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是嗎。”
“照這樣的形勢下去,戰爭就快要來了。”
紅理像是歸納總結般做出了結論。
“在這個世界,異能力者雖說也步入政界,掌握一定的特權,但是世界的主體還是掌握在非異能力者的手中。絕大多數的異能力者被當做可以投入戰場的人形兵器,受到國家和組織的驅使,但是這樣的想法實際上是需要糾正的。”
“?”安吾對此表示不解,與之相反,魏爾倫則若有所思。
“所以,你覺得異能力者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對待?”
“法國那邊就把老師當做武器使用的吧,但是人心是需要悉心呵護的。就算老師不認為自己是人類,但是老師也做不到像機械那樣去思考,也許身體的構成確實和人類有差異,但是想要追求幸福的心,和你認知中的人類又有什么不同?”
金發青年有一時間失去了語言。
“紅理是認為,人們對異能力者的認知是錯誤的?”
“為什么,異能力者非得代替非異能力者,投身于危險之中?”
紅理以反問回答了安吾的問題。
“為什么,異能力者承擔了強加的義務,卻沒有獲得應有的權利?”
“這是有復雜的歷史原因。”
安吾嘆了口氣。
即使人類已經擺脫蒙昧,進入文明社會,諸如女巫狩獵這樣的慘劇依舊屢見不鮮。
他原本猶豫著要不要向紅理說明隱藏在這背后的黑暗,突然間,青年鏡片下的眼睛因為驚愕不自然地放大了。
“你該不會想說,異能力者應該取代非異能力者,成為世界的統治者?!”
“我還很奇怪為什么沒有異能力者這樣做。就算做不成國家的支配者,至少也要對社會施加足夠的影響力,取代當前的統治階級,而不是當什么默默無聞的英雄,明明擁有力量還要搶超市里的半價便當。”
紅理笑了。
她的笑容充滿了惡意,能讓見到的人不寒而栗。
“不管異能力者實際上是怎么想的,都取決于官方勢力的理解。一兩百年間,各國政府都做過類似的實驗吧,用科學的手段解析異能,創造聽從于人類的‘異能武器’。盡管從事研究的科學家們都宣稱這是自己的自發行為,但是連我這樣的天才都是在確保資金鏈的前提下開展研究工作,那些瘋狂科學家又是從哪籌措資金?毫無疑問,他們背后一定有著官方勢力,他們是在官方勢力的默許下推進那些邪惡的研究的。這種行為,難道不是官方勢力畏懼異能力者的表現嗎?他們比異能力者還要快地意識到,異能力者即將成為新的統治階級,而他們將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中。”
紅理以拇指指向自己的胸口。
“我的異能干擾器將是他們的機會。”
她說出冷酷無情的預言。
“擔心失去世俗地位的政府高官,會借機向國內的異能力者發難。”
這是合理的推測。
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膽量和能咬斷自己喉嚨的獅子共處一室,哪怕獅子并不饑餓,它的體型和利爪就已經讓人心生畏怯。
獅子就該關進籠子供人類賞玩,直到需要時再將它放出籠子,那些在意自己人生安危的官員,或多或少都存在這樣的心思。
“但是紅理,異能力者、尤其是超越者的數量直接決定了一個國家的強弱,真的會有高官對有那種力量的異能力者動手嗎?”
安吾看上去難以置信。
雖說得出結論的是他自己,但是他的表情卻充滿懷疑。
“就算借由異能干擾器讓異能力者無力化,他們也只是在摧毀自己國家的支柱。”
“人類歷史中殺掉武將的王很少見嗎,相較于國家軍事實力的提升,他們更擔心自己的座位被人奪走。在經歷常暗島事件后,那些人已經被異能力者嚇破了膽子,不然,他們會更加妥善地處理老師的事情。”
紅理抬頭望向安吾。
“還有,你說錯了一件事哦,安吾。異能力者不是按下按鈕就能發射的導彈,哪怕他們的力量可以和導彈媲美,也改變不了他們是人類的事實。只要是人類,就會有七情六欲,就會貪婪、遲疑和恐懼。他們是自由自在的強者,只是恰好在這個國家誕生,習慣了這個國家的環境。就像不能將漲跌不定的股票視為收益,異能力者也不能和與武器直接劃上等號。”
“歸根結底,人類只想要和武器一樣完全服從自己的人形武器,讓‘武器’擁有思想對他們來說反倒是實驗的失誤。”
魏爾倫嗤笑道。
身為人體實驗的親歷者,他比誰都有發言權。
他很清楚,人類給武器裝上頭腦,不是出于慈悲或者善意,只是因為異能的形成必須要人腦這一載體,至于武器的人格,不過是幾行程序就能敷衍了事的非必需品。
曾經的魏爾倫對這個事實感到無比的憤怒和憎惡。
為了宣泄胸腔無處可去的怒火,他曾決定將整個人類世界都拖入深淵。
正如市面上所有老套的故事,他的計劃被一名從天而降的少女粉碎了,然后,本想毀滅世界的惡龍就此愛上了少女,和她一起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雖說總有幾只驅趕不走的偷腥貓在一旁徘徊,但是魏爾倫依舊可以斷言,自己已經得到了人類定義中的幸福。
然后,這個幸福的男人就聽到了這樣一番話語。
“所以,我會保護好安吾!就算異能力者和非異能力者發生沖突、毀掉半個地球,我也會保護好安吾,當然,安吾要持續給我上供寵愛,也許我可以摸摸你的頭作為回報哦。”
“紅理,這已經是老生常談的話題了,你在事后再做匯報的習慣非常不好。”
“哥哥每次都是嘴上這樣說,身體卻很誠實呢,頭也會乖乖地湊過來。(撫摸撫摸)來,頭再低一點,要像甩起尾巴哈氣的小狗一樣乖喔。(撫摸撫摸撫摸)”
“還有把別人當做寵物一樣愛撫的習慣也要改掉!”
魏爾倫的笑容迅速地凍結了。
就像從南國的海濱一下來到了寒風呼嘯的北極。
緊接著,他的表情迅速地扭曲。
就像從冰封的北極一下丟到了地心沸騰的熔巖中。
“真乖真乖,只要一聲令下就能任我撫摸的哥哥真是太棒了,所謂的哥哥就是應該躺在地上任由妹妹戲弄。”
紅理依舊揉搓著安吾蓬亂的黑發,笑得十分開心。
她是沒有看到身后之人的表情,但是面朝魏爾倫的坂口安吾呢?
他清楚地看見了青年怒火中燒的面孔,他單薄的肩膀微微顫動了起來。
不要誤會,那當然不是出于害怕或者恐懼。
他擺明了就是在笑。
還是完全不帶一點掩蓋的那種。
這對于愛吃醋占有欲極強病嬌屬性點滿的某人來說,已經構成了宣戰所需的全部條件。
砰!一聲脆響爆炸開來。
那是魏爾倫笑容滿面地將手里的馬克杯一把捏爛的聲音。
“嗯?是空氣張力太大了嗎?”
“應該是無時無刻不在和人類劃分差距的家伙沒有控制好手頭的力道吧。”
安吾若無其事地回答。
“他到現在還控制不了破壞的本能嗎?那可真讓人擔心。”
他就像為已經到了讀書上學的年紀,卻還需要大人貼身照顧的孩子而擔心。
“聽說有些大人物只會在外人面前裝得一本正經,私底下還在拿搖籃玩游戲。”
魏爾倫臉上掛著沒有絲毫笑意的微笑,他的回擊比銳利的刀刃還要刺人。
轟隆隆!
怒目相向的兩人之間,迸發出了可怕的雷霆和火花。
然而紅理卻毫無知覺。
“所以你們在說誰?”
“當然是必須占有對方的全部才能心安,只要對方從視線中離開一秒就會煩躁不安的幼稚園的小孩。就好比這個金發的混蛋。”
“當然是以‘什么都不會’為理由誘騙對方照顧,還裝出人畜無害的樣子激起對方保護欲的稅金小偷。就好比這個黑發的混蛋。”
“……你這家伙在說什么?”
“我在提醒你你的死期到了。”
眼看著和自己最親密的兩名男性陷入爭執,紅理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為什么大家總是會吵起來呢。這邊是這樣,常盤臺也是這樣,大家都好好相處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