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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 41 章 寧寧好難受,班長抱抱就……

    他太委屈了, 他委屈得簡直要爆炸!

    為什么又是這樣?為什么好像罪魁禍首始作俑者又變成了他?!

    總是要他讓著他哥、讓著他哥,打從記事起他就事事都要讓著他哥。

    別人家都是大的讓著小的,他家是反過來的不說, 他這個小的都這么讓著他哥了, 他哥還處處欺負他!

    完了他還得加倍讓著他哥!不然就是他不懂事兒!

    他好委屈!他有一肚子委屈!

    可有委屈不能發(fā),有冤不能訴,他就只能實在受不了了偷偷在日記里傾訴一下。

    現(xiàn)在好嘛,連在日記里傾訴一下都不行了,成了他不懂事兒、都是他的錯!

    他不明白, 他究竟哪里錯了?究竟錯在哪兒了?

    如果沒有他哥成天欺負他給他氣受、動輒無緣無故的就上來對他一通狂轟濫炸, 他會委屈到在日記里傾訴嗎?

    媽媽不去追究他哥這個罪魁, 不去勸他哥對他好一點、不要對他那么壞, 反而一味地來鎮(zhèn)壓他、來捂他的嘴, 他連在日記里傾訴一下委屈都不行了!

    還說他在日記里寫他哥不好,是在外人跟前丟他哥的人,對他哥名聲不好,這么做是在傷害他們兄弟倆的感情, 可他哥日常對他非打即罵的, 給他帶來的傷害那么多那么多,難道就不是在傷兄弟倆感情了嗎?

    媽媽只知道要求他維護他哥的面子跟感受,可他哥每一次肆無忌憚傷害他的時候,可有顧及過他的感受?

    而且他寫進日記里面去就只是為了傾訴委屈!他的委屈憋悶無處可訴,只能寫進日記里面去,為什么這就成了大罪了?為什么要給他扣上這么多罪名?

    媽媽的話真的讓他無比無比憋屈,他覺得媽媽在冤枉他,在給他扣莫須有的罪名。

    媽媽就是不肯追究始作俑者,只一味要求他這個受害者對他哥各種謙讓遷就解原諒, 但凡說他哥半點不好,就是害他哥在外面丟人、就是傷害兄弟感情、就是害他們全家丟人!

    反而一切都成了他的錯了,好像他才是那個制造麻煩惹麻煩的人!

    他哥成天抱怨媽媽偏心他這個小的,說媽媽偏心他都偏心得沒邊兒了,周宇寧用力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呵,瞎扯!媽媽明明也偏心他哥!

    從小到大萬事都要求他讓著他哥,他哥欺負他,他去找媽媽主持公道,明明是他哥做錯、他哥欺負人,但媽媽總是輕飄飄地各打五十大板,總是以讓他咽下所有委屈的方式來息事寧人,來讓他爸跟他哥滿意。

    背后安撫他時,媽媽也總是跟他說,要他多讓著他哥,要他乖一點,要他忍氣吞聲……

    那些都不說了,都不說了,反正他從來都知道的,在這個家里,想要硬剛他爸跟他哥、想要反抗那倆人的霸權,那是絕無可能的,他永遠只有被霸權者欺負欺壓的份。

    這些他都早知道的,他知道大丈夫得能屈能伸,很多時候就是得低頭,讓他狠狠受傷的是今天媽媽的態(tài)度!

    從前周宇寧一直以為,他的這些忍氣吞聲,媽媽是知道的,是解的。

    讓他咽下所有委屈來息事寧人、來讓他爸跟他哥滿意,只是出于戰(zhàn)略需要,只是一種策略,媽媽是故意當著那倆人的面兒說他不對都是他的錯,但她心里清楚錯的不是他,錯的是那對蠻不講的父子檔。

    只是為了維護這個家的和平和睦,形勢比人強嘛不得不低頭,媽媽才故意說是他的錯,但他的委屈媽媽是知道的,背地里是站在他這邊的。

    可直到今天他才發(fā)現(xiàn),事情好像不是這樣的!他以為媽媽一直知道并解他的委屈,可其實她是不解的!

    周宇寧忽然就覺得頭上被砸了重重一錘、心上中了狠狠一箭似的,他好傻,他被騙了!原來一切都不是戰(zhàn)略不是策略,媽媽不覺得他的那些委屈是委屈,還認為是他不懂事兒!

    日記這事兒,媽媽再一次站在了他哥那邊,這次可沒有什么當著他哥的面兒粉飾太平打配合權宜之計,這次他是聽明白了,她是真的覺得所有錯都在他!

    最該追究的人,三言兩語輕輕帶過,炮火卻集中轟向他,認為不肯包容遷就、不肯像之前每一次那樣屈從的他,罪大惡極。

    又是怪他說他哥壞話了、又是怪他不念他哥的好了,他就不明白了,他哥小時候給他留冰棍兒這一件事,媽媽跟他翻來覆去說了這么多年,一跟他哥有矛盾,媽媽就搬出留冰棍兒這事兒。

    因為小時候他哥給他留過冰棍兒,所以他哥對他再不好都是好,他哥打他罵他一千次一萬次也都是對他好,就因為小時候給他留了冰棍兒?

    這不對!周宇寧說不出來具體哪里不對,他就是知道不對!

    就好像……就好像電視劇里演的,一個人對別人有恩過一次,然后他就可以因為別人欠他這個恩情,可著勁兒地成天打罵虐待那個人、一心情不好就打罵虐待那個人、對那個人為非作歹了嗎?

    這肯定是不對的啊!

    誰家好人會這樣干?

    有錯的是他哥!是媽媽不分青紅皂白!

    而且他說的明明是他哥老對他發(fā)脾氣、老拿他出邪乎氣讓他很難受很難受這件事,為什么媽媽老是要轉移話題,老是要扯上別的不相干的呢?

    還老是拿大道壓人!

    呼!周宇寧深深呼出了一口郁氣,他終于清楚是哪里讓他這么憋屈、憋屈得五臟六腑都不對勁兒、憋屈得他要吐血了!

    還有,末了,媽媽又再次拿出那套跟他說了八百遍的話,來說教他逼迫他,希望他能懂事一些。

    從前每次她這樣跟他說的時候,他心里都覺得好自責好內疚喔,覺得自己是個壞小孩兒,他爸跟他哥已經(jīng)那樣不懂事兒、那樣惹媽媽生氣了,他是這個家里唯一不惹媽媽生氣的乖小孩兒,可他居然也不懂事兒了、也讓媽媽生氣了,他覺得自己真的是好壞好壞!

    可是今天這次日記事件,媽媽又這樣說他,他卻覺得好生氣、好憤怒、好委屈!

    他已經(jīng)很努力地在做一個聽她話、乖巧又懂事兒的小孩兒了,從來不惹她生氣,為什么還要說他錯?為什么還要不分青紅皂白地怪他不懂事兒?

    是不是他要變成一個沒有感情、沒有情緒的木偶,別人怎么罵怎么打也不會委屈不會傷心的木偶,因為不會感到委屈和傷心,自然也就不會流露出委屈和傷心、不用傾訴委屈和傷心,是不是只有變成那樣,他才是媽媽眼里懂事兒聽話的小孩兒?

    他爸跟他哥可以隨意的發(fā)脾氣,隨意的遷怒人,隨意的把別人當作出氣筒來宣泄他們突如其來的滔天怒火,他們那樣壞都可以,他非但不可以,他要乖乖當他們的出氣筒,還必須得是由著他們呼來喝去打來罵去也逆來順受一聲不吭的出氣筒,這難道是公平的嗎?

    他不會去跟他爸跟他哥講這個,他知道講不過,因為他們根本不講。

    只要媽媽知道他的委屈、解他的委屈,這就夠了。

    可現(xiàn)在問題是,媽媽不解,媽媽也幫著他爸跟他哥!

    媽媽站到了霸權者那邊,對他這個受害者施壓吶!

    幫著霸權者一起朝他施壓!

    周宇寧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悲慟,他覺得他好像被媽媽背叛了,被媽媽丟棄了。

    他在這個家里再無盟友了,是徹底孤立無援的了,沒有一個人幫他,沒有一個人站他,他們所有人都合起伙來欺負他、合起伙來壓迫他一個!

    周宇寧一個人走在漸漸黑下來的夜路上,望著天上的月亮,眼淚不停地流,不停地流。

    這一刻的他太傷心了,太傷心了,媽媽的投敵背叛,媽媽朝他爸跟他哥陣營的徹底倒戈,媽媽對他的批評譴責,比他爸跟他哥聯(lián)手打罵他一百次還要令他傷心欲絕。

    他在這個家里,是徹底孤立無援的了。

    好像一下子四面都是懸崖峭壁,他腹背受敵,無人可依無人可靠,他只有他自己,只剩下他自己,連媽媽也不要他了……

    周宇寧忽然就覺得悲從中來,悲傷太沉重太沉重了,好像地獄里好大一塊寒冰塊兒兜頭朝著他砸、好像四面八方的玄鐵鎖鏈猛地朝他身上纏,太沉重了太沉重了,沉重得幾乎壓得他邁不動腿走不動路。

    他忽然就不想回家了,他覺得自己沒有家了。

    那個家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家,是那沆瀣一氣的一家三口的家,不是他的家。

    他沒有家了,沒有人喜歡他,沒有人要他,天大地大,他無處可去了。

    周宇寧一下子蹲在地上,臉埋在膝蓋上小聲地嗚嗚哭了起來,越哭越傷心、越哭越悲慟,他就是一條無家可歸的傷心小狗!

    忽然好想班長啊,周宇寧在淚眼婆娑中失聲喃喃。

    忽然好想班長啊,好想見一見班長。

    去班長家吧!周宇寧騰一下站了起來,對,去班長家,不回家了去班長家,我要去找班長!

    只要見著班長我就會好了,周宇寧好像忽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對啊,只要見著班長他就會好了!

    寧寧好難受好難受啊,班長抱抱就會好了!

    嗯!去找班長找班長,他用力抹了把眼淚,轉身就朝著班長家的方向飛跑而去。

    第42章 第 42 章 小貓兒,喝旺仔牛奶啦……

    “班長你繼續(xù)練你的琴, 不用管我,我自己呆會兒就好了。”

    周宇寧趴在班長家客廳的桌子上,臉埋在臂彎里無精打采的, 像只疲憊極了的病貓兒。

    “你吃晚飯了嗎?”程硯初走過來摸摸他的頭。

    不提還好, 一提“晚飯”兩個字,周宇寧的肚子立刻咕嚕嚕叫了起來,被他怪難為情地啪嘰一下捂住了。

    程硯初撲哧一笑,“正好還剩了很多炸的帶魚,飯也有呢, 等著我給你熱去, 很快就能吃了。”

    他拿了一瓶常溫的旺仔牛奶, 打開了放在周宇寧小臉旁邊, “小貓兒, 喝旺仔牛奶啦。”

    周宇寧抬起懨懨的小臉,就對上了旺仔牛奶罐子上正對著他開懷大笑的小人兒臉。

    “先喝這個墊一墊,飯很快就好。”說著,程硯初旋風似的卷進廚房了。

    周宇寧趴在那里跟開懷大笑的小人兒臉對視了兩秒, 終于沒能抵抗住牛奶甜香的誘惑, 抱起旺仔牛奶喝了一口,真甜啊。

    一口甜到了人心窩里。

    他舔了舔唇,又喝了第二口第三口,程硯初從廚房探頭往外瞧,就看見周宇寧小貓兒喝奶似的抱著旺仔牛奶在那里喝呢,他嘴角悄悄地彎了彎。

    一罐旺仔牛奶還沒喝完呢,程硯初就喊他吃飯啦。

    “這么快就好啦?”周宇寧抱著旺仔牛奶,蹬蹬蹬跑去飯廳。

    “微波爐熱得快,叮一下就好了。”程硯初戴著一雙大大的胖乎乎的隔熱手套, 把熱好的米飯和帶魚端到飯桌上,瞅見周宇寧手里還抱著那罐旺仔牛奶呢,他眉頭一挑,“還沒喝完呢?”

    “嗯呢。”周宇寧兩手抱著,珍惜地摩挲著旺仔牛奶罐,這么好喝的旺仔牛奶,他可舍不得那么快喝掉,得慢慢慢慢地喝才行啊。

    “這你就傻了不是?旺仔牛奶可不能慢慢喝,得快快地喝!”

    “唔?”周宇寧一臉真誠的懵懂。

    “你要向我堂弟們學習,”程硯初陪著他在旁邊坐下,下巴朝旺仔牛奶點了點,“他們來我家的時候,那可是喝得嗖嗖快,一罐眨眼就沒,然后接著開下一罐、下下一罐。”

    “所以你懂了吧?越是愛喝的東西,越要快快地喝,喝光了才有下一罐啊。”

    “像你這樣守著一罐舍不得喝,一罐喝一晚上,別人都喝三四罐了,你還只喝著這一罐,那不是虧大發(fā)了嗎,”程硯初朝他眨巴眨巴眼,“你說你是不是小傻瓜?”

    周宇寧終于撲哧笑了出來,又說:“班長才是小傻瓜!”

    “嗯?”

    “你教別人怎么多多喝掉你的旺仔牛奶,”周宇寧漂亮的貓兒眼瞅著他笑,“還不是小傻瓜嗎?”

    “你又不是別人。”程硯初也笑了起來,手里變戲法似的又變出了一罐旺仔牛奶,放在周宇寧手邊,“我就樂意你多喝,你喝得越多我越高興。快吃飯吧!”

    一頓奶足飯飽后,周宇寧的元氣終于回來了大半,搶著洗了碗筷之后,周宇寧挺著吃得滾圓滾圓的小肚皮,溜溜達達地出來客廳,繞著客廳一圈圈地散步消食。

    “哈!我現(xiàn)在好像那個書里頭歐洲古代的公爵小姐喔!”周宇寧神氣活現(xiàn)地說。

    “哈?”程硯初被他突如其來的腦回路又一下勾起了興趣,笑吟吟地看著他,“為什么這么說?”

    “他們吃完飯,”周宇寧指了指自己,又環(huán)顧了一周寬敞的客廳,“就是這樣在客廳里散步的!”

    “吃完飯在客廳里散步?”程硯初挑起了眉,這是什么愛好?

    “他們?yōu)槭裁床蝗ネ饷嫔⒉剑俊?br />
    “外面在下雨呀!”周宇寧啪嗒啪嗒跑過來,湊到他面前,眼睛晶晶亮地跟他說,“不下雨的時候,他們是在外面散步的,在好大好大的莊園里散步,那些莊園都老美啦。”

    “有好漂亮好漂亮的城堡,”周宇寧手舞足蹈地跟他形容,“有連綿不絕的山林,有一望無際的綠色原野,還有好多花花草草。”

    他掰著手指頭數(shù)啊數(shù),“有郁金香啊、薰衣草啊、紫羅蘭啊,有的莊園里還有大大的風車吶,可漂亮啦!”

    “清晨的時候,黃昏的時候,他們都愛去這么美的莊園里散步,可浪漫啦。”

    “但是碰上雨天,外面下著雨的時候,他們吃完飯,就只能在屋子里散步了。”

    周宇寧伸手一挽程硯初的胳膊,“就兩位美麗的小姐手挽著手這樣,一圈一圈地在客廳里散步。”

    “邊散步邊聊天,吃完飯就走過來說,我可以邀請你散個步嗎?然后兩個女孩子就在客廳里逛起來了!”周宇寧又笑了起來,“你說好玩不好玩!”

    “不過她們的客廳也很大很漂亮就是了,有那個高高的穹頂,”周宇寧拿手比劃著,“還有好些油畫雕塑什么的。那么復古漂亮的屋子要是邀請我去散步,我也樂意去的。”

    程硯初配合地點頭,表示他也樂意去,又一臉崇拜地問他:“你這又是從哪本外國名著上看來的?還是電影里看來的?你看的書也太多了!”

    古今中外的,周宇寧他都看!

    因為經(jīng)常聊著聊著跟不上周宇寧的話題——周宇寧看的書他沒看過,說的書里人物他都不知道,比如周宇寧那次說起《小王子》,他都不知道《小王子》是什么,后來周宇寧又聊起《紅樓夢》,他對里頭這個姐姐那個妹妹的更是傻傻分不清楚!

    為了能跟周宇寧有共同話題、聊什么他都能跟得上,為了能讓周宇寧一直樂意找他說話兒,程硯初已經(jīng)一再跟著緊急更新他的課外書單,惡補了周宇寧愛看的《小王子》跟《紅樓夢》等等好些書。

    但這么馬不停蹄地緊著追,還是追不上呢,周宇寧他看書看得也太快了,這一竿子又從國內跑到國外去了!

    現(xiàn)在他必須要知道,周宇寧的“新寵”——這本外國名著或電影叫啥名!

    “叫什么來著?”周宇寧一休式地撓了撓腦袋,“叫什么什么莊園,跟《傲慢與偏見》一個作者來的。”

    是那天周末趁著人多跑人家書店去看的,隨手拿起的這本,發(fā)現(xiàn)女主角范妮跟他自己有一丟丟像,就一下子看進去了。

    可惜不好意思在人家書店看太久,沒來得及看多少呢。

    “講什么的?”程硯初好奇問他。

    “就是女主角范妮因為家里貧困,從十歲起就寄養(yǎng)在富裕的姨媽家里。姨媽家除了溫和善良的二表哥對她好,會經(jīng)常關心她安慰她,其他人對她都不怎么好,她一直寄人籬下。”

    “那有點兒像《簡愛》?”

    周宇寧點頭,“但比《簡愛》看著要開心。”

    《簡愛》看得他實在是太難過太難過了,簡比范妮更像他,老是欺負簡的舅媽和壞表哥們太可惡了,就像他爸他哥一樣可惡。

    注意到周宇寧的語氣有些變低落,程硯初后悔自己提起《簡愛》了。

    “是不是你爸你哥又沖你發(fā)邪火了?”

    周宇寧進門時像只受傷的小狗一下?lián)溥M他懷里,看著別提讓人多心疼了,八成又是那對父子不做人欺負周宇寧了!

    周宇寧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又貓兒似的趴回桌子上了。

    他被他媽媽弄得太傷心了,心都要碎掉了,此刻連說起這件事都覺得傷心欲絕,不想說,什么都不想說,沒有力氣說任何事。

    反正今天跟他媽媽吵架,也是由他爸他哥引起的,不算讓他們背鍋。

    程硯初看他不想說,也就不問了,反正他如果想要找人傾訴的話,他隨時會獻出一對耳朵傾聽的。

    “對了,你想沒想過上初中之后住外面?”程硯初說,“住校或者在校外租房住,好過要經(jīng)常受你爸你哥的邪乎氣。”

    他爸他哥脾氣實在太壞了,減少跟他們的接觸,周宇寧也能少受一些荼毒。

    不然老是這樣下去,他擔心對周宇寧的傷害會太大了,哪個小孩兒能受得了長期在那樣的家庭氛圍里?再無堅不摧的人也要被逼出毛病的。

    住校嗎?周宇寧眼睛亮了一下,那確實能遠離他爸跟他哥誒。

    他住到外面去,就不用天天受他們的氣啦。

    他們想沖他發(fā)脾氣,也抓不著他呢!

    但再一想,周宇寧又很快蔫下來了。

    住外面要花錢啊,要額外掏一筆住宿費呢,他爸媽不可能同意他住外面的。

    “我爸我哥老是對我很壞很壞,也不只是因為他們脾氣壞。”周宇寧聲音悶悶的。

    要只是因為脾氣壞、脾氣上來控制不住,那他們怎么不對別人家小孩兒壞呢?

    逢年過節(jié)的親戚家來往串門,可沒少碰見調皮搗蛋愛闖禍不聽話的熊孩子們,在那兒橫沖直撞吱哇兒地大喊大叫!

    那簡直鬧騰得不行,個頂個的都是惹事精,誰像他這樣老實乖巧安分守己了?

    他們那樣鬧騰那樣惹是生非,可咋沒看見過他爸他哥對人家瞪眼對人家怒吼對人家連踢帶踹的呢?那些時候他們脾氣就控制得住了?

    “他們就是討厭我。”周宇寧悶聲道。

    打小他爸就不喜歡他,說他哪哪都不像他爸,見人就哭、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凈給他丟人現(xiàn)眼。還老說他是個蠢貨窩囊廢,每天說每天說,一直罵一直罵。

    他哥就不一樣了,處處都像他爸,青出于藍的聰明伶俐,他爸提起大兒子就是滿臉的驕傲自豪。

    他哥小時候帶出去,人人都夸,給大人面上很是增光,不像他,他確實好笨的,不會說話,有時候也聽不明白別人說話。

    他爸老說,他都笨得靈分!他這樣的窩囊廢就是去街上要飯都要不來!

    他爸不只一次說,將來他家光宗耀祖出人頭地就指望他哥了。

    “你才不笨,你聰明著呢!”程硯初急了。

    第43章 第 43 章 我以后就是班長的老婆了……

    “你才不笨, 你聰明著呢!”程硯初急了,“你要是不聰明,怎么可能想得出做得出那么酷的娃屋跟玩偶之家?也梳不出那么好看多變的娃娃發(fā)型, 縫不出那么多那么好看的娃娃衣服!”

    “你要是不聰明, 怎么可能見過幾眼的東西隨手就能畫出來?你畫的柯南四驅兄弟美少女戰(zhàn)士,光看看動畫片你就畫出來了。知道嗎,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畫畫不用照著東西畫的!這么厲害,你還說自己不聰明?”

    “你的聰明只是沒有擺在那么顯眼的地方,庸人發(fā)現(xiàn)不了你的聰明而已。”

    周宇寧被夸得小臉紅撲撲的, 羞澀地抿著唇笑, 又連連點頭。

    他也覺得自己在玩娃娃啊畫畫啊這些上頭可聰明了, 只是一涉及到與人交接的場合, 他就笨得要命。

    “我好怕去老師辦公室、去醫(yī)院、去診所啊那些地方, ”周宇寧跟班長說,“我好怕跟他們說話。一去了那些地方,我也聽不懂他們說話了。”

    就跟常常聽不懂他爸說話一樣,只要對方兇兇地跟他講話、朝他散發(fā)那種可怕的懾人氣場, 那么對方說的那些話就像從他左耳進馬上又從右耳出了, 明明好像每個字他都聽見了,但又好像沒聽見。

    他也說不清楚,就好像下意識地就呆住了、怔住了、腦子不轉了,變成了只呆頭鵝,甭管對方說的什么,好像過耳就忘,一概聽不懂也記不住。

    “我也害怕一個人去小餐館什么的,菜市場我也不敢一個人去,”周宇寧慫唧唧地說, “那些叔叔阿姨嗓門好大!有時候好兇的!”

    “有時明明是他們給我拿錯了東西,我說不對,拿錯了,他們還怪我說錯了,要么就怪我說得不清楚,就是不承認他們聽錯了呢。”

    “幸好后來我家開小賣店了,很多東西都不用出去買。”

    不然他要天天被他哥支使出去買這買那,避免不了的要跟有些不講道又兇兇的大人打交道、要受那些大人的氣。萬一東西沒買對,回來又要受他哥的氣,那他更加苦不堪言了。

    也幸好他家開了小賣店,他經(jīng)常幫賣貨嘛,好歹鍛煉得膽子比小時候大多了,沒那么怕人了,但他還是不喜與人打交道,尤其是跟脾氣壞、老喜歡吼人兇人欺負人的人。

    “哎,我反正一想到要跟那些人打交道就好煩呀,就一個頭兩個大。”

    “我可能天生的就不喜歡跟人來往,不喜歡跟人說話,我媽說我生下來就這樣,小時候都不敢把我抱出去,一抱出去見了生人我就哇哇大哭,哭得上不來氣要撅過去那種!”

    他好像天性里對人類社會就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膽怯與畏懼,生下來還是個啥也不懂的小寶寶時期呢就十分抗拒與人接觸,見個生人就哇哇哭,更別說讓人隨便抱了,給他拍滿月照周歲照也哇哇哭,哭得水漫金山一樣,大家都說沒見過他這樣的……

    這么奇怪的小孩兒。

    所以他從小就一個人呆家里,不出去,就坐炕上擺娃娃玩兒。

    然后親戚們就經(jīng)常說他是不是有自閉癥,還有說他是男版的林黛玉,跟林黛玉一樣孤僻不搭人。

    “其實他們說錯啦,我不像林黛玉,我明明是迎春啊。”周宇寧說。

    說他像林黛玉,那實在是冤枉了林黛玉。

    “黛玉才不孤僻呢,她跟大觀園里的姐妹們關系好著呢。你看她跟寶玉寶釵湘云探春她們玩兒的時候,她們每次一大幫人作詩吃螃蟹吃鹿肉說說笑笑玩玩鬧鬧的時候,林妹妹都超活躍的。還經(jīng)常講笑話,笑翻一屋子人!說林妹妹孤僻是對她的誤解,才不對呢,林妹妹一活潑玩鬧起來明明是大家的開心果!”

    她只要想玩想鬧,她比誰都活潑,大嫂子李紈都說她帶頭領著大家鬧!

    “其實迎春才是那個比較孤僻不合群的人。大觀園里的姐妹們吟詩作對湊一塊兒笑啊鬧啊的時候,她獨自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在一邊兒穿茉莉花兒。劉姥姥講笑話,把一屋子的人都笑軟了,就迎春沒笑。”

    “她性子又軟弱,下人偷了她的東西還欺負她,她也不敢說。邢夫人還老是罵她,動不動就訓她軟弱無能。”

    “我看書的時候看到迎春就好難過啊,我跟迎春是一樣一樣的。”周宇寧的語氣變得很憂傷。

    “可憐的迎春后來還被親爹給賣了,嫁給了那個家暴的中山狼,沒多久就被折磨得死掉了。可恨我進不去書里,不能把迎春救出來。”

    “有時候想想我也有點慶幸,幸好我沒托生在古代。我要是活在古代,雖然是男孩子,不用像迎春一樣嫁給中山狼,但我很可能娶媳婦會娶到一個夏金桂啊!”

    “那我就完蛋了,她會處處轄制我、處處控制我,一有不順就大發(fā)脾氣亂砸東西,把家里鬧得雞犬不寧。然后沒多久我就會被她折磨得死翹翹了。”

    程硯初忍不住噗嗤一樂,“你怎么就那么篤定你會娶到夏金桂?也許你娶到的是香菱呢?”

    周宇寧大搖其頭,“我也想娶香菱,但我肯定娶不到的,保不齊就要像馮淵一樣,被薛大傻子一棍子給打死了。”

    “而且我和香菱一樣,都是性格軟弱的人,性格相似的人是成不了兩口子的,我爸媽也好我二姨二姨父也好,還有舅舅舅媽、大伯大伯娘、叔叔嬸嬸,每一家的兩口子你看吧,都是一硬一軟一強一弱。”

    “像我二姨家就是跟我家反過來的,我二姨當家,我二姨父什么都聽我二姨的,敢不聽,我二姨一瞪眼,我二姨父就慫了。我二姨脾氣不好,愛罵人,我二姨父脾氣超好的,怎么罵都受著。反正我家親戚這邊兒,家家都是這樣的。”

    程硯初一尋思,還真是。

    之前他沒思考過這個問題,聽周宇寧這么一說,對比一下他家的,他家親戚好像也是這樣。

    “他們大人說,每家的兩口子都是這樣的,軟的就會遇到硬的,弱的就會遇到強的。兩口子都脾氣火爆性格強勢的倒也有,那就成天吵架干仗唄。就是沒見過兩口子都是軟柿子的,那會被別人欺負死,日子也過不下去。”

    周宇寧兩只小手托著下巴,真切地嘆了一口少年滄桑的氣,“我這么軟弱,肯定遇到的會是夏金桂了。”

    這么說來,確實很有可能會是夏金桂?

    身邊也好電視劇里也好,老實男的,十有八.九吸引到的都是河東獅夏金桂那樣的潑辣悍婦,要處處受媳婦氣。

    反之,男的要是霸道蠻橫潑皮無賴,老婆也多半都溫柔賢惠,被缺德丈夫欺負得死死的。

    一想到周宇寧以后的老婆會是夏金桂那樣的,他要成天看老婆臉色受老婆氣,程硯初就整個人都不好了。

    憑啥要受人欺負受人氣?!

    “那你不要娶老婆了,”程硯初一把握住周宇寧的手,來了招釜底抽薪,“咱倆一起過!”

    要什么欺負人的老婆?跟他過,他一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會欺負周宇寧!

    什么欺負人的老婆,通通滾開,離他的周宇寧遠點!

    “嗯!那我不娶老婆了!”周宇寧也用力回握住班長的手,兩眼亮晶晶的,要能跟班長一起過那當然最好啦,他最喜歡班長了,班長對他最好,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他的。

    “那我以后就是班長的老婆了嗎?”他兩眼亮晶晶地問。

    “呃……”程硯初被問住了,好像沒聽說過有男老婆?

    “好像是沒有男老婆。”周宇寧手手戳下巴上彈啊彈,又眼睛一亮,“那我去變個性吧!”

    《鑒證實錄》里就有變性人啊,男變女女變男都能辦到,他變成女的不就可以給班長當老婆了?

    “不要!不要變性!”程硯初大驚失色,急得連聲叫。

    “為什么不要?”

    “因為……因為……因為變性手術超級疼的,比打針疼一千倍一萬倍!”程硯初驚慌中握到了殺手锏,使勁兒大放厥詞嚇唬人,“要打一千針一萬針,打得你渾身都是針孔、疼得要死,你還敢變性嗎?”

    周宇寧瞬間被嚇得面如土色,不敢了不敢了,這變性誰愛變誰去吧,他告辭!

    心里又猛地一陣嘀咕,原來泰國那些人妖這么慘的啊,打了一千針一萬針!那不是痛也要痛死了!

    周宇寧瞬間嚇出一身冷汗,別說打一千針一萬針,打十針他就會死掉的,打針太可怕了嗚嗚!

    但是不變性的話,他當不了班長的老婆吧?沒有男老婆啊。

    那要怎么一起過?兩個人都打光棍,像村里的王二柱那樣,然后相依為命嗎?

    程硯初一時也給不出回答,他轉移話題,“咦,我們是怎么說到你媳婦會是夏金桂的?”

    他倆之前聊啥來著?怎么就聊到夏金桂了?

    “對啊,我也忘了怎么就聊到她了哈哈哈。”周宇寧摸著腦袋瓜兒笑了起來。

    “對了!”他又一拍腦袋,“我差點兒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程硯初還在琢磨,實在不行就讓周宇寧當他的男老婆,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1]。

    世上本沒有男老婆,從他倆開始男老婆多了不就有了?

    如果男老婆多了那……

    “我家葡萄熟了,能吃啦!”周宇寧朝他眨巴著晶晶亮的貓兒眼,語氣里都是雀躍的小興奮,“哪天班長你有空,來我家吃葡萄呀!”

    男老婆要是多了……

    “好,哪天我就去吃男老婆。”

    “啊?”周宇寧暈頭暈腦地瞪圓了眼,“班長你要吃啥??”

    “吃男……不是!”程硯初猛然回神,“吃葡萄!”

    第44章 第 44 章 爭取一定當上班長的老婆……

    日記事件發(fā)生之后, 連著幾天周宇寧媽媽都不怎么搭周宇寧,周宇寧心里又受傷又難過又別扭,趕上這幾天他爸氣兒又不順, 一個勁兒逮著人發(fā)火, 周宇寧就每天吃完晚飯就趕緊回家,避貓兒鼠似的遠遠地躲開他們。

    又過了幾天,周宇寧他媽氣兒終于下去了,好像無事發(fā)生,恢復如常了, 又喊著周宇寧幫她看賣店, 又朝著周宇寧嘮嘮叨叨了, 周宇寧心里大松了一口氣。

    雖然心里還有些委屈和別扭, 但也只能笑一笑跟沒事兒人一樣, 不然還能怎么樣呢,周宇寧揪著自己腦袋上翹起的一撮小呆毛,哎,他可太不容易了, 總是要包容大人好多好多呢。

    秋天過得很快, 班長就來他家吃了兩次葡萄,然后刮了幾場大風,下了幾場秋雨,小院里葡萄架上的葡萄就一個也沒有了,天氣就一下子冷起來了。

    又一個東北風呼呼刮的天兒,周宇寧望著已經(jīng)進入冬眠模式的葡萄藤,怔怔地發(fā)呆。

    明明不久前,他跟班長還坐在葡萄架下吃葡萄呢,那是個天氣很晴朗的秋日下午, 天空碧藍碧藍的,像動畫片里一樣好看澄澈得不得了,他和班長曬著日陽兒,一顆接一顆葡萄的往嘴里塞,老開心了!

    自家種的葡萄不像外面賣的打了農藥甜得齁人,口感是酸甜酸甜的,偶爾吃到一顆酸的,班長的臉都酸得皺成了一團,他就哈哈哈地跺著腳笑班長。

    結果下一秒,他自己吃到了一顆超級酸的,被酸到當場兩眼一翻!這下輪到班長笑他了,班長說他好像一只中了毒狂吐舌頭的小狗狗!

    兩個人你笑我我笑你的,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團。

    還有一次是他叫馮卓他們也來家里吃葡萄,班長跟馮卓他們一群人都來了,馮卓他們還揣了據(jù)說地獄辣的新款辣條!

    大家比著賽放著狠話挑戰(zhàn)新款辣條,誰也不甘示弱,然后就不出意料地,通通被新款辣條辣成了嗷嗷叫的噴火龍,滿院子暴走眼淚橫飛!

    一個個眼淚叭嚓地狂塞葡萄跟菇娘兒,又沒死沒活地瘋狂灌涼水,完了又上躥下跳地較勁誰是扛辣之王,好像一群神經(jīng)病喔哈哈哈。

    那個快樂悠閑的曬著日陽兒吃葡萄的下午,那個一群人集體犯神經(jīng)病鬼叫鬼叫的下午,好像就在昨天,怎么忽然一下子天兒就這么冷了,葡萄藤上的葡萄一顆都沒有了,他都沒吃過幾回呢,怎么就都沒了?

    周宇寧歪著腦袋,怔怔地想不明白。

    好像快樂的時光都過得特別快特別快,就像跟班長跟馮卓他們玩得老開心老開心的夏天,快得眨眼就沒,跟大家伙兒一起吃葡萄吃辣條打打鬧鬧的秋天,也嗖一下就沒了。

    接著,周宇寧就被揪去跟他爸一起給窗戶釘塑料布了。

    周宇寧最怕的就是跟他爸一起干活兒,他爸一干活兒就氣兒不順就狂發(fā)脾氣,就對他連打帶罵,稍有不對就大發(fā)雷霆,跟他一起干活兒總是提心吊膽戰(zhàn)戰(zhàn)兢兢,要多煎熬有多煎熬、要多折磨人有多折磨人。

    這次果然又是,釘塑料布前前后后不過兩三個小時,周宇寧已經(jīng)挨了他爸七八腳,被罵了幾十句“廢物!”“蠢貨!”“白癡!”罵了個狗血淋頭。

    一會兒怪他塑料布沒扯緊干什么吃的?一會兒罵他瞎了眼殘了手屁大點活兒干不明白!

    實在怪不著他身上了,他爸怪風,怪獾怨的風刮得缺德!專特么跟他作對!

    在那兒跳腳大罵暴跳如雷的,罵聲大得震天響,跟個真正的瘋子神經(jīng)病一樣。

    然后就又是無能狂怒,一個勁兒吼他狂踹他。

    周宇寧被踹得眼里蓄了一包又一包眼淚,又不敢出聲,只能憋著眼淚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加倍殷勤小心,只等著所有窗戶上的塑料布終于都釘好了,終于把他爸這尊瘟神送走了,他才敢對著空氣一通貓貓拳,發(fā)泄下滿腔憤懣壓抑的怒火。

    他就不明白了,別人家當爸的干活兒,怎么就不像他爸這樣動不動暴跳如雷的?

    老罵他廢物、罵他笨,可明明他塑料布扯得好好的,哪里都弄得好好的,他沒有出錯,是他爸自己把木條釘歪了,也要怪他、也要罵他笨!

    他工具也遞得及時,來回跑腿兒取東西也不敢跑慢一步,他爸還是兩眼噴火地罵他踹他!

    反正他爸就是死活看不上他,他不管怎么做都是廢物,不管有沒有出錯都渾身是錯,好像他不管做什么,都是在激怒他爸。

    周宇寧回到屋里炕上,把酸疼酸疼的胳膊腿兒朝炕上一攤,攤成了一只仰面朝天四仰八叉的貓兒餅,心里第一萬零一次又瘋狂羨慕起只比他小一歲的侄子了。

    他侄子在家什么活兒都不用干,成天只知道瘋玩兒也沒人說他。偶爾被抓去給大人打個下手跑個腿兒什么的,他不是這做不好就是那做不好純添亂,也沒人罵過他朝他發(fā)飆,都說他還小呢,哪會干活兒!

    不像他,成天被當牛做馬地吼著打著,他已經(jīng)很聽話很懂事很賣力干活兒了一點都不淘氣,可還是常常被罵廢物蠢貨、要掐脖捏死他。

    既然嫌他是廢物蠢貨,那叫他哥干活兒去啊,又不叫他哥干!

    他哥丁點活兒都不干,專會一天到晚跟他爸一起罵他是廢物蠢貨!

    無論干大活兒小活兒,都要時刻提著心吊著膽繃著弦,生怕哪里一個沒做好,就又會惹來一場毀天滅地的雷霆之怒、一場滅頂之災。

    他真的煩死這樣的日子了!

    煩死這樣的爸,煩死這樣的哥,煩死了老是被他們壓迫被他們遷怒當出氣筒的日子了!

    周宇寧郁悶又心煩地翻了個身,又翻了回來,直挺挺地看著天花板。

    什么時候能逃離這個家就好了。

    他心里第一萬零一次又冒出這個瘋狂的想法。

    你啊你,他一下下戳著自己的小胸膛,你快點兒長大吧!

    長大了就可以擺脫他們,像鳥兒一樣插上翅膀,飛走了!

    飛到一個沒有人成天打他罵他的地方,交一群像班長那樣對他可好可好的好朋友,每天在一起快快樂樂地生活。

    就像綠山墻的安妮跟她的好朋友們那樣。

    像住進大觀園的湘云跟她的好姐妹們那樣。

    那可就太好了吖!

    對了,他跟班長現(xiàn)在不只是好朋友了叭?他是以后要當班長老婆的人吶!

    放在古代,就是定了娃娃親啦!

    他對這樁娃娃親還怪滿意的,他可不要像簡愛那樣,喜歡上那什么羅切斯特先生,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有什么好!

    他只喜歡像班長這樣,從來不對他亂發(fā)脾氣,真的對他超好超好的人。

    班長比范妮的二表哥埃德蒙還要好呢,比他好上十倍!

    想到班長,周宇寧又開心起來了,快活地翻了個身。

    他爭取長大以后一定要當上班長的老婆!

    感覺會比當班長一輩子的好朋友更幸福,因為很多好朋友長大了會分開、不一定能一直在一起,但老公跟老婆能一直一直在一起的,每天都在一起,哈哈!

    又幾場齁冷齁冷的東北風過后,冬天就來了,周宇寧他們的小縣城很快迎來了今冬的第一場雪。

    紛紛揚揚的雪花下個不停,下得地面的雪有那么老厚,樂壞了他們這群一下雪就興奮無比的小孩子。

    周宇寧宣布,他新的快樂來了,那就是課間玩雪打雪仗!

    他可太喜歡下雪了,下了雪就能課間廝瘋打雪仗,雪化了還能打出溜滑!

    等再冷一冷,等河面上的冰凍得結結實實的了,還能在他家附近那條大河的冰面上抽陀螺玩兒!

    哪天趁他爸不在家,再把家里的爬犁悄悄地偷出來,跟班長馮卓他們去雪地里頭拉爬犁玩兒!這可太快樂了,想想就開心!

    一場又一場雪的到來,讓周宇寧很快又樂成了一只沒心沒肺的傻狍子,一心只琢磨著每天都怎么玩兒。

    天一冷,一下雪,班上一部分同學就又開始了紛紛帶飯盒的日子。

    這是又一樁讓周宇寧興奮開心的事情!

    中午飯在學校吃,就不用每天中午學校和家來回地跑了,一下子多出來大把玩兒的時間!

    中午在教室里吃完飯,屋子里歇一歇,跟同學們玩?zhèn)旮旯哈啥的,然后就能跑出去操場上玩啦。

    而且,周宇寧超級喜歡帶飯盒這件事。

    飯菜裝在小小的鋁飯盒里,吃起來好像就格外地香!

    帶飯盒到學校吃,比在家里吃香多了,他超喜歡帶飯盒!

    尤其一到上午第四節(jié)課的時候,老師就會把他們的鋁飯盒放到教室的爐子上去熱,很快教室里就都是香噴噴的飯香!

    饞得人啊,那簡直要口水橫流!課也沒心思聽了呢!

    每天臨中午的盒飯香絕對是冬日里的另一大快樂!

    就這樣,周宇寧開始了歡呼雀躍天天帶飯盒上學的日子。

    惹得他媽媽直笑話他,不就是帶了個飯盒上學,好像揣了個大寶貝在身上似的,這個喜氣洋洋!

    周宇寧一挺被里三層外三層還有大厚棉襖包裹得圓乎乎的小胸膛,可不就是大寶貝嘛!

    然后就蹦蹦跳跳地揣著他的大寶貝鋁飯盒,一路踩著厚厚的雪地,歡天喜地地上學去了。

    因為揣了寶貝飯盒,周宇寧上學的日子里開始多了一份大大的期待。上著第一節(jié)課盼著第二節(jié),第二節(jié)盼著第三節(jié),第三節(jié)盼著第四節(jié)!

    從老師把他的鋁飯盒放到爐子上那一刻開始,他就巴巴地盼著他的飯熟,隔一會兒瞅兩眼,隔一會兒再瞅兩眼,吸著鼻子聞味兒,眼巴巴地盼著打午休鈴,好趕緊吃上他熱乎乎香噴噴的飯!

    午休鈴一響,戴上暖手捂把自己飯盒一路飛跑著捧到課桌上之后!開寶的時間就到啦!周宇寧盼了又盼的幸福時光就來啦!

    但歡喜了沒兩天,大概因為今年冬天特別冷的緣故,還老是下雪,一場接一場的下個沒完,班上帶鋁飯盒中午不回家吃飯的同學一下子多了起來,比去年多多了。

    鋁飯盒一多,班級教室里的爐子可就熱不下了,熱飯盒的地點就統(tǒng)一轉移去了學校的鍋爐房,由班主任每天指派班上幾名男同學,用個大鋁筐抬過去熱,熱好了中午再抬回來。

    這下,上上午第四節(jié)課的老師們集體松了一口氣,不用再為爐子上的飯菜香氣勾引得學生們總是心猿意馬、沒法專心聽講而煩惱了,但周宇寧巴巴等著聞飯香的樂趣就從此戛然而止了。

    不過這倒并未影響他中午吃飯時的飽滿熱情。

    快樂只是延遲了一點而已嘛,有什么能阻擋干飯人的熱情嗎,沒有!

    這天中午下課鈴響,老師前腳剛走出教室,提前去鍋爐房提飯的幾名男同學后腳就把大鋁筐給抬回來了。早餓得饑腸轆轆的大家立馬蜂擁而至,腦袋擠著腦袋七手八腳的找自己的鋁飯盒,好像一群嗷嗷叫著爭食的小雞小鴨子喔!

    周宇寧從亂紛紛的鴨群里好不容易擠出來,隔著棉手捂抱著自己噴噴香的飯盒迫不及待地回到座位上。

    開寶時間到!

    第45章 第 45 章 班長在養(yǎng)小媳婦兒!……

    呼!周宇寧一把打開鋁飯盒盒蓋, 一股濃濃的飯菜香就裹著水霧熱氣朝他撲面而來!

    雖然媽媽給他飯盒里裝的,依然只有炒雞蛋這一樣菜,早上媽媽忙, 連蘿卜條咸菜也忘了裝, 但架不住它香啊!

    擱爐子上一熱,就是香噴噴,啥菜都變得香噴噴!

    “開動!”周宇寧興奮地揮舞起勺子,一勺接一勺地朝嘴里舀米飯和炒雞蛋。

    看他吃得這香,坐他旁邊兒吃著三層大豪華保溫飯盒里面飯菜的程硯初, 都忍不住被饞得一個勁兒朝他鋁飯盒里瞟。

    不是他嘴饞, 都怪那鋁飯盒擱爐子上一熱, 聞著是真香啊!

    比他的保溫飯盒香多了, 那香味兒直往鼻子里鉆!

    “班長你是不是饞炒雞蛋了?”說著, 周宇寧一勺子挖了一大塊兒炒雞蛋,賊大方地空投到了程硯初保溫飯盒的裝菜小盤里。

    完了還忍不住羨慕地多看了一眼那兩個精致的裝菜小盤。

    他覺得班長這個三層的大保溫飯盒,好像那個電視劇里演的好幾層的食盒哦,每一層端出來都有一兩樣菜, 一層接一層地端出來, 菜一樣又一樣的,就特別驚喜紛呈的感覺,好像在吃超豐盛超豐盛的大餐喔!

    “嗯!”程硯初也不扭捏,干脆利落承認他就是饞了,然后反手就兩大勺子菜舀到了周宇寧的鋁飯盒里。

    周宇寧跟飯盒里多出來的土豆燉雞塊、燒豆角兩樣大菜大眼瞪大眼好幾秒,才直著脖子叫道:“班長,你虧啦!”

    “一勺炒雞蛋,換你這兩大勺的雞肉跟豆角,你虧啦!”

    “不虧不虧。”程硯初邊吃著讓他垂涎已久的炒雞蛋邊忙里偷閑說, “你這個香!”

    看周宇寧那頭的雞塊跟燒豆角吃完,他還緊著又舀了兩大勺過去,一個勁兒招呼周宇寧多吃多吃!

    一勺炒雞蛋換這么多!

    周宇寧對他這個人傻大方硬菜多的飯搭子班長簡直都服氣了。

    然后第二天上學他就發(fā)現(xiàn),班長那個讓全班同學艷羨不已的三層超豪華高檔保溫飯盒不見了,班長他今天也帶了個鋁飯盒來!

    “我老聞著你飯盒里的香。”程硯初笑瞇瞇地跟周宇寧說,“所以我也換了個鋁飯盒!”

    然后他這個鋁飯盒哦不得了,一個有周宇寧的兩個大!

    周宇寧都驚呆了。

    雖然他的鋁飯盒是挺小的,但班長這個也太大了叭!

    一下就躋身為全班鋁飯盒中最大的鋁飯盒!

    這得裝多少菜?這能裝下老鼻子菜了!

    果然壕還是班長壕!馮卓啪地豎起大拇指對班長五體投地。

    午休鈴一響,周宇寧和程硯初都拿好自己的鋁飯盒,迅速肩并肩坐到了一起。

    周宇寧今天飯盒里的菜還是炒雞蛋,不過多了他媽媽腌的蘿卜條咸菜。

    程硯初今天鋁飯盒里也有炒雞蛋。

    不過程硯初又把他的菜投送給周宇寧好多。

    周宇寧看著舀到他飯盒里誘得人食指大動的香煎雞排和紅燒魚,忍著饞得不要不要的口水,堅決拒絕班長的投喂,“你今天也有炒雞蛋,我沒什么可給你的了,班長你不要再投喂我菜了!”

    班長的菜都這么好,老是這樣占班長的便宜,讓他感覺自己的良心都在爐子上架火烤呢。

    雖然他要爭取以后當上班長的老婆,那不眼下還沒長大還沒當上呢嗎,哪能這樣心安得地吃班長喝班長的呢?

    這樣豈不是像法制節(jié)目里的感情騙子,拿著“我以后是你老婆”當胡蘿卜,吊著人蹭吃蹭喝吶!

    “我又吃不完這么多,你幫我吃嘛。”程硯初所當然地說。

    “你的蘿卜咸菜看著很好吃的樣子。”程硯初舀了一勺子蘿卜咸菜過去,吃了一口兩眼一亮大點其頭,“好吃!”

    把周宇寧都逗笑了。

    接著第三天,周宇寧的小鋁飯盒里還是只有炒雞蛋和蘿卜咸菜,程硯初的豪華大鋁飯盒里則一如既往的豐盛——今天是裝得滿滿當當?shù)男〕磁H狻⒄◣~和菠菜。

    周宇寧這回多了個心眼兒,悄悄朝班長飯盒里多看了兩眼,這一看就發(fā)現(xiàn),班長帶的這完全是兩個人的量啊!

    嚇得周宇寧砰一下蓋上了自己的鋁飯盒,先發(fā)制人拒絕:“班長你今天不要再給我菜啦!”

    但是,拒絕無效。

    “這么多我吃不完,你要不幫我吃,全都得丟掉!”

    程硯初趁他不備,一把搶過了他的飯盒,一邊揮舞著勺子把小炒牛肉、炸帶魚和菠菜各樣都撥出快一半兒風馳電掣地空投到他飯盒里,一邊義正言辭地說。

    “可是我老這樣占你便宜,也太壞了!”

    “什么占便宜,是我吃不完,讓你幫我消滅掉,是你幫我的忙。”

    “什么嘛!”就算周宇寧再傻再好忽悠,也不可能不明白班長他是故意騙著自己吃他的好菜。

    “班長我真的不能要!”

    周宇寧要把他的好菜還回去,程硯初拒不接收。

    “班長……”周宇寧無法兒,苦著小臉跟他打商量,“你下回讓你春姨少做點兒嘛!”

    “這我可辦不到。”程硯初一臉“我也拿她沒辦法”的老神在在,“春姨做菜一做就做多,讓她少做那是不可能的。”

    “又說我正是長身體的年齡呢,就該多吃!我哪天少吃一點兒她都會大受打擊,說我是不愛吃她做的菜了,你說我能有什么法子?”

    “你多吃點兒牛肉,牛肉對身體好,多吃牛肉長得高。”程硯初又跟他說,“菠菜也多吃點兒,補鐵的。”

    又舀走一勺子他的蘿卜咸菜,“我也吃了你的咸菜嘛,你快吃!不吃我要生氣啦。”

    你以后都是我老婆了,怎么可以不多吃?

    老公投喂老婆,天經(jīng)地義。

    雖然是未來的老婆,那又怎么了,現(xiàn)在都可以貸款買房呢,他的老婆當然也可以預支未來老婆的專屬福利,吃他一點飯這是現(xiàn)階段他能提供給老婆最最基本的了,這還值得拿出來一說?

    要是連飯都不給吃,他算什么合格的老公?未來的。

    可惜這些跟周宇寧講不通,周宇寧說這跟貸款買房不同,這叫寅吃卯糧,而且名不正言不順,好比娃娃親老婆從小跑去未來老公家蹭吃蹭喝,這怎么行!

    哎,程硯初吃一口菜看一眼周宇寧,他的未來老婆哪哪兒都好,就是道德感太強,執(zhí)拗得很。

    那又能怎么辦呢,拗不過就不拗了唄,用其他借口令他就范,比如威脅說自己要生氣啦,果然奏效!

    這招果然拿捏住了周宇寧的七寸,他只能埋頭乖乖干飯,下一秒就情不自禁露出被一整個兒驚喜住的表情,好像被投喂歡實了的小饕餮——啊啊啊好好吃啊!班長的小炒牛肉也太好吃了叭!

    好吃得他簡直要眼淚汪汪了!

    接著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周宇寧的小鋁飯盒里還是可憐巴巴的只有炒雞蛋或者炒大豆腐、土豆絲土豆片之類的很單調的一樣菜,程硯初的豪華大鋁飯盒里,則是變著花樣的扒雞、炸雞排、土豆燉雞、可樂雞翅、香辣雞塊,紅燒魚、煎帶魚、糖醋魚、香辣魚,油燜大蝦、香辣蝦,小炒牛肉、醬牛肉、木耳炒牛肉……

    連蔬菜類都是燒豆角、燒茄子、菠菜、青菜、西蘭花、西蘭花炒胡蘿卜、柿子炒雞蛋、韭菜炒雞蛋、木耳炒雞蛋等等輪番換著來,葷菜素菜一周五天都不帶重樣的,營養(yǎng)均衡又美味,香飄十里!

    惹得別的同學也怪饞的,眼巴巴地瞧著,可惜班長不給別人,只給周宇寧。

    有同學就拉長了音起哄說“班長在養(yǎng)小媳婦兒!”

    周宇寧更加心虛,心內狂喊“未來的未來的,現(xiàn)在還不是吶!”

    蒼了個天吶,他個區(qū)區(qū)未來的老婆,現(xiàn)在就被大家看到頓頓吃未來老公的飯吶!

    他只能紅著臉推拒班長的投喂,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程硯初總是有法子讓周宇寧最后只能乖乖接受他的投喂。

    要么說太多了吃不完,要么說這個我不愛吃給你吃,要么說就饞他的腌蘿卜條大豆腐!要么就是說“那我去你家小賣店的時候,還吃你的瓜子跟橘子了呢!”

    班長最近晚上一有空,就愛往他家小賣店跑,跟他一塊兒坐炕上看電視聽大人們閑嘮嗑,周宇寧當然歡喜極了。

    “瓜子橘子加起來才多少錢,哪比得上你那些可樂雞翅香辣蝦糖醋魚嘛!”

    吃得他都心發(fā)慌,這得多少瓜子橘子才還得起啊!

    又不敢跟他媽媽說,他媽只知道班長投喂他巧克力開心果旺仔牛奶那些,就可勁兒地拿瓜子橘子來招待班長呢,要是知道他還吃了班長那么多大魚大肉的硬菜,他媽會干脆一刀把他嘎了。

    “東西不是拿多少錢來衡量的,貴的未必就一定好吃,也未必愛吃,得按愛不愛吃來算。”

    程硯初一本正經(jīng)地說:“雞翅蝦啊糖醋魚那些,我天天吃早就吃膩了,真不愛吃。我就愛吃你媽腌的蘿卜條,還有炒黃瓜條土豆干、炒大豆腐、土豆絲,你媽做菜咋那么香呢,春姨做不出來這味兒!”

    “你愛吃春姨做的那些,我不愛吃,你正好幫我多消滅一些。我呢愛吃你媽媽做的,正好換換口味,咱倆這叫互幫互助,各取所需。”程硯初一臉“我說認真的”。

    “而且看你吃得香,我就開心,飯也能跟著多吃幾口,你說你是不是貢獻老大了?看你吃得香,我下飯!”

    周宇寧:……

    他說得好像也對誒!是這么個兒!

    他媽媽腌的蘿卜條確實超好吃的,親戚們都愛吃,說都腌不出他媽媽腌的這個味兒,比飯店里的蘿卜條還好吃呢!他姨啊舅舅們啊,每年來他家的時候,都要管他媽要好些腌現(xiàn)成的蘿卜條帶回去。

    有回他大舅家的大表姐忽然想這一口了,大老遠的現(xiàn)開著車跑他家來一趟!別的不要,就要腌的蘿卜條!把他媽媽笑得,說就為這一口都不值當你們那油錢!哪回再饞了就說一聲,我給你送一壇子去!

    他媽做菜也確實好吃,就是平時賣店忙老對付,一樣菜上頓下頓地連著吃,不把人吃膩了不罷休,但必須得承認,他媽做菜手藝還是很好的。他表姐們逢年過節(jié)來串門的時候,什么雞啊魚啊都懶得多動筷子,就愛吃他媽炒的土豆絲炒黃瓜條酸菜粉條啥的,就著一碗土豆絲能吃兩碗飯!

    尤其炒黃瓜條,她們都愛吃,這個黃瓜條可不是炒黃瓜,是秋天的時候把黃瓜條曬在院子里,裹上那個草灰,曬。曬成的干干的黃瓜條,就跟腌的酸菜蘿卜條似的,一整個冬天都能吃。

    沒菜了就拿黃瓜條出來,跟那個曬干的土豆干一炒,巨香!還有嚼頭,當下酒菜也超美的,他家親戚們都愛吃。

    像舅舅們他們住城里樓房,哪有院子曬這個,也沒那么大工夫來曬。

    周宇寧覺得,表姐們也好,班長也好,他們饞蘿卜條黃瓜條這一口,就跟賈母還有賈府里的眾人都饞劉姥姥從鄉(xiāng)下帶來的那些挖的野菜、曬的野菜干子野意兒,是一樣的,大魚大肉的吃膩了,沒吃過這些,圖個鮮兒,才覺得異常好吃吶。

    像他自己就跟劉姥姥似的,腌蘿卜條炒黃瓜條酸菜啥的早吃膩了,倒是想像舅舅家像班長家那樣成天吃大魚大肉吶,就是吃不起。

    想到這兒,周宇寧忽然想起一樣好吃的,跟班長說:“對了,我媽媽還有一樣拿手吃的,也是饞得我表姐姐夫們專門開車過來吃呢!”

    “是啥?”程硯初忙問。

    “菜包飯!”

    “我媽包的菜包飯也是一絕,”周宇寧兩眼亮晶晶很是自豪地說,“菜包飯好不好吃關鍵在于醬,我媽用的醬是自家大缸里腌的醬,特香!這一手手藝是跟我姥姥學的,一般人都學不會,我二姨就死活都沒學會。所以我媽包的菜包飯,比外面賣的都好吃!”

    幾句話把程硯初的饞蟲立馬勾起來了。

    “不過這個不適合帶飯盒里,哪天你來我家,讓我媽現(xiàn)包給你吃!保管你吃了之后,外面賣的菜包飯你都不想吃啦!”

    “好哇好哇!”程硯初一口就跟他定下了去未來丈母娘家吃菜包飯的約定。

    第46章 第 46 章 你比他強遠了,十個他拍……

    程硯初最近晚上一有空, 就往周宇寧家賣店跑。

    今天晚上他又來了。

    “班長!你今天過來得早啊!”周宇寧一看到他進屋就樂得喜笑顏開。

    一看炕上沒人,程硯初隨口問:“他們大人們還沒來呢?”

    “沒呢,《新聞聯(lián)播》還沒播完呢, 他們得開播電視劇的時候來吶。”

    “哦哦。我今天琴練完了, 其他功課也都提前做完了,就提前過來啦。”程硯初也一臉高興地說。

    早過來一會兒,就能多待上一會兒,不然來晚了,又得趕在他爸媽九十點鐘回家前就得回去, 那就待不了多長時間了。

    “快上炕!上炕熱乎熱乎!”周宇寧媽媽熱情招呼程硯初上炕。

    “不用阿姨, ”程硯初馬上朝著周媽媽笑道, “這炕熱乎, 我坐邊兒上就行。”

    “哎呀甭客氣!你趕緊脫了鞋上炕暖和暖和, 一會兒他們人都上來了,想上炕都沒你的地兒啦!”

    那倒也是,程硯初就依言脫鞋上炕了,學著大人們那樣朝炕上盤腿一坐, 引得周宇寧撲哧一樂。

    “你倆屋里坐著, ”周媽媽朝周宇寧說,“我去你二姨家看一眼。”

    他二姨病了在家打吊瓶呢。

    “嗯嗯!”周宇寧乖巧點頭。

    他媽媽前腳出門,后腳就進來一對長得白白凈凈的兄妹倆買東西,說要租碟,周宇寧跳下炕,就小跑著去柜臺后面拿碟片了。

    程硯初坐在炕上,身子朝著電視,眼睛卻時不時看向周宇寧這邊兒,饒有興致地看著周宇寧這個小大人兒如何賣貨。

    周宇寧把一堆碟片都捧出來, 放在柜臺上供那兄妹倆挑。

    結果在一堆碟片里挑來挑去好半天,那個高個子當哥的皺著眉愣是沒一個中意的。

    “我就說他家片子老,沒好看的,你不聽,”那哥把碟片扔回柜臺上,“去街里錄像店租吧!”

    “好吧,那買幾個雪糕回去。”妹妹說。兄妹倆就去冰柜前挑雪糕。

    挑了幾個,周宇寧正要幫他們拿,“不用你拿,我自己拿!”那高個子哥一把揮開了周宇寧的手,扒拉著朝底下翻騰了一陣兒,拿了幾個雪糕出來。

    給錢的時候,程硯初看到周宇寧攤開手掌,手心向上地正要去接錢,那高個子哥卻一皺眉,舍近求遠,把幾個鋼镚朝冰柜上一扔!

    鋼镚砸在冰柜上發(fā)出脆響,咕嚕嚕轉著眼看著就要掉冰柜背后跟墻的縫隙里面去!急得周宇寧連忙張著手撲過去抓鋼镚!

    程硯初也飛快下地幫他一起抓,緊急時刻也顧不上別的了,只來得及扭頭瞪了那高個子哥一眼。

    那高個子哥渾沒覺得自己哪兒做錯,抬著下巴就倨傲地走了。

    等兩人總算把鋼镚都驚而又險地攔了下來,數(shù)了數(shù)一個不少之后,這才有工夫說話。

    “他腦子是讓驢踢過嗎?”程硯初沒好氣地又朝門那邊兒看了一眼,“干這缺筋的事兒!”

    都攤開手來接錢了,他往冰柜上扔!

    怕別人手臟到他咋地?

    還是鋼镚!

    要不是他倆攔截得及時,那鋼镚一骨碌掉進冰柜后縫隙里面去,再要往出夠可就要費老鼻子勁了。

    沒讓驢踢過,干不出這損人不利己的事兒。

    “在那邊兒挑碟子也是,挑挑揀揀好半天,完了一個也不租,逗誰玩呢?”

    沒見過男的買東西這么挑挑揀揀墨墨跡跡的。

    挑完也不知道把東西隨手歸位,人家盒子里一格一格碼得整整齊齊的,就是去街里音像店挑碟片也都是隨手歸位啊,沒見過像他這樣左一個右一個天女散花扔得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害得人要額外花工夫。

    墨跡還事兒逼,程硯初可以說對那個高個子哥十分看不慣了,頓時后悔自己沒有早出聲。

    要是知道他還有扔鋼镚這波騷操作,他挑挑揀揀亂扔碟片那會兒,自己就不該忍著,就該刺他幾句。

    “他是挺煩的。”周宇寧笑笑,“他這個人就是有些傲,從來都是拿下巴殼兒看人的。”

    這對兄妹是北頭李奶奶家的孫子孫女,家住市里,哥哥上初中妹妹在實驗小學,周末和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才來他們奶奶家。

    兩兄妹都長得好看,又生得白白凈凈的,往他們村里一出現(xiàn),是非常惹眼的存在。

    不過他們從來不跟他們村里的小孩兒玩,尤其那個高個子傲慢哥,連話也不跟他們說一句,看到他們就皺眉。

    “他瞧不起我們這些農村小孩兒。”周宇寧說。

    也不單是瞧不起他、生怕被他臟到似的,那傲慢哥是一視同仁無差別地瞧不起他們所有農村小孩兒。

    農村小孩兒長得都黑黑的嘛,又天天在村里頭瘋跑瘋玩,曬得更黑了,不像他們市里住樓房的從小就長得白,那皮膚白里透粉粉嫩嫩的,農村小孩兒跟他們一比就是黑炭。

    就覺得農村小孩兒都埋了八汰的,在他們眼里都是臟兮兮的土包子。

    “你才不是土包子。”幫他一起碟片的程硯初抬眼看著他說,“你比他強遠了,十個他拍馬也追不上。”

    “嘿嘿嘿,”周宇寧一張小臉頓時笑開了花兒,點了點腦袋,“嗯!”

    “就是覺得小賣店的顧客,難纏得多。”程硯初說。

    應了那句話,廟小妖風大,像他家大超市,反而沒這些難纏的人,基本都挑了就買,買了就走。

    像挑東西,換了他家超市,可沒人陪著他們在那兒干耗工夫、跟前跟后地費勁收拾。

    顧客基本也自覺,都知道把東西隨手歸位,跟去音像店書店什么的也會自覺歸位一樣。

    “可能是進了大超市,就自動知道守規(guī)矩。”周宇寧想了想,說,“小賣店就不一樣了,顧客早習慣了我們守著伺候他們。要是叫人家隨手歸位,比如碟片,叫他們自己放回去,有些人還不樂意的,就陰陽怪氣說老板今兒可真懶啊,東西還讓我們自己放回去,誰有那閑工夫給你放東西!”

    “然后下回就不來了,就往街里市里的賣店和超市去了,反正賣店超市多的是,你不樂意伺候,人家就去別家了。”

    “遇上脾氣不好的,就來火了,就罵罵咧咧說你服務態(tài)度不好什么的。”都整得他哭笑不得,真就是顧客是上帝,啥都能扯上服務態(tài)度。

    反正城鄉(xiāng)結合處這片兒的顧客,習慣了你把他當大爺圍著他伺候著,等人走了再一通收拾。而不是像大超市那樣,進門一切自取,反而顧客都顯得守規(guī)矩好說話。

    這么一想,開小賣店跟開大超市的,還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這些都不算什么,”周宇寧“小事一樁”地一擺手,“那來故意找茬兒的,才是真的難纏。”

    說話間,又有幾個隔壁臺球廳的過來買面包香腸飲料還有煙啥的,周宇寧就一邊兒賣貨,一邊兒跟程硯初說起先前幾年他家剛開賣店那會兒,有不少這一片兒的潑皮無賴,隔三差五地就來訛東西賒賬、砸場子鬧事兒什么的。

    賣店的前一家干不下去,就是被那些潑皮無賴鬧得。

    “他們說賒賬,其實就是白吃白拿,八百年都不帶還的。還專門賒貴的東西,比如煙酒啊,一般的還看不上呢,張口就是賊貴的好煙好酒。”

    “還有拿著剛買的面包香腸、剛打好的白酒,扭頭就來跟你說,這面包香腸過期了,這酒壞了,把他吃壞肚子了,要上醫(yī)院,逼著讓你賠醫(yī)藥費,不賠就不罷休。”

    “還有趁亂來使坑人的,這種多是生面孔,你根本不知道他是地痞流氓,幾個人一伙跟做局似的擾亂你,都是五十一百的大票,不小心收了一張就多少天全白干,把我媽哭得呢。”

    “還有干脆裝醉來耍酒瘋的呢,手里攥著酒瓶子進來就一通砸!你不讓他訛錢訛東西,他就鬧得把人都嚇走,不讓你開門營業(yè)!”

    他家開賣店最初那一年啊,那些地痞流氓沒少上門來打砸訛詐,一見勢頭不對,他媽就趕他進里屋躲著。

    他躲在里屋,聽著外屋的動靜,都嚇得渾身亂顫,現(xiàn)在回想起來都還心有余悸。

    臺球廳買煙的倆人聽說,也嘖嘖了兩聲:“那幾年這一片兒的流氓就是這么橫這么亂!”

    程硯初一把握住了周宇寧的手,小臉也繃得神情嚴肅,“那遇到這種人,你爸媽怎么辦的?”

    “也沒什么好辦法,遇到能剛一波的,我爸就跟他們剛一下。”

    他爸的暴脾氣只要不用在對付老婆孩子,在這種時候還是有點用處的,又在部隊里當過兵有身手,關鍵時刻能唬人。

    “加上我媽在旁邊哥長哥短地說好話打圓場,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紅臉,有些人也就就坡下驢了,這么剛柔并濟地一來,就能把事兒差不多混過去了。”

    “剛不過的,就只能忍氣吞聲,舍了小財保平安了。”

    “后來第二年開始全國嚴打,這一片兒成些氣候的地痞流氓都被打沒了,這才好多了。”

    程硯初情不自禁地也跟著松了一口氣。

    真是沒想到,這村里的小賣店還真不好開啊。

    “然后可有意思了,賣店的前一家老板,那伯伯,”周宇寧小聲跟班長說,“還跑來跟我爸媽說,說我爸媽運氣真好,趕上了嚴打,要是他趕上嚴打,當初就不用關門了。就可眼氣我家了,背后沒少使壞呢。”

    “他都怎么使壞?”

    “造謠傳謠,說我家賣過期東西,說把人吃壞肚子的事兒是真事兒,還鼓動別人來我家賣店賒賬,可多可多了。”周宇寧咬了咬牙,“一肚子壞水。”

    “說起賒賬要賬、對付那幫老賴的事兒,那都夠寫成好幾臺小品的!”

    “說說,說說!”程硯初最愛聽他講故事了。

    周宇寧就眉飛色舞地跟他講了起來。

    村里是人情社會嘛,大家都是街坊鄰居,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來他家賣店扯各種由賒賬的人一直多如牛毛。

    光靠面子情來賒賬的,就數(shù)不過來。他爸媽在要賬這塊兒遇到的糟心事兒,那簡直比毛毛雨還多。

    跟地痞流氓來賒賬就是白吃白拿不同,村里人來賒賬,確實有一時手頭緊或者忘了帶錢等等原因,多數(shù)人賒賬倒不是為了存心不還,不至于像地痞流氓那樣無恥無賴。

    “但漸漸的賒賬的多了,有些人可能覺得,這是條生財之道。”

    可能指著靠賒賬來發(fā)家致富,就咬定了青山欠賬不還,臉皮比城墻還厚,戳都戳不動。還特雞賊,花花腸子九曲十八彎的,跟你上演十八班路數(shù)。

    然后周宇寧就抑揚頓挫地給班長大講特講了一通,他爸媽是如何跟那些沒皮沒臉又雞賊的老賴,你來我往斗智斗勇軟硬兼施雞飛狗跳鬧劇一般的艱辛追賬史的,聽得程硯初哭笑不得。

    “我家賣店從去年起,終于把‘概不賒賬’四個字貼出去了,不然這個也講人情要賒賬、那個也講人情要賒賬,打一斤白酒要賒賬、買半只烤雞買一盒煙也要賒賬,賒完又不還,成天追著要賬人家還翻臉,都不夠鬧心的。”

    為從根本上杜絕那些欠賬不還的老賴,他家賣店去年起終于痛定思痛,“不講人情鐵面無私”地貼出了“概不賒賬”四個大字。

    然后在堅持不動搖地貫徹這個方針下,終于拔除了這個賒賬的毒瘤,絕了此糟心事兒。

    程硯初忍不住要鼓掌叫好,大快人心啊。

    “可惜舊的煩惱去了,新的煩惱還在不斷增加。”周宇寧坐炕上朝窗外一努嘴兒,“馬路對面那家新開的賣店,卯著勁兒地跟我家搞惡性競爭打擂臺呢!”

    天天搞優(yōu)惠,啥啥都賣的比他家便宜一毛兩毛的,比如大腳板雪糕,市場統(tǒng)一價一塊,全市都賣一塊,她家就賣八毛。

    有些東西她家甚至進價多少錢就賣多少錢,拼著不掙錢也要搞事兒,就指望著把他家干滅火,她家好壟斷這片兒一家獨大。

    “簡直陰險。”周宇寧氣道。

    更陰險的是,還背后下黑手使壞,舉報他家啥啥煙沒有許可證就賣,還有啥啥東西存在質量問題,把什么工商局煙草局的都給整來了。

    他家身正不怕影子斜,一概營業(yè)許可證什么的都合法合規(guī),賣的東西也沒有任何問題,這才沒被那些工商局煙草局的為難。

    但一頓口舌官司總歸是免不了的,白耽誤半天工夫賠著笑臉伺候祖宗似的由著人家一通檢查,末了還得孝敬人家?guī)缀泻脽熒兜摹?br />
    “這就叫害不了你,也惡心惡心你。”

    對面那家攪屎棍簡直壞透了。

    可氣的是,有些貪便宜短視的村里人還一窩蜂地跑去捧對面臭腳呢。

    平時跟他家講人情的時候那個說親道熱的,人家便宜個一毛兩毛的就立馬倒戈了,嘴巴里說得天花亂墜的人情都通通消失不見了。

    豈不知真要把他家擠兌倒了,對面那心術不正的攪屎棍不知會怎么宰村里那些冤大頭呢。

    但他們當然不關心這個,更不關心對面是不是不講武德玩下三濫,那跟他們又有什么關系呢?反正又害不到他們身上,有些人樂得看熱鬧呢。

    除了一些老主顧還堅定不移地來光顧周宇寧他家,其余人是誰家便宜就買誰家。

    也是因為有這么一家不懷好意的強勁對手,就在馬路對面虎視眈眈著呢,他家才要加倍地對老顧客殷勤熱情,差不多的都包容了,還得想法子吸引新顧客。

    “你家賣店門口擺出去的小黑板,”程硯初會意,“就是用來吸引顧客的吧?”

    每日進了什么新貨什么價格,還有以新帶舊的組合優(yōu)惠價、買指定商品送橡皮擦作業(yè)本鑰匙扣等等銷售策略,上面都用彩色粉筆寫得清清楚楚呢,還畫了可可愛愛的卡通配圖,新穎醒目,非常吸引人的眼球。

    “是呀!都是我寫我畫我設計的呢,怎么樣?”周宇寧驕傲地挺起小胸膛,一臉快來夸我呀。

    “很棒!”程硯初朝他豎起大拇指,“比對面那家的小黑板強遠了,他家一看就是抄你家的,寫的畫的亂七八糟就算了,還就知道打價格戰(zhàn)。”

    “就是呀。靠打價格戰(zhàn)被他家牽著鼻子走可不行,”周宇寧搖頭晃腦道,“那是掉進了圈套了。”

    “所以你家屢進新貨出奇制勝,并且開發(fā)其他銷售策略,打對方一個出其不意,搶占先機。”程硯初點著頭贊道。

    “沒錯沒錯!對了,跟你說個好玩兒的,他家的壞心眼兒還不只是對同行使壞呢!”

    說到這兒周宇寧噗嗤一樂,一臉憋不住笑的樣子。

    第47章 第 47 章 就像風陵渡口那間客棧,……

    周宇寧一臉憋不住笑, “他家竟然把抽獎的獎品,都提前挖走了!去他家抽獎的,別說死活都抽不中頭等獎那個手柄游戲機了, 有不信邪豪擲好幾塊錢一個人把抽獎盤一抽到底的, 結果你猜怎么著?”

    “別說頭等獎了,他連個三等獎都沒抽到,整個抽獎盤里一個獎都沒有,全是謝謝惠顧!你說好笑不好笑!”

    程硯初也跟著笑起來,“他家這樣下去, 口碑信譽完蛋只是時間問題。”

    靠偷.奸耍滑陰謀詭計使壞下絆子來做生意, 可做不長遠。

    別人貪小便宜只是一時的, 可沒人是傻子。

    說起對面抄他家的宣傳板, 程硯初想起一事, “那個傲慢男的妹妹,我見過她一次。”

    “哦?”周宇寧奇了,“你在哪里見過她?”

    “上次去一班觀摩他們班的班會,她是請的外援, 在他們班彈電子琴來著。”

    程硯初就把一班班會借鑒了他們班五一班會那次, 彈琴加畫畫加剪紙捏橡皮泥的節(jié)目形式的事兒,跟周宇寧說了。

    “好哇!”周宇寧氣道,“他們班又抄咱們的!”

    “等等,班會還能請外援的嗎?”只聽說過球賽有外援,班會還能請外援的?

    “他們一班弄了個彈電子琴加吹笛子,據(jù)說她是那吹笛子女生家的親戚,可能就算外援又不算外援吧。”

    “還帶這樣兒的?!”

    周宇寧又問:“那她琴彈得好嗎?”

    “肯定沒有班長你彈得好!”不等回答他自己馬上道,“我不用聽都知道,班長你彈的琴是最好的!”

    程硯初就笑了, 耳朵尖兒紅紅的。

    黃金檔電視劇《兒女英雄傳》要開播的時候,小賣店每晚準時來打卡的常客們果然陸陸續(xù)續(xù)地都來齊了。

    程硯初來了這幾次,早跟他們混得臉熟了,進屋第一個脫鞋上炕占據(jù)C位盤腿一坐的,必然是王奶奶,這幫大人叫她王老婆子的。

    她兒女孫子孫女的都住在市里,自己一個人住在郊區(qū)這邊兒的老房子里,經(jīng)常來周宇寧他家賣店閑坐,跟周媽媽閑聊天的。

    晚上這王奶奶更是天天往他家賣店跑,一個人在家看電視多沒意思啊,來這兒人多熱鬧。

    接著前后腳進門的就是衛(wèi)生所打更的張叔,和開關廠打更的李叔。

    張叔一進來,看見他們倆小孩兒坐炕上吃橘子嗑瓜子呢,就賊自來熟地伸手抓了一把瓜子。

    “吃人家小孩兒的瓜子,你磕磣不磕磣!”李叔說他。

    “小張,”隨后進門的徐阿姨洪亮著嗓門喊他,“今兒也該你出回血,給咱們大家伙兒買回瓜子吃了吧!”

    徐阿姨,人稱徐破爛兒,是附近靠收破爛發(fā)家致富的大戶。

    “就是,趕緊稱一斤瓜子去!”李叔跟著起哄,推張叔。

    張叔抵賴了幾句,經(jīng)不住眾人臊皮他,只得磨磨蹭蹭地去稱了半斤瓜子。

    徐阿姨買了兩斤橘子,嘻嘻哈哈間,西邊兒糧食酒廠打更的陶大伯也來了,大家都坐炕上吃橘子嗑瓜子。

    李叔把掰下來的橘子皮都扔到了屋當中的爐子上,“嘿呀,就愛聞這烤橘子皮的味兒,給這屋里頭清新清新!”

    “回回他來回回烤橘子皮!”張叔就朝著周宇寧媽媽說,“嫂子你也讓他!他把你這屋里烤得都一股焦橘子味兒,還清新呢可拉倒吧!”

    “他家爐子小,要不我就揣倆地瓜來烤著吃了。”陶大伯砸吧砸吧嘴兒說。

    “你明兒就揣倆來,”李叔說,“爐蓋子上烤不熟,扔爐子里頭去,讓咱們也嘗嘗味兒!”

    “去你的,扔爐子里頭那還能吃?你當這是灶坑吶!”

    “劉姐咋還沒來啊?”有人問,“她家磨米廠現(xiàn)在又不開工,電視劇都演上了,咋還沒到位吶。”

    “下午人兒子兒媳帶著大孫子回來啦。”王老婆子坐炕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袋,“這不周六了嘛。人指定擱家逗大孫子玩吶,哪來的空陪咱們這些老梆子!”

    “呦,你們今兒人齊全啊,讓個地兒給我暖和暖和!”隔壁臺球廳的老板娘董姨也來了,進來就一屁股擠走了炕沿上的張叔。

    “你家生意可紅火啊!”張叔沒地兒坐,只能往后一靠靠柜臺上了,“天天白天晚上都不斷人兒,”他覷著董姨,“你還有空來這兒?”

    “抓個空偷個閑不行啊!”董姨不客氣地抓了一把瓜子,呸地一聲吐了個瓜子皮兒,“老張,你天天蹭別人的瓜子也不害臊哇,把你小摳得你就不能買一回!”

    “今兒老子買的!”張叔瞪著眼道,“你磕的是老子買的瓜子!”

    “哎呦不容易啊,”董姨嗑著瓜子瞅著他笑,“鐵公雞終于拔回毛了!”炕上的眾人又哈哈一陣樂。

    程硯初邊看著電視,邊聽著這幫大人插科打諢,覺得熱鬧又有趣。

    他最近一到晚上就往周宇寧家小賣店跑,來了就不樂意走,圖的就是他家賣店這熱鬧鬧的人氣兒,比他一個人待家里強多了。

    這熱乎氣兒就像他最近讀到的一句話——家人閑坐,燈火可親。

    這八個字一下就讓程硯初想起小時候在姥姥姥爺家的日子了,姥爺家人口多,還有舅舅表哥們吶,家里一屋子的人,常常說說笑笑打打鬧鬧的。

    就是看個電視也歡聲笑語的。

    哪像被接回爸媽家,一下子像住進了活死人墓。

    他很討厭晚上一個人呆在那個空空蕩蕩的房子里。

    要不是天天放學回來都有練琴、又練這個練那個的一堆任務拘著他,他根本不想呆在冷冷清清的家里。

    來周宇寧家小賣店就好了,一群人坐炕上熱熱鬧鬧的,屋子里肯定是沒他家暖和了,窗戶縫兒門縫兒四面兒都往里透著風。

    再有人進來買貨,開門關門進進出出,那棉氈門簾子掀開又放下放下又掀開的,那帶起的寒風是呼呼地往屋里頭刮,一陣風進,冷得人直縮脖子。

    要不是有這鋪熱炕,光靠地當中那個小爐子,那這屋子里怕是冷也要冷死了。

    但有這鋪熱炕嘛,有這一群人圍一塊兒嘻嘻哈哈說說笑笑的熱乎勁兒,就真挺好的。

    “我忽然想起風陵渡口了。”程硯初一扭臉湊近周宇寧跟他說,“你家小賣店,就像風陵渡口的那家客棧。”

    那家客棧是風雪夜里的一抹溫暖,好心的客棧老板收容了一客棧被風雪阻住渡不了河的行旅之人。人太多房間住不下,老板就在客棧大堂生了一把篝火,大家擠擠挨挨地圍坐在大堂里,圍著篝火邊取暖邊講神雕大俠,多么浪漫,又多么溫暖。

    就像雪夜的周宇寧家小賣店一樣有人情味兒。

    “是吧是吧!”周宇寧眼睛嗖一下就被點亮了,“我也一直這么覺得!”

    他當時看到風陵渡口那章的時候就超喜歡,就一下子被擊中了!尋思著那客棧,不就是他家小賣店冬天晚上時候的樣子嘛!

    “沒錯沒錯!”兩個小孩兒小聲嘰嘰喳喳的,為他倆再次找到心靈共鳴而興奮不已。

    沒一會兒又聽他們大人聊起黃大仙啊鬼打墻啥的那些東北秘聞了,程硯初和周宇寧兩個連電視都顧不上看了,支棱著耳朵眼睛晶晶亮地聽大人們胡侃。

    周宇寧膽兒小,是又害怕又忍不住好奇的巴巴地想聽。

    程硯初膽子比他大多了,睜圓了一雙眼睛聽得都入迷了。

    他可真是太愛聽這些了。

    這些老東北趣聞、精怪們的故事,跟看過的武俠劇武俠小說、聽過的武俠評書,都不一樣。

    忒吸引人了。

    大人們講得也有意思,快趕上聽評書了。

    一時講到有些嚇人處,周宇寧噌一下把臉埋進了班長肩膀,兩只手也一把抱住了班長胳膊,跟樹袋熊似的藏他身后瑟瑟發(fā)抖。程硯初趕忙安撫地拍拍他的手,惹得周宇寧媽媽直笑話兒子“膽兒小就別聽,又害怕又要聽!”

    周宇寧貓兒似的縮在班長身后,等過了那段嚇人處,又小貓兒探頭似的露出一雙貓兒眼來,甕聲甕氣道,“有班長在我就不怕。”

    一時,身后的棉氈門簾子又被掀開,又有人進來買東西了,躥進來的寒風夾著雪花打著旋兒地刮了進來,揣著手手挨一起坐的程硯初和周宇寧他倆被冷得縮了縮脖子,更緊地貼到了一起。

    “外頭下雪了?”張叔李叔他們抱著膀子問。

    “下了,挺大呢,沒看我這肩膀上都白了!”進來買貨的人拍了拍大衣上的雪,邊跟周宇寧媽媽說來盒黃果樹!

    “你這煙癮挺大嗬,大晚上的下大雪也跑出來買煙!”

    “可不是!你們不也是,下雪也沒攔住你們往這賣店跑。”

    “我們來時候還沒下呢,下了也要來的。”

    來人笑了一聲:“那是,你們這坐熱炕頭上看著電視吃吃喝喝的,美滋兒的啊。”

    扭頭沖周宇寧媽媽說,“嫂子你得收他們錢!這燒得滾熱的熱炕頭天天給他們白坐吶。”

    “誰白坐了?沒看見這瓜子買著橘子買著?嘿你小子!瓜子給老子還回來!”

    來人早眼疾手快順走了一把瓜子,呲溜一下就溜出門了!

    程硯初跟周宇寧對視一眼,又悄悄看了一眼那邊兒心疼得直跺腳罵罵咧咧的張叔,倆小孩兒抿著嘴兒抖著肩膀直樂。

    周宇寧媽媽拿了個爐鉤子,把爐蓋子掀開,朝爐子里頭結結實實地又填了兩鏟子煤塊。

    有火苗蹭地竄出來,帶著熱烈的溫度。

    窗外的雪下得越來越大了,程硯初和周宇寧他倆又興興頭頭地接著聽大人們講東北精怪們的故事去了。

    第48章 第 48 章 獨一份的圣誕糖果!……

    在一場接一場的大雪中, 十二月眨眼就來了。

    然后好像嗖的一下,大街小巷的音像店書店超市賣店什么的,都有圣誕歌歡快的旋律響起來。連橋東頭小小一家門臉破舊的小發(fā)店沖著趕時髦多攬客, 都破天荒地將那臺破音響里萬年老掉牙的《千年等一回》換成了《鈴兒響叮當》。

    這么一換, 上門發(fā)的客還真多了幾個!老板樂得喜氣洋洋,更是全天候奏響《鈴兒響叮當》。

    在這樣濃郁歡快的節(jié)日氛圍里,周宇寧班上的同學們一下課都在嘰嘰喳喳興奮又快活地聊著圣誕節(jié),還有不少互贈圣誕賀卡的,一時間班上的氣氛熱鬧非常。

    周宇寧看著互贈賀卡親親熱熱的同學們, 心里琢磨著, 今晚是平安夜, 明天就是圣誕節(jié)了, 他也想送給他最喜歡的班長一張圣誕賀卡。

    不過最近這陣子他爸都在小賣店看店, 周宇寧沒能逮到機會向他媽申請贊助一張圣誕賀卡。

    而且他不是每年都能申請到圣誕賀卡贊助的,五毛的賀卡他覺得太丑了,好看的賀卡要一塊錢一張,不便宜呢, 一般都是家里賣剩下賣不動的, 在他的一再纏磨下,他媽媽才會勉為其難地偷偷給他一張。

    想到這兒,周宇寧托著腮幫子幽幽嘆了一口氣。

    哎,他作為自家賣店的“少東家”,也是沒有支配店里東西的權利的,只有眼巴巴著多看兩眼的份,完全沒有自由擁有的份。

    不像只小他一歲的侄子那么幸福,二姨家的三哥三嫂現(xiàn)在在開文化用品店,以前還開過副食店, 他家開副食店的時候,店里的蝦條薯片零食冰淇淋反正所有好吃的,三嫂和侄子都隨便吃。

    賣五塊錢十塊錢那么貴那么貴的大桶高檔冰淇淋,侄子抱在手里可勁兒造。

    至于桃罐頭香蕉草莓啊什么的,侄子早都吃夠了。

    而他,別說奢望桃罐頭跟草莓了,連香蕉蘋果橘子,也得等快要壞掉賣不出去的時候他才有份吃,就是蘋果橘子爛掉一塊兒的時候,香蕉皮徹底變成黑色的時候,他才能吃。

    要么就是感冒發(fā)燒生病的時候,偶爾能吃到他媽媽拿給他的一個外皮還沒變黑的香蕉,真是比變黑掉的好吃太多了。

    所以他看到侄子吃的都是新鮮鮮沒壞掉的水果的時候,說心里不羨慕是不可能的。

    尤其看到侄子每每又捧著大桶冰淇淋在扛扛狂造,又捧著個那么老大的盆在大冬天里一顆接一顆狂吃又大又水靈的草莓車厘子,又抓著薯片奇多朝嘴里狂塞的時候,他的確羨慕極了。

    侄子他家開了文化用品店之后,店里所有的文具作業(yè)本精美帶鎖日記本什么的,侄子也是隨便用,簡直無限量供應著用。周宇寧經(jīng)常看到侄子的作業(yè)本用了三分之一都不到,就隨手扔在一邊,用新的了。

    日記本也是。

    因為兩家離得不遠來往親密,周宇寧見識侄子這種隨意揮霍的敗家日常簡直不要太多。

    而同為“少東家”的他,就沒有這個福氣了。

    “陳夢嬌,我不是跟你關系最好的好朋友了嗎?怎么你都送給楊樂圣誕賀卡了,我卻沒有收到你的賀卡啊?我都送你了!”

    “我零花錢花完了,沒錢買賀卡了嘛,下回送你!”

    “我又不像周宇寧家開賣店,想送多少賀卡有多少。”

    “周宇寧,怎么沒看到你送給誰圣誕賀卡啊?”忽然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正發(fā)著呆的周宇寧一下被拉回神,懵懵地抬起頭。

    “你家不是也賣賀卡的嗎,又不用花錢,你都不送同學的嗎?”是陳夢嬌在問他。

    “別人也就算了,班長對你那么好,天天給你好吃的,午飯都分你一半兒,都趕上天天給你帶飯了,你都不送班長一張圣誕賀卡的?”

    “哎我可真羨慕你,我要是像你一樣家里也開賣店就好了,想送多少賀卡都隨便送。”陳夢嬌說完這句話,不少同學都朝周宇寧投來羨慕的眼神。

    什么啊,怎么又來了!

    這種羨慕他家開賣店的眼神!又來了!

    早解釋煩了的周宇寧剛要開口,朝他投羨慕眼神的同學們已經(jīng)轉回頭各自繼續(xù)熱聊去了,周宇寧的嘴巴張了個寂寞,只好閉上嘴。

    剛才發(fā)生了什么?怎么又提起這一茬兒了?

    班上同學經(jīng)常以為他家是開小賣店的,他零食雪糕作業(yè)本鉛筆鋼筆什么的都隨便吃隨便用,反正是自家的又不花錢,說多么多么羨慕他的人簡直不要太多。

    他已經(jīng)不止一次地辟謠過,他家是開小賣店不假,但他并不能隨便吃隨便用啊!

    是,那些東西雖然自家賣店里賣,但也是花錢進貨進來的,不是大風刮來的呀。

    而且都要留著賣,供他哥和他上學用的,豈止不能隨便吃隨便用,還要省著吃省著用的!

    難道沒看見他的作業(yè)本從來都是兩面寫,寫完這面用那面。

    數(shù)學算題的草稿紙更是反復用,把所有犄角旮旯都填滿、數(shù)字上疊著數(shù)字重重疊疊,用到實在寫不下才換,用完的草稿紙還要攢一起能賣錢的。

    語文作文打草稿,都是在沒寫滿的數(shù)學草稿紙上寫的,一定要最大限度充分利用草稿紙才對得起每一張紙的價值,哪有過用一張空白紙打草稿那么奢侈的時候喲!

    鉛筆橡皮之類的一次性消耗品,更是要想方設法地省著用,鉛筆用到短得削不了了、橡皮用到只有最后一丁點完全擦不了了才舍得扔吶。

    要不然怎么說班長贊助他的水彩筆和國畫顏料什么的對于他來說,簡直是一筆潑天之財呢!

    算了算了,周宇寧小貓兒搓臉似的揉揉自己的臉,這種羨慕他家開賣店、羨慕他家有錢的傳言隔一陣兒就往外咻咻地冒,他現(xiàn)在可沒空搭這些,得琢磨怎么跟他媽媽要到賀卡的贊助才是頭等大事。

    放學回到家,周宇寧就在尋找各種時機跟他媽媽搭上線。

    終于逮到一個他爸出去的空兒!周宇寧趕緊咻一下沖到他媽媽面前,將肚子里翻來覆去打了幾十遍的草稿一股腦地急著往外倒。

    結果,話剛起了個頭就被打斷了,他媽媽無情地駁斥了他的拉贊助請求!

    壓根兒不給他纏磨的機會,一口駁回!

    “你爸早跟我說了,不讓我再給你賀卡!”

    “進的都不夠賣的,哪有給你的?你拿了又沒用!”

    “甭想這事兒了,沒戲!再說一個字就告訴你爸!”

    周宇寧只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在賣店吃了晚飯后,灰溜溜地背著書包回家了。

    踩在咯吱咯吱的雪地上,周宇寧舉頭望天,對著天上凄冷的月亮嘆了一口憂傷的氣。

    想起去年圣誕節(jié),他去三嫂家店里正撞見,侄子發(fā)卡片一樣豪氣地給同學群發(fā)賀卡的一幕。

    哎,同樣都是家里開店的,他這個“少東家”,跟侄子那位少東家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同學還老說羨慕他,羨慕個啥啊,他又不是真的少東家,他只是個那什么煤糞球外頭光!

    好比侄子是江南首富家名正言順的少爺,他只是個名為干少爺實為伙計一分錢都沒有的可憐蟲罷了,真不知道那些同學天天瞎羨慕他個啥!

    周宇寧咽下這口不被人解的苦水,甩甩腦袋把這一檔子事兒嗖地丟出腦海,緊急思索他的當務之急。

    既然想要一張賀卡是徹底沒指望了,他轉著眼珠子想來想去,呀!那要不然就手畫一張送給班長好了!

    畫畫他在行,手畫一張沒問題。

    但是跟人家印的賀卡一樣畫圣誕元素的,是不是沒什么出彩的啊?

    周宇寧回到家,放下書包就撥棱著腦袋苦思冥想,得畫一張什么樣的賀卡才能一眼驚艷到班長、讓班長見了就喜歡呢?

    邊想邊手里無意識地折著紙,想啊想,不經(jīng)意間瞥見手里的折紙,周宇寧霎時靈光一閃,雙眼瞬間點亮了!

    他想到做一張什么樣的賀卡了!

    越想越興奮,想到這張賀卡一出,誰敢與之爭鋒!周聰明一休仰天大笑兩聲,手指劃著圈圈在自己頭頂繞啊繞,我可真聰明呀!

    說干就干,周宇寧找出一些他勞動課上省下來的硬紙板,還有其他一些材料就開始動手鼓搗起來。

    就是……畫完上色,只好用班長贊助他的水彩筆了。

    用班長贊助的水彩筆畫圣誕賀卡送給班長,嘿嘿,周宇寧怪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蛋兒,他這算不算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喔!

    圣誕節(jié)這天上午,程硯初課間拉著周宇寧一起出去上廁所,回來路上就悄悄對周宇寧說,問他今天放學后要不要去他家里玩兒。

    “你別回家吃飯了,直接去我家!”

    “玩完之后就睡我家怎么樣?我爸媽有事,今天晚上都不回來,家里就我一個人,你晚上睡我家里好不好?”

    好呀!周宇寧差點兒就要沖口而出,頓了頓,說等回家問他媽媽一聲,他媽媽應該會答應的。

    “那就一言為定啦!”程硯初歡喜道。

    “對了,別告訴別人。”程硯初又囑咐他,一臉“只有咱們倆,要保密哦!”

    周宇寧貓兒眼撲閃了兩下,乖乖答應了。

    回到班級,又看到班上一些同學在熱熱鬧鬧地互送圣誕賀卡。

    昨天只是預熱,今天才是互送賀卡的高峰期。

    因為程硯初躋身為校園風云人物的高人氣,送他賀卡的不只本班同學,還有一些外班的女生呢,這兩天課間,周宇寧被她們拉住、叫出去好幾次,都是拜托他將賀卡轉交給班長。

    為難之際,多虧了馮卓出面“搭救”,周宇寧才得以脫身。

    這會兒看到班上同學又在互贈賀卡,周宇寧下意識朝教室外頭看了一眼——只要別再有外班女生拜托他轉交給班長賀卡,就萬事大吉呀。

    ——班長說了不收外班女生賀卡,所以你們可別再找我了,找我也無能為力啊。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伸手去書包里掏下節(jié)課的課本,手剛伸進書包里,卻碰到了一個……盒子?

    周宇寧頓了頓,眼珠兒一轉想了想,借著書包和課桌肚的遮擋,趁人不注意做賊似的將那盒子悄悄拽出來一小截兒——竟然是一盒圣誕糖果!

    第49章 第 49 章 這什么萌物啊天,太可愛……

    好漂亮好精致的盒子下面還壓了一張圣誕賀卡, 周宇寧打開賀卡一看,班長那熟悉的字跡就映入眼簾,將幾行字快速看完, 果然是班長送他的!

    除了賀卡外, 居然還有一盒這么精美的圣誕糖果!

    周宇寧來不及細看,急忙將糖果盒一把塞回書包,小心臟還在怦怦狂跳,被班長送給他的這獨一份的圣誕禮物驚喜的!

    他看到班長送馮卓他們的都只有圣誕賀卡,沒別的, 只有送他的額外還有盒糖果!

    周宇寧心里歡喜得不得了, 簡直有些受寵若驚, 小臉兒都興奮歡喜得紅撲撲了。

    他一下跳起來, 朝班長那邊兒跑去, 就看見跟班長關系好的馮卓他們都圍了上來,都在送班長禮物吶。

    有送糖的,有送零食的,有送卡通貼紙的, 送什么的都有。

    除了看到陳夢嬌送了一袋包裝紙精致的酒心巧克力, 稍微有點小貴之外,其他同學主打的都是一個禮輕情意重。

    看到周宇寧空著手過來的,陳夢嬌一臉訝異地問他;“你沒給班長準備生日禮物嗎?你不會不知道今天是班長生日吧?今天不只是圣誕節(jié),還是班長生日啊!”

    “啊!今天是班長生日嗎?”周宇寧眨巴眨巴眼,聲音里帶著心虛,“我不知道誒。”

    上課鈴打響了,大家趕忙鳥獸散各回各座。

    “圣誕賀卡不送,連生日禮物也沒有!虧得班長對他那么好!”周宇寧聽到陳夢嬌跟人嘀咕說。

    放學回到家,周宇寧如愿得到他媽媽的外宿批準, 乖乖聽了幾句叮囑,就背著書包歡天喜地地朝班長家狂奔而去了。

    按了門鈴之后,是程硯初給他開的門,像就守在門口似的,他剛按響門鈴,門刷一下就從里面打開了,就對上班長十分歡喜的臉,然后急吼吼地摟著他脖子就迎他進去了!

    “班長,我有給你準備禮物喔!”周宇寧一進門放下書包就開始掏東西。

    “有圣誕賀卡,也有生日禮物喔!”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今天是班長生日,怎么可能沒給班長準備禮物嘛。

    給班長的生日禮物他提前一個禮拜就開始準備了,比昨晚畫的圣誕賀卡下的工夫還要多吶。

    但他滿心謀劃著要給班長個驚喜,本來打算著也像班長那樣,悄悄塞班長書包里。

    這樣做還出于他的另外一層考慮——他做的這兩樣東西因為制作材料有限,只夠做給班長一個人的,怕直接拿出來讓班上其他同學看到了也都喜歡,也管他要,那就完球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而且他也決不會用班長贊助他的水彩筆畫送給別人的禮物啊。

    然后上午碰巧班長又跟他說,邀請他放學后來家玩兒,周宇寧就立馬有主意了——那他就不用偷偷塞班長書包了,來班長家之后再送嘛!

    “喏班長,這個是圣誕賀卡,我自己畫的呦!”

    下一秒,程硯初就被眼前這張豪華版的手作圣誕賀卡驚呆了!

    賀卡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里面層層疊疊一重又一重的城堡小屋,二維的!

    周宇寧他居然做了個二維的賀卡出來!

    每間小屋每個窗口里都亮著溫暖的燈,周宇寧用水彩筆畫了一個又一個透出亮黃色燈暈的窗口,打開賀卡的一瞬,先就被這些可愛窗戶里的溫暖燈光給溫柔到了。

    好美,好暖,像撲面而來一個溫暖的童話世界。

    緊接著大受震撼的就是,這張賀卡里的圣誕元素也太豐盛太熱鬧了叭!

    城堡門前的雪地里有一棵又一棵圣誕樹和圣誕雪人,每個圣誕雪人的神態(tài)居然還都不一樣!

    有的快樂傻笑,有的憨態(tài)可掬,有的乖乖巧巧,有的調皮上揚的眉眼嘴巴里莫名透出一股子狡黠和古靈精怪!

    程硯初好像還是頭一回從雪人臉上,看出這么多種截然不同活靈活現(xiàn)的神態(tài)跟情緒呢。

    它們相互之間還朝彼此微微偏著頭,好像在熱熱鬧鬧地說小話嘮嗑呢!

    “是在心急地念叨著圣誕老人啥時候背著他的禮物袋子飛來給大家派送禮物嗎?”程硯初哈哈地笑。

    這些小雪人們也太可愛啦。

    城堡上空還飛著一輛麋鹿拉的豪華馬車,馬車里坐著個圣誕老人。

    這位圣誕老人也不走尋常路,他正臉朝著頭頂月亮的方向,笑瞇了眼一臉快活地在彈著吉他唱著歌吶!

    唱的大概就是那首鈴兒響叮當?shù)氖フQ歌,這股子歡脫脫很“返老還童”又一臉陶醉的模樣,讓程硯初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賀卡畫得精美、設計細致用心就算了,真的很難不被這股快樂祥和的氣氛所感染打動哦。

    程硯初流連的目光在那暖暖的燈光和快活的圣誕老人身上來來回回,要不是怕手指摸花了那窗口里暖黃色的光暈,他真的很想上手再多摸一摸。

    也不知道周宇寧為了做出這樣一張圣誕元素大集結、還是二維版的超熱鬧超豪華賀卡,費了多少時間跟心力……

    這份心意,怎能叫人不感動。

    程硯初立時就在心里默默宣布,這張圣誕賀卡可以僅次于陪伴了他好幾年的那本圣誕月歷賀卡,成為他心中第二珍貴第二值得珍藏一輩子的賀卡了。

    月歷賀卡是一向趕時髦又慈愛的姥爺買給他的,看到別家小孩子都喜歡賀卡,他也給外孫子買了一個,還是豪華的月歷版,相當于一下子擁有了十二張賀卡!收到它的快樂是別家小孩兒的十二倍!十二倍的快樂呀!

    姥爺總是這樣寵他,什么都要給他的比別家小孩兒的多,什么都想他擁有的比別家小孩兒多,不僅物質上讓他一直比別人富有,對他的關愛也一直很多很多。

    回想起來,在姥姥姥爺家長大的時光里,他一直是個精神和物質上都非常富有的小孩兒。

    被接回父母家的第一年,一切都是陌生的,哪兒哪兒都不適應,好像是來父母家做客的那整整一年,多少個夜里他都是靠著摩挲那本月歷賀卡、懷念著在姥姥姥爺家的溫馨快樂時光一點一點度過的。

    跟父母之間的客氣生疏,還有更雪上加霜的跟他媽之間層出不窮的摩擦跟齟齬,所帶給他的沖擊與傷害,要不是靠著從小在姥爺家獲得的那些無條件的愛與溫暖記憶支撐,他簡直都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會變成什么樣兒。

    不過幸好,現(xiàn)在他身邊又出現(xiàn)了一個對他超級好、超級寵他的人了,程硯初溫柔的目光追著跑去那邊兒不知又搗鼓什么去了的周宇寧。

    幸好,幸好有他在身邊一直陪伴著自己,陪伴著他一起制造著新的溫馨與快樂。

    甚至有些方面簡直比姥爺還要好——他懂他說的話,懂他總不被父母解的乖張與委屈,跟他一樣愛玩愛鬧總能玩到一起去;

    他生病時會擔心他急吼吼地來看他,把他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大白兔奶糖巴巴地留給他吃,還會踩著凳子煮粥給他喝……

    那些一件比一件更暖心的事都不必多提,就說現(xiàn)在,一張賀卡而已,卻愿意為他花這么大心思,愿意這樣勞心勞力地來哄著他開心,他覺得自己……真的是好幸運啊。

    “還有生日禮物吶!”周宇寧看他光顧著對賀卡出神,忙催著班長,“快看生日禮物!”

    “好!”話音一落程硯初就跟幾只戴著紅紅綠綠圣誕帽和圍巾的小公仔們來了個臉對臉!

    程硯初:!!!

    他作為十一歲男子漢沉穩(wěn)自持的小臉上簡直要一秒綻放出老父親的慈愛笑容來了。

    ——這是什么萌物啊天,這也打扮得太可愛了叭!

    就見那幾只皮卡丘、杰尼龜、可達鴨小公仔們,各個兒腦袋上都戴上了一頂毛絨絨可可愛愛的小小毛線帽!

    毛線帽子頂端還頂著一顆毛絨絨的小球球,紅色帽子上綴的是白色小球球,白色帽子上則是紅色小球球,綠色帽子上也是紅色小球球。

    公仔們脖子上系的毛線圍巾也是,無論是紅色的純色圍巾,還是紅綠相間、紅白相間的圍巾,兩端都各綴有一只毛絨絨的白色小球球,可愛極了。

    小公仔們一個個戴上這樣圣誕氛圍滿滿的帽子和圍巾,頓時變得更加憨態(tài)可掬,簡直要把人的心都萌化了。

    程硯初喜歡得不得了,摸著它們的小帽子小圍巾愛不釋手,連呼:“太可愛了,這也太可愛了!”

    “這樣一裝扮,它們好像圣誕小雪人啊!”

    周宇寧就嘿嘿一笑:“小公仔們聽說今天是圣誕節(jié),又是班長生日,它們也吵著鬧著要來陪班長一起過節(jié)咯!”

    “我這也是借花獻佛,”周宇寧撓著紅撲撲的小臉帶著些羞赧道,“小公仔都是你的小公仔,我就織了帽子和圍巾而已。”

    “帽子圍巾都是你織的??!”程硯初刷地扭臉看他,大吃一驚大為驚喜。

    “你居然還會織帽子圍巾!”“你連帽子圍巾都會織了!”程硯初看看小公仔們,又看看周宇寧,震撼得一時間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想起周宇寧連繡花都會呢,織帽子圍巾啥的估計更是小菜一碟了,這么一想程硯初才堪堪平復下出離激動的心情,沒有立時化身成一只尖叫雞。

    “現(xiàn)在就會織它們的嘻嘻。”周宇寧羞澀地撓了撓腦袋瓜兒。

    “太漂亮了,太漂亮了。”程硯初贊不絕口,羨慕的目光簡直黏在小公仔們身上下不來了。

    他也好想擁有小公仔們的同款帽子跟圍巾喔,不是外面賣的,是周宇寧親手織給小公仔的這種。

    忽然一個渴望漫上心頭——他什么時候也能像小公仔們這樣幸福,能戴上周宇寧親手織的圣誕帽子,圍上他親手織的圣誕圍巾呢?

    此刻他真的是非常非常羨慕甚至還有一點點嫉妒這幾只小公仔了!

    第50章 第 50 章 程硯初馬上計上心頭:他……

    不過……程硯初轉念一想, 織給小公仔的小小一只帽子圍巾費不了太多事,但要是織給他這么大個人戴的,那可就要大費工夫了。

    他摩挲著小公仔們身上的帽子圍巾心里暗暗想, 等到周宇寧能織的時候他也不能跟他開口要, 那會把自己老婆累著的。

    他看了看圣誕賀卡,又看了看小公仔們身上的圣誕帽子圣誕圍巾,感覺自己簡直是個被歡喜跟快樂盈滿的大富翁,他此刻就有一種幾乎要按捺不住的沖動——好想一把揣上寧寧親手為他做的這兩樣禮物,滿世界的顯擺炫耀一圈兒啊!

    就想顯擺給別人看, 讓全班同學讓全校同學讓所有人都羨慕他, 周宇寧親手為他做的禮物誒, 只有他有, 別人都沒有!

    只可惜他不能, 要是拿了這兩樣禮物去學校顯擺,招來別的同學也管周宇寧要,那不是給老婆添亂嘛!

    程硯初只能強行壓抑下自己的滿腔狂喜,哎!他覺得這一刻體會到錦衣卻夜行、衣錦卻不能還鄉(xiāng)是啥滋味兒了, 他體會到了!

    正難受遺憾呢, 就聽見周宇寧在那兒跟他解釋說,今天在學校沒有把禮物送給他、等到這么晚才私下拿出來的原因。

    他怕白天在學校班長真以為他沒準備禮物呢,會失落會傷心,這個必須要解釋清楚的。

    “我怕別人看了也喜歡也想要,我可不是小氣的人喔,可我不能拿班長你給我的水彩筆,畫送給別人的東西啊。”周宇寧一本正經(jīng)超有原則地說。

    “而且我只想畫賀卡送給你一個人。”不想畫給別人。

    程硯初又一下子被他戳到了,心窩子被戳得甜甜暖暖的,在自家老婆的甜蜜溫柔坑里傻狍子樣快樂打滾, 躺得老幸福老幸福了。

    “我的毛線也不多了,得省著點兒用,天冷了,我三嫂早不織毛衣了,我的毛線存量岌岌可危,所以可不能讓他們看見這個。”

    周宇寧朝小公仔們一努嘴兒。

    別人要是也管他要這些小帽子小圍巾的話,他上哪兒弄毛線去給他們織呀。

    “就是,”程硯初用力點頭,“不能讓他們看見!”

    又問他:“你的毛線是你三嫂給的?你二姨家那個三嫂?”

    “嗯嗯!”

    二姨家三嫂是他最大也是唯一的毛線贊助商,他三嫂特別喜歡用毛線織各種東西,毛衣呀帽子圍巾手套什么的,店里不忙的時候就每天織啊織。

    她一織毛衣就愛讓周宇寧給她打下手,伸直胳膊幫她繞那個毛線什么的。然后心情一好,就會隨手給周宇寧一團毛線,讓他拿回家玩兒。

    周宇寧會織小公仔的帽子圍巾,就是在一邊兒給他三嫂打下手,看著他三嫂織毛衣學會的。

    “你光看一看就學會了?”程硯初再次一臉崇拜地看向周宇寧。

    “嗯呀。”

    “得多看幾次,”周宇寧補充道,“回來自己上手琢磨琢磨,織就行啦。”

    “我還以為是你三嫂教你織的。”程硯初說。

    “她才沒有教小孩子的耐心呢,還超喜歡戲弄小孩子的喔!”

    周宇寧就小嘴叭叭地跟班長說起,他三嫂有年夏天用家里冰箱做了超好吃的櫻桃冰,他忙問他三嫂是怎么做的,也想回家自己做著吃,做給他媽媽吃。

    這個櫻桃冰可以代替雪糕呢,有了它,他跟媽媽還不稀得吃雪糕了呢,再不用因為一根兩毛錢的綠豆雪糕看他爸臉色受他爸氣了,他自產櫻桃冰!

    “然后呢然后呢,你做出來了嗎?”

    “失敗了。”周宇寧小臉一皺,“三嫂光告訴我,超簡單的,把櫻桃放進裝雞蛋的那個塑料盒里,填滿水放冰箱里一凍,取出來就能吃了。”

    “可她沒告訴我要放糖啊!”

    于是他鼓搗好半天滿懷期待做出來的一盒子櫻桃冰,啥滋味兒都沒有,還挨了他媽一頓罵,說他凈瞎整,難吃還費冰箱電!

    最氣人的是之后他三嫂還嘲笑他:“你要放糖啊,不放糖怎么會甜!”

    還說他“你好笨啊,放糖這事兒還用人告訴你才知道?”

    “那就是告訴了才知道嘛。”周宇寧鼓起小臉跟班長吐槽,“她不告訴我,我怎么知道要放糖,我又沒做過這個嘛。”

    害他一場興高采烈的期待全落了空不說,還又挨他哥一頓數(shù)落。

    說只有他這樣不動腦子的蠢貨才會信他三嫂的鬼話,又說他三嫂心眼兒多,教個什么都留一手,可真有意思……

    他是搞不懂大人間那些官司啦,反正在他三嫂這樣戲弄過他好幾回之后,他再不敢去跟他三嫂取經(jīng)了,怕被她反手就是一個忽悠,騙小孩兒。

    反而是在一邊兒看著偷師,比向她取經(jīng)彎路少走好多吶。

    “然后我?guī)退苫顑海桓吲d,就給我毛線團啦。”周宇寧高高興興地說。

    他三嫂這個人脾氣也有些喜怒無常,說翻臉就翻臉,她順心眼子的時候給你這給你那,她一不順心就立刻撂下臉來把你攆出門,他哥就被攆出來好幾次,因此他哥跟他三嫂一向不對付。

    但你只要幫她干活兒哄得她高興了,她還是對你蠻好的。

    因為經(jīng)常幫他三嫂干活兒,給她跑跑腿兒干這干那啊,在她掌勺做二姨父生日宴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給她剝蒜洗菜掐豆角、端盤子遞東西打打下手什么的,他三嫂一高興,周宇寧就沒少從她那兒得到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

    他哥就罵他眼皮子淺,說別人不要的破爛他還當個寶,還沾沾自喜呢,蠢貨!

    反正他是不管破爛不破爛的,對于裝點他的娃屋玩偶之家能派上用場就不是破爛。

    有時候還能跟著他三嫂混上一口零食吃呢。

    比如做生日宴忙活的間隙,他三嫂餓了,就會掏出口袋里的餅干啊棒棒糖啊錢幣巧克力啊什么的墊一墊,就會很大方地分些給他吃。

    有時候忙活完了,還能美滋滋地跟著混上一根一塊五的火炬雪糕吃呢!

    不僅有吃的,他三嫂還夸他懂事吶。

    為此又沒少挨他哥罵,罵他眼皮子淺,罵他諂媚、馬屁精、狗腿子、不要臉、沒臉沒皮、丟人現(xiàn)眼……

    他就不明白了,不就混了一口好吃的,怎么就丟人現(xiàn)眼了?

    他是靠自己勞動混來的吃的,跟諂媚又有什么關系?

    他想他是這輩子都解不了他哥了。

    反正只要像這樣順毛捋,他三嫂還是很容易討好的,在他三嫂那兒混上一口吃的沒問題。

    當然這些混吃混喝的部分周宇寧就沒跟班長講了,怕班長也誤會他是個眼皮子淺混吃混喝的馬屁精。

    “冬天我三嫂就不織毛衣了。”

    他三嫂不織毛衣的時候,他是要不來毛線的,也不好意思開口去要啊。所以他現(xiàn)在手里剩的那點兒毛線得省著用,沒有多余的用來織送給別人的禮物。

    程硯初立馬就計上心頭——不就是毛線嘛,他來供應!

    他要頂替周宇寧三嫂這個毛線供應商,他要上位!

    不過不急著現(xiàn)在就上位,才不想周宇寧給別人織東西呢,那多累得慌,等晚些時候吧,嗯!至少等過了節(jié)不用送禮物時候再說!

    摩挲著摩挲著公仔身上的圣誕帽子圍巾,程硯初忽然就滿眼含笑地問周宇寧:“你的娃娃們是不是也換上冬裝了?”

    周宇寧狂點頭:“對喲對喲!一入冬我就給她們換上啦。”

    娃娃們也要過冬嘛。

    “讓我猜猜,”程硯初饒有興致地問,“你是不是給她們縫了毛毛領斗篷啦?”

    “你怎么知道!”

    程硯初嘿嘿一笑,“上回你說過,郭襄的那件粉色的毛毛領斗篷好好看啊,回頭要給你的娃娃們也縫幾件穿,你忘啦?”

    “你還說要給她們縫帶風領的大氅,還有棉襖。”

    “對吼!”周宇寧拍著腦袋瓜兒笑。

    “就是這個毛毛領,你又是從哪兒弄來的呢?”程硯初可太好奇了。

    “這個嘛。”周宇寧抿著小嘴兒嘻嘻樂,“你肯定想不到,是從棉靴上頭拆下來的!”

    這就又要感謝他的毛線贊助商三嫂了,不只贊助他毛線團,還會在他的厚著臉皮討要下,贊助給他棉靴上頭的那圈毛毛呢。

    三嫂這個時尚達人喜歡瘋狂買衣服鞋子包包什么的,每年冬天都會買好幾雙超漂亮的帶毛毛的棉靴。

    不像他媽媽那樣一雙鞋穿好幾年、等穿壞了實在穿不了了才一咬牙換新棉靴,三嫂的棉靴基本上一冬一換新,她說時尚的潮流一年一變,她從不穿過時的棉靴。

    周宇寧就專門悄悄地盯著候著三嫂的棉靴們,哪雙三嫂穿膩歪了要丟了,他就厚著臉皮討要上面那圈毛毛。

    還有舅舅家的兩個表姐,一聽他說,都會把穿壞不要的棉靴上頭的毛毛留給他的。

    因為她們的棉靴毛毛什么顏色的都有,周宇寧的娃娃們就有福了,可以擁有好幾種不同顏色的毛毛領冬衣呢。

    白色、粉色的毛毛當然要比灰色的更好看更可愛,他就給最美麗可愛的娃娃穿上白色毛毛領和粉色毛毛領的。

    事實證明,可可愛愛的毛毛領對于提高娃娃們的顏值實在功不可沒,披上毛毛領斗篷的娃娃們瞬間就像電視劇里的郭襄一樣毛絨絨的美麗可愛極了。

    “今天是圣誕節(jié),”程硯初又說,“我猜你肯定也給娃娃們織帽子了吧!”

    “沒錯沒錯!”周宇寧搖頭晃腦地得意道,“不過她們這個不是圣誕帽子,是咱們古代的紅色雪帽呦!”

    是帶一圈毛毛的紅色雪帽,這樣趕上過圣誕節(jié)、元旦、過年的時候,娃娃們出去外頭賞雪玩雪的時候就凍不著腦袋啦,就可以像紅樓姐妹們那樣,大雪天人人都有一頂防風防雪的雪帽,像她們一樣無拘無束地在雪地里快樂憨玩啦!

    又是大節(jié)下的,穿戴紅色的喜慶,他們要過節(jié),娃娃們也要一起過節(jié)嘛,都要喜喜慶慶的才好呦。

    程硯初被他勾得又眼饞起來,真是迫不及待想見識一下娃娃們換上冬裝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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