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馬出現在溫賽飛家的茶幾上。
柳英眉將她的手機推到溫賽飛的眼底下,“小飛哥呀,你看看是不是這個女孩?”
屏幕上顯然是一張放大的合照,只顯示了局部,馬霜痕雙臂交叉,下巴微揚,睥睨鏡頭,下頜線清晰優美,穿著吊帶裙的肩上搭著一只男人的手,笑意富有感染力,她是真的幸福過。
溫賽飛手快點了一下屏幕,照片恢復原狀,出現一個眼熟的年輕男人,小鹿眼楚楚可憐,沒有心機感,用網絡熱詞形容就是“清澈的愚蠢”。
他的表情耐人尋味,柳英眉一直琢磨著。
溫賽飛不置可否,手機推回一點,“行啊柳主任,你不去情報科可惜了。”
柳英眉拿回手機,重新放大馬霜痕的部分,左看右看,喜愛溢于言表,“這可是費了周折從這男的朋友圈拿的,容易么我。這姑娘的面相我喜歡,大氣,漂亮,還透著一股機靈勁,一看就不會讓自己吃虧。”
“小飛哥,我看你媽應該去放射科,那眼睛啊,透過一張照片就能看到靈魂,比她們單位的機器還牛逼!”
貴妃榻上半躺刷短視頻的老男人開口,雙指隔空自摳雙眼。
柳英眉白了溫瑞民一眼,順手打一下他支起的膝頭,“我看這姑娘就喜歡,怎么地?”
溫瑞民:“你單位的適齡單身女青年你都喜歡,有用嗎?你喜歡不管用,得小飛哥喜歡。”
柳英眉覷了溫賽飛一眼,笑吟吟道:“我可不知道他喜不喜歡。以前要給他介紹對象,一句話沒聽完就走了,這會起碼聽了三分鐘。”
溫賽飛撐著雙膝起身,“說得我都不敢聽你講話了,聽一次愛一個,我忙得過來么。”
柳英眉滔滔不絕,“我聽人說,這姑娘和這男的高中同學,大學開始談的,估計也有三四年了吧。成不成就看這一兩年,工作可不比上學自由,面對不一樣的環境,兩個又是忙起來找不到人的工作,每天跟同事接觸的時間還多一點。”
溫瑞民插嘴,“我們兩個不也這樣過了三十幾年?”
柳英眉不客氣道:“兩碼事啊老溫,統一戰線,別唱反調。”
溫賽飛像職業病發作,莫名挑刺,“沒有三四年,最多兩年不到三年。”
柳英眉又從眼鏡上方瞅他,“你怎么那么清楚?”
“她是嘉禾路命案受害者的女兒。”溫賽飛無奈一嘆。
柳英眉和溫瑞民面面相覷,半晌,還是老溫較為敏|感,“是你工作后跟的第一個命案吧。”
溫賽飛隨意點頭,長腿邁出茶幾和沙發的過道,只留給兩老一個背影,和無限的想象空間。
柳英眉頓了頓,不死心道:“小飛哥,照片我發給你,只要你喜歡就行,我們都可以。”
溫瑞民古怪地瞪了她一眼,又無可反駁,畢竟去年柳女士已經降低要求到二婚也可以,只要沒有娃。
溫賽飛和馬霜痕好幾個月沒見到面,雖然在同一棟偵查大樓,重案組和其他中隊不在同一樓層,刑警除了寫報告開會在單位,其他時間都在出外勤。
天氣漸熱,馬霜痕夏天的樣子只存在于照片里。
馬霜痕的小姨搬來了海城,購置了一套三居室,留了屬于她的房間。馬霜痕平時仍住在青松苑的老破小,休假沒事就過去。
遲來的年夜飯,馬淑瑜問:“小韓今年沒邀請你去他家過年?”
馬霜痕慵懶答:“年年都邀請。”
“年年都沒去,”馬淑瑜了然,“你也可以邀請小韓來家里。”
馬霜痕潦草道:“再說吧,又不是沒見過。”
言佑嘉接茬,“我姐做事雷厲風行,說不定哪天偷偷把證領了。”
馬霜痕橫他一眼,“你當點外賣呢,領證那么簡單么。”
言佑嘉:“要不然呢,你男朋友不就這么來的嗎。就大二那會,媽你還記得嗎,你抱怨我姐上學時愁早戀影響學習,上大學又愁她不找對象,結果沒幾天,突然領了個男的到眼前。”
他拍了一下大腿,“姐啊,不瞞你說,那會我都懷疑你上北影租的男演員。”
馬霜痕險些噴飯,“橫店跑龍套都勉強,還北影……”
言佑嘉嘿嘿笑,“都一個意思。”
馬霜痕的男朋友像假的,連她也開始懷疑。
結束任務從水色他鄉回來,她的手機收到了一筆5萬元的轉賬,來自韓弋。
馬霜痕問他什么意思。
韓弋發了一個對手指表情包。
[韓弋:我的歉意。]
[馬蹄爽:我有那么缺錢嗎??]
[韓弋:我知道你不缺這點錢,但這是我自己存的,我想都給你。]
高壓工作了一段時間,精力轉移,獵|艷一事的沖擊性淡去,馬霜痕開始思考他們的關系。
溫賽飛有一點說對了,她舍不得分手。但也不憧憬婚姻,不進不退,近三年的感情凍僵原地。
[馬蹄爽:這事只有翻篇,沒有原諒。這筆錢當做罰款,再有下次直接拜拜。]
[韓弋:不會有下次了,我保證。]
斷裂的信任難以修復,親昵時越發明顯,馬霜痕找到了緩解方法。
代入其他人的臉。
離譜但有效。
馬霜痕和韓弋處成了逛街吃飯看電影的搭子,一舉達成老夫老妻的狀態,既無激|情,也無爭吵。
轉眼到了七月,馬霜痕從見習警員轉正為三級警司,佩上一杠一星的肩章。
馬霜痕打算請客吃飯,要借花雨劍的名頭去請一些貴客。
花雨劍拍胸膛打包票,“我保證幫你把忠鈺姐請來。”
馬霜痕喜道:“還有小飛哥。”
花雨劍故作怪聲怪氣,“小飛哥你自己搞定,你倆都勾肩搭背過了,還不熟?”
說曹操曹操到,溫賽飛從背后喊了聲撈劍,嚇得他一激靈。
“正好說到你呢,”花雨劍將馬霜痕推到身前,“小飛哥,小馬有話跟你說。”
這架勢,慫恿她表白似的。
數月不見,彼此變化不大,唯一的不同也許是時間疏離了關系,有些許陌生感游離在他們之間。
“晚點,我有事找撈劍。”
溫賽飛沒給她發言機會,越過她將手機遞給花雨劍,“你看看這個視頻。”
兩個男人的腦袋幾乎湊一起,搭成一個人字。沒人讓馬霜痕回避,她便悄悄溜到他們對面,倒著看手機。
視頻是一段ai女聲配音:家人們,事情是這樣子的,我和朋友在青海自駕旅游,我們都沒見過沙漠,想著在路邊停車拍照。萬萬沒想到停的時候好好的,走的時候出不來了!我們的車輪一直打滑,一直在刨沙子,越陷越低,我們把后備箱行李全部搬出來推車,還是不行。就在這時候,我們攔了一輛本地牌照的越野車,司機大哥熱心地幫我們拉出來了!大哥很低調,不準我們拍照,但是這種好事必須高調,讓全國人民都知道。這是大哥的帥照,評論區請告訴我視頻傳到哪里了——
視頻最終鏡頭給給了一個壓低帽檐的男人,大半張臉皮膚雖黑,沒有常年經受高原紫外線的本地人那般夸張,要不注意防曬,要不初到高原時間不久。后面車牌清晰可見。
“這人,看出來像誰了嗎?”
溫賽飛隱含激動,馬霜痕幾乎沒見過他這副狀態。
“就那誰!”花雨劍也亢奮地打了一個響指。
溫賽飛:“90%是他。”
花雨劍不忘考驗徒弟,“小馬,看出來像誰了嗎?”
馬霜痕斟酌片刻,琢磨他倆表情,謹慎道:“龐東洋?1·25朱子白綁架殺人案的嫌犯之二?”
“bingo!”花雨劍送她一個響指,“小飛哥,看吧,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小馬借你用了,不用客氣。”
“師父!”馬霜痕埋怨瞪了他一眼。
“正經點,”溫賽飛略有不悅,“網警已經聯系刪視頻,以免打草驚蛇。已經聯系當地公安協查,車牌的主人是一個牧場主,如果排除套牌的可能,龐東洋藏在牧場里,十天半月見不到一個生人,還真是個相對聰明的選擇。從云南偷渡去金三角,沒熟人接應容易尸骨無存;走港澳資金要求太高,偷渡可能性更小。”
花雨劍:“這蠢蛋以為在窮不拉幾的地方就能躲一輩子嗎?都當別人不上網不看新聞啊?”
溫賽飛:“躲是要躲,但不可能躲一輩子,也許避一陣風頭就換個地方。”
花雨劍躲不開就沒再插科打諢,“只有半張臉,給李紹星看過了嗎,什么反應?”
溫賽飛點頭,“他承認像龐東洋的聲音,無論他猜對還是說錯,撈劍,我們都要走一趟青海親自確認。”
花雨劍只要不擺爛,效率就奇高,每一句話都是溫賽飛想要的反應。
“去幾個人,什么時候出發?”
“四個,”溫賽飛收起手機,“明天早上七點半飛機,登機口集合,晚點我讓大利拉個小群。”
花雨劍嘆氣,“我回家安排一下我的貓兒子。”
馬霜痕兀自發愣,師父出差,手頭上的活她該找誰支援啊。
不意對上溫賽飛的目光。
“愣什么愣,回家收拾東西,該帶的帶上,別又當大頭蝦。”
溫賽飛扔下一句。
馬霜痕目送溫賽飛離開,忍不住求助花雨劍,“師父,四個人,三個男的,就我一個女的嗎?”
“我看起來也不像女的啊,”花雨劍抓抓油頭,焦頭爛額翻動微信聯系人列表,頭也不抬咕噥,“找誰幫喂貓鏟屎好呢……”
馬霜痕字斟句酌:“師父,一般出差住宿怎么安排呀?”
花雨劍沒察覺她的擔憂,“標間。”
馬霜痕:“我自己住一間,高于差旅報銷標準的部分,自己負責,可以的吧?”
花雨劍跟夜貓子似的警醒,抬頭一臉賊笑地盯著她。
“不然你想跟誰住一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