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生日愿望。
這場生日宴會雖然規模很小, 但氣氛卻被烘托至最高點,做為氣氛組組長的高以圍功不可沒,一人便有千軍萬馬之勢。
“嫂子, 開心不!”高以圍問。
“當然。”白荔也大大方方地回答。
就在她話音落下的時候, 旁邊放下蛋糕的沈今延剛直起腰身, 清冷視線斜落過來:“是因為有人給你過生日開心, 還是因為和我結婚開心?”
以最漫不經心的語氣,挾裹著隱隱的寒涼感。
空氣安靜數秒。
白荔怕回答不對勁, 又惹沈今延不悅。考慮到生日是他記得的, 她便說:“都很開心。”
沈今延修長的手指解掉蝴蝶結絲帶, “你倒是很隨遇而安。”
他的口吻很淡,淡到白荔聽不出是諷還是夸, 她只能靈機一動轉移話題:“今延, 那你有給我準備禮物嗎?”
她還是蠻期待的。
如果他有給她準備禮物, 她一定會很感動的。
豈料,沈今延看一眼她面前的酒杯后, 視線轉移到她臉上:“你要是喝醉了就下桌。”
白荔:“……”
無話可說。
她就不該對這個人有什么期待。
高以圍出來打圓場, 從身后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禮物袋,“嫂子, 這是我準備的禮物,不稀罕他的。”
鐘思量也一并拿出包裝好的禮物,并說:“我讓我妹幫我挑的一瓶香水,希望你喜歡嫂子。”
“傻狗吧你鐘思量!”高以圍錘了鐘思量一拳,“哪有人送禮物直接說是什么的, 一點驚喜都沒有了。”
鐘思量捂著胸口:“錯了錯了……”
白荔同時接過兩人的禮物,由衷地露出笑容:“謝謝你們,我很開心。”
自從18歲離家后, 白荔再沒有過上如此像樣、有儀式感的生日。
她是打心眼里覺得感動。
此時,沈今延已經踱到落地窗前抽煙,背影深沉,他望著下方cbd的揚鷹地標,眸光十分的晦暗。
高以圍繞過桌子,坐到白荔的旁邊,神秘兮兮地說:“我給你看個東西。”
白荔低眸,“嗯?”
“給你看今天我哥給我發的微信。”高以圍說。
高以圍拿出手機,點進和沈今延的對話框,白荔首先被他給沈今延的備注逗到了。
備注是:嘴硬王中王
聊天界面上,是下午三點出頭沈今延發給高以圍的微信:【今天晚上零點一過就是白荔二十六歲的生日,她是個最喜歡驚喜和熱鬧的人,但我完全不希望她搬過來第一天就在家里搞生日局,我會很不習慣,也討厭滿屋子飄著火鍋的味道。】
高以圍給沈今延回了兩句:
【你又在口不對心了。】
【你這人死了燒三天,只有嘴巴還在。】
這段對話,以沈今延回復的一個句號結束。
“你看懂了吧?”高以圍偷瞄一眼落地窗前的沈今延,壓低聲音,“只要任何和你有關的事情,往他說的話相反方向理解就對了。”
白荔心里很震驚。
難道說沈今延對她,真的是口不對心嗎?他只是表面嫌棄厭惡她,實際上還是很愛她的?
高以圍的語氣變得有些得意:“全世界只有我能get到他的意思,今晚這些都是我準備的,你別看他站那兒沒什么反應,估計心里很滿意呢。”
白荔緊緊盯著沈今延的背影不放,過了兩秒,她突然站了起來,“我過去一下。”
白荔走到落地窗前,停在沈今延的身邊。她轉頭,與他看著窗外同一片的夜色,“要一起切蛋糕嗎?”
在她看來,這是一種示好的暗示。
而沈今延完全能懂這種暗示。
因為在以前的時候,兩人約定好,如果吵架冷戰的話,另一方想求和,就要主動約對方同做一件事——一起做飯嗎?一起看電影嗎?一起出去散步嗎?
沈今延緩緩吁出一口煙,英俊臉龐氤在霧籠的白里,他毫無情緒地說:“我對切蛋糕沒什么興趣。”
“可今天是我生日誒。”白荔拿出點耍賴的勁兒,杵在原地不走,“我想和你一起切蛋糕。”
“……”
“這就是我今年的生日愿望。”她還補充了一句。
沈今延還是沒反應。
無奈之下,白荔只好上手,輕輕拉著他白襯衫的袖口。她不敢直接拉他的手,怕被甩開。
拉住后,她試圖拉動他。
沈今延黑眸深匿,漫不經心地掃一眼她的手,然后說:“與其被你動手動腳,那我還是自己走吧。”
“……”
白荔的眼角抽了一下,不管怎么說,目的好歹算達到了。
三層蛋糕擺出來,綠野仙蹤主題,通體奶油是淡綠色,上面是極高手藝裱出來的精靈小人和繁花朵朵。
白荔的幸運色是綠色,當她看見這個綠色系的蛋糕時,心里更加有點相信高以圍說的,沈今延只是口不對心,他還是很在意她的。
這么多年過去,他不僅記得她的生日,還記得她喜歡的幸運色。
插好蠟燭,關掉客廳的燈,輪到白荔的許愿時刻。
高以圍還給她戴上滑稽可愛的生日帽,同時給她錄視頻,揚聲唱著生日歌,讓她許愿。
燭火躍動著,白荔的眼亮晶晶,她轉頭看了眼身旁深沉冷峻的男人,然后笑笑說:“我的愿望很快就要實現了,不用許了。”
她說要一起和沈今延切蛋糕,不止是隨口說說。
而是真的將其當作愿望。
“除了這個沒別的愿望?”沈今延拿著切蛋糕的塑料刀問她。
“暫時沒了。”
“……”他看上去有點無語。
下一瞬,白荔的手背一緊,感受到一圈包裹勢的溫涼。她低頭,看見是沈今延握住了她的右手。
她的心跳一亂:“你干嘛?”
白荔是坐在一根獨凳上的,沈今延已經來到她的身后。他握著她的手,俯身彎腰,臉龐停在她的耳朵旁邊。
白荔可以感受到他有條序的呼吸,以及像羽毛般掃在耳畔的熱息。
“還能干嘛?”他低沉悅耳的嗓音近在咫尺,明明沒情緒,卻意外勾人心弦,“當然是幫你實現一下三歲小朋友都不會許的幼稚愿望。”
……一起切蛋糕。
這也能算作愿望,他真的想發笑。
白荔面紅耳赤,已經忘記要同他斗嘴。
其實她說的一起切蛋糕,是網上那種大火的視頻,流行“你一刀我一刀”輪流來切。
而不是……不是他握著她的手一起切。
或許是他不愛上網沖浪吧,她只能這樣想。
男人的手很大,指節分明,膚溫微涼,足以將白荔的手完全包裹住。她的身體也差不多是被他給包裹住的,完全處在一個在他懷里的狀態。
如此的肌膚之親。
完全是在白荔的意料之外的。
但是她一點都不排斥,只是很緊張,都忘記了要怎樣去呼吸。
仿佛回到兩人重逢的第一天,下一秒,他的聽診器就要落在她的心口,窺聽紊亂心跳,剖解她全部的無措和慌亂。
沈今延把刀把塞到她的指間里,她的手指有點發抖,他握著她的手就收了力,將她握得更緊。
感受到他的力度,她也被迫握緊了刀柄。
“你想從哪兒切?”他在她的耳邊低聲問。
白荔的注意力無法集中在蛋糕上,她說:“就…就紫色的那朵花吧。”
“……”
耳邊傳來男人的一聲嘆息,很無奈,“上面沒有紫色的花。”
白荔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心跳砰砰,用另一只手指了一個小精靈,“那就從這開始切吧。”
要用刀切下去,身高腿長的沈今延只能俯得更低,他另一只手撐在桌沿,徹徹底底地把白荔圍圈在懷里。
兩人距離更近。
近到白荔的后背與他胸膛相貼,他的溫度明顯,她還聞到他身上很好聞的香水味——清冽的烏龍,混著甘甜橙花,真的好讓人上頭啊。
她哪還有心思切蛋糕?
白荔就像是一具失去自主意識的木偶,被他握著手,讓他牽引著一舉一動。
他舉起她的手,讓淡綠色的刀落下去。
刀刃陷進柔軟香甜的蛋糕里,她的心也仿佛跟著陷落進去,膩進無邊無際的奶油里。
這一刻白荔才真的明白,能夠引發心臟地震的人不是只有一次這樣的能力,而是無數次。
沈今延有能力做到這樣。
時至今日,她還是瘋狂為他心動-
沈今延對甜食更是不感冒。
作為一個醫生,他深知甜食對現代人的諸多危害。人們總是在不經意間攝入過多的糖分,尤其是飲食結構以碳水為前提的情況下,大家都容易肥胖、內臟脂肪過高,或者患上糖尿病。
白荔也不勸他,但他今晚格外地大發慈悲,或許是給她這個壽星的面子,還是淺淺嘗了幾口的蛋糕,但也僅限是五口。
不愛吃的東西不超過五口,是的,這也是沈今延的規矩之一。
吃完蛋糕,幾人一同收拾滿桌的狼藉。
白荔剛把空啤酒罐放進垃圾桶,就被高以圍擋開,“嫂子你歇著,要不然我哥又要怪我沒眼色了。”
沈今延冷冷掃高以圍一眼,沒說話。
白荔不好意思在旁邊干看著,還是決定一起幫忙,這時候沈今延突然冷冷說了句:“白荔,你的心臟估計很想起訴你。”
“……”
“我可不想到時候下班后還要干在醫院的活。”
白荔聽懂了,他的意思是,她的心臟最近需要好好休息,不宜過勞,他可不想在家里進行搶救工作。
“哪有這么夸張啊。”她嘴上抗議著,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坐到了沙發上。
“……”
在離開前,高以圍又想到一件事,對沈今延說:“記得我下午給你說那個事不,那個酒保估計要蹲十五天的局子。”
沈今延微微皺眉:“什么酒保?”
高以圍人傻了:“酒保偷酒啊。”
沈今延:“你那兒的酒保偷酒?”
高以圍:“……”
沈今延:“怎么發現的偷酒?”
高以圍忍無可忍:“我查賬發現的!我下午說過了!!!”
白荔坐在旁邊,看兩人對話,想到了曾經看過的一部喜劇電影《夏洛特煩惱》,里面的男主角夏洛,到馬冬梅家找人時遇到一個樓底下手拿搖扇的大爺。
“大爺,樓上住的是馬冬梅吧?”
“馬東什么?”
“馬冬梅。”
“什么冬梅???”
“馬冬梅啊!”
“馬什么梅啊?”
……
她忍俊不禁,輕盈的笑聲引來兩人的注意。
高以圍指著沈今延向她告狀,“嫂子你看他——就下午他讓我幫你搬家那通電話,我給他說的,他一個字都沒記住。”
“……”
“他真的被幸福沖昏了頭腦,他——”
“你滾不滾?”沈今延打斷了高以圍的話。
高以圍一邊往門外走,一邊罵罵咧咧:“是是是,我的存在阻礙了你的幸福。”
鐘思量在門外探個腦袋:“走了啊,嫂子!”
“嗯嗯。”
說話聲被關在門外,滿室都安靜下來。
白荔開始有點局促,她看著沈今延已經走到旋轉樓梯。他往上走了幾級臺階,朝她投來一眼,“你要在客廳坐一晚上?”
“……”她慢吞吞地站起來,跟上去。
上樓梯的時候,白荔一直在做心理建設,告訴自己等下和沈今延同處一室一定要鎮定冷靜,千萬不要失態。
也千萬,不要被他拿住把柄。
兩人一前一后走進臥室。
白荔注意到床上只有一個枕頭,她想著得再要一個枕頭時,沒注意到腳下,踢到床柱。
一個踉蹌,直接撲到了沈今延的后背上。
因為害怕摔倒,她本能地扯住了他的手臂,扯得他身體一晃,兩人一起滾到床面上。
“……”
時間靜止。
白荔的心跳也在這一瞬間靜止。
要不還是去死吧。
死了就不用面對如此尷尬的至暗時刻了。
最主要的是,沈今延并沒有看見她踢到床柱,從他的視角來看——她從后面突然扯著他的手臂,以蠻力強迫他,和她一起滾到床上去。
此時此刻,沈今延躺在床上,而她趴在他的身上,兩人近距離地對視著。他看著她的眼神變得格外意味深長,還帶點了然的玩味,好像在說“我就知道”或者是“果然露出狐貍尾巴了”。
呼吸交匯的曖昧時刻。
白荔在想,這么社死抓馬的事情為什么會發生在她身上?
她穩住呼吸,故作平靜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被絆了一下。”
“我又沒說什么,你解釋什么?”沈今延盯著她,覺得有點好笑。
他這樣子,仿佛在變相說她越解釋越心虛。
沈今延接著又說:“這樣的方法只適用于電視劇,放在現實生活太過蓄意,你不覺得嗎白荔?”
“……”
果然,她又變成了刻意的那一方,刻意地摔倒,刻意地拉住他的手臂,刻意地與他盡可能多地發出肢體接觸。
白荔臉上出現后悔的神色,她剛剛干嘛一進門就要去注意床上有幾只枕頭啊?!
她的表情變化被沈今延精準捕捉,他淡淡說:“沒必要這么氣餒,你在做之前就應該想到,這樣的方法從統計學的角度上看,成功率本就是客觀的低。”
“……”
第32章 第 32 章 深沉的玫瑰,隱秘而沒有……
沉默還在瘋狂繁殖。
眼下的情形中, 白荔相信自己的大腦皮層一定在高度活躍著——聞著他身上的淡香,與他深邃的眸對視。
她在心里組織著措辭,一些可以讓她顯得不那么別有居心的措辭。
然而還沒等她想出來。
沈今延微微瞇眼, 眼尾狹出很漂亮的弧度, 他的眼睛總是最迷人。隨即, 他看著她的眼睛, 低聲道:“你是打算趴我身上睡一晚上?”
白荔:???
當!然!不!是!
“我只是一時走神,忘記下來而已。”她被他洗腦得自己都有些心虛, 說話都顯得底氣不足。
隨著話音落下, 白荔已經灰溜溜地從他身上梭下來, 慢吞吞地移到床邊坐好。
兩人的距離拉開一些,她得以恢復正常的呼吸。
沈今延坐起來, 低眸整理被她壓皺的襯衫時, 順便冷淡評價:“你這說法, 和那些故意把老人患者扔在醫院不管的家屬倒沒什么兩樣。”
“……”
“都說是忘了。”
下一句就算沈今延沒說,白荔也能立馬腦補出來——“其實就是故意的。”
他無疑是在內涵她的蓄意勾引。
白荔深吸一口氣, 差點沒緩過來, 她暗暗咬了下牙,說:“沈今延, 我們現在是合法夫妻,要是我真的想對你做什么,也是合理的吧?”
“……”
靜止數秒。
就在她以為沈今延落于下風,不會再理她時,他突然以漫不經心的口吻再次開口:“我不學法也知道, 在違背當事人意愿的情況下,任何形式的強迫行為都是違法。”
白荔:“?”
“而且。”沈今延站起來,面色不改地轉臉看向她, “如果你接下來還想采取任何行動的話,最好考慮一下男女天生的力量懸殊。”
“……”
白荔噎過半晌,生硬地懟出一句:“你當初該學法,發展前景可能會很不錯。”
“我就當你在夸我。”他淡淡道,“謝謝。”
“不,客,氣。”她幾乎咬牙切齒了。
白荔決定不和他計較(實際是計較不過),她到衣柜前,翻出一條睡裙,又凝神呆住。
她睡覺不算老實,喜歡亂動,有時候睡醒發現睡裙竟然卷到胸口上面去了。
那畫面……
她趕緊把睡裙掛回去,換了一套睡衣睡褲出來。
然后先一步去浴室。
進浴室前,她還回頭故意沖沈今延說:“不好意思,我先洗。”
“……”沈今延原本也沒打算要和她搶。
等白荔進浴室后,沈今延離開臥室,到隔壁的書房去。
書房是個圓形穹頂,滿目的深棕格調,用黑色的擋光窗簾營造出神秘暗沉的氛圍。
暗棕實木的書桌上,有精美的銅制擺件,是一排奔跑中的馬群,揚蹄,塌草,韁繩之下的嘶鳴,還有小型的立式掛鐘,右上角則是摞著厚厚一堆書,邊角齊整。
那列書中什么類型都有,從上往下依次是——《我與地壇》《精神藝術分析》《The Bronze Horseman 》 《生活與命運》等等。
沈今延抽出最下面的那一本。
那是博爾赫斯的一本詩集,名字叫《深沉的玫瑰》。
他把書翻至最后倒數第二頁,也正是這本書的最后一首詩,其中最后幾句被人用波浪線勾畫著——
我是盲人,什么都不知道,但我預見到道路不止一條。
每一件事物同時又是無數事物。
你是上帝展示在我失明的眼睛前的音樂、
天穹、宮殿、江河、天使、
深沉的玫瑰,隱秘而沒有窮期。
……
在這首詩的最末尾,曾經有人用黑色簽字筆寫下三個愿望。
1.考上國內新聞專業最牛的大學。(√)
2.獨自到印尼看火山,拍一組人生照片。
3.在二十六歲之前,和沈今延結婚。
第一條的后面被劃了個括號,括號里是一個勾。
沈今延盯著三行娟秀的字跡看了一會兒,然后他從筆筒中抽出一只鋼筆,摘掉筆蓋,在第三個愿望下面,也劃了個括號,再打上一個勾。
他放下筆,合上書,將它放回原位。
在接下來的寂靜里,沈今延沒由來地想到少女時期的白荔,天真中帶著叛逆,乖乖女的皮囊里裝著一顆十分不羈的心。
有一次。
他看見她從別人晾著的褲衩子底下來回走過,活像個傻子。他不禁笑著問她:“白荔,你在干嘛?”
她揚起一張明媚的臉,眼底盡是皎潔:“老聽人說不能從別人曬的褲子底下走過,否則就要倒霉,我偏不信,我們新一代要杜絕封建迷信!”
“……”
當天晚上,白荔弄丟三百塊錢,還與便利店的收銀員發生口角,原因是她買完東西沒錢付。
買的東西是個金槍魚飯團,雖然還沒吃,但已經撕開包裝不能退,她在付錢的時候才發現錢掉了,剛好手機又沒電自動關機,連掃個充電寶都不行。
她正在想解決辦法,就聽見店員陰陽怪氣地說:“怎么端端正正一個小姑娘,連十塊錢的飯團都要騙啊。”
白荔:“?”
誰騙飯團吃啊!
她氣得要命,還是保持著理智解釋自己只是錢掉了,結果店員說那只是她的借口。
沈今延還記得那時候,白荔借路人的手機撥通他的電話,委委屈屈地說:“今延,我以后再也不鉆別人的褲衩子了……”
他當時的心軟得一塌糊涂。
并且,他忍不住瘋狂地想,全天下就這么一個可愛的女孩子,竟然成為了他的女朋友,簡直是像做夢。
他也跟著迷信起來,甚至在想,可能是他上輩子積夠了德,這輩子才能成為她的男朋友。
“怎么了?”他忍著笑,溫聲問她。
白荔瞪著那個嘲諷她的店員,故意說很大聲,“我騙飯團吃被人逮到了,你快一點的話還能過來給我贖身,否則就只能給我收尸了。”
“……”
那天在下雨,潮濕的空氣摻著冷意。
沈今延推開便利店里店的門時,里面正對窗戶坐著幾個正在吃泡面的客人,一撥是初中女生,一撥是剛下晚班的白領。
她們的目光都不約而同被沈今延吸引。
他帥得太過惹目。
穿著一件黑色沖鋒衣,來時沒撐傘,衣服上滾凝著分明的雨珠,隨著他長腿的步伐紛紛滾落。
清晰的臉部輪廓,眉眼清冽得勝過外面冷雨,他誰也不看,徑直走向呆呆站在一排貨架盡頭的白荔。
白荔完全沒注意到沈今延的到來,她無聊得在看商品上的文字說明,直到上方懸落一道低沉嗓音:“夠不夠快?”
白荔的心跳一緩,仰臉,對上男人黑白分明的眸。
此刻。
窗前吃泡面的小女生們朝白荔投來羨慕的目光。
沈今延是在回答她在電話中說的話,她說如果他不夠快的話,就只能給她收尸。
她明明是開玩笑的,但他卻那么認真對待,問得煞有介事。
她看著他微濕的垂額黑發,“你怎么不打傘啊?”
“沒帶。”沈今延撥了下劉海,把眉毛一并漏出來,看上去更凸顯出少年感的清爽,“而且打傘走不快。”
“你帶了。”她的目光移到他的右手上。
沈今延的右手上拿著一把透明雨傘,長柄的,他將傘遞與她:“這是給你帶的。”
或許就是在那一個瞬間。
讓沈今延躋身進白荔的未來愿望之一,他給她的,是她從未體會過的心動和安全感。
沈今延在付錢的時候,對那個店員說:“我女朋友只是忘記帶錢,她是個很好的人,從不做雞鳴狗盜的事情,我希望你可以給她道歉。謝謝你。”
他有禮貌的同時不乏威圧感。
在店員沉默的空當,他就沉沉望著對方,臉色冷峻。
“希望你不要給我道歉的機會。”沈今延又說了句。
“……”
在強烈的壓迫感之下,店員敗下陣來,四十左右的男人慫得像個孩子,給白荔道歉時都有點結巴。
“你不就是看她是個女孩子所以才欺負她嗎?”在離開前,沈今延還不忘嘲諷對方幾句,“要是換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你還會這樣?——你當然不會,你甚至連個屁都不敢放。”
“……”
離開便利店后,白荔緊緊牽著沈今延的手,目光里有崇拜:“今延,你好厲害哦。”
對于她的夸獎,他一向很受用。
面對如今的白荔,沈今延發現她的身上少了許多棱角,行事更加小心翼翼,偶爾俏皮和鬼機靈冒出端倪,也會很快消失。
他忍不住一聲長長的嘆息。
終究是分開得太久,分開的時間里她過著怎樣的生活,發生如何的變化,而她一概不知。
那些他缺失的日日夜夜,都是他朝思暮想的渴望-
白荔出來的時候,臥室里是空的。
這時候,沈今延像是掐準她洗澡的時間,從外面推門而入。他一進門,就看見這樣一幅景象。
他曾經涉足過無數次的臥室里,多出一人,她穿著淡綠色的居家套裝,衣服上有白色云朵的圖案。
她剛吹過的頭發蓬松而柔軟,隨意地散落在肩背上,臉頰因為沐浴時的蒸汽而氤著層緋紅,面容清麗無比。
他很難去否認,自己沒有過動搖。
在這一瞬間,他真想不顧一切地沖上去擁抱她,占有她,與她無盡的糾纏。
真要放下怨和恨的話,又是對的嗎?
“呃……我能用你的毛巾嗎?因為我沒發現其他的毛巾。”白荔看著神色冷淡的男人,緩慢地說道。
“你不是都用了?”他沒情緒地回答,仿佛她問的就是一句廢話。
白荔沒再說話,挪到床邊,盯著大床看。
正往浴室走的沈今延,一邊解紐扣一邊掃了她一眼:“床上有東西?”
“不是。”白荔搖搖頭,“我不喜歡床單的顏色,灰的。”
“……”
“我喜歡綠色,顯白。”
沈今延頓住腳步,扭頭看過來,目光變得十分深暗:“你是打算在上面裸/睡?”
白荔:“……”
對哦,她腦子抽了嗎,為什么要鬼扯顯白的問題。
一想到沈今延現在已經把她想偏,白荔就難以呼吸,她急于逃離這樣的尷尬,便說:“你快去洗澡吧。”
沈今延看她的目光更加諱莫如深,平靜地對她說:“十五分鐘你都等不了?”
是的。
沈今延洗澡只要十五分鐘。
與此同時,白荔又在他的話語中被妖魔化成“無比心急想要吃熱豆腐的人”。
白荔被問得說不出話來,她已經開始去相信,自己就是個色膽包天的人,就是很饞他沈今延的身子,等不了一點,馬上就要吃到才行。
她強裝鎮定,喉嚨有點發堵:“我先睡了,等下你出來不要吵醒我。”
這樣說的話,他絕對再無話可說。
她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她要先睡,今晚什么都不會發生。
“把你衣服穿好再睡。”他頓了下,語氣格外慵散,“裸/睡這一步險棋,你還是別走了,注定是死局。”
白荔:???
第33章 第 33 章 長留在原地。
沈今延洗完澡回到房間, 發現床上的白荔已經熟睡,她還真是……睡得很快。
他今晚洗澡的時間甚至不到十五分鐘。
臥室里安靜,地上鋪著吸音地毯。
已經停在床邊的沈今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低眸, 無聲地注視著白荔, 她的睡覺姿勢和從前一樣, 喜歡朝著左邊側睡,拿一只手兜在枕頭下方。
別看現在她安靜地睡著, 清麗乖巧, 但一到半夜就容易有臭毛病。
——說夢話。
那次半夜驚醒, 他覺得耳邊有動靜,扭頭發現是白荔, 表情滯笨, 眼睛還瞇著, 嘴巴卻忍不住一開一合,沖著他說:“松鼠遲早有一天要占領地球, 而我——!”
她說著夢話竟然還會變調, 模仿稚嫩的童聲,“——就是松鼠大王!”
“松鼠大王?”他單手枕著后腦勺, 好整以暇地盯著她。
她晃了晃身體,湊得更近,在他耳邊吹著氣悄悄說:“你最好服從我,成為我最忠誠的松鼠臣民,否則過冬的果子我是一個都不會給你留, 我還會在你面前優雅地吃掉一顆又一顆美味的果果。”
“……”
沈今延連自己都沒發現,現在想到這些點滴時,唇角的笑意是那么明顯。
他可以騙過她, 卻沒辦法騙過自己。
他伸手,把掉到地上的一個被角撿起來,放回床上。
重新掖好被角后,沈今延并沒有離開,而是順勢坐下。他就坐在她的正前方,不過熟睡中的她毫無知覺。
沈今延注意到白荔躺的位置,還真的是他平時最常睡的左側。
她還挺霸道,征用位置時一點道理都不講。
“嗒——”
吊燈被關上,只余一盞落地臺燈亮著。
散出暖黃色的光,如此光色最易催生出家才有的溫情。
窗戶半開半合,夜風卷進來,浮動墻上的羽毛裝飾品,柔軟輕飄的影子開始隨著光色蕩漾晃動。
浮沉的光影里,沈今延的長指懸停在白荔眉眼上方,什么也不做,只是隔著兩厘米的距離,隔空描摹獨屬于她的輪廓和溫柔。
他畫得很慢很慢,每一筆落下,都像是要印進心底般地深刻。
……白荔,你真的回來了嗎?
這會不會又是他做的一個夢?
畢竟這樣的夢,他在七年間已經做過很多次很多次。
多到他醒來時分不清現實和虛幻,像站在濃霧深處,難辨東西-
白荔半夜被渴醒。
一定是晚上又吃燒烤又吃蛋糕的緣故,嗓子干得快要冒煙。她睜開惺忪的眼,屋里并不是全暗的狀態,而是亮著一盞落地臺燈,不過亮度調得很低,只是勉強可以看清物體的程度。
首先,落進白荔眼中的,是男人發量驚人的后腦勺。沈今延的頭發多,而且發質很好,沒有任何“聰明絕頂”的跡象。
她的心里有點失落,今延怎么背對她睡覺?
就算他現在不愿意和她發生什么,但也不至于表現得這么厭惡吧,高以圍說他口不對心是真的嗎?
而且,白荔觀察到,他還是環著雙臂睡的,她以前不知道在哪里看到過,這樣的姿勢代表防備。
沈今延在防她。
她的心里一堵,同時想到高以圍給她的提議,讓她今晚抱著他睡覺,如果沈今延不推開,那就代表沈今延的確是口不對心。
念頭一旦開始滋生,便開始瘋長。
怎樣都壓不住。
白荔不是沒想過后果,被發現后的強尷尬,亦或是沈今延的冷嘲熱諷,但是這些都抵擋不住她想要去驗證他的真心。
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在意她。
豁出去了。
白荔眼睛一閉,佯裝自己在夢游般,被窩里的兩只手同時伸出去,一上一下分別從男人精瘦腰側穿過。
她的手指摩挲過他黑色的真絲睡衣,最終落在他小腹處。
而后,她再一點一點地帶著試探和小心翼翼,緩慢收攏手臂和五指,完全地圈住他的腰。
——人也順勢貼了上去。
這是一個極度曖昧的夜晚,此時更是一個極度曖昧的姿勢。
白荔和沈今延躺在一個床上,蓋著同一張被子,被窩里是兩人交混著的體溫,無比暖和,比一個人躺著時不知道要暖和上多少倍。
她從后面抱緊男人,貼著他。
白荔聞到他身上清冽凈爽的味道,不是先前聞到過的男士淡香,是他沐浴露的味道,很像被陽光暴曬后的青色苔蘚。
再加上他身上那件睡衣是真絲材質,很薄很薄,像層紙。她的臉貼上去,被他的體溫燙到,一瞬間燒得她亂了心跳和呼吸。
嗚嗚嗚……哪有人側躺腹肌還這么明顯的。
白荔摸到沈今延小腹處硬實的肌肉線條,手指不安分地輕輕挪按幾下,雖意猶未盡,但實在怕弄醒沈今延,便竭盡所能地克制住了。
她的思緒在亂飛,上一秒在想——為什么她側躺的小肚子是軟的,下一秒又在想——好,既然沈今延沒有推開她,那就算測試成功咯,他果然還是在意她的。
“白荔。”黑暗中驟地響起一道低沉暗啞的嗓音。
“……”
白荔呼吸一滯。
聽這口氣很不對勁,呃,她現在收手還來得及嗎?
“白荔,我想聽聽,你為你的行為準備了怎樣的狡辯。”沈今延氣定神閑地說,既沒有推開她的手,但也沒有其他回應她的動作。
狡辯。
白荔捕捉到關鍵詞,他這是直接給她判死刑。
很好,她擔心的事情終于還是發生了。
沈今延似乎已經做好聽她胡謅的準備。白荔閉著的眼睛始終不敢睜開,且緊皺著眉頭,表情痛苦糾結地顫巍巍道:“我夢游了……”
“……”
靜了一秒。
對于白荔來說,這一秒有如萬年,她聽見沈今延用浸滿睡意的嗓音,低低懶懶地問:“意思是,你剛醒?”
“是的。”她面不改色地撒謊。
“怪不得。”沈今延好像相信她說的,語氣很平靜,“你剛剛說夢話了。”
“我?我說什么了。”她問。
沈今延沉吟片刻,依舊很平靜地開口:“你說——“我準備對沈今延圖謀不軌但是就是不承認。還說——“就算被發現也沒關系,就說自己在夢游就好了。””
“……”
沈今延把反諷玩得很順溜,白荔聽完后還反應了兩秒,才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他為什么要在所有方面都這么聰明。
這一點都不公平。
倏地,沈今延原本環胸的手松開,一只往下伸去,緊緊按住白荔放在他小腹處的手,“說嚴重點,你這就是作案工具。”
白荔:“……”
她想到一些沒收作案工具的法律條款,忍不住頭皮一麻。
她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比她的手更熱一些。
“今延,你是被我弄醒了嗎?”她試圖轉移話題。
“你很得意嗎?”
“不是……”在昏黃里,白荔的聲音越來越輕,“我只是在想,你是剛醒還是沒睡著?”
沈今延默了一秒,說:“沒睡著。”
也就是說,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的小動靜——包括她小心翼翼地伸手,穿過他的兩邊腰側,再一點一點抱住他。
而這些行為,他都是默許的。
那是不是說明……
他心里有她。
白荔又想到重逢后他做的種種,事先不知道桐桐非她親生也打算和她結婚,還著手安排好一切,替桐桐墊繳手術費,特意請來最會照顧孩子的護工阿姨,還暗示高以圍要給她慶祝她的生日等等。
“今延,你說——”白荔睜開眼睛,看著男人后頸上一粒小小的紅痣,“我要是再追你一次,你會答應我嗎?”
“……”
在她問完后,臥室里安靜了很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良久后,沈今延以一種很淺淡的語氣說:“白荔,我們能走到這一步已經是奇跡,你還想怎么樣?”
他的回答不算拒絕,但也實在讓人高興不起來。
白荔猛跳的心幾乎一下就慢了下來。
他說得一點兒也沒錯。
人生能有幾個七年呢?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日積月累的變化發生在個體上,這樣還能重新睡在一張床上,真的如他所說,是個奇跡。
她不能再奢求更多,再要就是貪心了。
白荔不動聲色地收回雙手,神色落寞,她坐起來,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背對著她的沈今延突然轉身,撐起半邊身子扣住她的手腕,“都和我躺一張床上了還想跑?”
“我要去喝水。”白荔無辜地眨眨眼。
“……”沈今延覺得自己真有些草木皆兵了。
他松開她的手腕,捕捉到她臉上的失望落寞。在她下床的時候,他突然開口:“我告訴你,以前的白荔,可追不到現在的沈今延。”
然而,現在的你卻可以。
好像不論多少次——
我都會為你,長留在原地-
這絕對是個最荒誕的新婚夜。
白荔下樓到廚房里拿水喝,廚房地上有一團沒拖干凈的水漬,又碰上她這么個在家就喜歡光腳的奇女子。
硬碰硬——
光腳的那個輸了。
白荔踩在水漬上打滑,連反應的機會都沒給,像踩到西瓜皮似的瞬間摔倒下去。
她以左邊的身體先著地。
“咚——!”
樓上的臥室門沒有關嚴,沈今延聽見聲響后,立馬下床。
他直奔樓下,下樓的速度異常快。
打開燈,沈今延看見摔在廚房地上的白荔時,腦子一熱,忍不住暗想剛娶的沈太太怎么會這么笨!
他大步流星地走過去。
“今延,我——”
“你再說一個字就準備挨罵。”他冷著臉打斷她,蹲下身子把她扶起來,順便進行查看。
他是專業的,很快就看出不對勁來。
白荔早就痛得齜牙咧嘴。
沈今延輕輕握扶著她的右胳膊,面無表情,“恭喜,胳膊斷了。”
“……”
她估計是第一個在新婚夜摔斷胳膊的女人了。
第34章 第 34 章 我太太她這人很怕痛。……
“你坐在這里等我, 不要動。”沈今延走出去兩步,又回頭加重口氣,“不要動。”
“……”
“到時候要是造成二次傷害, 你就自己打120。”
白荔:“……”
他上樓去拿東西的時候, 白荔就可憐兮兮地坐在地上, 臉帶怨氣地盯著廚房地磚上的那團水漬。
水漬剛好在島臺上臺階的地方, 她一腳踩上去,直接中招。
很快, 沈今延重新下樓來, 這時候他已經換下睡衣, 改穿一套適合外出的寬松休閑服。
手里還拿著一卷書,一卷繃帶, 以及白荔的一件風衣外套。
沈今延沉著臉, 重新在白荔面前蹲下。她看著沈今延駭人的臉色, 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她活像個犯錯的小學生,連目光都顯得小心翼翼。
“今延, 現在是要做什么?”她盯著他手里的書問。
沈今延先把風衣隨意往她雙膝上一搭, “你再問這么無知的問題,我會開始懷疑你剛剛有沒有摔傷腦袋。”
“……”她保持沉默。
沈今延用A4大小的書將她受傷的胳膊卷起來, 卷裹的程度剛好,不緊不松,然后他又用紗布將她的胳膊和書卷一起繞圈住。
再打上一個結,把結掛到她的脖子上去。
如此一來,白荔便可以把摔斷的那只手吊在胸前, 并且是固定住的。
做這樣緊急處理的話,就能保證在去醫院的路上不會對斷掉的胳膊造成二次傷害。
“還有沒有哪里很疼?”沈今延低聲問。
“哪里都很疼……”她剛剛摔下去的時候,感覺渾身骨頭都要被震散架。
“我的意思是, ”他把她腿上的風衣拿起來,抖落開往她肩上披,“——有沒有骨頭摔斷一樣的疼。”
“那倒沒有。”
“……J.M Z L P. M”
白荔叫住去拿車鑰匙的沈今延,“等等。”
沈今延回頭。
她抿了下唇,輕聲說:“能幫我換件外套嗎?這個顏色和我這套睡衣不怎么搭。”
沈今延:“……”
還有心情關注穿搭。
“看來你還是不夠疼。”他冷冰冰地說。
“我當然疼啊。”白荔給自己申辯,“但你拿外套的時候就該注意一下,這樣子穿真的太丑了,我穿的綠色睡衣,你怎么給我拿一件紅色的風衣,真的很奇怪啊。今延你看,紅配綠,賽狗屁……”
“好了你別說了。”沈今延的耐心告罄,打斷她,“我重新去給你拿。”
他的語氣聽上去,就像是敗給她似的。
沈今延重新給白荔拿了一件淺黃色的外套,他給白荔披上,注意到白荔不說話,“又不行?”
白荔說:“算了,將就吧。”
“……”
這一刻。
沈今延真的很想,狠狠掐一把她的臉。
磨嘰半天后,兩人終于出了門。
白荔坐到副駕駛上,沈今延傾身過來給她系安全帶,他轉過眼,看著她的眼睛淡淡說:“你最終還是讓我在家里干了在醫院才會干的活。”
白荔內心有點窘迫,移開視線不敢和他對視,“是那個地上的水太滑了。”
“你沒看見地上有水?”他問。
“我當時沒開燈,就打了個手機電筒。”
“為什么不開燈?”
“省電。”
“……”
沈今延沒再說話,抽離身體給自己系上安全帶,啟動車輛。
開出去一段距離,白荔忽然想到一件事:“糟了。”
沈今延斜她一眼。
“我的手機忘記帶了!”
“……”
沈今延目視前方,說:“胳膊都摔斷了還想著玩手機?”
“也不是。”白荔嘟囔,“就是覺得沒有手機好像沒有安全感,而且萬一領導臨時打電話讓我出任務呢。”
“拆石膏前就別想著出什么任務了。”沈今延語氣很淡,“還有,手機在我口袋里,等下下車再拿。”
“哦哦。”
原來他已經幫她拿了。
突然,白荔又問:“我的醫保你拿了嗎?不刷醫保看病好貴的。”
“拿了。”他說。
她欲言又止,他又說:“你常背的那個包就放在后座,東西都在里面,你還缺什么?不缺的話能不能安靜會兒?”
“……能。”
白荔半信半疑地回頭,發現后座上還真放著她常背的那個白色挎包。
他什么時候拿的,她為什么沒有發現?
沈今延有時候真的過分聰明,從她回頭看的動作解讀出她的不解,“你剛剛走路時只看腳,以懺悔狀的走路姿勢當然看不見我給你拿了包。”
“……”
好吧,算她大意。
這樣一對比,也更加襯托出他的細心。
到明北醫院,車停穩時,白荔慢吞吞地用左手摘掉安全帶時,沈今延已經繞過車頭,來到副駕的門前。
他拉開車門,扶著車門好整以暇地看著,此時還在扒拉外套的白荔,“你再磨嘰一會兒,骨科醫生都要等睡著了。”
白荔抬臉,表情有點無助,“今延,我想把拉鏈拉上,外面很冷的。”
“……”
哎。
沈今延俯身,探進車廂里,修長的手指幫她把外套的拉鏈給拉上。他還順便把她外套的帽子從她頸后方扯出,給她戴在腦門上,“可以了沒?”
眼睛都被遮住了……
白荔自己用手扶了下帽子,把眼睛露出來,抬腳下車,“走吧走吧。”
醫院的保安還在值夜班,瞧見沈今延,熱情打招呼:“沈醫生,三點啦,這么晚還來醫院啊?有病人要做手術嗎?”
“不是。”沈今延語氣溫和,“我太太胳膊摔斷了,帶她過來看看。”
“……”
白荔面上一熱,這個時候就不用介紹她的身份了吧。
她好尷尬。
最近醫院剛傳開沈今延結婚的消息,她就因為摔斷胳膊來醫院,很難不難為情。
“沈主任你真結婚啦?”保安語氣很驚訝,“我還以為那群小護士胡亂八卦的呢,這也太突然了。”
白荔的眼睛被淺黃帽檐擋住一半,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沈今延,只見他面色不動地笑笑,說:“不算突然,我們認識很多年了。”
他沒有說在一起很多年,而是說,認識。
事實上的確是這樣。
保安:“沈太太你好福氣啊,沈主任可是個好男人!你不曉得咱們醫院多少小姑娘喜歡沈主任呢!”
白荔沖保安微笑著點頭示意,怕保安又問太多,只能暗暗拽了拽沈今延的袖口,“我們快走吧。”
他掃她一眼,鏡片凜著冷光,“現在知道急了?”
“……”
沈今延帶著她繼續往里走,到掛號大廳。
這醫院就沒人不認識沈今延的,窗口掛號的也在問:“沈醫生哪里不舒服啊?這么晚還來醫院。”
沈今延遞出白荔的醫保卡,“是我太太,她胳膊摔傷了,掛急診。”
他怎么又介紹她,站在他旁邊的白荔身體有些發僵。果然,下一秒,那個掛號的大姐就笑呵呵地看向她,同時又低頭去看她醫保上的照片。
“沈醫生,你老婆長得很標志,我還有點眼熟。”掛號大姐說。
“是。”沈今延點點頭,“她是記者,如果看過本地電視臺的新聞,應該會眼熟。”
“……”
白荔:??
有沒有人給她解釋一下,沈今延現在是在……?
就來看個胳膊而已,他干嘛縫人就介紹他們的關系,還要介紹她的職業。
掛好號,大姐把票和醫保卡一并遞給沈今延,“沈醫生,現在沒有骨科醫生上班你是知道的吧?你太太估計要等到明早九點,才有醫生來給她打石膏了。”
在明北,五官耳鼻喉科和骨科都只有白天的正常上班時間有醫生。
沈今延說:“我聯系了骨科的孫醫生,他過來了。”
白荔再次驚訝,這又是他什么時候聯系的?
她不知道,沈今延是在第二次去給她拿衣服時,聯系上骨科的孫醫生,他特意查看過骨科的排班表,明天孫醫生休息,所以才聯系上他。
“孫醫生,麻煩您,我太太她這人很怕痛,實在等不到明天早上。”他在電話里說,“我欠您一個人情。”
“……”
原來沈今延那句隨口說的“骨科醫生都要等睡著了”并不是在開玩笑,現在在急診區,真的有個骨科醫生在等白荔。
這也是在白荔意料之外的。
白荔很不好意思,不自知地腳步都變快了,還催后面跟著的沈今延,“你快點啊,讓醫生等我多不好意思啊。”
“那你讓另一個醫生大半夜陪著你折騰就好意思了?”沈今延沒好氣地說。
“你不一樣,你是我的老公啊。”
話音落下,四目相對,兩岸寂靜。
白荔都沒想到自己會隨意說出那么炸裂的話,她支吾著,看著沈今延冷若冰霜的臉,再次作死地試探:“走嗎……老、老公?”
靜了三秒。
沈今延瞥她一眼,長腿一邁直接越過她,“不走,你就在這里過夜。”
白荔:“……”
她不叫了還不行嗎,別走這么快啊!-
沈今延直接帶她先做個CT,再帶著結果去找孫醫生。
孫醫生是個五十出頭的骨科老大夫,精神面貌很好,頭發是純天然的烏黑。一見到白荔,孫醫生就說:“也只有沈太太能讓沈醫生這么興師動眾了,哈哈。”
白荔很不好意思,坐到診桌前。
這一路過來,她都沒再和沈今延說過話,生怕再聽到他的嘲諷,會同時遭受身體和心靈的雙重痛苦。
沈今延沒把CT結果給孫醫生,孫醫生直接在電腦上進行查看。看完后,孫醫生說:“前臂骨折了,但是骨折程度不算嚴重哈。”
“前臂在哪?”白荔問。
孫醫生看向她,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你老公可是大名鼎鼎的心外圣手啊,你怎么能不知道前臂在哪兒。”
“……”
沈今延用手扶了下額頭,真是服氣。他走到她身邊,修長的手指輕點了一下她肘部,又點了一下她的腕部,“這段,就是前臂。”
白荔臉頰一熱,小聲控訴:“你以前只給我講過心臟構造,又沒講過這個,還不是怪你……”
“是。”沈今延若有所思道,“怪我當時沒有拿張人體構造圖擺在你面前,讓你死記硬背,要是背不到不讓你吃飯,你現在肯定不僅能知道前臂在哪兒,甚至能知道人體每一塊肌群的名字。”
“……”
孫醫生注意到她手臂進行過處理,不禁又說:“找個醫生老公就是好哈,遇到這種事兒一點都不用擔心。”
白荔尷尬地笑著,她懷疑沈今延現在又在心里罵她笨蛋了。
等白荔打好石膏時,已經過去一小時。孫醫生叮囑她一些注意事項,要保持石膏的干燥避免引起皮膚發癢,還要注意石膏的松緊程度,同時要定期復查,以及……
“孫醫生,稍等,我拿手機記一下。”
“不用。”孫醫生擺擺手,“你老公都知道,他會給你說的。”
“好吧。”
聽她口氣不情不愿的,沈今延忍不住開口:“怎么?”
“我只是覺得術業有專攻嘛。”
“覺得我攻不到你胳膊上石膏的注意事項上面去?”他盯著她說。
“……”白荔噎住。
沈今延手上還提著她的包,他另一只手拉過她的手,然后給孫醫生道謝后離開。
出來后,他問她:“有這么不相信我?”
“不是。”白荔瞪大眼睛,“當然不是,只是不想給你添更多的麻煩,所以才想自己記好注意事項的。”
“……”
“不想給我添小麻煩的后果,就是會發生更大的麻煩。”沈今延面無表情地說。
白荔當然記得。
那一段時間的沈今延非常忙碌,兩人已經兩周沒見過面,白荔有點腸胃炎,鬧肚子,懶得去醫院看,就想在家吃點藥就好。
她翻到幾種沒有包裝的藥片,分不清哪個是治療腸胃炎的。
白荔本來想拍個照片問沈今延,又擔心給他添麻煩。
于是,她憑著記憶,記得以前拉肚子時爸爸給她吃的藥是白色顆粒,正好手里的藥片中有一樣很符合特征。
她吃了四粒。
兩小時后她開始頭暈目眩,開始嘔吐,以及更劇烈的拉肚子。
連站起來都困難。
當時爸媽外出旅游都不在家,她只能自己叫了個120,結果到醫院一查,她吃的根本不是什么腸胃藥,而是二甲雙胍(治療糖尿病)。
并且她一次性還吃了四粒,起了嚴重的副作用。
那次沈今延給她發了好大的脾氣。
沈今延是路過急診輸液室才發現她的,“白荔,吃什么藥你不問我,來醫院也不打電話給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時白荔臉上一片稚嫩,恐慌都顯得那么無辜且無助,“今延,我看你最近太忙了,不想給你添麻煩。”
“不想給我添麻煩?”沈今延被她氣笑了,“那你告訴我,你想給誰添麻煩?”
哪有女朋友怕給男朋友添麻煩的,他就從來沒有聽說過!
醫學天才的女朋友因為吃錯藥而送急診。
白荔當時莫名想到這點,在沈今延很生氣的情況下,忍不住笑了出來,還把這個講給他聽,“好不好笑今延,你笑一笑,不要生氣了嘛。”
沈今延板著臉,“哪里好笑了?什么地獄笑話。”
“真的很好笑啊哈哈哈……”白荔還輸著液,臉上有點蒼白,笑容卻那么燦爛可愛。
沈今延看著她的笑容,心里的怒火被輕而易舉澆滅,雖然他并不覺得好笑。
“記住。”穿著白大褂的他在她身旁坐下來,“永遠不要怕給我添麻煩。”
“……”
“等你哪天不想給我添麻煩的時候,我才是真的會難過。”
白荔笑得肚子有點疼,也有點沒明白:“什么意思?”
沈今延看著她,無奈地搖頭嘆氣道:“也沒什么,只是在想我可不可以把智商分給你一半。”
“分我一半還有多少?”白荔竟然認真地算起來。
“還有93。”他也開始犯傻,配合她玩這種無聊虛擬的智商分配游戲,“還在正常人的智商范圍內。”
“那我豈不是比你聰明了哈哈哈!”
“你倒是想。”他輕輕彈一下她的腦門,眸色寵溺。
第35章 第 35 章 用盡全力地愛我。……
到家時, 已經是凌晨五點。
沈今延頂多再睡兩個小時,就要起床去醫院上班。他告訴白荔,今天不能給桐桐做手術, 得挪到明天。
“是因為我嗎?”
白荔在內心開始自責, 一定是因為她摔傷胳膊, 他陪她去醫院折騰一通, 沒有休息好。
桐桐手術的難度程度有多大她是知道的,如果失敗, 人們會覺得在意料之中, 因為太難;如果成功, 可以讓沈今延名上有名,他會收到各國醫學界的邀約, 會請他過去開分享交流會。
沈今延把車鑰匙掏出來, 放進玄關柜的左邊小抽屜, 淡聲說:“別多想,和你沒關系, 桐桐的手術本來就安排在明天的周二。”
“……”
“今天是要開專題會, 討論具體的手術細節。”
不管沈今延是不是故意說來安慰她的,白荔心里都好受一些。
“記得給白枝說手術的事情。”他又說, “明天她要來醫院簽字,這種大型手術只能直系親屬簽字。”
“好。”
白荔打開鞋柜,拿出自己的拖鞋。在無意間,她又瞥到那雙偏大碼數的粉色女士拖鞋,心里升出很不舒服的感覺。
她盯著拿上粉拖鞋看了會兒, 表情是若有所思。
沈今延已經到落地窗前去抽煙,突然聽到還在玄關處的白荔喊他,“沈今延。”
他呼出一口煙, “干什么?”
“我能不能把這雙拖鞋扔掉?吧一似叭易流舅六散”白荔舉著那雙粉色拖鞋,站在玄關柜前問他。
沈今延沒有任何猶豫:“不行。”
白荔的心微微一顫,有些不甘心地問:“為什么?這雙拖鞋已經很久了。”
那的確是一雙很舊的拖鞋了,使用痕跡很重,顏色甚至有點發黃,邊角處還有點開裂。
“不行就是不行,哪有那么多為什么?”沈今延云淡風輕地抽著煙,語氣沒什么情緒。
“哦。”白荔有點失落,把拖鞋放回原處。
這是哪個女人穿過的拖鞋?
讓他這么看重。
明明只是一雙拖鞋啊……
白荔沒管還在落地窗前抽煙的男人,吊著一張臉,兀自上樓去了。
回到臥室,她脫掉外套隨意往沙發上一放,便上床躺著。
還是睡的左邊。
白荔可不打算把左邊的位置還給他。
沈今延并沒有跟上來。
他一定知道她在生氣,但他卻不愿意上來哄她,這畢竟不是從前了。
為什么這么篤定沈今延知道她在生氣呢?
因為她在剛剛的對話中,說了一個——“哦”。
對,就只是一個“哦”字,沈今延就能判斷她在生氣。
因為以前就是這樣。
要知道,沈今延天才般的聰明可不止在專業領域上發揮作用。
那天剛好是高以圍的生日,高以圍請客吃飯,請了全班的同學,她和沈今延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吃飯的地方在一處海鮮大排檔,自助形式,吃多少拿多少,但單人浪費超過250g就要罰款。
白荔很喜歡吃自助,花樣多,每樣東西都喜歡拿一點點嘗個味道。
她拿著盤子和夾子穿梭在菜品區,端著滿滿一大盤回去時,看見一個女生坐在原本屬于她的位子,正在和沈今延聊天。
“……”
火氣一下就竄上來了。
那女生滿臉都是對沈今延的崇拜,和沈今延說話時眼睛都在發光。
都是同年齡的女生,白荔當然知道那樣的表情代表著什么,她那一瞬間所有食欲都沒有了。
甚至,她還想直接拎包走人。
白荔腳尖一轉,直接端著盤子走到另外一桌。那桌有男生也有女生,見她過來坐下都覺得很詫異,“誒,白荔,你不過去你男朋友那桌嗎?”
“他現在很忙,沒空理我。”她得體地微笑著,實則心里氣得要命。
啊啊啊啊啊啊真想引爆地球。
吃醋的滋味好磨人啊。
大家聽完她說的話,都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向白荔的正后方。下一秒,白荔的盤子旁就落在一只冷色修長的大手,男人屈指在她盤子旁敲了敲,嗓音清和:“荔荔,過來。”
然后他主動端起了她的盤子。
有其他人在,白荔還是沒有發脾氣,也沒有給他難堪,乖乖地端著盤子跟他回原本的座位去。
原本和他搭話的那個女生已經不在那桌。
白荔坐下,沈今延在她對面坐下,把盤子放到她面前。
盤子里的食物堆得像座小山,皮皮蝦,蟶子,炭烤生蠔,三文魚刺身……她低頭,拿起一只皮皮蝦開始剝皮。
“手套都不戴?”
“哦。”她平靜地回答,“我洗過手了。”
“那玩意兒扎手。”
“嗯。”她更加平靜,“我就喜歡被扎。”
剛說完,食指指腹就被扎出一個小眼兒,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氣:“嘶——”
沈今延皺眉,伸手去奪她手里的蝦:“我給你剝。”
“不用。”白荔強忍著疼,伸手躲開他的手,“我自己剝就好了。”
“……”
她十分固執地要和皮皮蝦較勁到底,沈今延卻沒給她機會,他不由分說地拿走她手里的蝦,還一并拿走她面前的盤子。
白荔有些不樂意:“那是我拿的,你要吃自己去拿。”
其實她拿的是兩人份。
但是當她回來看見他和高以圍的女同學說笑時,她就沒打算和他分享食物了,她是真的生氣了。
沈今延一邊戴一次性手套,一邊說:“生氣吃東西會不消化。”
白荔嘴硬道:“我才沒有生氣。”
“那你怎么不過來,要跑到另外的桌坐下?”沈今延目光灼灼地盯著她,“說話還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面蹦,哦?嗯?”
“……”
白荔索性環胸,往椅背上一靠,擺出大方的姿態:“我這不是怕打擾到你和女高中生聊天嗎?沈醫生很喜歡被女高中生崇拜的感覺吧~~”
她把話說得陰陽怪氣至極。
沈今延慢條斯理剝著蝦皮,欣賞她吃醋時的可愛勁兒,笑著說:“我還是更喜歡哄女高中生的感覺。”
白荔把頭往旁邊一轉,不肯再和他說話。
“我真冤枉。”沈今延把剝好的蝦放到她面前,“你不信去問問,我當時怎么處理的?”
“……”
高以圍的女同學要往沈今延旁邊坐,還沒坐下,沈今延就說:“不好意思,這里有人了。”
“啊?”女同學說。
“我女朋友——”沈今延指了下在菜品區來回轉的白荔,“她在拿菜,馬上就要回來了。”
“但她還沒回來啊。”女同學一屁股就坐下來了。
“……”沈今延無語。
女同學興奮地說:“我們都不知道高以圍有這么帥的表哥呢,白荔也是我們學校的,沈哥哥,你說要是換其他女生比白荔先追你,是不是也能追到你?”
沈今延單手托腮,意興闌珊地聽著,語氣懶洋洋地:“嗯……可能不太行。”
“為什么?”
“也沒為什么吧。”沈今延追隨著白荔的身影,“可能是我眼光很高。”
“眼光很高嗎?”女同學似乎有些不相信,“可是白荔除了很漂亮,也沒什么優點,學習很一般的,年紀前五十都考不進。”
“……”
沈今延臉色涼下去,嗓音含著嘲諷:“怎么沒有優點,至少她不隨便貶低別人這一點就是很大的優點。”
女同學聽出不對勁,立馬一臉崇拜地叉開話題:“今延哥哥真的好厲害,十九歲就讀完博士啦?我也好想有個這樣的哥哥哦。”
此時,注意到白荔在另外一桌坐下的沈今延,直接站了起來:“很好,聽你廢話兩分鐘,我得花兩小時哄女朋友。”
女同學臉色一白。
“……”
白荔聽完來龍去脈,還是沒開心到哪里去,悶頭吃著東西不理人。
沈今延補充:“下次絕對不讓其他女生坐到我身邊來了,行不行?”
“哦。”
他也沒再緊追猛打,要她立馬消氣,而是默默給她剝蝦,拆蟹,也負責把刺身裹上醬汁放進她的碟子里。
到最后。
白荔被面前超過兩斤的食物打敗了,不想被丟人地罰款,主動和沈今延說話:“我好像吃不完了……”
“眼睛大肚子小。”沈今延評價她。
“我一開始真的覺得能吃下一頭牛。”白荔嘆了口氣,“今延,你幫我吃好不好?”
“還生不生氣了?”
“……”白荔試探性地問,“我要是說還生氣,你是不是就不幫我吃了。”
“你要是不生氣了,我就馬上吃。”沈今延擦著修長的手指,看她的眼里含笑,“你要是還生氣,我就得考慮一下。”
“你先說你能不能吃完。”白荔說。
當然能啊。
他一直都在伺候她吃東西,自己都沒怎么吃。
沈今延沒直說,而是故作為難的樣子看著她面前的食物,說:“要不你還是直接去交罰款吧?”
白荔:“……”
浪費食物是可恥的!
她主動坐到沈今延的旁邊,在桌下,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拉住他的手,輕輕搓了搓他的手指,小聲說:“我不想被罰款,只要你幫我吃,我就不生氣了好不好?”
在桌下,沈今延反握住她的手,湊到她耳邊說:“其實,我很喜歡看你吃醋,太可愛了。”
“……”
“下次我還敢。”
那天晚上,沈今延把她抱在腿上,瘋狂地親她,撫摸她,然后喘著粗氣告訴她——
“荔荔,我只會喜歡你一個。”-
白荔想到那雙粉色拖鞋,一直沒睡著。
窗外的天空彌出魚肚白,灰蒙蒙的顏色驅逐著漆黑的暗色。很快,又是新的一天,又是新一天的車水馬龍。
傳來門的輕響。
沈今延端著早餐進來,是三明治和牛奶。他叫她,“白荔,起來吃早餐。”
他給她做了早餐?
白荔一下就坐了起來,又立馬聽沈今延說:“我是自己餓了,順便做了你的。”
“……”
其實不用特意說這一句的。
沈今延把早餐放到沙發旁的小桌上,同時把沙發拉開一點,“在這兒來吃。”
白荔下床,走過去,“你要去醫院了嗎?”
“嗯。”
她看一眼窗外剛亮的天,“還很早。”
沈今延淡淡說:“召集了麻醉醫生和灌注師他們開會,要早點去。”
“好吧。”
“想聽嗎?”沈今延問她,“關于桐桐手術的討論,想聽可以來。”
“想啊。”
白荔開心的同時有點疑惑,沈今延干嘛突然對她有點好,難不成是知道她生氣在哄她嗎?
“可是外人能聽嗎?”白荔記得醫生術前開會是很嚴肅正式的會議。
“你算哪門子外人?”沈今延開始到衣柜前挑選今天要穿的衣服,“你既是我太太,又是患者家屬。”
他的語氣聽上去很不爽,像是不滿她對自己外人的定位。
白荔到沙發前坐下,解釋說:“我說的外人,是指除了醫生以外的人,我記得有這個規矩。”
“在心外科我就是規矩。”他淡淡說。
“……”
白荔咬了口三明治,味蕾立馬開始工作。她的鼻腔猝不及防地一酸,是沈今延做的,是他才能做出的味道。
她已經好多年沒有吃過他做的東西。
有一陣子。
她瘋狂地購買各種牌子的黑椒牛肉三明治。試過好多,始終沒能找出出能和他做的味道雷同的。
她時常懷念,時常在想,這個世界上這么多三明治,為什么她就是覺得沈今延做的最好吃呢?
她默不作聲地咀嚼著,眼圈有點泛紅。沈今延看過來時,注意到她的表情變化,“你別告訴我你是懷念我做的東西,才露出那樣的表情。”
白荔開口時有鼻音,“是啊,我說我懷念,是不是很可笑?如果當年我沒有——”
“別再提從前。”沈今延動作一頓,“白荔。”
“……”
再提從前有什么用?
什么都改變不了,帶給他的只有痛苦和折磨。他覺得現在這樣已經是最好,他不要再去想從前!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不提就不存在,有些傷疤不是忽視就不會痛。
“今延,我后悔了。”白荔盯著手里的三明治,突然很想哭,“我當初應該相信你,更應該陪著你,我不該那么自私地自以為是,對不起。”
“……”
沈今延像是突然被惹惱了一般,扔掉手中地衣服沖她走過來。怕傷到她打著石膏的手臂,沒有觸碰她,只是雙手撐在沙發上,俯身而下,緊緊盯著她:
“白荔,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要你的道歉,我要你愛我懂不懂?”
“用盡全力地愛我!”
第二句話,他近乎在咆哮,額頭都暴出青筋。
白荔咬了一下唇,然后豁出去一般,她用沒受傷的左手勾住沈今延的脖子,迅速地吻了上去。
第36章 第 36 章 沈今延自有沈今延的壞。……
晨光陸續地漫進房間里, 經過浪漫的布局和噬囁,成為籠在兩人身上的唯一陪襯。
白荔也沒想過自己會如此大膽,她那么不計后果地吻上沈今延的唇, 感受到他的唇上冷涼和柔軟。他一定剛喝過冰美式, 她嘗到深烘咖啡豆的清苦味道, 和他這人是那么相像。
她和冰塊都嘗過他的唇, 柔軟,薄薄的。
白荔沒有閉眼, 她就以那么近的距離, 隔著一層透明的眼鏡鏡片, 看著沈今延的雙眼。
原來,不取眼鏡接吻也是可以的。
原來, 不會被硌到臉。
摘下眼鏡接吻是他們之間不成文的規矩。
她現在打破了這條規矩。
沈今延的黑眸中情緒復雜, 介于震驚和欣喜之間。下一秒, 他急速地抽離,脫離開白荔的唇。
快到白荔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他拒絕和她接吻?
就在她疑惑之際, 只見沈今延飛快地轉過臉, 修長的指捏住一條眼鏡腿,摘掉眼鏡, 再飛快地將臉轉回。
他單手掌住她的臉頰,抬起她的臉,低頭重重吻了上去。
這一次,換他PMDUJIA成為進攻的那一方。
至于那副銀絲邊的眼鏡,又被它的主人隨意地扔了出去。
這一次, 被扔到了一根床柱的邊上。
沈今延的攻勢猛烈得像驟雨,白荔在淋一場名為他的雨,她仰著纖細的脖頸, 被迫承受著他給的吻和熱烈。
他吸吮著她的唇,津唾交換,呼吸無規則地糾纏。
連晨光也要為這一刻而紅臉。
男人身散著好聞的茶香,混著淡淡橙花,交織出一種在親密接吻時良好的催/情劑。
他掌著她臉頰的手下滑,溫柔地輕輕握掐住她的脖頸,以便他可以更加深入,更加入迷。
他明明沒用力,她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窒息感。
浪涌般的熱潮在頃刻間吞沒她,淹掉她的理智和思緒,讓她只想要在這樣一個晨曦微明的清早與他沉淪。
曖昧像釀在不見光地窖中的葡萄酒,酒香四溢,一發不可收拾。
白荔的呼吸隨著他的呼吸一并亂掉,他吻著她的耳垂,薄唇濕漉漉地輾轉,引發她身體和靈魂的雙重顫栗。
他深知她的敏感點在耳垂。
于是,他就故意使壞般吻了又吻,親了又親……
“今延……”她開始意亂情迷了。
沈今延在快覆住她的前一秒,手指碰到她右手上的石膏板,他在瞬間清醒。
身體猛地一僵后,他迅速抽離,帶走籠在兩人之間升溫的空氣。
白荔窩在沙發里,一點力氣都沒有,手上拿著的三明治已經完全松散開,里面的生菜葉和番茄片都掉在了地毯上。
她的臉頰上泛著潮紅,呼吸不勻。
“怎、怎么了?”她喘著氣,不理解他的停止,“你不愿意和我……那個嗎?”
她沒有說得太明白。
“哪個?”
沈今延自有沈今延的壞,犯起渾的時候哪里像個高冷醫生,更像個無惡不作的混蛋,“你想和我哪個?”
白荔:“……”
她的臉紅上加紅,腦子里亂糟糟的,閃過的一些舊時片段全是少兒不宜。
見她不說話,沈今延長長吁出一口氣,調整好呼吸后掃了眼她吊在胸口前的手臂,“白荔,我還沒禽獸到那種程度。”
白荔恍然過來。
原來他是害怕弄到她受傷的手臂。
確實,她現在的確不太適合進行一些激烈的運動。
白荔故作平靜,看他彎腰撿起床柱邊的眼鏡后,隨便找個話題叉開:“我們要度蜜月嗎?”
沈今延重新把眼鏡戴上,又恢復到禁欲的斯文模樣。他扶了一下眼鏡,看向她,“你想度蜜月嗎?”
“我都可以。”白荔說,“但是我們沒有提前計劃,你好像也沒有時間。”
沈今延沒再說話,他轉身進了浴室,而白荔則坐在原處了,吃完了那個中間只剩下牛肉的三明治,喝完了他倒的鮮牛奶。
早飯的中途,白荔接到個臺里領導打來的電話。
白荔放下牛奶杯,接起電話:“梁主任。”
梁主任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強人,負責的晚間新聞檔收視率從來都是第一,招商廣告也是所有欄目中最多的。
梁主任有“兩少兩多”的做事原則,兩少——就是工作上少找借口,少說廢話,兩多——多問自己為什么沒做到,多做自己本以為做不到的事情。
幾乎每次開會,梁主任都會把這個原則掛在嘴上說很多遍。
梁主任說:“小白,我最近收到小道消息,最近明北的心外圣手要做一臺超高難度的小兒天生心臟病手術。他此前成功過一例,全國也只有那一例,我想做這臺手術的專題采訪紀錄片,不管他這次是成功還是失敗,我們都有足夠的點來寫。——他如果成功,那就是再創神話,他要是失敗,我們到時候的標題就寫“圣手也有失手之時”,這個采訪我想交給你來做。”
白荔愣在原處。
要她來做這個采訪?患者是她孩子,醫生是她老公。
她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到時候桐桐躺在手術臺上,生死未卜,她就算有足夠的專業度去進行采訪和記錄,但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分神,畢竟對親人的擔憂是藏不住的。
“梁主任,我……”
“這個采訪交給別人來做我不放心,別人也做不了。”梁主任打斷她,“上次你成功做過那個沈醫生的露臉采訪,所以你明白我為什么說,只有你能做了吧?”
上次多家媒體競爭激勵,那天卻只有浮周電視臺放出被行騷擾當事人沈今延的露臉采訪,憑借當事人的高顏值,電視臺輕松地破了收視率的最高歷史記錄。
“到時候家屬同意我們進行深度采訪的話,臺里會同意捐助五萬塊錢。”梁主任又加了籌碼。
可惜梁主任不知道,白荔就是患者的家屬,就算她不做這次的采訪,也不會接受任何人的采訪。
因為她不想任何有關桐桐的事情被曝光出去,這樣是為了妹妹。
保護白枝的隱私,也是她這個姐姐應該做的。
“不了,梁主任。”白荔知道梁主任“兩少兩多”的原則,還是壯著膽子提出了拒絕,“這個采訪我不做。”
“……”
那邊安靜了好幾秒,梁主任說:“那我找別人做吧。”
“別人可能也做不了。”白荔委婉地說,“患者家屬我認識,那邊明確說過不會接受任何的采訪。”
梁主任直接掛斷了電話。
白荔知道,她這樣的行為和言論,直接惹惱了梁主任。聽說過梁主任會給人穿小鞋,尤其是無法完成她工作要求的下屬。
她嘆口氣,以后在臺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早餐吃完沒多久,沈今延從浴室里出來,他沒洗頭,只是沖了個澡,腰間松垮垮地裹著條黑色浴巾。
他背對白荔站在衣柜前拿衣服,她明目張膽地從后面偷看他。
男人有著很漂亮的腰臀比,腰瘦而窄,還有腰窩和脊溝,在晨光里散發著勾人的線條弧度。
那真是一副很漂亮的軀體啊,白荔忍不住想。
尤其是他的腰,在律動時才最要人性命好嗎…………
等等!!
白荔強迫自己的思維剎車,看來都是那個自作孽的吻害了她,讓她現在看他換衣服都有點把持不住。
算了不能待在這里繼續看。
她蹭地站起來,吊著胸前的胳膊就往外面跑。
“白荔,你跑什么?”沈今延在后面叫她。
白荔停在原地,回頭,耳朵有點熱,語氣很僵硬:“干嘛。”
“我倒想問你干嘛?”沈今延正在往長腿上套一條西裝褲,他的腿很長而且很直,“你抓著我就親,該跑的人應該是我吧?”
白荔:“……”
白荔:“那你也親我了,扯平了。”
“誰教你算的這個賬?”沈今延慢條斯理地穿過皮帶,修長手指在扣暗扣時很性感,“買東西假一還罰三呢,我親回來就算平賬了?”
“那你想怎么樣?”白荔耍賴地把左手伸出去,“要不你把我另一只手也打斷好了,總可以了吧?”
男人直勾勾盯著她,黑眸蓄著玩味,“也可以。”頓了下,他悠哉悠哉地笑著說:“大不了我再給孫醫生打個電話。”
他開始一步一步朝白荔靠近,“這次你可以體驗下肱骨骨折。”
“……”
明知道沈今延在開玩笑,白荔心里還是有點發毛。她后退了好幾步,然后問:“肱骨又在哪?”
她是真的不知道。
沈今延斂了臉上的笑容,無奈地搖頭:“幸好不是在外面問,不然又要給我丟人了。”
白荔笑著湊上去:“在哪嘛。”
真的好笨。
以前是傻子女朋友,現在升級了,是傻子老婆了。
“就在上臂啊。”沈今延扯著她沒受傷的左邊上臂晃了晃,“除了前臂,不就只剩下上臂了,怎么還在問啊?”
“……”
“白荔,你是真的好笨。”
白荔被他罵著,心里卻忍不住甜滋滋的,像棉花糖化開了。
她覺得她和沈今延之間正在發生著某些看不見的小變化。
而她,很喜歡這樣的變化。
白荔主動來到衣柜前,說:“今延,我幫你選外套吧。”
“隨便。”沈今延正在穿白襯衫,“反正到醫院后,外面都是白大褂,穿什么都一樣。”
“不一樣。”白荔較真,“至少從家里到醫院,再從醫院到家里的距離是不用穿白大褂的。”
“……”
沈今延懶得和她扯,掃了眼衣柜里,左邊全是她的衣服,“你連衣柜都要用左邊。”
白荔嘟囔:“就用……”
反正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樣。
沈今延同樣懶得理她,她用左邊就左邊吧,又不掉塊肉。
“既然我也要去醫院聽你開會。”白荔給他拿出一件黑色西裝,“我能不能坐你的車?”
坐老公的車還要問什么問。
沈今延皺眉,神情有些不悅,盯著她手上的西裝外套:“你給我拿正裝干什么?”
白荔拿著正裝往他身前比劃:“你不是要開會嗎?”
“術前討論會而已。”他扶額,“又不是開國際研討會,沒必要穿這么正式,到時候還是要穿白大褂。”
白荔點點頭,表示聽懂了,但還是把西裝塞到他手里,“配深藍色領帶吧。”
沈今延:“……”
白荔沒管一臉無語的他,到浴室里洗手。她發現沒有洗手液,又探個腦袋出來:“今延,洗手液在哪?”
沈今延取出一條深藍色的領帶,低頭系著,頭也沒抬:“在洗手臺下面的柜子里,紅色口袋里面。”
“好。”
白荔回到浴室,蹲在洗手臺前方。
她伸手拉開柜子。柜子打開,里面有一些零碎的物品,新的沐浴露,男士洗面奶,還有廁所精靈球。
只有中間一塊區域像是被人特意清理過,沒有擺放任何的雜物。
只有一個紅色的袋子。
那是一個禮品紙袋,他說的是這個袋子嗎?
白荔半信半疑地把袋子拿出來,里面裝著一個紅色絲絨盒。她拿出盒子,打開時直接怔住。
十秒后——
沈今延剛剛系好領帶,白荔從浴室里沖出來,“這是你給我的戒指?”
他沒說話,對著鏡子調整領結的位置。
“我不是問的是洗手液放在哪里嗎?”她又問。
這一次,沈今延轉過頭來,西裝革履的他英俊非凡,銀絲邊的眼鏡把他的清冷感拉到最高值。
他的目光深邃,平靜望著白荔,薄唇一開一合間說的是:“可我說的不是洗手液。”
白荔的呼吸凝滯住。
久違地,她再一次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炸開。
砰地一下。
當屬是心動萬千次的聲音。
第37章 第 37 章 還是會心疼。
在去醫院的路上, 白荔坐在副駕上,不停伸出自己的左手,輕輕揚動纖細的手指, 打量套在無名指上的戒指。
一枚鉆石不算夸張的戒指, 甚至說還有點小, 但鉆石很閃, 切割面很漂亮。
最主要是戒指的內圈印著字母——
BL x SJY
是她和沈今延的名字縮寫。
車子等紅綠燈的間隙,白荔轉過半邊身子, 問沈今延:“這算是給我的生日禮物吧?”
昨晚還以為他真的沒給她準備禮物。
沒想到竟然是個驚喜。
“不是。”沈今延語氣很淡, “只是整理舊物時發現了, 隨手扔給你了,原本我打算扔掉的。”
“……”
白荔眼里的眸光一凝。
舊物?
她懸在虛空中的手落回腿上, 也就是說, 這枚不是沈今延現買來給她當生日禮物的。
而是在以前, 以前他就買了。
多久以前呢?
那只可能是在七年前。
沈今延眼里是紅燈的一點亮色,神色卻十分沉冷:“我只在兩種時候感受到過無能為力。一是明知病人必死無疑的時候, 病人來醫院看病, 然而現有的醫學手段卻無法他的根除病灶,我用盡辦法, 還是扭轉不了患者死亡的結果。二是當我買好戒指準備向你求婚時,你和我提了分手。”
他的眸子徹底暗了下去。
那年,一生只娶一人的Dr鉆戒被炒得很火,他也難免遭受廣告的荼毒,在鬼使神差地情況下, 走進珠寶店。
還不是白荔老把以后要嫁給他掛在嘴邊,不管她是真心還是玩笑,他都往心里去了。
鉆戒價格三萬六, 現在看來的確沒多少,當時卻掏空沈今延的全部口袋,他記得,他第一次使用信用卡就是在那時候。
但他從未在白荔面前叫過窮,也沒說過沒錢之類的話。
對于他來說,在心愛的女孩子面前展現弱經濟實力是一件特別沒有面子的事情,他也篤信自己,不會一直過著窘迫的生活。
他想過,以后的房子裝修風格,家居擺設都通通按照白荔的喜好布置。
反正她精力旺盛,也過分活潑。
但是最無能為力莫過于,他在計劃向她求婚,她在籌備和他分手。
他準備了驚喜,她卻奉上了苦難。
她走得干脆,干脆到沒給他機會掏出那枚戒指-
白荔不再欣賞那枚戒指,表情也從一開始的欣喜轉為內疚。
陽光透過擋風玻璃落進來,照在小小的鉆戒上,鉆石閃著奪目的光,刺痛白荔的雙眼。
早上的那個吻和她自以為的關系改善都是錯覺。
這一刻什么都破滅了。
沈今延明明就坐在她的旁邊啊,她卻一點都感受不到,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觸碰。
不知不覺,她的手落在沈今延隨意放在控制鍵上的手上。
沈今延低頭,看她一眼:“我開車,你干什么?”
白荔回過神般,刷地縮回手,窩在座椅里不再說話。座椅是加熱的,但她還是覺得身上好冷。
沈今延瞥她一眼:“你要是不想戴那戒指,可以扔了,我無所謂。”
“……”白荔警惕地護住戒指,不讓它暴露在沈今延的視線范圍里,“你給我了就是我的,我不扔。”
沈今延注意到她的動作,也不知是在感慨還是在對自己說:“它等了你七年,白荔,只有你有這個本事了。”-
快要到明北的時候,白荔突然悶悶開口:“我直接去病房看桐桐吧,我就不去旁聽你開會了。”
沈今延沒有說什么,淡淡嗯一聲。
默了兩秒,他又說:“看完孩子去我辦公室。”
白荔抬頭:“去干什么?”
“等我。”沈今延把車泊進他的專屬停車位,“開完會總要和你說手術方案吧?”
“好。”
那天的mdt會診涵蓋十幾個科室的資深專家,到場的醫生都是副主任以上,以心外科主任沈今延為組長,組內還有內科主任,麻醉科主任,檢驗科副主任,病理科副主任等等……
如此一臺大型的心臟外科手術,牽一發而動全身。
因難度太大,導致在座諸多醫生都建議采取保守治療,不要去冒這個風險。
會議全程錄像錄音。
神經內科的李鋼主任說:“沈醫生,我的建議是不上。這個患者上手術臺的死亡率太高,手術時需要體外循環,循環時心臟停跳。一般體外循環的時間不超過六個小時,這個手術至少九個小時才能做下來,到時候就算成功,心臟停跳時間過久很有可能引發患者后續一系列的腦部問題,腦梗啊什么的,直接腦死亡都有可能。”
病理科孫誠副主任也說:“患者才三歲,之前已經接受過一次手術,手術成功幾率只有百分之十,家屬真的愿意冒這個險嗎?”
百分之十什么概念?
也就是說,十個患者里面就得死九個。
沈今延坐在大屏前的主位上,一言不發,屏幕上是一張放大的心臟透片。會議室內沒開燈,只有幻燈片的光是亮的。
他的大半邊臉隱在暗處,眸色不甚明了。
“我就支持沈醫生上臺。”麻醉科主任周玲說,“我成天看著沈醫生做手術,對他的技術很有自信,上次不就成功了一例嗎?”
要問一個醫生技術好不好,就得問麻醉師和護士,因為她們天天陪著醫生做手術,醫生水平高低多看幾臺手術便摸得門兒清。
周玲之所以對沈今延有自信,也是因為她長時間陪伴沈今延做手術,她是看著沈今延從實習醫生一路攀上來的。
李鋼主任又說:“話也不能這么說,上一臺成功不代表這一臺就行,誰敢說這話?你問沈醫生,他自己也不一定能打這個包票。”
“……”
會議從早上九點開始,一直開到中午十二點半。
三個半小時的熱烈討論。
前兩個小時都在各種分析這臺手術的風險和弊端,以及預后難度,包括患者術后可能會面臨的并發癥等等。
到底做還是不做?
“這臺手術,得做。如果不做,患者很快就會面臨急性心衰的問題,到時候想救也救不了了。”沈今延語氣很冷靜,說話條理清晰,“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都要搏一搏,搏贏了,這個孩子以后就能正常呼吸,像其他孩子一樣奔跑玩耍。不能因為害怕失敗就放棄開始,那之后想起來我做不到問心無愧。”
靜了數秒。
“家屬同意嗎?家屬同意,倒也不是不能搏一搏。”一個醫生說。
“同意。”沈今延說,“孩子的媽媽,是我太太。”
“……”
“我們已經溝通過,她信任我。”
全場瞬間變得闃靜無聲。
沈今延忽略掉一道道暗中交流的目光,接著說:“我們接下來討論手術方案,我希望大家信任我,配合我,感謝各位。”
他沖大家點頭示意,眼神真誠。
見狀,一開始原本持拒絕態度的醫生也充滿信心,異口同聲地點頭說好-
整個上午,白荔都在病房里陪桐桐玩。因為今天不手術,可以不用禁食,她一直陪桐桐吃完午飯,才交給護工阿姨,自己則到了沈今延的辦公室里。
看來真是很久的一場會議,他還沒有回來。
白荔踱步到辦公桌前,坐到黑色座椅里,這就是今延日常辦公的地方。她轉了下椅子,看向窗外,外面有一顆好高的橡皮樹呢,夏天一定很適合乘涼。
門突然被推開。
白荔回頭,發現是一名護士。她有些促狹地從沈今延的座位上站起來,說:“他還沒有回來。”
護士并沒有離開,而是盯著她,眨眨眼說:“你就是沈太太吧?浮周電視臺的記者。”
白荔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嗯,不過你怎么知道?”
“朗大姐說的啊。”
“郎大姐?”
“……”
和護士的交流中,白荔才知道,郎大姐就是昨晚在掛號窗口的那個大姐,當時沈今延給郎大姐介紹她的身份和職業。
有一個問題。
掛號窗口隔這有一整棟樓的距離啊,到底是怎么傳過來的?
護士說:“你不知道吧,郎大姐是我們醫院出名的萬事通,也是出名的大嘴巴,什么事情只要她一個人知道,那就代表整個醫院都知道了。”
白荔:“?”
沈今延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知道那個郎大姐是個大嘴巴,昨晚就故意介紹她的職業和身份。
不,一定是她的錯覺。
沈今延不像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他可能并不知道郎大姐是個大嘴巴。
“白小姐,現在明北上上下下都知道沈醫生的太太是你啦,好多人為了知道你長什么樣,專門上浮周電視臺公眾號的歷史文章里找你照片呢。”
“……”
護士離開后沒多久,沈今延回來了。
他走進辦公室,隨手關上門,然后開始解白大褂的扣子,順便問她:“吃飯沒有?”
“還沒。”
“沒和桐桐一塊吃?”他問。
白荔抿抿唇,說:“我在等你,想和你一起吃。”
聞言,沈今延投來一眼,黑眸深邃。他倒也沒說什么,掛好白大褂后,說:“也行,正好和你聊下手術的事情。”
“我也有事情想問你。”白荔說。
“你問。”
白荔沒看他,低頭盯著手臂上的石膏,有點別扭地問:“你知道郎大姐是大嘴巴嗎?”
沉默。
沈今延從桌子里走出來,在她面前停下,好整以暇地盯著她反問:“哪個郎大姐?”
白荔:?
難道他真的不知情。
她給他提示:“昨晚給我們掛號的那個,你還和她聊天了,那個就是郎大姐。”
“看來明北你比我熟。”沈今延面色不改,“我都不知道那個大姐原來姓郎。”
“……”
后半句沈今延沒說——
他是不知道那個大姐姓郎,但是對那個大姐的傳播速度,是深有領教。
有一回。
沈瑩急性闌尾炎,也是在半夜,他帶沈瑩來割爛尾。
當時也是郎大姐在值夜班。
他當時沒告訴郎大姐,沈瑩是他親妹妹,就少說一個“親”字,第二天整個明北都在瘋傳——沈今延帶了個寶貝妹妹來割闌尾,還是抱著來的,八成是女朋友沒跑了。
就一夜的功夫,他突然多了個虛擬的女朋友。
真是對掛號大姐服氣得很。
“想吃什么?”沈今延問白荔。
“就在醫院餐廳吃吧。”白荔說。
沈今延睇她一眼,問:“你以前不是最討厭吃醫院的飯菜?”
她又多了他不知道的變化。
都是在沒有他的情況下發生的變化。
他的臉色瞬間冷了。
“現在沒那么挑食了,什么都能吃的。”白荔注意到他臉色不對勁,聲音很小心翼翼,“但是你要是不想吃醫院餐廳,我們就吃別的吧。”
沈今延沒理她,從抽屜里拿出食堂的就餐卡。
他直接越過她,往外走去,白荔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這尊大佛了,一頭霧水地跟上去。
“今延,我又怎么了?”她真的很不理解。
沈今延腳步未停,冷冷道:“也沒怎么,我不過是在想,離開我這些年也沒見你過得多好,真讓我覺得可笑。”
他帶她坐醫護內部人員電梯,需要刷卡乘坐。
進電梯后,只有她和他兩人時,他才繼續往下說:“住幾百塊錢一個月的破爛小區,開十萬的車,一個人帶拉扯著患有天生心臟病的孩子。白荔,離開我起碼要比和我在一起時更好吧?你這樣算什么?”
他的情緒復雜,心臟淤堵得像是要炸掉,引線竟是她現在變得不再挑食。
白荔的頭垂得很低,心似乎也隨著電梯的上升而懸浮不定。
“那見我這樣。”她的聲音變得又悶又輕,混在電梯運作的輕響,“你一定會覺得我活該,對嗎?”
“你當然活該。”沈今延毫不猶豫地說,“我也是犯賤,白荔,見你這樣,我竟然還是會心疼。”
下一秒。
他的手伸過來,牽住了她已有些發涼的手指。
第38章 第 38 章 老實人那么多,但她偏偏……
明北職工食堂在門診樓的12層。
年末將至, 食堂大門貼著新一年的生肖貼畫,是兩只手持祝福對聯的火紅色龍寶寶。
原來2024年竟要到了。
白荔盯著生肖貼畫,有些出神地想著。
她的手還被沈今延牽著。
沈今延的掌心干燥而溫暖, 她的指被他包裹著, 耳邊還響起他說的那句。
他還是會心疼她。
那一刻, 她就在想, 真的不想和他繼續這樣生硬下去。
現狀就像是一顆隱而不發的腫瘤,誰也不知道它是有好轉可能的良性, 還是連手術都無法做的惡性。
手機在包里震動, 白荔停下, 對沈今延說:“你先進去吧,我接個電話。”
沈今延松開她的手, “我在小炒窗口等你。”
“好。”
電話是顧鏡打來的。
白荔覺得到時候和顧鏡說清楚, 不能一直任由他糾纏下去。她踱到安全通道里接起電話, “喂。”
顧鏡還是玩世不恭的口吻:“寶寶,我給你說, 我可是搞定了一位很牛逼的德國外科大夫, 他能給桐桐做手術。我已經讓人聯系好,準備后天把他接到國內, 錢的事情你也不用擔心,我都會辦好。”
“……”
白荔靜靜聽完,低眸,看著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她沉吟兩秒,輕聲開口:“顧鏡, 我結婚了。”
那端的笑音消斂下去。
一切都變得過分安靜,通道里是冷涼的靜,聽筒里是窒息的靜。
許久后。
“白荔, 這種玩笑可不好笑。”顧鏡的腔調突然變得正經,而且嚴肅。
白荔依舊凝視著指間戒指,說:“我知道,所以我沒在開玩笑。”
那邊變得更加的靜。
三秒過去,忙音傳來。
顧鏡什么都沒再說,而是直接掛斷了電話。
白荔長長地吁出一口氣,有種釋然的輕松感,以前拒絕過顧鏡很多次,他都沒這種反應。
這次她和他都知道,她是來真的。
收好手機,白荔走進員工食堂,放眼望去,里面已經是大變樣,和七年前完全不同。
以前的小炒窗口被改成麻辣燙的專屬選菜區域。
還有風味小吃和餐后甜點,從左邊挪到了右邊,全部的窗口招牌都重新更換過,變得更加醒目明亮。
這食堂很大,白荔一眼沒能望到現今的小炒窗口在哪里。并且,正值中午的飯點,人來人往地從面前經過,讓她很快就花了眼。
她還沒能找到沈今延的位置,身邊突然站了一人,冷颼颼地沖她說:“白小姐不曉得這里是內部人員食堂嗎?”
白荔愕然轉頭,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
又是藥劑師徐先生。
看來上次在咖啡店偶遇,徐先生被她懟過后,心里很不服氣,說不定攢著口氣,就等再次遇到時給她好看呢。
可算讓徐先生逮著機會,他把有些謝頂的頭仰得很高,近乎在拿鼻孔看人:“這里不對外開房。”
“我知道,我——”
“什么情況?”一道低冷的男聲驟然穿插進來。
白荔轉頭,不知道沈今延是從什么時候出現在她身后的,她有些吃驚,不自知地喊:“今延……”
今延???
徐先生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這女人和咱們醫院的王牌醫生什么關系?
沈今延一眼都沒看徐先生,只是低眸看著白荔,問:“我不是給你說了小炒窗口等你嗎?”
“是。”她聲音低下去,“但是我還沒找到小炒窗口在哪……”
怎么會這么笨?
沈今延忍住想要扶額的沖動,他看著她一進門就東張西望的,還以為她在找什么,原來在找小炒窗口。
但是,小炒窗口J.M Z L P. M和他明明就在她的正對面,有這么不顯眼嗎?
沈今延抬手給她指了下,神色十分無奈。
“原來就在對面啊!”她的眼睛一亮。
“……”沈今延無言,“想吃什么菜,我去給師傅說。”
“我們過去看看吧。”
在旁邊目睹兩人對話的徐先生一臉懵逼,他的語氣十分疑惑,“沈醫生,您和這位白小姐是朋友嗎?”
已經有不少目光往這邊看過來。
大家都只是聽說,沈醫生和浮周電視臺的女記者閃婚,卻還沒有親眼見到過。
無數道視線在白荔的臉上來回掃。
沈今延看向對方,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原來藥房是沒有八卦的圣地,怪不得徐醫師沒聽說過,白小姐是我太太的事情。”
“……”
徐先生的表情很精彩。
起先是怔愣,隨后是震驚,最后是不可置信。
沈醫生怎么可能和這個女人結婚!
“沈醫生,你不知道她什么情況嗎?”徐先生故意揚聲,讓周圍的人盡可能聽到,“她離過婚,還帶著一個生病的女兒,就想找個老實人盡快接盤養活母女倆,你是不是被她欺騙了啊?”
以實際情況來看的話,任何人都會覺得白荔配不上沈今延,以沈今延的條件,他想找什么樣的沒有?
讓大家跌破眼鏡的是,他偏偏找了個離異帶娃的,娃還有極復雜的先天性心臟病,還等著他做手術救命,這不是拿沈醫生當工具人嗎?
因為白荔帶著一個孩子,所以大家都默認她是離過婚的,沈今延并沒有去解釋這一點。
他頂住所有的目光壓力,從容無比地回答:“老實人那么多,但她偏偏選擇了我,那看來我運氣還算不錯?”
徐先生:?
所有人:?
原來清冷禁欲的冰山沈醫生,原來是個無藥可救的戀愛腦-
小炒窗口排隊的人不算多,很快就輪到沈今延和白荔。
“白荔。”
“白荔。”
……
白荔的思緒有些不在線,導致沈今延叫她好幾遍,她都沒有反應過來。
“啊?”
“想什么這么入迷?”沈今延抬抬下巴,“點菜。”
白荔在想,剛剛沈今延當眾說的話,他明明是那么驕傲的一個人,為什么甘愿豎立一個舔狗形象呢?
但她沒有明說。
她搖搖頭:“我看見食堂入口的生肖貼畫好可愛,在想家里要不要也貼上窗花什么的,但又覺得和灰色系裝修風格不太符合。”
沈今延深深看她一眼,“你確定你是在想這個?”
“嗯。”
沈今延沒再說話,報給點菜的食堂阿姨幾樣菜,分別是清炒蝦仁,青紅椒土豆絲,地三鮮,口蘑冬瓜。
這些都是白荔以前挑食后的勉強選擇,別的更不愛吃。
“沒想到過去這么久,你都還記得。”白荔在他身邊輕輕說。
沈今延想到那時候的場景,“我想忘記都很難。”
“……”
那時的白荔陪他在醫院食堂吃飯,每次都會說同一句話,“今延,要不是對著你這張臉,我是真的吃不下。”
他總是搖頭失笑,不知道該怎么接她的話。
白荔還會伸手,到他臉上捏兩把,用頗為驕傲的語氣說:“誰的男朋友這么秀色可餐啊?”
然后她用故作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來是我的。”
沈今延不推開她的手,只無奈地笑著:“怎么吃飯還動手動腳的?”
“我已經很克制了好嗎。”白荔無辜地沖他眨眨眼,“要不然我就像電視劇里演的那種,那個詞怎么說來著……想起來了,把你給拆吃入腹哈哈哈。”
拆吃入腹。
從她那張明媚無辜的臉上說出這種詞,他還是有點震撼的。
“也不知道你腦子里在想什么。”
他竟然被女朋友在大庭廣眾下調戲得有點不好意思,雖然對話只有兩人能聽見。
“在想你啊,今延。”她托腮,歪著頭看他。
“……”
“今延,你說奇不奇怪?”她的眼睛又大又亮,直勾勾地盯著他,“你明明就坐在我的眼前,可是我還是好想你好想你。”
“……”
“這都怪你,害我這么想你。”
嗯。
都怪他。
所以沈今延經常會在想,是不是她故意在懲罰他,換他開始想她,一想就是好多年。
“……”
嗡——
手機一震。
白荔還未來得及動筷子,就收到高以圍的微信消息。
高以圍:【圖片】
高以圍:【嫂子,要不你直接向法院申請保護令吧。】
沈今延的不經意抬眼,瞥到她手機上有高以圍的頭像,“高以圍?他這個點不睡覺找你干什么。”
白荔正點開高以圍發來的圖片。
那是一張朋友圈的截圖,上面是沈瑩最新發的一條動態,在高以圍的朋友圈最頂部。
沈瑩那條動態沒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張圖片,圖片應該是某部電影里的截圖,在一座巨大的足球上,放著一尊碩大無比的手指雕塑。
手指的姿勢,是高高豎著的粗壯中指。
“……”
好一個國際手勢。
“沒什么,閑聊天。”她這么回答的沈今延。
然而白荔給高以圍的回復卻是:【我怎么感覺是在對我豎中指。】
高以圍斬釘截鐵:【把感覺去掉,就是沖你來的。】
白荔:【……】
白荔:【應該不會太過分吧?】
高以圍:【你覺得呢?】
高以圍:【那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我不是夸張形容,而是在陳訴事實。】
白荔:【?陳訴事實】
【你不知道嗎?】高以圍敲字的速度飛快,【沈瑩是躁郁癥啊,當時她和沈今延一起去精神病院住的院,治療了三個月。】
白荔的手指一顫。
沈今延察覺到異常,聲音冷了:“高以圍說什么?”
“他……”她頓了下,喉嚨有點干,“我不知道沈瑩有躁郁癥。”
“……”
或許沈今延總能猜透白荔在想什么,他放下筷子,鄭重其事地對她說:“我不會縱容沈瑩做出任何傷害你的事情。”
“我知道。”白荔有點低落,“我只是沒想到,她居然得了躁郁癥,還有你——”
她沒往下說。
當時她聽到高以圍訴說沈今延得抑郁癥的那段經歷后,震撼之余更多的是心疼,很難去想象,天之驕子如他,卻穿上精神病院的病號服,每天按時吃下相同劑量的抗抑郁藥物,過著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高以圍的嘴是真多。”沈今延的臉色沉下去。
很明顯,他不愿意她知道那段過去。
“今延……”
“白荔,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他冷漠地打斷她,“你想說任何安慰的話,都可以免了。”
對此,白荔再緘口不言。
她用左手拿起筷子,低頭開始吃飯,卻根本沒有食欲,心里揪著似的難受。
和沈今延的關系好像又降到了冰點,有種難以修復的無能為力。
而她明明不想要這樣。
沈今延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她臉上,她沒發現他一直在看她。看了會兒,他夾著一塊蝦仁,主動喂到她嘴邊:“張嘴。”
白荔:?
她茫然抬頭:“干嘛。”
“你光扒拉又不吃。”沈今延的手沒縮回去,“難道不是在暗示我,你用左手吃飯不方便,然后等著我喂你?”
“……”
第39章 第 39 章 現役老公。
“……”
白荔真的不清楚自己是哪個動作, 或者是哪個眼神給沈今延造成了錯覺,讓他覺得她在暗示他喂自己吃飯。
蝦仁還停留在唇的正前方。
白荔低眸一看,看見沈今延拿著筷子中段的手指修長, 指骨分明。
這就是外科醫生的手嗎?
穩得出奇, 光是看他的手是完全靜止不動的。
在她出神的時候, 沈今延再次出聲打破沉默:“我不會只喂這一塊, 不用這么舍不得吃。”
白荔:“……”
無話可說。
最讓她無語的不是沈今延說的話,而是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懟回去。
“張嘴。”
“……”算了認命吧。
白荔慢吞吞地張嘴, 咬住蝦仁含進嘴里, 垂下眸子開始安靜地咀嚼。
他也不急著喂她第二塊, 等她細嚼慢咽過后,他才送過去第二塊。
白荔沒接, 只是委婉地說:“我可以自己吃的。”
雖然左手用筷子不太方便, 但放慢速度還是可以做到的。
“別了。”對于她說的話, 沈今延無動于衷,“要不然顯得我情商很低, 讀不懂暗示。”
“……”
白荔徹底妥協。
好在她吃得不算多, 沈今延在喂她的時候自己也在吃,她差不多是和他相同速度吃完飯的。
“師傅的手藝好像好了些。”白荔說。
“是嗎?”沈今延收拾著盤碟, 沒抬眼,“有沒有可能是你不再挑食,所以覺得手藝變好了,我吃了這么多年都一個味。”
“有可能吧。”
沈今延去放餐具的時候,白荔坐在原處等他, 順便在手機上向臺里提交兩周的請假申請。
今早給梁主任發過微信,梁主任或許因為她拒絕做桐桐的手術采訪一事有些不滿,并沒有回復。
她只能直接在系統上提交請假申請, 并且上傳了掛號單和診斷記錄照片,還有打著石膏吊著紗布的照片。
讓白荔意外的是,申請竟然很快被通過。
她有點疑惑,但是沒有多想。
沈今延回到她身邊來,問:“下午你什么安排?”
白荔想了下:“在醫院陪桐桐。”
“到什么時候?”
“要不,”她頓了下,“陪到你下班的時候,和你一起回家吧。”
男人的黑眸深沉,他沉沉望她一眼:“你本來就打的這個算盤吧?”???
白荔怎么覺得,場面上看好像他是用情至深的那一方,但實際上她才是愛得深沉的那一個。
不僅如此,她還想方設法地對他圖謀不軌,變著花樣地制造和他相處的機會。
“……”
他洗腦的能力太強了。
白荔不想被越帶越偏,趕緊轉移話題:“上午的會開得怎么樣?商量出手術的結果了嗎?”
聊到正事上,沈今延斂住眸里的玩味,變得認真而冷靜。他說:“之前桐桐做的那次手術,是把雙心室改成了單心室,改善了長反的肺動脈和主動脈問題,但還是沒從根上解決。”
“對。”
這一點白荔很清楚。
隨著桐桐年齡的增長,心臟畸形將暴露出的問題會越來越嚴重,缺氧,頭暈,渾身乏力,直至威脅生命。
沈今延和她并肩往外走,一邊走,他一邊給她說:
“為了根除病灶,現在我要把桐桐的單心室重新改回到雙心室,將她的所有心臟組織歸位,為什么叫全腔退回手術就是因為這個。
同時,我要把桐桐長反的肺動脈和主動脈進行掉轉,把它們放在正常人應該在的位置,再修補狹窄的二尖瓣。”
明天將會是一場硬仗。
白荔聽完后沉默良久,也沒再多說什么,只是對他說:“今延,我相信你,你放手去做吧。”
“好。”
沈今延勢必會全力以赴,不是因為她,而是出于身為一個外科醫生的基本醫德,他會對每一個患者全力以赴,不求百分百的手術成功率,但求百分百的問心無愧-
下午的時間,白荔都在病房里陪著桐桐,桐桐床頭擺著她最喜歡的草莓熊玩偶,是她今早特意帶來病房的。
桐桐看上去卻并不太高興。
“怎么了,桐桐。”白荔溫和地問。
“我……”桐桐支吾著,“我有點想小姨了,這個星期還沒有見到小姨呢……”
白荔瞇著眼睛笑,故意逗桐桐:“你不是說最討厭小姨嗎?你還總說小姨兇,為什么還想她呢?”
桐桐嘟著嘴思考了會兒,特別認真地說:“就算是這樣,我也有點想小姨。”
讓白荔不禁感慨一句,小孩子的感情真的純粹。
“放心,小姨明早就會來看你的。”她安慰桐桐,“等你出院以后,媽媽還是每周送你去小姨那里好不好?”
“好!!!”
話音剛落,“小姨”當事人就打來電話。
白荔接起電話:“枝枝?這個點怎么在打電話,沒課嗎?”
“體育課。”白枝坐在操場的看臺處,此時是自由活動時間,“桐桐這周怎么樣,乖不乖?”
“她一直很乖。”
“嗯。”
沉默了下。
“姐——”
“枝枝。”
姐妹倆幾乎同時開口。
白荔:“你先說吧。”
“學校說要搞社會實踐活動,組織大家參觀博物館什么的,都要買門票,還要去一些別的地方。”對面聲音很小,說話人的情緒聽上去很低落,“我都給班主任說不去了,但班主任說必須去,因為要寫觀后感什么的……”
“去啊。”白荔走出病房接電話,“為什么不去?要多少錢,我轉到你微信上。”
“姐姐,我是覺得你壓力太大。”
白荔抿唇,重復:“多少錢?”
那邊嘆了口氣,說:“一千,一學期的。”
“嗯,先掛了,我先把錢轉給你。”
“好吧。”
“……”
掛斷電話,白荔打開微信給妹妹轉錢,轉錢時卻被提示零錢的余額不足。她嘗試用銀行卡轉賬,也被提示余額不足。
白荔這才想起,她這個月工資到手五千五,交完上一個房子的房租水電,又給妹妹交了輔導站一個月的費用,還額外給妹妹了一個月生活費八百,另外還有桐桐幼兒園的伙食費……
這么算下來,她現在銀行卡里就只剩下五百多,把微信零錢提現湊了湊,也還是不夠一千。
出來工作這么多年,存款是零,說出去還蠻丟人的。
沒工夫傷春悲秋,白荔打消找江小芙借錢的念頭,江小芙背著車貸,每個月要還三千,平時都靠家里接濟,根本錢借她。
想著想著,白荔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就往沈今延辦公室走去了。
五百塊他應該還是愿意借給她的吧?
他的辦公室就在同一層,需要經過護士站。
護士站對面就是配藥室,配藥室里兩個護士正在忙活,年輕護士的動作非常麻利,一邊干活一邊擺龍門陣:
“好羨慕白記者,能嫁給沈醫生。”
“沈醫生好寵她啊,你聽說沒,她右手受傷了,大中午的時候沈醫生就在食堂喂她吃飯,一口一口地喂呢。”
“真的假的啊……”
“還能假?唐家吃飯的時候親眼看見的好吧。”
“羨慕兩個字我說累了。”
“……”
沒想到消息竟然傳得這么快。
白荔面紅耳赤地經過配藥室,要是她知道會這樣,中午一定會“身殘志堅”地堅持自己用筷子吃飯的。
心外科主任辦公室的門牌很顯眼,門卻是關著的,里面沒人。
白荔等了會兒后,有經過的護士對她說:“沈醫生在坐診,下午有三個病人排的沈醫生專家號,你去診室找他吧。”
“好,謝謝。”
白荔又多問一句,得知沈今延在三診室。
心外科住院部和診室是分開的,分別在兩棟樓,好在兩棟樓的每一層都有天橋相連,可以直接走天橋。
白荔經過天橋,到心外科的看診區,人特別多,在長椅上坐著,在廊道上站著,在廁所門口排著。
來到三診室的門口,白荔通過門上的玻璃小窗往里面張望了一下,確認里面沒有患者以后,才抬手敲門。
沈今延并未抬頭,只說:“請進。”
白荔輕輕地推開門,放輕腳步走進去,然后停在門口。她怕突然有患者進來,只想趕緊說完就走:“今延,你……”
話還沒說完,一聽到她的聲音,沈今延就已經抬起頭來。他看著門口神色小心翼翼的白荔,“有話不能進來說?”
“哦。”白荔走進去,“我是害怕會耽誤你看診。”
“患者都去做檢查了,我在等他們拿結果回來。”沈今延淡淡說,“找我什么事?”
白荔可憐巴巴地看著他的眼睛,說:“你能不能借我五百,我會還你的,下個月發工資就還你。”
“……”
五百?
“白荔,你很厲害。”沈今延意味不明地說了句。
她簡直在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他的認知,不挑食也就算了,現在居然找他借五百?
她離開他這些年都在過什么日子,兜里怎么五百塊都沒有?
白荔抿唇不語。
沈今延低頭掏出手機轉賬,同時面無表情地說:“等會兒把你銀行卡號發我手機上。”
銀行卡號?
他該不會還要往她銀行卡里打錢吧。
白荔趕緊拜拜手:“我只需要借五百就好了,我不要你的錢。”
“什么我的錢?”沈今延皺著眉,語氣聽上去極度不滿,“結婚以后就沒有什么你的錢我的錢,就只有我們的錢。”
他喝了口水,拿著手機往座椅里一靠,氣定神閑地說:“萬一你到時候誤入歧途,因為缺錢去借高利貸而背上債務,那也會變成我的債。”
“……”
白荔竟然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滴——
隨著提示音的響起,微信轉賬到了。
正好有患者拿著檢查報告回來敲門,白荔趕緊往外走,“你先忙,你先忙。”
她走出診室,拿出手機一看。
“??”
“……”
橙色的轉賬長方形——
轉賬?200000.00
她找沈今延借五百,而沈今延給她轉了二十萬。
好好好。
她現在已經完全搞不清他到底要做什么了?
嘴巴上說著難聽的話,手機上卻轉著微信單日最高額的賬。
白荔發現自己給沈今延的備注,依舊是“無比記仇的前夫哥”,她想,是時候給沈今延換個備注了。
回住院部的時候,白荔給沈今延換了個新的備注,從“無比記仇的前夫哥”變成了“現役老公”。
為什么是現役?
而是她拿不準能不能和沈今延走到最后,要是兩人中途散了,那可不就得退役嗎。
白荔給白枝轉過去一千塊錢,順便說:【你明早請假兩小時,來一趟醫院。明北醫院。】
白枝收了錢:【明北醫院?】
【對。】白荔停在病房門口,【給桐桐做手術,需要直系親屬簽字。】
白枝:【桐桐要做手術我怎么不知道?】
白荔之前不想讓妹妹擔心,便沒有告知實情,她沒有多說,只是說:【都搞定了,你直接過來簽字。】
白枝:【?】
白枝:【你怎么搞定的。】
白荔推開桐桐的病房門,同時打出去一句:【我和沈今延結婚了。】
白枝直接當場石化,一切都這么突然,桐桐突然要接受手術,姐姐突然和前男友結婚了。
還是和家里有血仇的前男友。
這合理嗎?
白枝緩了好一會兒,才重新回復:【你別告訴我,你是為了給桐桐做手術,所以才委屈自己和沈今延結婚。】
另一邊。
白荔已經到桐桐的床邊坐下,她垂眸,用左手把每一個字都打得認真。
【枝枝,和沈今延結婚,我一點都不委屈。】
【他對我很好。】
【像從前一樣好。】
白枝沉默地看著姐姐發來的消息。
很快,又發來一句——
【甚至,比從前還要好。】
第40章 第 40 章 你幫我洗。
當天晚上, 白荔還是沒能等到和沈今延一塊回家。
下午三點四十六分,明北醫院收治了一名晚期心衰的患者,非常年輕的男孩子, 叫何銘。
今天是何銘十八歲的生日。
何銘來自京佛, 是被父母雇私人飛機專門送他來浮周明北醫院的。何銘家里情況一般, 父母如此大費周章, 可見情況有多危急。
何銘肺部嚴重感染,晚期心衰, 重度的主動脈關閉不全, 心包積液嚴重, 二尖瓣和三尖瓣都關閉不全,同時肝功和腎功都大受影響, 多臟器呈衰竭趨勢。
京佛醫院告知何銘家屬, 這樣的情況只能植入人工心臟才有一線生機, 何銘的心臟隨時有停跳的可能。
這將會是一臺非常復雜的心臟外科手術。
最近半年來,何銘家長帶著孩子去過多家知名三甲醫院, 多方看診, 能做這個手術的醫院寥寥無幾。最終,何銘家長被告知, 最好還是去浮周,去明北,找沈今延醫生。
閻王要你三更走,明北留你到五更,而沈醫生負責和閻王談判。
有句話一直是這么說的。
何銘被送來了。
情況緊急, 沈今延重新穿上已經脫掉的白大褂,同時給白荔發去一段語音:“你打個車回去,不用等我。”
這時候的白荔已經在醫院停車場等著, 還在他的車旁。她有點擔心:“有什么事嗎?”
沈今延再次發來一段語音。
白荔點開語音條,他的語速略快,應該是在走路:“沒事,有個病人需要馬上手術,你到家給我說一聲。”
“好。”
她想了想,補了句,“我等你回來吃夜宵吧。”
沈今延沒有再回復。
白荔沒有多想,想著他應該是進了手術室。
她到馬路邊攔下一輛的士,卻沒回家,而是給司機報了一家粵菜館的地址,和江小芙一起吃晚飯。
一家很有名的粵菜館,在市中心的迷細路。
粵菜館是新中式的裝修,風格很優雅,壁上有騰飛的金龍,正好新一年是龍年。
江小芙提前訂的座位,在一條亮燈的長魚缸旁邊。她走過去的時候,江小芙已經到了。
江小芙一見她,直接站起來:“你這胳膊……”
“昨晚摔了一跤。”白荔想到那場面就有些不好意思。
江小芙驚訝地問:“那你怎么沒打電話給我啊,你一個人去的醫院嗎?”
白荔搖搖頭:“沈今延陪我去的。”
江小芙:“?”
“沈今延?”江小芙像是聽不懂這三個字似的,“他怎么會陪你去醫院啊?”
沒等白荔回答,江小芙就看到了白荔無名指上的戒指。
“……”
安靜。
數秒后,江小芙極為緩慢地搖著頭,一字一頓地說:“你別告訴我,兩天時間不見,你就把自己嫁出去了。”
白荔有種被拷問的尷尬感,她哽了下:“是的……”
江小芙:“……”
江小芙開始劇烈地搖著白荔的肩膀,“上次給我說和沈今延絕無可能的人是誰?到底是誰!大聲點兒告訴我!”
白荔故作夸張地輕嚷:“胳膊,胳膊……”
江小芙才良心發現她現在是個傷者,趕緊松開她的肩膀,但態度依舊很堅決:“趕緊老實交代。”
“……”
白荔把來龍去脈給江小芙講了一遍,很詳細,包括每一個細節都沒遺落。
當江小芙聽到昨晚沈今延帶她去醫院,給保安介紹她的身份后,又和掛號郎大姐介紹她時,被逗得直樂。
江小芙說:“他這是和全世界炫耀呢。”
白荔一怔。
江小芙說:“炫耀自己結婚了,老婆是浮周電視臺的美女大記者,他心里指不定多得意呢。”
白荔:“……”
難道說沈今延的內心活動真是這樣?
她還是對此持懷疑態度。
數道粵菜被服務員送上桌,木棉花煲豬錚,甜酸咕嚕肉,河蝦河魚炒韭菜,南乳悶扣肉……等等。
還挺多硬菜,兩個人根本吃不完。白荔看一眼還在上菜的服務員,對江小芙說:“我們兩個人吃不完的。”
“開心最重要,今天可是你過生日誒。”江小芙遞過來禮物,“祝全世界最好的荔寶生日快樂!”
“嗚嗚謝謝泡芙!”泡芙是白荔對江小芙的愛稱。
“……”
江小芙一向都不喜歡在微信上說生日快樂,都喜歡見面說,再當面送禮物,這樣會顯得特別有儀式感。
“對了。”江小芙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沈今延知道桐桐是你妹生的嗎?”
白荔垂眸,平靜地撕開筷子的包裝:“知道。”
江小芙點點頭:“也是,不然他肯定不會選擇和你閃婚。”
好像所有人都會這么想。
沈今延的確對白荔上心,也談得上足夠愛白荔,但沒有人會相信他會沒有底線、沒有原則的去愛白荔。
畢竟在所有人的眼中,沈今延是那么清冷自持的一個人,就算出于客觀層面的權衡和思忖,也不會如此莽撞地去愛白荔。
“他是在不知道桐桐非我親生的情況下,就決定要和我結婚的。”白荔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
她有些后知后覺地被震驚到。
所以,沈今延到底是怎么樣說服自己的?他是用了怎樣的手段,說服自己即便在她白荔“離異帶娃”的情況下,也非要和她結婚的?
“……”
菜上得齊全,江小芙卻忘了所有動作,被震驚到的可不止白荔。
白荔很平靜,說:“介意我先用打包盒打包一些菜嗎?最后吃不完也是浪費,我想打包帶一些回去。”
“……”
“今延今天會下晚班。”
江小芙艱難地讓思緒回籠:“你隨意啊,今天你是壽星,都聽你的。”頓了下,猛地意識到什么,“等等——你們都住在一起了?!”
白荔向服務員招手示意,同時點點頭,唇角有些不自知的笑意:“他還讓我睡左邊,看得出來做了很大的犧牲和讓步。”
“……”
江小芙只覺得認知被扯得稀巴爛。
這也太快了……
和白荔不過兩天沒見,她就和那個大情種前男友閃婚,哦,現在是現任老公了,已經直接住在一起了。
快,太快了,快到連給份子錢的時間都沒留給她!!!
“我愿稱你們為情感新趨勢。”江小芙很快接受了事實,并加以調侃,“——先婚后圓。”
“……”白荔無語。
要來兩個打包盒,白荔開始往打包盒里夾菜,她摸不準沈今延現在的口味,因為他以前都不吃醋的,現在都開始吃醋了,于是便每一樣菜都夾了一點點。
希望里面有他喜歡吃的菜吧。
和江小芙吃飯時話就多,兩人聊了很久的天,快要吃完飯的時候,白荔接到白枝打來的電話,白枝在電話里說想要和她單獨談一談。
她問談什么。
白枝沉默了會兒,說談桐桐。
“我直接去你出租房吧。”白枝說。
“別。”白荔默了一下,“我現在不住那里了,我在微信上把地址發給你,你過來吧,正好我要回去了。”
“好。”
白荔走出粵菜館時,已經是晚上十點,街道上人煙變得稀薄,馬路上卻依舊車水馬龍,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因為打著右手臂打著石膏,白荔提著東西不方便看手機,等到上的士后,她才掏出手機,拍了張打包袋的照片。
打包袋還是放在她腿上的。
她把照片給沈今延發過去,同時說:【我給你帶了夜宵。】
沈今延竟破天荒地回得很快:【你不如直接說,等我回去喂你吃夜宵。】
白荔:【……我已經吃過了好嗎。】
白荔:【你忙完啦?】
另一邊的沈今延還在手術室里,他正準備洗手,還是先給她回了消息:【剛做完。】
“沈醫生,你這哈哈。”巡回護士從沈今延旁邊經過,“你手套只摘了一只就忙著回消息啊。”
“……”
不假。
他右手上還戴著滿是血的橄欖色手套。
沈今延是單用左手在給白荔回消息的,這也不能怪他,誰叫她在他剛摘掉一只手套的時候就發來消息?
不過還好,他摘掉的是左手手套,很順手。
“沈醫生!”麻醉醫生粗著嗓門喊他,“出去吃點燒烤整兩杯放松一下啊。”
沈今延低著頭,放大白荔發來的那張照片看——打包的牛皮紙袋被她放在腿上,她穿著一條牛仔緊身褲,兩條腿細細窄窄的,像是要支撐不住那點打包盒的重量一樣。
他盯著照片,溫和地回話:“不了,太太非要等我回去吃了夜宵才肯睡,回去晚了她會不開心的。”
手術室里一片哎喲聲響起:“沈醫生好會寵老婆哦。”
的士上,坐在后座的白荔并不知道被立了“苦等老公回家吃夜宵”的人設,還在傻乎乎地給沈今延回微信:【手術成功嗎?】
沈今延沒正面回答她:【不成功不讓吃夜宵?】
【當然不是啊。】白荔不理解他的腦回路,【我就是隨便問問。】
沈今延:【成功。】
沈今延:【別纏著我聊了,我要開車了。】
白荔緊緊咬了一下后槽牙,她哪里有纏著他聊天,明明就只是很正常的聊天啊。
或許是因為賭氣,白荔沒有再給他回下一句。
一分鐘后。
手機嗡了一聲,是沈今延發來的語音條。
白荔點開。
呼呼風聲從聽筒里傳來,他應該是在開車。白荔正好也開著窗,晚風曳動她臉頰邊的烏發,仿佛和他經歷著同一時間地點的一陣潮涼。
一秒的風聲過后,男人低沉冷靜的嗓音傳來:“別自己逞強洗澡,到時候打濕石膏,或者因為手腳不便在浴室里失足摔倒,我不會管你,你就在浴室里睡,順便做個噩夢。”
“……”
白荔今晚也沒打算洗澡,昨天才洗過,又不是夏天,她一般都是隔一天洗一次的。
她繼續使用語音轉文字,按住說話:“你給我洗——”
才是噩夢。
最后四個字還沒說出來,司機突然一個急剎車,白荔被慣性作用推搡著猛地向前,頭都在前方椅背上重重撞了一下。
手機也因為這個急剎車脫落出去,掉在腳墊上。
“怎么了?”白荔捂住額頭問。
“躲了一只野貓。”司機長松一口氣,“我姑娘可喜歡小貓小狗這些了,還好我沒碾到那只貓,不然心里可難受勒!”
“那真好啊。”白荔也跟著松了口氣,“我也喜歡貓,流浪貓挺可憐的,不懂人類社會的規矩,不知道隨意穿行馬路是會送命的。”
和司機圍繞著流浪貓艱難的生存問題聊了會兒,白荔彎腰去腳墊上找手機時,距離急剎車已經過去五分鐘。
白荔撿起手機,一看,直接傻眼。
沈今延發來三條未讀語音,分別是——
【 7″】
【 13″】
【 7″】
七秒,七秒,十三秒,誰懂這個長度的含義?
對于沈今延那樣惜字如金的人來說,這樣的長度已經算長語音,并且還是三條。三!條!!!
那種不上不下的窒息感又卷上白荔的心頭,她先聽了自己最后發過去的那句語音后,已經沒有勇氣去點開那三條語音了。
她發的是——
“你給我洗。”
“……???”
啊啊啊啊啊啊。
她干了什么!!!
白荔被涼風吹著,還是降不下臉上的熱溫。她深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有勇氣點開語音條,然后把手機聽筒放在耳邊。
沈今延熟悉的低沉嗓音傳來:“白荔,我希望你搞清楚,我是你的丈夫,而不是你的保姆。”
這句話聽上去沒什么溫度。
對,說得對。
白荔也覺得是這樣,他就這樣冷酷地拒絕她就對了!
語音條是連著播放的,緊跟著,男人低懶還帶點玩味的腔調繼續傳來:“我本來打算請個保姆幫你,但既然你表達出想讓我幫忙的強烈意愿,就算不怎么情愿,我也還是會盡到做丈夫的照顧義務。”
“……”
“?”
走向開始變得不對勁了。
最后一句話,沈今延說得是:“但我希望到時候你的配合度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