人便是許久未見的溫卻滄。
他的腳步停下了,就這樣隔著驟大的風雪看向他的便宜師父。
奇怪的是,原本躁動不安的心在此刻平靜了下來,隨之而來的是濕意,像是被長久浸泡在水中后,濕淋淋拿出來的一樣。
這是什么情緒?應夏不能理解,他撫上心口。
“師父。”應夏不自主的喚了一聲,當他發覺自己開口后又有些懊惱,他還沒想好說什么呢,怎么就先開口了?
而就在這句話音剛落之時,對面的人便一步一步向他走來。
溫卻滄每踏出一步,他周圍的雪便消失無蹤,以他為中心,一股奇特的力量散發開去。
應夏便這么眼睜睜地看著整個聽雪峰的冰雪消融,連帶著他身上的積雪都被拂去。
冬天過去,那之后就是綠意盎然的春天。
似有溫柔的風吹拂而過,所過之處生機顯現,青草吐翠,樹木染綠。
“應夏。”
一聲輕喚把應夏的注意力又拉了回來。
那雙熟悉的桃花眼里映著瀲滟春色,也映著小小的自己,好像他被春意簇擁著一般。
應夏的心又不聽話地快速跳動起來,像是想在剛蘇醒的草地上打滾似的。
“你回來了。”溫卻滄笑著說。
應夏緩了緩,點點頭,回答道:“我回來了,師父。”
想讓自己從這種莫名的感動情緒中拉出來,應夏突然生硬地開始講述自己去西寧邊城發生的事情。
溫卻滄沒有打斷,只是一直注視著他,眼里帶著清晰可見的寵溺。
應夏撇開視線,頓了頓繼續把話說完。
“可有受傷?”
“并無。”
溫卻滄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先回屋,回屋再說。”
他走在前頭,應夏跟在他身后。
應夏看著面前的背影,正思索著要不要趁這個時候出手,便被溫卻滄接下來的一句話所震驚。
“應夏,在你離開的這段時間,我想了很久,還是打算告訴你。”
溫卻滄轉過身面對他,桃花眼里滿是無法掩蓋的情意,“我心悅你。”
“……什么?”應夏愣了半天,才低聲喃喃,“怎么會……”
“我喜歡你,應夏。”溫卻滄又重復了一遍,“這并非玩笑或謊言,這是我的真心。”
應夏沒去看他的眼睛,他怕他一看,就會暴露自己也喜歡他的事實。
怎么會這樣?為什么要在他已做好與他為敵準備的時候,突然告訴他,原來他和喜歡的人是兩情相悅?
那顆不爭氣的心正洶涌的表達著自己的存在感。
甜蜜又苦澀——這是應夏品嘗到的味道。
他深吸一口氣,又恢復往常那個驕矜少年模樣,鹿瞳中七分得意與三分不懷好意:“那師父是什么時候喜歡上我的?”
溫卻滄像是已預知了他的反應,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說:“我也不知道,或許很早的時候,只是在中心城的時候才察覺自己的心意。”
“哦——原來如此。”那和他察覺自己的喜歡差不多。
“可我要是不喜歡你怎么辦?”應夏狀似苦惱地問。
“那我就努力讓你喜歡我。”
應夏挑眉,這根本沒有拒絕的選擇,沒想到溫卻滄竟是這般性子,這倒有些令他意外。
他想了想,抬眸對上溫卻滄的目光,聲音低下來,冷冷道:“可是師父,我是魔。”
本來沒想這么快攤牌,但溫卻滄的表白顯然打亂了應夏的心緒,沒由來的一股勁讓他把這件一直困擾他的事情說出來。
“如果我是魔的話,你也會喜歡嗎?”
一邊問著,應夏卻已經拔出紅刃骨刀,橫在溫卻滄脖頸前。
屋內的氣氛瞬間冷凝下來。
第95章 第 95 章 “就當師父求你。”……
應夏握著骨刀, 渾身神經緊繃,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溫卻滄。
在回程路上,他早就預料到有拔刀相向的時刻, 也做好了被揭穿魔身份的準備。
應夏假想過,若溫卻滄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后會如何,或許憎恨魔的欺騙, 或許厭惡……他想不下去,若真是這般, 他會親手殺了溫卻滄,或者與他同歸于盡。
“我知道。”即使被抵著命脈,溫卻滄也只是溫柔一笑,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
應夏顯然沒想過這個答案, 他怔怔道:“你……知道?什么時候?”
“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便知道你是魔,而且是新生的魔。”溫卻滄回憶道。
應夏放下刀,皺著好看的眉:“這么早?那你又為何收一個魔為徒?”
“因為你身上有功德金光, 僅憑此, 便足以。”
又是功德金光, 應夏咬牙,紅著眼憤憤道:“若沒有功德金光,你一開始便會殺我!”
溫卻滄伸手想要摸摸他的頭,卻被應夏躲開, 他無奈地收回手, 道:“不會。因為你太純粹了, 純粹的魔與純粹的靈沒有什么區別。所以引導十分重要,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便想著將你帶在身邊, 好好教授引導,不令你變成嗜殺嗜血的魔頭。”
“真正起了收你為徒的心思,是在你使用功德金光的時候。”
應夏問道:“你不感到奇怪?一個魔居然有功德金光。”
溫卻滄卻說:“這不奇怪,我也曾見過擁有功德金光的妖獸。功德金光的賦予并不注重出身,而是在為人處世。”
“可世人不怎么認為。”應夏避開那雙始終含情的桃花眼,“若是宗門內大家都知道我是魔,一定會……”
還沒等他說完,溫卻滄便打斷,篤定道:“不會,或許有驚訝詫異,可能還需要些時日緩緩,但他們不會與你敵對。”
應夏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道:“又是因為功德金光。”
“不全是。”溫卻滄按住應夏的肩膀,力道不重,卻不容他躲避掙脫,“應夏,你好好想一想,裴道遠和穆槐序他們二人和你成為朋友,是因為功德金光嗎?若是,他們可從你這兒獲得了什么好處?”
沒有,所以應夏沉默了。
溫卻滄摸了摸他的發頂,說:“你既然與我坦誠,想必已是做好最壞的打算,但我可以告訴你,應夏,我永遠會是你的師父。你是魔,那我便是魔的師父。你若做錯事,便是我教育不當,錯責全在我。不必有壓力,當初決定收你為徒,自然考慮過有一天你的身份會顯露在眾人面前,也自然會為你籌謀。”
說到這兒,溫卻滄笑了一下,如燦月皎潔明亮。
“沒想到并不需要師父,你自己已經做得很好了。”
應夏不解地抬頭看向他,卻因那雙深情眼眸中倒映著的自己,心臟又不聽話地跳動起來。
“北天劍宗、玄衍宗、御獸門、中心城……還有西寧邊城。”溫卻滄緩緩道,“你或許不知道,功德金光是會隨著使用而逐漸減少,可是你身上的功德金光似乎永遠不會消耗完,正是因為你做的這一樁一件,都能稱得上是大功德。”
“如今的你,已是完全能受得起這滿身的功德金光。”
應夏閉了閉眼,并未置評,只呼出一口濁氣,低聲問道:“那你為何會喜歡我?”
溫卻滄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你知道什么是喜歡么?或者說是愛。”
應夏想著那我可太清楚了,這顆不聽話的人心便是因此而生。
徒弟的沉默在他意料之中,他不動聲色地拉起應夏的手,附在自己的胸膛上。
應夏詫異地瞪大雙眼,手心底下是跳動規律又快速的心臟,竟是一點也不輸他的。
溫卻滄一手按在他的手背,一手撫著徒弟的頭發,道:“不知從何時開始,你的一舉一動已牽動我的心神,我的目光無法從你身上挪開,我……”
“好了,別說了。”應夏像是被燙到一般,快速縮回手,退離幾步,大喘氣了幾下。
溫卻滄意外地看著紅了耳根的應夏,似乎有些驚喜,“原來你并不是不知道,原來……我不是單相思?”
應夏紅著臉瞪了他,抬了抬下巴,神情甚是不在意,語氣卻很強烈:“誰知道!我不知道!你別亂猜!”
“好好好,你不是,我是。”溫卻滄哄道。
但他克制不住地將應夏攏進了懷里,不顧他的掙扎,又低聲道:“應夏,我很高興,我太高興了。”
“我不高興!”應夏被迫埋在溫卻滄的肩頭,聞到他身上的冷雪香,整個人都紅了,心臟更是跳得歡快。
“放開!”
“再抱一會兒。”
“我說放開!”
“就當師父求你。”
“……”
啊啊啊啊!我還是要殺了他!
熱氣上頭,應夏覺得自己快瘋了!
他雖掙扎厲害,但手腳僵硬,不敢觸碰擁抱他的溫卻滄。
就這么被抱著不知過了多久,溫卻滄才放開他。
應夏下一秒便跑了個沒影兒。
溫卻滄大笑著看著應夏落荒而逃的背影,覺得今天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嘭——”這是應夏重重關上自己房門的聲響,彰顯著他依舊混亂的心緒。
應夏快步在屋子里走來走去,低聲囁嚅著什么。
“怎么辦、怎么辦……他居然也喜歡我……不行,我都決定好了……”
“可是……可是……我……”
他摸著胸口,可謂是五味雜陳,不知該如何面對了。
應夏停下腳步,閉上了眼睛,周圍喧嚷的氛圍一下子沉靜下來。
但一安靜下來后,隔壁屋的存在便變得明顯起來,應夏咬牙睜開眼睛,不能繼續待在聽雪峰,得找個地方好好想一想。
想到這,他又頓住了,想什么呢?回來的一路上不都想過了么?
為什么聽見溫卻滄的表白,便打算改變想法了?
應夏有些挫敗的坐在椅子上,雙手撐著臉。
他果然還是喜歡溫卻滄。
不,是這顆人心!應夏猛地站起來,他垂頭看向自己的胸口。
思考了好一會兒,做了個決定——
既然喜歡,那便……-
第二天,應夏帶著一個錦盒去找溫卻滄。
“你打算去南境?”溫卻滄并不意外,但他不舍地摸了摸應夏的頭,道,“你才回來一天,便又要離開師父,是不是因為昨天的事情才……”
應夏點頭又搖頭,他說:“是又不全是,大部分是因為昨天的事,所以我想離開一段時間好好想一想,還有一部分是我有些擔心穆槐序,還有一部分是想知道魔獸突然暴動的原因,想去南境看看。”
溫卻滄從袖中掏出一枚令牌,讓應夏收下,說:“你憑這枚令牌可讓南境佛門照看你一二。”
應夏沒有拒絕:“多謝師父。”
他掏出錦盒交給溫卻滄時,說:“這是我送給師父的,還有我寫的信,不過等我走后你再看。”
溫卻滄沒想到他還能收到禮物,還有回信,恐怕是徒弟不愿意當面說,所以才寫了封信。
“好。”他收下后珍重地藏起來。
應夏松了口氣,露出久違的笑容,他說:“師父,那我走了。”
還沒等溫卻滄回應,應夏出人意料地上前抱住了他。好像是在補上昨天的擁抱。
“師父,我走了。”他埋在溫卻滄懷里,又說了一遍。
溫卻滄顯然很驚訝,同樣也很歡喜,他擁住心愛的少年,道:“一路小心。”
應夏只抱了一會兒就松開,然后風風火火地跑了。
溫卻滄的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真好。
希望應夏這一趟回來后,不要再離開他身邊了。
應夏聽不見溫卻滄心里的話,他只覺得渾身輕松,像是卸了千斤重的東西,步伐都歡快不少。
他又找回之前無憂無慮的那個肆意少年了。
看來,他走這一步是沒錯的。
只希望,師父到時候看到盒子里的東西,不要太驚訝了。
第96章 第 96 章 初入南境。
應夏走后, 溫卻滄站在原地很久,他拿出徒弟給的錦盒,愛不釋手。
他看了那盒子很久, 久到太陽都落山,才停下摩挲的動作,準備打開盒子。
那一刻, 溫卻滄充滿了期待。
隨著盒蓋緩緩開啟,一道耀眼的金光從盒中噴涌而出, 照亮了整個屋子。
這是功德金光?溫卻滄有些驚訝,可是功德金光怎么能脫離……
隨即他便看清了功德金光能脫離的原因。
溫卻滄完全怔住了,雙手緊緊扣在盒子上,連指尖都十分用力。
話音是不自覺的顫抖:“應夏……你怎么……”
——那是一顆紅色的人心, 比正常人的要小一些,可它是鮮活的,還在跳動。
金色的功德金光纏繞其上,像是一份精心準備的禮物。
溫卻滄能感覺到里面源源不斷的功德之力, 這難道是應夏他……
沒錯, 應夏確將自己身上所有的功德金光都剝離, 然后放在這顆人心里面。
不過他還是留了幾絲在身上作為遮掩,畢竟這仙門的大陣可不是吃素的,他總得先走出玄衍宗再說。
應夏這一趟去南境,他決定不掩飾自己魔的身份, 打算看看師父說的不一樣是否是真的。
南境那兒有穆槐序, 也有不少前去支援的北天劍宗和御獸門的弟子們, 不知道到時候他們見了自己,發現是魔,會是怎樣的表情。
似乎又過去不少時間, 溫卻滄才回過神來,他小心翼翼地放下盒子,拿起放在小小人心旁的信,展開一閱。
“應夏、應夏!你等等我!”裴道遠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這時應夏已走出玄衍宗不少時間了,他竟是一路緊趕慢趕地跟了上來。
應夏便停下腳步等他,等到裴道遠走到他面前,并不掩飾自己身上隱隱散發出來的魔氣。
他見裴道遠皺眉:“你身上怎么有魔氣,可是遇見魔與他打斗一番了?”
“我是魔。”應夏看著裴道遠的眼睛,認真道。
裴道遠聞言,愣住了,應夏說完轉身便走。
這和想看別人知道他是魔后作何反應的想法完全相反,可能他內心其實還是有些害怕,害怕好友做出他不愿意見到的反應。
應夏的腳步更是快了些。
沒過多久,裴道遠便又追了上來,說:“應夏,我知道你是應夏,這就夠了。”
聞言,應夏有些意外的停下,轉頭看向他,“你不介意我是個魔?”
裴道遠展開扇子,笑得很灑脫,道:“魔又怎么樣?妖又如何?我知道應夏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他不會亂殺無辜,不會為禍蒼生。應夏是我裴道遠的好友,這邊足夠了。”
應夏挑眉。
裴道遠神色又變得認真,道:“作為好友我會站在你這邊,但若是你亂殺無辜,違反道義或者其他什么違背人性的事情,那我一樣會站出來阻止你,而且我們的友誼也到此為止了。”
“我明白。”應夏說完又繼續上路。
裴道遠走在他身邊,又恢復了原來那個性子,道:“應夏,你這瞞得可真好,不會連小師叔也沒看出來吧?”
沒等應夏回答,他就自己得到了答案,“應該是沒有的,就連宗門大陣都沒察覺。”
“是功德金光!”裴道遠恍然大悟,“原來是功德金光幫你偽裝,難怪能逃過宗門大陣的法眼。”
說到這里,他又奇怪道:“應夏,發生了什么事,你身上的功德金光呢?”
應夏想了想,并沒有瞞著裴道遠,直接道:“我送給師父了。”
“什么?!”
裴道遠有些傻眼,這、這是能隨便送人的嗎?先不說能不能送,那應夏怎么突然又不打算遮掩身份了……他有太多的疑惑想問,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揭露自己魔的身份,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明明功德金光的遮掩天衣無縫,他可以一直偽裝下去,應夏他一定是想了很多才做了這個決定。
算了,反正應夏不管是人還是魔,只要不違背自己的底線,他們永遠是好友。
裴道遠想明白后,便換了話題,不再糾結于此。等應夏想說了,到時候再作為知心好友聊聊。
南境。
還未至正午,太陽便十分毒辣,應夏與裴道遠坐在一葉小舟上,有靈氣加持到不覺得熱。
應夏向下望著,一片茂密的綠色叢林,樹木長得十分高大,里頭棲息著不少蟲鳥野獸,但都并未開智,構不成什么威脅。
這兒才是南境邊緣地帶,還未見到發狂的魔獸,但應夏卻隱隱感覺不安。
裴道遠似乎察覺到應夏的焦躁,問道:“怎么了?這兒可有什么不對勁?”
應夏搖頭,神色凝重道:“我只覺得有些煩躁,一般來說,同類相斥,可我并沒有察覺到有任何魔氣的蹤影。當然,也并非靈氣一類。”
聞言,裴道遠思索了一會兒,說:“算上穆槐序去的那一批,已經前后有十幾批修仙者來南境了,可他們無一有回來的,甚至連傳訊符都聯系不上,或許是這南境有什么屏障。”
應夏立刻拿起玉佩想要感應溫卻滄,意識到什么,動作到一半便停下。
裴道遠用了下傳訊符,嘆道:“真不能用,看來我們確實已經進入南境這個不知名的屏障中了,你感覺焦躁或許是因為這個也說不定。”
應夏嗯了一聲,眼眸垂下有些怔怔地看著手上的玉佩,摩挲兩下后放下。
“我們加快速度吧。”
二人便驅使著小舟,快速朝南境深處飛去。
行駛了約莫兩個時辰,他們才遠遠看見一個金光閃閃的巨大法陣,高聳入云,像是把半個南境都籠罩其中。
——那里便是南境佛門,此次召集各地修士所在。
“都說南境佛門有奇觀,可這法陣一蓋,什么都看不著,可惜可惜。”裴道遠嘆道。
“進去不就能看見了。”應夏不以為意。
裴道遠道:“既然是奇觀,遠看和近看自然味道不同,更何況若是一座巨大的佛像金身,也得遠看才能看得全。”
他又話鋒一轉,“不過我們只要解決了這個南境獸潮,也能看到。”
應夏雙手抱臂,勾唇道:“你倒是很自信,這么多人過去了,靠我們真能解決這次危機?”
“誒,應夏,你可別還沒到地方就先滅自己威風,我說……”
裴道遠又開始長篇大論起來,應夏沒有阻止,隨他發揮。
直到應夏看見在那金色陣法外,是一圈黑色的焦樹,他立刻打斷,道:“你快看,那陣法外怎么回事?”
他們走近,發現法陣外隔離了一圈大約半徑幾十米的黑色焦土地,像是被烈焰焚燒過一般,泥土焦黑,樹木也被燒成了碳。
裴道遠仔細觀察后,說:“這不是普通的火焰,好像是三無真火?”
“三無真火?”什么東西?應夏跳下小舟,腳踩在焦土上,伸手去觸碰那棵焦樹,還沒等他碰到,那樹便像是被風吹散,散落成塵土堆在腳邊。
裴道遠跟上來,解釋道:“無色無味無形,叫做三無真火,它能燒盡天下所有東西,包括靈力。”
所以若是修士對上也不一定能討到好。
“這三無真火只有玄火門才能使用,應該是他們針對獸潮留下的痕跡。”
應夏抬眼望向高高的金色法陣,上面的紋路變化萬千,神色有些凝重道:“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說明獸潮曾經進入過這個法陣,而且,說不定我們看到的法陣是已經收縮過的。”
裴道遠睜大雙眼,有些震驚:“什么?!”
他連忙回頭看向身后的叢林,嘴里念叨著:“不應該啊,叢林里一點野獸踩踏的痕跡都沒有,即便是過去了好幾日,也不會恢復的這么快。”
應夏卻說:“或許是我們小看了這獸潮,魔獸可是有神智的,或許它們還很聰明。”
“你的意思是……偽裝?”裴道遠皺眉,“它們難道……”
還沒等裴道遠說完,二人周身空氣突然停滯,危機驟現!
原本的焦土上又瞬間燃起火焰,那火焰無色無味也無形!是三無真火!
“怎么回事?!”裴道遠連忙跟著應夏一起飛起來,但那三無真火竟是跟著他們一起燃向空中,勢要將二人吞沒。
應夏一頭沖向那金色法陣,道:“我們先進去!”
“等等,法陣需要身份識別,不然我們就……”裴道遠還沒說完,便被應夏一把拉進了法陣,“我們怎么進來了?”
“師父給了我令牌。”這令牌在他們靠近法陣時便發出微弱的震蕩,只是應夏在查看焦樹沒有在意。
裴道遠一直回頭看著,見三無真火被陣法隔開,喘了口氣,“真沒想到,這火怎么會突然向我們發難?也沒有人驅使……”
應夏卻拽了一下裴道遠,眼神示意他往前看。
裴道遠轉身后,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住了。
那是何等地獄般的景象。
第97章 第 97 章 “誰想聽一個魔的狡辯?……
殘垣斷壁, 滿目瘡痍。
數具死尸倒在這片焦土之中,身上依稀可辨出是某門派弟子。
裴道遠被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應夏就近找了一具尸體,蹲下查看, 神色凝重道:“已經好幾天了,身上有被撕咬的痕跡,傷口上有魔氣殘留, 應該是被魔獸殺死的。”
裴道遠咽了口口水,艱澀地說:“我竟然……小看了這獸潮。”
應夏道:“小看獸潮的不止你一個, 可能所有來到南境的修仙者都是如此。”
伸手合上那具尸體死不瞑目的眼睛后,站起身,繼續道,“而且魔獸殺死他們并非是充作食物, 而是純粹的獵殺,這很不同。”
“不同?”
應夏指了指尸體,說:“魔獸咬碎了他的經脈骨骼,卻沒有吃掉他的金丹。”這是一位金丹期弟子。
“沒有吃金丹?!”裴道遠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那為什么他沒有恢復, 按理說修仙者即便被砍手砍腳, 只要金丹還在,就能……”
說到這,裴道遠想到了答案,著急向應夏求證:“是魔氣?!”
應夏點點頭給了他肯定的答案。
裴道遠有些激動, 抓住了應夏的手臂:“那是不是驅除掉這些魔氣, 就能想辦法將他們復活?”
對此, 應夏卻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目前做不到。”
“怎么會……”裴道遠的目光一下子暗淡下去。
應夏拍了拍他的肩膀, 解釋道:“要根除魔氣需要殺掉魔氣的來源,要殺了那些魔獸,我去同化它們的魔氣,之后我便可以召回驅使這些魔氣,他們也能借此恢復傷勢。”
雖然那些可怖的傷勢需要不少靈丹妙藥,但各大門派應該不會吝惜。
裴道遠仍是激動地握著應夏的手臂,說:“應夏,你果然是功德金光眷顧的人,不,魔!這件事天底下估計也只有你能做到。”
應夏卻沒有接下這個稱贊,他道:“不對,還有其他魔,任何魔其實都可以做到。”
“但他們不是你,不會站在我們這邊。”裴道遠神色堅定又信任,眼神里格外真摯。
應夏有些感觸,笑了一下,拍拍他的手,說:“你不必緊張,我來南境就是為了解決獸潮,同化它們的魔氣,對我來說也有好處。”
他剛剛查看過魔氣,那里頭的雜質太多,即便被他同化也對他用處不大,但他可以做到驅使這些魔氣。
就當是還了功德金光的情吧。
應夏暗自想著。
裴道遠放開手,整個人都放松了許多,說:“那我們接下來……”
“去找佛門。”應夏道,“雖然這里死傷慘重,但是總歸有活下來的人,他們一定會聚集在佛門處,畢竟佛門是魔獸最討厭的地方。”
二人一齊抬頭,遠遠望見了一座座被云朵遮掩的巨大佛像。
“都說南境佛門的佛像猶如真神,時刻發著金光。”裴道遠握緊扇柄,憂心忡忡,“可如今見這佛像黯淡無光,恐怕佛門那兒也不好過。”
應夏卻說:“黯淡無光可當做是用盡力量,但若是魔獸過去了,肯定會毀壞佛像。”
裴道遠點點頭:“確實如此,我們盡快趕過去吧。”-
在距離佛門十多里遠的地方,應夏和裴道遠二人被一群修仙者攔了下來。
十數人握著兵器,對來者十分警惕,其中修為高者大喝道:“來的是何人?可有接引牌?”
應夏拿出溫卻滄給的令牌,上頭的刻印發出金光,便聽那些人驚喜道:“是玄衍宗的人!”
“且慢!”身著藍袍的領頭修士擋住打算上前迎接的弟子,振振有詞道,“上一批的教訓你還沒吃夠嗎?都說魔會殺了人然后奪其令牌偽裝后進來,為此我們死了多少人?!”
“這……”激動的弟子臉色煞白,后退幾步。
“啊,是你!應夏!”有劍宗弟子認出應夏,突然高興呼喊道,“這位可是我們劍宗的大恩人,身上有功德金光,必不可能被魔偽裝的!”
裴道遠聞言,展開折扇,擋住半邊臉,看向應夏。這場面對應夏可不利,他身上的功德金光已經……
果然,藍袍修士用靈力試探,激出了應夏身上幾絲魔氣,臉色瞬間嚴肅,喝道:“他是魔!快布陣!”
那名劍宗弟子傻眼:“怎么可能……”
裴道遠瞬間擋在應夏身前,道:“這位想必是弗葉宗的大弟子陳密吧?我們確實是玄衍宗弟子,他身上的魔氣來源有隱情,請容我們慢慢……”
陳密毫不客氣地打斷道:“誰想聽一個魔的狡辯?去死吧!”說著,便提劍砍來。
凌厲的劍氣撲面而來,裴道遠才剛抬手,應夏已經打出一掌,猛烈的魔氣瞬間吞噬掉陳密的劍氣,連帶著他的劍都顫抖萬分,陳密一個轉身卸力退回人群中。
“如此純粹的魔氣,比那些魔獸還要厲害,還說不是魔?!”陳密招呼著眾人布下陣法。
其中的劍宗弟子仍是猶豫,還咬牙勸道:“陳師兄,我看還是聽他們說說吧,我看旁邊那位身上并沒有魔氣,想來應該是有什么隱情,或許是有了什么遭遇,或許……或許是為了騙過魔的偽裝也說不定!”
“若是真是偽裝,為了見了自己人還要裝魔?”陳密一把將人推開,道:“你不想幫忙便走開,別礙事!”
劍宗弟子不想對自己的恩人動手,考慮再三,還是后退幾步,道:“對不住了,宗主有令,不可對本宗恩人動手,還需禮遇,我實在是……唉,若是對面之人真是魔假扮,事后我定會負荊請罪!”
對于他的說辭,陳密僅置于一聲冷哼。
應夏其實考慮過這里的修仙者面對魔的他會如何,屆時該如何解釋,但現在他并不想解釋,不如先打服了再解釋,可能更有說服力。
手腕一轉,一柄紅刃骨刀出現在手中。
裴道遠見狀,嘆了口氣,看來是不得不先打一架了。還得注意不要真的傷到人,真難。
就在兩方劍拔弩張,即將兵刃相向之時,一聲沉重有力的“阿彌陀佛”從遠處傳來,隨之而來的是一道沉悶的鐘聲,這聲音直接震開了兩邊的人。
應夏被氣勁逼得后退兩步,裴道遠借著應夏的力化解。
另一邊則是被震得后退好幾步。
有人認識這聲音,驚訝道:“是善法大師!”
“阿彌陀佛,各位施主請住手。”來人是一個身著紅色袈裟的和尚,面容和善,手上拿著一根金色禪杖,剛才便是這根禪杖發出的威力,想來是一個法器。
陳密見狀,給善法大師面子收起劍,但言語中還是對應夏他們惡語相向。
善法聞言又念一句佛偈,道:“這位施主的確是天生魔。”
眾人皆驚,“天生魔?”“不可能吧?”“可他是玄衍宗弟子……”
站在后面的劍宗弟子更是看著應夏神色復雜,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連善法大師都說了他是魔,還有何可狡辯的!”陳密笑起來,認為善法大師是站在他這邊的。
卻沒料到善法話鋒一轉,道:“這位應夏施主并非惡人,他的身上從未有無辜殺戮的氣息,相反,他身上應有大功德。”
劍宗弟子聞言突然又振奮起來。
陳密擰眉疑惑:“大師,他是天生魔,怎么會有大功德,是不是……弄錯了?”
善法大師和善的笑了笑,解釋道:“陳施主,天生魔和天生靈一樣,都是天地間應運而生的,并不分什么好壞。”
“老衲數十年前曾撿到收養過一個天生魔,那時他還是孩童模樣,之后便成為老衲膝下弟子,法號善心。”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
應夏挑眉,沒想到這和尚竟是善心善禪的師父。
陳密不可思議道:“天生魔,也能修佛?”
“阿彌陀佛,萬物有靈,善惡僅在一念之間。”善法大師嘆道,“天生魔降生如一張白紙,只需正確引導便不會向惡。”
這時候,那名劍宗弟子也道:“我曾見到應夏身上有功德金光,就算他是天生魔,可他從未做過壞事,還做了很多好事,連功德金光都認可。”
陳密抓住機會道:“你說他有功德金光,那就展示出來看看,若真是如此,我便向他賠罪。”
眾人又將目光集中到應夏身上。
裴道遠暗嘆一聲糟糕。
應夏卻并沒有感到壓力,無所謂地實話實說,“現在的我身上已沒有功德金光。”
“便假設你之前有,但如今又說沒了……呵,怕不是做了什么惡事,散盡了吧?”陳密冷笑道。
應夏握緊紅刃骨刀,反擊道:“所謂的正道大弟子就這?沒有證據便詆毀別人,素質也不怎么樣嘛。”
陳密瞪大眼睛,氣憤道:“你!”
善法大師站出來勸和,道:“功德金光總是外力賦予,終有一日會用盡,想必應施主是用在合適的地方了。”
大師那雙眼睛似乎能看穿一切,他說:“應施主,你的身上有老衲徒兒善禪的一句佛偈祝福。”
應夏點點頭:“是前些日子在西寧邊城遇見了你徒弟,善禪還有善心。”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他們都死了。”
裴道遠一噎,這句似乎可以不說。
第98章 第 98 章 “我要進入這封印之中。……
不過就算應夏不說, 善法大師想必也已經知道自己的兩個徒兒殞命了。
應夏又道:“他們一起滅了西寧邊城的魔窟。”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勾起了在場眾人的驚訝與好奇,但他并不打算詳說。
善法大師閉了閉眼,念了幾句佛經, 睜開眼,伸出手,手心里出現了應夏眼熟的金色蓮花。
這時候, 應夏身上也溢出幾絲淡淡的金色,在陽光照耀下幾乎肉眼看不清, 金色極為黯淡,被收攏在金色蓮花之上,顏色才逐漸明顯起來。
是一道殘影。
應夏瞇起眼,他竟是沒有察覺, 難道是佛門秘法?
殘影開口:“師父,徒兒無能,只能以此法來見師父。請師父不要為難應夏施主,他與徒兒一起消滅魔窟實為大功德……”
而后簡單敘述了西寧邊城發生的事情。
“……魔窟已成, 若不根除, 恐有后起之勢, 徒兒無能只能出此下策。”
聽到這,眾人心里都不由得想起一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殘影講述完畢后,便化作金光點點散盡。
善法大師將金色塵埃養在蓮花里,收起后, 對應夏施了一禮, 道:“多謝施主帶回老衲徒兒的殘影。”
話音剛落, 一道金光從天穹降下將應夏籠罩其中。
“這、這是……”
“功德金光!是功德金光!”
劍宗弟子大喊道,他就知道他們劍宗不會看錯人!
那道金光來得快,去的也快, 當事人應夏身上卻并沒有任何殘留的功德之力。
眾人都有些奇怪,不認識應夏的認為因為是魔,所以無法使用功德金光。但劍宗弟子知道,應夏是可以使用的,所以他極為震驚,怎么這次功德金光……
應夏想了想,還是為自己解釋了一句:“我將功德金光送人了,可能去他那兒了。”
“哈?”
先不說功德金光能不能送人,單就把功德金光送人這幾個字拎出來看,都覺得不可思議。
可見善法大師了然的樣子,應夏并沒有說謊。
這、這是什么大圣人?竟然還將功德金光送人的?!
劍宗弟子紅著臉道:“對不起應夏,剛剛是我淺薄了,沒想到你竟是如此……如此……善良!”不知道該怎么描述,只支支吾吾說出了這個詞語。
陳密臉色難看,卻覺得這魔滿嘴謊話,怎么可能會有人將功德金光送人?恐怕只是為了博好感所以想出的說辭吧!真是可笑!
其他人也半信半疑。
裴道遠見眾人反應,感嘆道,是吧,就說會很驚訝,而且他送的人還是小師叔……唔,也就只有小師叔能接下吧。
“施主果然如老衲徒兒所言,是個熱心腸的魔。”善法和藹地笑了笑。
因有著善法大師的解圍,應夏和裴道遠順利進入了佛門。
路途中他們也了解了目前南境的一些情況。
原來之前他們看到的大陣已是收縮過幾波了,原來陣法是籠罩整個南境,后來因為魔獸太強,毀壞了不少陣法點,無奈只能集中陣法,所以逐漸變成今天這副光景。
然而僅僅只是如此倒還好,可魔獸群里不知怎么,突然出現了不少可以偽裝成人的魔獸,佛門及高階修士都無法看破,而且魔獸偽裝可以裝的和原主一模一樣,就連性格行為也是完全復制,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
有人猜測,魔獸估計是用了搜魂,得到了身體的記憶,便容易偽裝了。
在應夏他們來之前,已經迎接過一波魔獸偽裝的修士,沒有看破導致這一邊損失了不少人。
“阿彌陀佛,被魔屠戮之人無法復活,這是令大家格外痛心之事。”善法大師感嘆道。
裴道遠看了眼應夏,沒有將應夏可以吸走魔氣一事說出來。
應夏卻自己說了,語氣十分隨意:“我可以同化那些魔氣,到時候你們就可以派人去一一復活了。”
“真的?!”有幾人明顯激動起來。
陳密冷臉道:“你可別說大話,到時候做不到,可會害得大家都空歡喜一場!”
善法大師念了一句佛偈,看著應夏說:“施主,你此言可當真?若過于勉強,還是不必……”
應夏說:“我這次來便是為了解決南境之災,會盡我所能,此事在我能力范圍,自然不會勉強。”
“好!”善法大師也不由得高興起來,“屆時你需要什么東西,都可以跟老衲說。”
應夏點點頭,沒有繼續說了。
只不過這一行人的氛圍一下子就變了,不再像之前那樣死氣沉沉。
裴道遠突然明白了什么,也笑了。
大家或許因為傷了后無法救治,死了后也無法用秘寶復活而煩惱,與魔獸戰斗時說不定會畏首畏尾。應夏將他可以吸收魔氣一事說出,便解決了這個后顧之憂。
實在是大漲士氣!
二人安頓好后,應夏前去找善法大師,卻沒想到遇上了討厭的陳密。
陳密似乎剛和善法大師說完話,出來時迎面對上應夏,他皺眉睨了眼便離開了。
善法大師見應夏前來,并不意外,問:“房間可還滿意?”
應夏卻反問:“如今南境焦灼,大師怎還有心情關心這些?”
善法大師嘆了口氣,道:“應施主不是為了嗆老衲才來的吧。”
“我想知道南境出現魔獸暴動的原因。”應夏開門見山說明來意。
“施主果然一針見血,阿彌陀佛。”善法大師雙手合十,繼續道,“施主可能感應到佛門里面有魔?”
聞言,應夏睜大眼睛,一臉意外:“佛門中有魔?”
“不是施主,而是五百年前封印在這佛門下的一個大魔。”
應夏見善法準備長篇大論講述五百年前的故事,他沒耐心地打斷道:“可以說重點嗎?”
善法大師笑了笑,似乎早已遇見如此結果,便點頭道:“南境如今出現的困境,皆是由這個大魔引起。”
“封印松動了?”畢竟都五百年了
“并無。”善法大師解釋道,“即便有松動,佛門都會一一加固,絕無讓此魔再度現世為禍蒼生。”
他又話鋒一轉,“但那大魔突破了,突破之后的力量與五百年前相比更勝一籌,近百年來,他曾多次想要從封印之中出來,但在佛門上下萬眾一心的壓制下,并沒有成功。不過南境的魔氣或許因為這大魔,變得越來越多,許多普通妖獸都被轉化成了魔獸。”
應夏雙手抱胸,思索著什么。
善法念了一句佛偈,繼續說:“近段時間,魔氣暴漲,魔獸的騷動也愈演愈烈,這才不得已向修仙界眾門派廣發召集帖,請求援助。”
“既然佛門都自顧不暇了,怎么還派人去西寧邊城?”應夏看著善法的眼睛,想看穿面前這個和尚。
善法解釋道:“一則,善心是天生魔,老衲恐其被這大魔影響,所以派遣他離開南境,而且越遠越好。二是因西寧邊城的魔窟形成,似乎與這大魔突破時間差不多,便想讓徒兒去西寧探查一二,看看是否有解決之法。”
說到這頓了頓,應夏意有所察,驚訝道:“真有關聯?”
善法點點頭:“雖不知為何,但幾月前能明顯感覺到這大魔的實力有所減弱。所以他才等不及了,那些偽裝的魔獸也是近段時間才開始的。”
“他想要盡快沖破封印。”
應夏垂眸思索著,在善法講完近期發生的一些事之后,他才緩緩道:“可否讓我去看看封印那大魔的地方?”
善法聞言一愣,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還沒等他開口,應夏便又繼續說:“我知道有人會顧慮我是不是想幫助大魔,從外部解開封印。善法大師,你可以將我也一起封印進著佛門的陣法之中。”
善法大師從未聽過如此提議,甚至是一個魔自己提出來的要讓別人封印他。
“這……”
應夏挑了下眉:“你是擔心我進入封印后和那大魔同流合污,一起沖破封印?”
善法趕緊搖頭道:“并不是,佛門封印特殊,而且正是針對魔,即便施主真的進去了,也很難出來。”
“你是怕我到時候出不來?”應夏笑了幾聲,“這不正合你們心意?”
善法想解釋,應夏卻擺手道:“不必多說了,就給我一句話,我要進入這封印之中,行不行?”
“施主,此舉牽扯甚多,請容老衲考慮幾天……”
應夏打斷道:“如此危機關頭,哪有那么多時間考慮,就一天,明日我再來找你。”
說完他也不聽善法大師如何回答,轉身便離開了。
時間緊迫,因為應夏感覺到離體的功德金光并不安生待在門派中,而這方向分明就是南境。
溫卻滄帶著功德金光出來找他了。
三天,三天后他就能趕到南境。
第99章 第 99 章 “不對,你根本不是魔!……
裴道遠得知這事, 立馬跑來找應夏。
“你、你怎么想到封印大陣底下去的呢?”裴道遠扇子都沒拿上,急得話都不利索。
應夏見狀,將一杯靈茶遞到他手里, 讓他坐下緩緩,等他順下一口氣,才說:“我一來到南境就察覺不對勁。果然是有大魔在這里, 那些魔獸確實也是為了那大魔而來。”
裴道遠立刻接道:“那便殺了那魔。”
“對。”應夏話鋒一轉,“但是你認為佛門如果能殺了那大魔, 這么多年來會不殺嗎?他們殺不死大魔,所以才用大陣將他封死在這里。”
裴道遠了悟,仍是擔心道:“你是要下去殺他的,可是, 可是你也是魔……那封印可能也會限制你的力量,大魔在封印底下都幾百年了,他早習慣并熟知封印底下的情況,可你一無所知, 到時候下去了直接自投羅網, 把你給……這怎么辦?”
應夏頗有自信地笑了下, 少年臉上是意氣風發:“我和你說過,魔與魔之間亦有不同,我和那大魔未必是他更占上風。”
“不是我潑冷水,應夏。”裴道遠放下茶盞, 表情嚴肅道, “你才修煉多少年, 那大魔可是五百年前被封印,佛門眾人齊心協力壓制,而且他在封印底下呢, 還能操控那些魔獸異動,說明他不簡單,實力不可小覷!”
“你這樣貿然下去,恐怕是兇多吉少!我看這事還得再仔細斟酌一番。”
裴道遠想站起來,又被應夏按下。
應夏收斂起那股子沖勁,神情認真,道:“這些我都知道,我要下去這個決定并不是一拍腦袋就想出來的,我知道只有我能做。”
大陣的封印不可打開,沒有修士知道封印下的情況,更不可能去封印底下,那才是真正自投羅網。但是應夏不一樣,應夏是魔,他可以完美偽裝。
“我又不會一下去就找那大魔拼命,偽裝成被抓到的魔扔進封印里,等我摸清那大魔的底細再動手。”
裴道遠仍是搖頭,“且不說大魔會不會起疑,會不會等你摸清他底細,你動手要怎么動?你有什么辦法殺了那大魔?”
應夏早就想好了辦法:“吞噬。”
“吞噬?”
說不如做來的理解快,應夏便現場演示了一番魔氣如何吞噬凈化另一股魔氣的過程。
裴道遠吸了口涼氣,說:“可你不能保證一定是你吞噬他,萬一是他吞噬你呢?”
應夏笑了下,道:“我是天生魔,他再強也不可能反過來吞噬我。”當然,這話半真半假,吞噬不可能,但要殺了他還是可以的。
裴道遠還是不放心,“我不懂魔,除了這個,還有其他后手嗎?”
應夏想了想,道:“你還記得我的功德金光么?”
“記得,你說你送給小師叔了。”裴道遠說完這話,眼睛一亮,“難道,你……”
應夏勾唇笑道:“就是這個難道,其實也是巧了,我本意倒不是這個,但是確實如今趕巧可用上。”
“我能感知到師父他已經在趕往南境的路上,不出三天便能到。”應夏繼續說,“剝離了功德金光的我可以全然偽裝成魔進入封印,摸清底細,找機會吞噬他。如果這招不行,那么等師父他趕到南境,可以將功德金光歸還于我,到時候這功德金光也能殺死那大魔。”
功德金光天生便克制魔物。
裴道遠一拍桌子,有些興奮:“好!沒想到你竟然還有這招!”雖然這么說,他還是擔心自己的好友出意外,但如果是有小師叔坐鎮,便放心了。
小師叔絕對不會看著應夏出事的。
裴道遠不是相信應夏的計劃,而是相信溫卻滄。
應夏知道這點,看破并不說破,好歹是把人勸住,不阻攔他下封印了-
下封印大陣那日,也是溫卻滄趕到佛門的前一日。
善法大師不知多少次地向應夏確認:“施主,你……”
應夏站在佛堂中央,寬敞的大殿里只有他們二人,他打斷大師的話,說:“大師,你既然已經同意,便不用多問了,再問多少遍我還是那個答案,我確定要下去。”
“既然施主意已決,老衲便不在多言。”
說完,善法大師便將手中禪杖一橫,念起法咒,腳底衍生出一道一道金光,地面上顯露出無數佛印,交疊繁復,有新有舊。
佛殿外是數名佛門弟子跟著善法大師一起念法咒,其聲響徹整個佛門,恢宏莊嚴。
應夏沒有反抗,任憑佛印從腳底盤旋而上,金色的咒文將他整個人都包裹起來,一點一點陷入腳底的法陣之中。
大魔對封印大陣關切甚密,一有動作便產生異動,應夏能感覺到整座佛殿晃動,底下的魔氣驟然拔升濃度,佛印咒法的金色光芒更加耀眼,與魔氣對抗。
善法大師見狀,禪杖敲擊地面,一圈一圈的金色氣流散溢,整個佛門的人齊聲念的法咒也統一換了別的,應夏聽不懂,只能感覺到身上的佛印越來越燙,像是要勒進他的血肉里。
應夏出聲道:“大師,快將我送下去,此刻正是好時機!”
話音剛落,善法大師將禪道一頭像他敲來,“嘭——”一聲響,并沒有真碰到他,只是打在了他頭頂,顯出一圈印文,而后金光籠罩,將他整個人生生壓入地下。
進入封印下后,應夏便能感覺到一股強大的魔氣,正來勢洶洶地像他襲來,勢要將他撕裂。
他立刻化成一股原始魔氣,直接迎面吞噬。
一時間魔氣肆虐翻涌,兩股強大的魔氣互相纏斗撕扯。好在對方不是天生魔,并不能吞噬應夏的魔氣,反而是被應夏所吞噬為己所用。
大魔停止纏斗,退離好幾米遠,應夏也不追,見他顯出一個人形輪廓來,發出聲音:“天生魔,沒想到這世間還有天生魔,你怎么會進來?”
應夏警惕道:“關你什么事?你也是被那群臭和尚關在這里的魔?”
大魔見狀,似是明白了什么,他說:“沒想到那群和尚還是如此沒用,五百年了,還是吃老本靠著這個封印大陣。也是,天生魔比一般魔難殺死,便扔下來與我作伴了。”
“五百年?你究竟是誰?”應夏佯裝不解。
大魔哈哈大笑了幾聲,道:“不用管我是誰,一個注定要化成我力量一部分的天生魔,沒必要知道這么多。”
說完,比之前更強大的魔氣涌現,是剛才展露的好幾十倍。
“不是天生魔還妄想吞噬我?”應夏冷笑。
大魔嗤笑道:“不過是新生的天生魔,膽子倒挺大,也對,五百年前你還沒出生呢,那我就好心好意告訴你。我能有如今的力量,便是五百年前吞噬了一個天生魔所致。就連佛門都殺不死我,只能將我封印。”
“胡說!普通魔怎能吞噬天生魔?!”
“哈哈哈,怎么不能?”大魔反問,猖狂地笑起來,“既然你不信,那我便吞噬了你,等進到我的肚子里,你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應夏震驚不已,但大魔的攻擊已經來了。
兩股魔氣纏斗許久,應夏不慎真被他咬下一股,見自己的力量真的被吞噬,才大驚道:“不對,你根本不是魔!”
大魔笑道:“我怎么不是魔了?”
“你原本是人!”應夏感受著自己被消化的魔氣,篤定道。
大魔似乎很意外他能察覺到這點,但并沒有停止攻擊,“沒錯,我原本是人。靈氣魔氣原本都是天地間的一股力量,人都能煉化為己用。仙道魔道,左不過是修煉的道不同。可是人煉化總有極限,有一日我突然頓悟,這人類的身體太不好用,何不舍棄,與魔氣融為一體?這么想著,我便做了,還真成功了。”
“不可能!人一旦與魔氣融合,便不可能保持理智,一定會被魔氣影響成為只知殺戮的怪物。”應夏費力抵擋著攻勢。
“你說的沒錯,所以就連老天都站在我這邊,讓我在失去理智之前遇到了一個天生魔。”大魔大笑著,“他剛剛誕生,太年輕了又干凈得誘人,便被我吞噬煉化,那之后我便能保持理智,且修為突破很快。你們天生魔可謂是大補之物,五百年了,居然讓我又碰到一個。哈哈哈哈!天道果然是偏愛于我,竟是將一個天生魔送到了我面前,等我吃了你,便可再次突破,這法陣也不會再能困住我!”
應夏怒道:“你做夢!”
但大魔的力量明顯強于應夏,很快,應夏的魔氣便盡數被他吞噬煉化。
而當大魔完全吞噬應夏之時,一道金紅色的光芒從大魔的體內炸出——是紅刃骨刀,上面有應夏刻意藏著的幾縷功德金光。
應夏假裝被吞噬,便是為了將這紅刃骨刀送入大魔體內,功德金光的數量很少,必須從內部破壞才更有效果。
“你一個魔,還是天生的魔,怎會有功德金光?!”大魔震驚又憤怒道。
“是天道給我的,哈哈,沒想到吧,你口中的天道更偏愛我!”應夏奮力將功德金光利用到極致,但他假意被吞噬,受傷也極為嚴重,若是化成人形怕是半截身體都沒了。
原形的魔氣也只剩下小小一團裹著金光,在大魔的體內橫沖直撞,勢要將他撕裂扯碎。
大魔怒極反笑:“小子竟敢小看我!我既然能煉化你,難道還不能煉化這功德金光么?!”
怎么可能?!應夏心中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