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班七點半從海城起飛,歷時三個半小時落地西寧。溫賽飛和蒙大利帶著花雨劍和馬霜痕兩個重案隊御|用后勤,專案組重新集結,一行四人背著清一色的雙肩包,沒帶行李箱,方便后續押送嫌犯。
與海城的濕熱不同,七月的西寧干涼如秋。
三個男人還是一件頑強的短袖,馬霜痕邊套長袖邊跟著花雨劍小跑。
她咕噥:“師父,我們都快成重案隊編外人員了,一樣要辦案出差,當初你何必離開重案隊呢。”
入隊大半年,馬霜痕建立了自己的小型情報網絡,得知花雨劍當年執意申請調離重案隊,任尚濤和溫賽飛萬般挽留,還是去意已決。有人說一山不容二虎,花雨劍在溫賽飛當上重案隊中隊長前隱退,實屬明智,畢竟昔日搭檔突然成了自己領導,換成誰都挺不是滋味。
哪想溫賽飛不打算放過他,幾乎把他用成重案隊編外專家。
走出機場出口,屬于海拔兩千多米的高原陽光打在身上,他們不約而同瞇起眼。
花雨劍深深吸氣,下頜一揚,耍酷地戴上墨鏡,“自由的味道。”
離開重案隊,沒了破案壓力,還能保有破案樂趣,花雨劍成了全大隊最快活的刑警。
前提是割肉放棄一部分榮譽。
西寧方安排了一輛七座捷途到機場,由他們自行開往毗鄰甘肅的海西州,與當地公安對接。他們預計趕在下午9點日落前抵達海西州,修整一晚,次日如無不適立刻前往龐東洋可能藏身的牧場。
從西寧到海西,全程740多公里,海拔爬升一千多米,考慮高原關系,他們分成四段接力開車。
馬霜痕的第一程最舒適,中規中矩的高速,海拔平穩爬升,最高兩千六七,平原人暫可接受。
窗外飛過逐漸荒涼的西北壯景,一車人有說有笑,跟自駕旅游差不多。
到了溫賽飛的第二程,本都是山路,轉彎急而多,海拔爬升快,最高的埡口直飆三千八。氣溫驟降,涼秋升級成初冬,他們都穿上了沖鋒衣。
溫賽飛抽空問:“你們感覺有哪里不舒服嗎?”
旁邊的花雨劍精神抖擻,一路各種拍照,“我沒什么反應,小馬你呢?”
馬霜痕眼皮沉重,坐副駕不斷拜佛,迷迷糊糊,“中午沒睡覺,感覺有點困。”
蒙大利抱著雙臂,在她后面張嘴歪頭睡著了。
溫賽飛抽過杯架的一瓶壓縮氧,扔馬霜痕腿上,“你不是困,是高反了,吸點氧。——撈劍,搖醒大利,讓他也吸一點。”
馬霜痕沒高原旅行經驗,研究一會使用說明,拆了包裝深吸幾口,忽然接收到信號似的,雙眼亮了。
“好像是沒那么困了。”
溫賽飛:“別吸那么多,適量就行,讓身體慢慢適應。”
馬霜痕:“你要不要來一口?”
聽起來跟分享美食似的,萬年冰山臉不由露出一絲笑意。
馬霜痕不斷勸吸,“你開車呢,來一口吧。”
溫賽飛抽空吸了兩口,馬霜痕忽地大驚小怪,“這個能交叉使用嗎,應該要換一個呼吸罩吧?——師父,給我一瓶新的,我開給小飛哥。”
“吸都吸了,又不是舔著。”
花雨劍照看暈乎乎的蒙小利,沒空鳥她,更無視她幽怨的眼神。
溫賽飛繼續平穩開車,既無高原反應,也無尷尬反應。
蒙大利高反,司機報廢了一個,溫賽飛多開了大半程,最后才換上大將花雨劍。
下午八點半,離日落時間還有半個小時,捷途載著他們抵達海拔近三千二的海西州旅游重鎮,停在了衛生院門口,鎮派出所所長親自帶隊來迎接。
四個人或多或少出現高反,溫賽飛和花雨劍沒大反應,馬霜痕有點惡心,蒙大利最嚴重,媽生小白臉慘白慘白的,直接吸氧留觀,走不成了。
溫賽飛當機立斷,“撈劍,我們兩個目前情況還行,一人負責一個,大利跟你,大頭蝦跟我。”
“明白。”花雨劍了然領命,畢竟馬霜痕沒法照顧病號,他不能代替重案隊中隊長跟當地公安對接。
“有事電話。”溫賽飛又交代了一下細節,領著馬霜痕跟所長走出衛生院。
所長跟尚濤差不多年紀,典型的西北漢子,跟溫賽飛一樣高,但體格壯了一圈。
所長說:“高原反應因人而異,有些人平常身體很好,來到高原卻適應不了,有些經常這個病那個病的,人家來了反而沒什么大反應。只要及時吸氧,一般沒有大問題。”
溫賽飛說:“主要109國道往茶卡前有一段山路,海拔上升太快,三千一下子升到三千八,身體有點受不住。”
所長頷首,“對,就象鼻山那段路,別說你們,就連我們本地人開過也難受。”
所長覷了馬霜痕一眼,“我之前以為這位女同志是其他病人家屬,沒想到巾幗不讓須眉,也是我們公安隊伍里的女同志,要知道我們這邊出外勤幾乎都是男同志。”
“干我們這一行,業務能力還是其次,最主要是身體好。你看她現在還能大氣不喘,也不比哪個男同志差。”
平日里溫賽飛的嫌棄溢于言表,在外人面前倒是不吝嗇夸她,馬霜痕聽著暗喜,又不敢太激動,高原上心跳容易加速。
“身體好這點我非常同意,沒個好身體,天天日夜顛倒、三餐不規律,腦子再好也不好使啊。”
所長的笑容緩緩剎車,斟酌說:“每年五月到九月是我們西北的旅游旺季,這個小地方比不上你們大省會,接待游客能力有限,住宿有些緊張。聽說四個人來,以為是四個兄弟,只安排了兩間標間,沒想到有一位女同志……”
溫賽飛忙說:“有勞所長,我們自己安排就行。案子拖了半年,這趟沒把人抓住都睡不好覺。”
所長點頭,叮囑道:“高原不比平原,山區信號差、路程遠,救援不及時,最好結伴出行,互相有個照應,切忌單獨行動。今晚不要洗頭洗澡,早點休息,明天如果你們身體情況可以,這兩個兄弟會帶你們去牧場。”
跟隨所長來的也是兩位男警,裸露的肌膚透著高原黑,看起來比真實年齡老一些。
解決晚飯,溫賽飛和馬霜痕拿到兩張標間房卡,拎著花雨劍和蒙大利的行李,跟兩位地方兄弟暫別。
本地房屋樓層普遍不高,他們的房間在二樓,兩間房緊挨著。卡在溫賽飛手上,他刷開第一間,“把他們的行李放進去。”
馬霜痕放好出來,用盡眼神示意,無效,只能開口,“小飛哥。”
嘀——
溫賽飛已經刷開了隔壁的房門,不作等待徑直走到房間盡頭,背包擱窗邊圓桌,抽出筆電準備辦公。
馬霜痕只好跟進到過道,像個進辦公室報告班主任的學生,雙手扣著背包肩帶。
“要不我還是單獨開一間,費用自己掏。”
溫賽飛彎腰插了電,兩條長腿隨意支在桌底下,開機。
“你剛沒聽所長說結伴出行,切忌單獨行動。去年有個摩旅的,一個人騎到三千八的東山隧道口,手機沒信號,過路車不多,就這么沒了。”
馬霜痕:“我現在感覺還好,不瞎蹦跶應該沒事。”
“然后呢,大利在衛生院,已經三缺一了,再倒一個我大老遠來這是救人還是抓人?”
溫賽飛目不斜視盯著屏幕,繼續寫了一半的報告。他的筆電是內網機,不能接外網,打印機在馬霜痕背包里。
馬霜痕進退兩難,幾乎把房間每一個角落掃視一遍。剛才手機上看過,旅游旺季一房難求,有房的酒店離派出所和這里有好一段距離。
溫賽飛放停筆電,右手搭著邊緣,半轉過來直視她。
“現在海拔三千二,我話不敢大聲說,煙不敢抽,你覺得我會不要命對你動手動腳?”
馬霜痕不能說沒動搖,但死活堅持一下,或說矜持一點。
“我怕傳出去毀你清譽。”
溫賽飛的清譽早在尚濤給他造謠當天就不復存在。
他轉回去忙活。
馬霜痕悄悄坐靠門的床沿,“我也怕你女朋友計較找我麻煩啊,我可不想變成pdf還是ppt女主角。”
“你還挺會自找麻煩。”
溫賽飛冷笑,轉瞬察覺不對勁,扭頭四目相交,馬霜痕大近視眼一般瞪著,無辜發愣,不可能聽出玄機。
他補充:“特殊情況,特殊對待。撈劍和大利不是多嘴的人,誰會在意這點小事。除非你又喝高了到處說。”
馬霜痕嘴硬:“我喝高直接呼呼大睡,誰跟你酒后吐真言。”
溫賽飛:“是嗎。”
她慢騰騰卸下背包,“那就一言為定,你不說,我不說,誰也不許多嘴。等會對象查崗,雙方必須無條件配合,該回避回避,該圓謊圓謊,一個字都不能出錯。”
說曹操曹操到,韓弋的視頻請求彈出屏幕。
“哦,說來就來。”馬霜痕立刻對他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溫賽飛不由蹙眉,才沒一分鐘就違反馬霜痕單方面的君子協定,“還沒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