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有人在第一次見面就能結為朋友,也有人無論見多少次都水火不相容。
而保爾·魏爾倫和坂口安吾就是后者。
“好,打住!”
紅理站在兩人的中間,做出裁判宣布平局的手勢。
“雖說美琴和小祈時常也會這樣吵,但是還沒有到五分鐘不到原地就會立起一座墓碑的程度!照這樣下去,極可能演變成‘殺人兇手拿著滴血的兇器,氣喘吁吁地看著地上的死者’這樣的破案電影的片頭!為了避免人為造成的意外事件,我需要對你們兩位進行就地隔離。”
“正好,我早就受夠了這個家伙挑釁的嘴臉!他從剛才開始就像釣到一條十公斤大魚的釣魚佬,把魚掛在車外沿著大街小巷四處炫耀!”
“原以為察言觀色是政府官員唯一的長處,遺憾的是,你連這項基礎技能都沒有掌握。再說了,我為什么要炫耀屬于自己的東西,沒有人會把自己珍藏的珠寶展示給別人。”
“我永遠也不會接受你這樣的家伙叫我哥哥。”
“……別說那個稱呼,你想死嗎。”
充滿火藥味的對話到此為止。
兩人都變成了一副打從心底作嘔的表情。
“那就下次再見吧,安吾。”
“我會提前訂好房間……你喜歡什么風格……不要告訴他……我知道了……那就下次。”
自動抓取關鍵信息的魏爾倫警覺抬頭,而那時,紅理已經將安吾送出了門口。
眼睜睜地看著栗發少女朝門口揮手并且那個眼鏡男也裝腔作勢地回以笑容,金發青年的背后嗖的一下竄起了黑色的火焰。
“已經決定好下一次的會面地點了嗎。”
魏爾倫一邊計劃著用物理手段拔掉生長得過于旺盛的雜草,一邊溫聲問道。
“嗯,安吾讓我不要告訴魏爾倫。”
紅理沒有察覺到青年那扭曲了一霎的微笑。
“老師,我想喝咖啡。”
“我去磨豆子。”
熟練地使喚著一旁的青年,紅理陷入了思考。
在異能大戰來臨前夕,她需要從頭復盤自己的計劃。
計劃本身完美無缺。
首先,她已經擺脫了【原型制御】對于木原一族的影響。
科學側無法理解魔法,魔法側無法理解科學。這是亞雷斯塔以世界為范圍散播的群體心理暗示,其名為【原型制御】,究其本質,就是與“意大利人會做披薩,法國人會做甜品”類似的固有印象。
亞雷斯塔一手打造學園都市,率先提出科學陣營的說法,就是為了將科學信仰引入世界,將世界分為科學側與魔法側,使雙方永遠無法互相理解。就連自己、乃至整個木原群體的誕生也是【原型制御】的產物,每一個木原都在自己的領域取得了非同尋常的成果,但也因而被亞雷斯塔套上了摘不下來的項圈。只要他修改原型,變更木原的定義,就算獲得再多的知識與力量,都會被強行“無害化”,就像拔掉獠牙的猛獸。
為了擺脫【原型制御】,她做過一系列嘗試,雖然穿越到異世界出乎她的意料,但是作為備用方案的相位跳躍確實取得了出色的成果。
解開束縛之后,她終于窺見籠罩在重重疑云之下的另一個領域。
不需要某位惡魔的引導授予來自深淵的智慧,從一開始就在能力研究的領域比誰都深入的紅理,只需理解自己的欠缺,就能補足必須的知識。
在卡巴拉的思想中,有著時常會在動畫作品中露面的生命之樹的概念。將人、天使、神等身份,自下而上排列為十個等級。只要按照正確的理解前進,就能逐漸凈化靈魂,實現階級的跨越。
在自己的世界中,生命之樹已經是完成時,人和天使的數量也已注定,因此,人絕對無法升格為天使,天使也不會降格變成人。
但在沒有神的世界,椅子的數量還會固定不變嗎?
盡管看不上這個世界的異能開發和研究水平,但是紅理依然從這些落后的糟粕中汲取了自己所需的精華。
就算是污水也有提煉為工業原料的價值,紅理會用超級電腦一般的大腦將獲取到的研究材料重組吸收。
(嗯,已經完成了。)
她已經湊齊了提升靈魂所需的一切。
她已經處理好了所有的材料,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拿出成品。
借用異能力者的異能力場聽起來天方夜譚,但是將不可能化為可能是她的拿手本事。
果實就近在眼前,只需伸手就能摘下。
(不過,我該怎么辦呢。)
相較于如何摘取果實,她更為得到果實后的發展煩心。
(成功之后,我該怎么處理這邊的人際關系,尤其是老師,是要來一場異地戀,還是……)
“你在想什么,紅理。”
從耳旁傳來的聲音很輕柔,但又帶著奇異的不安定感。
如果要形容的話,用覆蓋著一層薄冰的湖面來比喻會更貼切。
“什么也沒有喲。”
紅理站起身,從魏爾倫的膝上離開。
就在這時,青年伸出雙手,繞過她的頸后。
“嗯?”
臉與臉的距離拉近,隨后是唇與唇的重疊。
……魏爾倫吻了她。當紅理意識到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幾秒鐘。
“……”
不用多說,生態位上屬于捕食者的惡魔,從不錯過送到嘴邊的珍饈美味。
紅理立即用手按住青年的肩膀,主動將嘴唇壓了上去。
為了調整呼吸先分開一瞬間,緊接著再一次雙唇相接。
在綿密而潮濕的聲響中,重合的雙唇被彼此的唾液潤濕。
糾纏的舌頭好像貪圖對方的溫度,不停地確認著另一方的體溫。
“嗯……”
他們反復地接吻,保持著這一動作好一陣子。
無論是誰都不打算松手,盡情沉浸于親吻之中。
一遍又一遍地,將自己的存在印刻在對方的肌膚。
過了許多次,過了許多分鐘。
兩人終于離開了彼此的嘴唇。
“不可以離開我。”
魏爾倫親吻著紅理的耳垂說話。
只許一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像是枕邊私語一般滲入她的的耳中。
“我也不會讓你離開。”
青年只說了這句話。
他看向紅理的眼睛,燃燒著比紅蓮還要熾烈的火焰。
他的眼神,讓紅理所有的猶豫都像火里的冰塊一樣融化了。
要是自己離開,他真的不會追自己追到天涯海角,像不可描述的本子里的男主角一樣徹底壞掉嗎?
“嗯,我不會離開的。”
紅理抱緊他的身體,把體重壓在他的身上。
“我絕對不會離開你,魏爾倫的心和身體,全部都是我的東西。再說了,魏爾倫已經發過誓了吧,直到世界滅亡都會陪在我的身邊……既然這樣向我承諾,也絕對要做到最后哦。”
“順序是不是說反了了?應該說紅理只屬于我才對。我已經說過,就算是地獄深淵,我也會陪你一起。”
“從老師接受我的雇傭起,我們的從屬關系就已經確定了,從那一刻起,老師就只能為我而活了吧。”
“你的自我意識還真強呢,紅理,要是人類把我視為所有物,我一定會把他切成肉沫……不過,你是唯一的例外。”
說出這番話的青年,臉上充滿了幸福的滿足感。
“我的身體,我的生命,我的時間,全部都屬于你,這是只屬于你的特權。”
“這才對嘛,只有我才能對老師發號施令,老師的全部都歸我所有!”
成功簽署契約的小惡魔得意洋洋。
“說起來我好像一直沒有問過呢。”
從正面抱住少女身體的青年輕聲說道。
“什么?”
回抱住青年的紅理渾然不知潘多拉的魔盒已經打開。
于是,她聽到了對另一個世界的情侶來說,耳熟能詳到能寫進教科書里的究極難題。
“到頭來,誰才是你心中的第一位?”
“老、老師當然是我非常重要的戀人,我們才說好了要手牽手直到世界終結的吧!”
“你沒有直接回答呢,紅理。你心目中的排名對我來說非常非常重要,所以我想聽到你肯定的答復。”
靜靜地。
蔚藍的眼眸望向紅理的眼睛。
能解決世界上任何難題的少女艱難地移開視線。
“那,戀人這邊是魏爾倫,哥哥那邊是安吾,以這兩個角度為參考系怎么樣?”
“是這樣啊。”
魏爾倫的嘴角浮現出笑容。
這一幕本該如少女漫畫一般唯美,但是背景貼圖卻交織著雷霆和閃電。
他伴隨著笑容和熊熊燃燒的怒火說道:
“那么趁著那個眼鏡還沒走遠,我現在就追上去殺了他吧?”
“別隨便說那么嚇人的話!還有不可以站起來,坐下!然后是握手!我會摸你的頭好好夸你,所以快點冷靜下來!嗚……老師怎么就和時刻需要牽住繩子的大型犬一樣!”
竭力安撫著應激狀態的戀人,紅理欲哭無淚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