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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第 21 章 吻我。

    空氣中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 很淡,像雨后新發的嫩竹。

    白荔不確定這味道的來源,是他家里點的香薰, 還是他身上的味道。因為他現在離她, 是那么的近。

    近到她可以非常清楚地, 感受到……他的呼吸。

    沈今延的呼吸原本是緩勻的, 在靠近她以后,變得有些急促。察覺到這一點變化的白荔, 也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的呼吸, 亂了心跳。

    砰砰砰——

    耳邊是自己的心跳聲。

    男人溫熱的氣息落到臉上, 染得白荔的臉也開始發燙。她的后背緊緊抵在冰冷的門上,聽見沈今延低沉道:“到頭來, 我也不過是你眼中的工具而已。”

    白荔沒有任何反抗的動作, 由他將自己給緊緊壓著。她的聲音在黑暗中更加輕飄:“今延, 現在不管我說什么,都會顯得太蒼白, 但你確實是走投無路中的最后一條路。”

    “那我倒要看看你的誠意。”他冷笑。

    什么誠意?就在她疑惑的時候, 沈今延突然逼近她,恨不得就著這一片暗將她吞噬:“吻我。立刻。”

    白荔的腦子在瞬間短路。她并不是沒有設想過, 跟他回家會發生什么,她做的心理準備是屬于被動方。

    但是現在,她完全沒想到,他要讓她變成主動方。

    “……”

    一想到要和他接吻。

    整個人瞬間就變得好熱好熱。

    白荔閉上眼睛,周圍漆黑, 她的舉動完全是多此一舉。但她仿佛是為尊重某種儀式感,特別鄭重地閉上眼睛。

    然后深深吸了一大口氣——

    就在她準備將唇送上的時候,沈今延突然抽離, 遠她而去。

    白荔的身前一涼,只剩冷空氣。

    隨著一身開關的輕響,白荔的眼前變得無比明亮。她看見站在開關旁的沈今延,正眸色冷漠地睇視著她:“你真的讓我覺得很沒意思,既然舉棋不定,又何必跑這一趟?”

    白荔啞口。

    愣了下,她有些委屈地解釋:“今延,我只是需要一點準備的時間。”

    沈今延沒有理會她,打開鞋柜開始換鞋。他換好鞋,發現白荔還站著,淡聲提醒:“鞋柜里有一次性拖鞋,自己拿。”

    “…哦。”

    白荔打開鞋柜,里面的鞋按照不同季節的分類擺放得很整齊,不常穿的都用布制鞋套套好。

    一雙粉色拖鞋突然映入白荔的眼簾,她伸出去的手僵住。

    那雙拖鞋不是新的,有明顯且經常的使用痕跡。

    白荔能看清粉色拖鞋不會是沈瑩的,因為沈瑩的碼數和她一樣,36碼,而粉色拖鞋碼數目測有39碼。

    也就是說,有女人經常到沈今延的家里,并且是個身材十分高挑的女人。

    白荔蹲著沒了動靜。

    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有點酸酸漲漲的。但是難以讓她忽略的,還是強烈的惆悵感。

    就算沈今延這么多年沒結婚沒戀愛又怎樣?

    那不代表他會拒絕一切女人的示好,他的桃花緣向來旺盛,有一個固定的女性床友也很正常不過。

    正常男人都需要發泄。

    更何況,她見識過他在床笫間的能力。

    洶涌,布滿暗色,有著扯碎一切的性張力,讓人難以言訴,當然也讓人無法抗拒。

    好沒出息的她又在想從前。

    白荔將思緒剎住,拿出一雙一次性拖鞋換上。

    她站起來,看清現在沈今延所居住的地方,全景的落地窗設計,簡歐裝修風格,極冷的色調讓房子沒有家的感覺,如他這人一般的清冷無溫,是有品位的,但細究起來還是少了點煙火味。

    客廳的落地窗前擺著幾臺健身器械,有跑步機,史密斯機和龍門架,地上還有幾組不同重量的啞鈴。

    看著那些器械,她都能想象到沈今延在運動時揮汗如雨的樣子。

    因為以前就這樣,那時候他的出租屋里沒有任何器械,他會就地取材,用桶裝水代替,抗在肩上坐下蹲,挑戰高難度的單指俯臥撐。

    她那時候皮得很,非要盤腿坐到他背上,讓他背著她做俯臥撐,而她則負責當一個教練計數。

    他做一個,她就數一個:“一……二……三……”

    每次都數不到四。

    于是,她每次都會問:“今延,是不是我太重啦?”

    “你才知道你重?”沈今延和她面對面坐著,“你最好連人帶盒只有五斤,那我就能多做幾個。”

    “……”她愣了。

    旋即,她才意識到他在說反話:“你詛咒我。”

    他搖頭失笑:“誰讓你說自己胖的,一百斤標準得不能再標準。”

    那個年紀中二,對兩位數體重有狂熱的追求,她鄭重其事:“我要減肥,現在開始我不會再吃一粒米。”

    沈今延沉吟片刻,慢條斯理地說:“今天剛和內科的醫生聊過天,一個高中女生節食減肥,結果得了胃病,還大把掉頭發,月經好幾個月不來——”

    “別說了。”她立馬就認慫,“我不減了行不行。”

    ……

    現在的白荔只有九十斤,整個人都透著清冷感。她不是故意減肥,甚至想一度回到一百斤,但是操心得太多,從事記者又天天在外面跑,有了上頓沒下頓,飲食十分不規律。

    她連自己怎么瘦下來的都沒察覺,只是有一天偶然往超市門口的體重秤一站,才發現自己掉了整整十斤。

    此時,沈今延已經繞過半島臺,進到廚房里。他拉開冰箱門,拿出兩瓶礦泉水。

    他回到白荔面前,遞給她一瓶。

    “謝謝。”白荔把水接在手里。

    她的腦子里還在回想那雙粉色的女士拖鞋,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發問。

    不過到最后,還是理智占據著上風讓她保持沉默,她也沒有過問的資格。

    沈今延朝她抬抬下巴,示意道:“坐。”

    他的語氣和態度都透著疏離,就好像她是一個并不太受他待見的客人。

    看著這樣的他,白荔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站著沒有動。

    “不坐也沒關系,話很快就能說完。”沈今延擰開瓶蓋,“等我喝口水。”

    “……”

    白荔就站在原地,看著沈今延仰頭喝水,他嘴里說的“喝口水”約等于“喝瓶水”,他的喉結上下滾動著,600ml的礦泉水以很快的速度從瓶中消失。

    她看著,忍不住沒話找話:“做了一臺時間很長的手術嗎?”

    沈今延還在喝水,嗓子里低低冒出一聲嗯。

    以前就是這樣。

    白荔記得很清楚,如果沈今延有預估到手術時間會很長,就會在術前避免喝水,不然憋尿可是門辛苦活。他說過,他可不愿意成為在手術臺上,兩條腿磨來磨去和膀胱作對的那類醫生。

    很快,沈今延就喝空一整瓶的水,他把瓶子隨手捏扁。空氣發出咔嚓聲,他的唇剛被水滋潤過,有著薄涼的一層光澤。

    “我想過了。”他突然開口。

    白荔凜住呼吸,眸光定定地落在他臉上。

    沈今延回望她,臉孔清寒,深沉眸光隔著層鏡片而變得晦暗:“就連對你進行報復,我都覺得是在浪費時間。”

    “……”

    “我不愿意再在你身上浪費一丁點的精力。”

    白荔的心霍地揪起來,咚咚直跳。

    落地窗外的夜色在無聲蔓延,侵蝕著她臉上殘存的血色。她穩了穩心神,開口:“今延,我想——”

    “想讓我給你的孩子做手術,順便給她當下繼父?白荔,你給我聽好,絕對不可能,你期待的都不會發生。我可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經不起你折騰第二次!”說完這些,沈今延已經把手里的瓶子擠捏到最扁,青筋在他的手背上浮出來。

    白荔聽著他的話,每一個字都說得那么斬釘截鐵,那么冷漠。

    事情再無轉圜余地。

    但她想著桐桐天真的笑臉,還想殊死一搏:“是不是只要我說愛過你,你就愿意幫幫我?”

    那天的問題重新被翻了出來。

    白荔說話的時候,沒敢看沈今延,只低著頭,聲音小小的,臉上的表情委屈和無助交織,像極了一頭被獵人打傷的小鹿。

    “那你愛過嗎?”沈今延緊緊盯著她。

    “愛過。”

    這一次,白荔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地說了出來。

    “所以——”答案似乎永遠都不能讓沈今延滿意,他慢悠悠地笑了下,“就只是愛過。”

    白荔怔住。

    這也不是他想聽的嗎?

    “我……”

    “住嘴。”沈今延從沙發上站起來,順便撈起茶幾上的車鑰匙,“我想你該離開了。”

    白荔站著沒有動,視線追隨他:“今延,你要是想聽我愛你,我也能說。”

    沈今延的動作一頓。

    他幾乎有些不可置信地回頭看著她:“你說什么?”

    白荔與他四目相對,哭過的眼圈發紅:“我愛你。”

    三個字說得清晰,帶著點鼻音,顯得韻味悠長。

    “……”

    長久的寂靜。

    最后,是沈今延的一記冷笑打破沉默,他看著白荔,搖了搖頭:“你可真是讓我刮目相看,為達目的撒這樣的謊都能面不改色。”

    “……”

    白荔沒有否認。

    說她不擇手段也好,說她劍走偏鋒也罷,她都不反駁。

    只要能讓他答應幫忙。

    沈今延的臉色來到今晚的最冰點,冷得能凝霜。他沉著一張臉,叫她:“你要我打電話讓安保請你走?”

    白荔轉腳,隨手把礦泉水放在茶幾一角:“不用趕,我自己走。”

    她走出他的家,發現他也跟了出來。白荔回頭:“你干嘛?”

    “送你。”他說。

    “你不是不想和我再有什么糾纏嗎?”白荔疑惑地反問。

    沈今延沒什么溫度地掃她一眼,涼涼道:“我認為,在我送你的時候發什么點什么才能算糾纏,再說,是我把你接來的,出于禮貌也應該送你回去。”

    “……”

    白荔沒有再拒絕。

    在回去的路上,兩個人一直沒有說話,整個車廂里都彌漫著一種詭譎的沉默,并且流淌著低氣壓。

    沈今延開車很穩,技術也很好,超車變道都利落無比。他沒有路怒,哪怕被人強行加塞,也沒什么反應,也可能是他始終冷沉著一張臉,委實讓人瞧不出其他的情緒。

    今天卻很反常。

    有輛比亞迪想要超車,沈今延掃了眼后視鏡,立馬踩油門提了速。頂配的攬勝一騎絕塵地射出去,明擺著不給超車。

    比亞迪車主吭哧吭哧追上來,開到并行車道,降下車窗:“你他嗎的會不會開車啊——”

    “孩子的父親是誰?”沈今延在謾罵聲中突然開口。

    白荔的心里咯噔一下。她還以為他是在回比亞迪車主的話,沒想要是在和她說話。

    第22章 第 22 章 瘋狂又幼稚。

    比亞迪車主的謾罵聲被關在車窗外。

    廂內靜得出奇, 白荔能聽輕自己刻意放輕過后的呼吸聲。她說出一個名字:“樊獵。”

    男人的腔調依舊冷:“叫這個?”

    白荔:“嗯。”

    沉默一秒,沈今延又問:“做什么的?”

    白荔很慢地眨了下眼,瞳孔清明:“以前是酒吧里的銷售, 賣酒的。”

    “…現在?”

    “現在進去了。”她的聲音更輕了。

    坐牢去了。

    沈今延聽完后, 沉默許久。當車子拐彎, 他單手利落地打著方向盤時, 沒什么情緒地評價:“你找男人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差。”

    “……”

    他怎么連自己都罵。

    或許是猜到她在想什么, 沈今延冷冷道:“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攬勝停在老小區的門口。

    白荔摘掉安全帶, 準備下車, 拉車門的時候發現是反鎖的。她回頭,示意他:“今延, 車門是鎖著的。”

    沈今延當然知道車門是鎖著的, 他卻沒有給車門解鎖。他靜靜坐著, 深沉目光落在前方夜色中,比夜色還要黑。

    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 他突然開口:“明天帶桐桐到醫院來見我。”他頓了下, 又問:“她是不是和你一個在一個戶口本上?”

    這突如其來的驚喜讓白荔蒙在原處。

    “回答我。”他沒有耐心。

    “……”她回過神,飛快地點點頭, “是,在一個戶口本上。”

    沈今延握著方向盤的食指輕輕一點,說:“帶上戶口本和桐桐的醫保卡,還有你的身份證。”

    “我的身份證?”白荔不太理解,帶她的身份證有什么用。

    沈今延嗓音很低涼:“少廢話, 讓你帶就帶。”

    白荔點點頭。

    “明天下午一點。”他說著,并解開了車門的安全鎖。

    白荔打開車門,伸出一只腳, 又回頭看他:“今延,謝謝你。”

    沈今延并不領情,冷冷地扶了下眼鏡:“現在道謝還太早。”

    白荔沒再開口,下車,目送沈今延的車像一陣風似的離去。

    她這算是賭贏了嗎?

    賭他會心軟-

    沈今延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到午夜。他走出電梯,看見家門口站著一個中年男子。

    男子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穿一件秋夾克,兩鬢染著點白,已經是不再年輕的歲數。

    手里提著兩條咸干魚,一瓶老白酒,還有幾分打包的下酒小菜。

    一見到沈今延,男子就笑得眼角炸花:“這么晚。”

    沈今延也笑,溫和地喊了聲:“魚叔。”

    魚叔說:“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來找你喝兩杯。”

    沈今延:“正好,我也是。”

    打開門,兩人一前一后進門,沈今延打開鞋柜,順手把魚叔常穿的那雙粉色拖鞋遞給他。

    魚叔換鞋的時候,注意到門口有一雙一次性拖鞋:“來過客人啊?”

    沈今延淡淡嗯一聲。

    魚叔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你這里除了小高和我,都沒人來的吧?誰啊,能敲開你的家門。”

    “沒什么。”沈今延接過魚叔手里的東西,往廚房走去,他想了想說,“一個不太熟的朋友,來找我幫忙。”

    “借錢?”

    “不是。”他說,“做手術。”

    魚叔搓搓手,生了點熱捂了捂臉,笑著說:“你這朋友還真敢開這個口,也不用看看我們小沈是什么級別的醫生。你答應了?”

    沈今延把咸魚拿到水龍頭底下沖洗:“還在考慮。”

    “……哦哦。”

    沈今延和魚叔是忘年之交,已經認識很多年。初識的時候他才七歲,被沈利打得最狠的年紀,身上和臉上永遠帶著傷,有一回被打得太很,后腦被啤酒瓶砸出口子,要縫針,當時褚秀榮在外面打工不在家,他只能自己拿件衣服捂著腦袋去醫院。

    然后在他在公交車站等車的時候,他遇到了魚叔。凜冽的冬季,他身著單薄的T恤站在寒風里,捂著流血的后腦瑟瑟發抖。一輛出租車停在他面前,沖他說:“孩子,上車!”

    他只是搖搖頭:“我沒有打的的錢。”

    “叔不收你錢!”魚叔看著他一臉的血,眼露心疼,“來乖孩子,你先上來,叔送你去醫院。”

    “……”

    那是沈今延第一次,在一個和父親差不多年紀的男人眼里,看到了憐愛和疼惜,那是他從來沒在沈利臉上看到過的東西。

    他和魚叔的來往越來越頻繁,他驚人的學習能力和天賦讓魚叔驚嘆不已:“你小子以后有出息啊,叔叔我啊,正好有兩個女兒,等她們到能談戀愛的年紀,我就介紹給你認識,你看看喜歡哪個。”

    他只隨便聽聽,沒往心里去。

    ……

    “還是蒜蓉味的?”沈今延拎著一條魚問。

    魚叔點點頭,“誒,對,就好你做的那口蒜蓉蒸咸魚,這么會燒菜,也不曉得以后便宜誰家姑娘咯。”

    沈今延只是笑笑,不說話。

    他和魚叔每個月都會見一次,大多都在深更半夜,配點小菜喝酒,他之前戒酒的時候就喝果汁。魚叔喜歡釣魚,也喜歡吃魚,每次來都會帶兩條他釣的魚,有時候是新鮮的,有時候是腌過的。

    他負責燒魚,魚叔負責解決。

    魚叔酒量不太好,但酒品很好,喝醉酒就安靜睡覺,不大聲吵鬧,更不會動手打人。

    而他則會默默替魚叔蓋上一條毯子,再回臥室。

    魚燒好,小菜擺上桌。沈今延拿了兩個酒杯,看得魚叔詫異:“你不是戒酒了?”

    沈今延無奈地笑笑:“我最近心情也不太好。”

    魚叔把他的酒杯拿開:“你明天有沒有手術啊,有的話別喝!”

    “好。”

    沈今延很聽魚叔的話,魚叔在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關心和疼愛,都讓他感受到童年缺失的父愛。

    他到廚房拿果汁。客廳里,魚叔沖他喊:“倒碟醋,蘸著醋吃更下酒勒。”

    沈今延拿出一瓶果汁,倒了一疊醋。他回到客廳,把醋放在魚叔面前:“叔,你還記不記得之前我不吃醋的。”

    “……”

    “就在分手前。”

    魚叔筷子一頓,“記得。”

    沈今延坐下來,手肘放在膝蓋上,十指交扣著,嗓音徐徐慢慢:

    “我之前交那個女朋友老是喜歡逼我吃醋,我每次都很排斥,覺得醋酸得讓我難受,味道也沖鼻。但和她分開后,我就開始學著吃醋,竟然一點都不覺得酸。

    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太過甜蜜,才顯得醋這東西這么酸。

    同時我也在妄想,是不是只要我能夠學會吃醋,她就會回到我的身邊來。”

    魚叔放下筷子,拍拍他的肩膀:“小沈,你要往前看,人生沒有跨不過去的坎。”

    他又說:“你看你,明明平時看著成熟又穩重,怎么一到感情方面就愛鉆牛角尖,瘋狂又幼稚。”

    瘋狂又幼稚。

    沈今延覺得這個形容真貼切,不愧是了解自己的魚叔。

    “確實很幼稚,我噴了七年的茉莉香水。以為再遇到她后,當我身上噴的茉莉香水讓她難受得連連打噴嚏的時候,我會有足夠的快感。”他自嘲地笑了笑。

    魚叔沉著地問:“結果呢?”

    “結果一點都沒有。”沈今延的眸光暗淡,滿面黯然,“還有點懊悔,為什么要這么的幼稚。”

    這么的放不下過去。

    那天的他回家后,把所有茉莉味道的香水,都扔進了垃圾桶里-

    和沈今延約的時間是中午一點,桐桐吃飯慢吞吞的,白荔在一旁催促:“快點吃,我們還要出門呢。”

    桐桐依舊慢吞吞。

    白荔靈機一動,說:“我們要去見沈叔叔,你不是說沈叔叔很帥嗎?”

    桐桐扒飯的速度瞬間翻倍,小臉幾乎鉆進碗里面。

    白荔:“……”

    遺傳的誰這么顏控。

    十二點半,帶著桐桐出門。白荔開車直奔醫院,距離醫院還有一百米左右,她就看見門口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沈今延。

    他站在那里,肩寬腿長,身形流暢。

    因為個子高,人又很帥的緣故,幾乎每個路過的人都會回頭看他一眼。

    他不在乎周圍任何人的目光,只是微微蹙著眉頭,頻繁地低頭看表。

    一瞧這動作,白荔就有點心慌。她下意識看一眼面板上的時間,已經一點十分,果然遲到了。

    車子開到沈今延的旁邊,白荔降下車窗對他說:“對不起啊,孩子吃飯慢,耽誤了點時間。”

    沈今延面無表情地說:“去停車。”

    “好。”

    明北醫院人流量大,停車位完全不夠用,白荔繞了兩圈才找到一個很窄的車位。

    需要很牛逼的技術才能停進去。

    要是不趕時間,她嘗試幾盤就能倒進去。但現在,白荔知道不遠處有一道灼灼的視線看著她停車,她就緊張。

    沈今延一直看著她,看她倒一次,失敗,第二次還是失敗。

    “……”

    怎么這么笨。

    在白荔第六次沒有倒進去的時候,她從后視鏡里看見,沈今延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他停在車門前,屈指敲敲玻璃:“下車。”

    白荔摘掉安全帶下車。

    沈今延坐進駕駛座,軀體像縮進小殼,長腿十分促狹地屈著,壓根無法動彈去踩

    油門。他調整座位,讓座位后移至最大。

    然后直接點火,他單手控著方向盤,看向后視鏡。后視鏡里照出他清俊的一張臉。

    一次就成功。

    看著停得方方正正的車子,白荔有些不甘心:“我只是有點緊張,我也可以。”

    “你當然可以。”他沒什么好氣,“等下擦到別人的車,整個下午的時間都要浪費在這里。”

    “……”

    白荔打開后座的車門,桐桐一下車就撲向沈今延:“啊啊啊帥叔叔!”

    白荔一頭黑線:“……”

    沈今延牽著桐桐,直接往醫院門口的方向走去。白荔趕緊追上去,問:“現在要干什么?”

    “做檢查。”他說。

    醫院門口有一個護士和一個護工在等著。一見到沈今延靠近,兩人就同時喊了聲:“沈醫生。”

    “嗯。”沈今延淡淡應一聲,吩咐給兩人,“給這個孩子辦住院,帶她做檢查。”

    他回頭看向白荔,“醫保卡。”

    白荔趕緊低頭,從包里翻出醫保卡遞出去,一并拿出來的還有戶口本。

    護工沒接戶口本:“這個不要,有醫保卡就行了。”

    “……”

    白荔疑惑,用不到還讓她帶著干什么?

    護工是個五十歲的阿姨,慈眉善目的,她蹲下身,把桐桐抱起來然后就轉身走了。

    一旁的護士也跟上去了。

    白荔下意識也想要跟上去,沈今延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跟我來,你還要別的要緊事要做。”

    別的要緊事?

    她帶著滿心的疑惑,跟著沈今延上了他的車。

    車子以很快的速度行駛著,像是很趕時間一般,不停地超車,快到白荔直接暈車。

    她的胸口被安全帶勒得像要喘不過氣。

    她把車窗降下一條縫,讓風吹進來,稍微可以好受一點。

    方向盤往左一打,再次完成一個超車。

    白荔被甩得幾乎要嘔出來……

    她轉頭,想要讓沈今延開慢點,但是發現他的臉色非常陰沉,她只好把話憋回了肚子里。

    她把眼睛緊緊閉上,讓自己不去看那些飛速后退的景物,以免更加暈車。

    耳邊的風聲不斷。

    呼呼作響。

    不知道時間了過去,車子終于停穩,旁邊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到了。”

    白荔慘白著一張臉,緩緩睜開眼睛,往窗外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嚇了好大一跳。

    “……民政局?!”她的聲音在發抖。

    沈今延偏頭,俊臉上帶著玩味和審視,“有這么害怕?”

    也不是害怕。

    就是震驚。

    接下來,沈今延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說:“白荔,我想不到比這個更好的報復方式。”

    第23章 第 23 章 新婚快樂。【精修,新增……

    沈今延報復她的方式, 是要和她結婚。

    意識到這一點的白荔,完全僵在原處,用最老套的句子來形容的話, 就是她整個人直接石化。

    她久久沒能說出一個字, 在石化的道路上站成永恒。

    這是什么魔鬼思維?

    沈今延將她臉上的震驚和不解都盡收眼底, 并且, 他大發慈悲地做出解釋:“昨晚我和一個朋友聊天,他對我說, 人生沒有跨不過去的坎。”

    白荔醒過幾分神, 點頭表示認可:“你朋友說得對。”

    “……”

    “真沒必要因為一時之氣賭上一生。”

    這會是筆只賠不賺的買賣。

    “一開始我也覺得他說得對。”沈今延降下車窗, 點上一支煙,“后來我轉念一想, 就算跨不過也沒關系, 在那道坎上耗一輩子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就是他生命中, 讓他難以跨過去的坎。

    “……”

    白荔差點都要被他說服。

    但是這不是兒戲,而是婚姻,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民政局門口。

    門口排隊的人很多, 但大多數的兩人都是等待辦理離婚的,皆是臉上帶怨, 掛著麻木不仁的一張臉,早就貌神雙離。

    似乎在這結婚率年年走低的時代,離婚更是變成了一種常態。

    沈今延追隨她的目光,發現她在看排隊等著辦理離婚的隊伍。倏地,他沒什么情緒地冷笑一聲, 不緊不慢地說:“只要踏出這一步,你就不用考慮離婚的問題,婚后我不會和別人同居, 也不會家暴、賭博、吸.毒等任何惡習,就算你起訴離婚也不會成功。”

    白荔心里無比的訝然。

    他居然……還事先查過婚姻法,詳細了解過如果是起訴離婚的話,法院怎樣才給判離。

    這行為很難評,就很未雨綢繆,十分的沈今延style。

    空氣里飄來淡淡的煙味。

    一路坐快車,白荔暈得厲害,聞著煙味更加難受。她感覺到胃里的翻江倒海,只想下車透氣。

    她打開車門,一把推開。

    沈今延的神色一凜。

    他迅速伸手,連他都沒意識到有多快,直接握住白荔的手腕。

    白荔的手腕上傳來男人的指溫,還有很重的力度。

    他像是真怕她跑掉。

    “這就想跑?”他的嗓音沉寒。

    “……”白荔忍著難受回頭,表情帶著點小委屈,“今延,我不是要逃,我是想吐。”

    萬一吐他車上該有多冒昧尷尬啊。

    聞言,沈今延神色一緩,慢慢松開了她的手腕。就算如此,他還是不忘嘲諷她:“畢竟你是有過經驗的人,確實不至于一見到民政局就被嚇跑。”

    白荔被他的話搞蒙,誰會對民政局有經驗啊?這又不是菜市場,買菜就會來的地方。很快,她意識到沈今延意有所指,在說桐桐的父親,主觀認為她現在處于離異還帶個孩子的狀態。

    客觀事實卻并非如此。

    “我沒結過婚。”白荔輕飄飄地說。

    “?”

    她從沈今延的眼底看到一閃而過的詫異。

    沈今延很快得出結論:“所以,你是未婚生育。罷以四八一六九留三”立馬接了一句嘲諷,“原來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什么都沒學會,沒學會作為一個女生要怎么保護自己,只學會了我沒教過你懦弱膽怯,遇事就逃避。”

    他之所以會這樣說,是因為從前的每一次他都會戴套。有時候箭在弦上發現沒有套,他都會立馬停下,下床穿褲子去買套。

    “叫個外賣吧?”白荔拉過被子坐起來。

    誰知道,沈今延利落地系上皮帶,冷靜回答:“外賣沒有我快。”

    他等不了那么久。

    “……”

    “沈今延。”白荔在路過的風里找回自己的聲音,“即便是這樣,你也想要和我結婚嗎?”

    在他認為她未婚生子的情況。

    也想和她結婚嗎?

    這個回答對她至關重要。

    “我也想問問你。”沈今延的眼眸暗下去,“請問白小姐,未婚帶著一個孩子和離婚帶一個孩子,區別很大?”

    “……”區別確實不是很大,雖然沈今延的話不太好聽,但白荔還是準確剖析出他的動機,“所以你還是要和我結婚。”

    看來,他要和她結婚的決心下得非常堅定。

    與此同時,白荔也在心中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

    “到時候朝夕相處,你見我,時常愧疚,應該動輒就會想起曾經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做了逃兵。讓你良心不安,正是我想要的。”

    他的語氣平靜,黑眸卻深得像片海。

    在那段難捱的黑暗之光里——

    沈利身死,褚秀榮收下大額支票背刺他,他還要應付沈家其他親戚的種種紛擾,他們都想對死亡賠償金分一杯羹,都試圖從他身上刮下盡可能多的油水。

    最讓他感受到窒息絕望的,還是白荔的離去。

    他在那時候不止一次想過,如果她在就好了,她在的話,他能看看她的笑容,痛苦大抵可以抵消許多。

    只是除了空氣和酒瓶,他的身邊什么都沒有。

    他一無所有。

    他狼狽又落魄。

    ……

    白荔沒有再接話,她下車,站到地上的那一刻如獲新生,感受著踏實的輕松感。她張著嘴呼吸了好幾口,才把那股惡心勁兒咽下去。

    這時候,沈今延已經踩滅煙頭,繞過車頭朝她走了過來。

    他的手里,拿著他的身份證和戶口本。

    白荔的手還在胸口順氣:“我能問問為什么嗎?”

    “什么為什么?”

    “你為什么會覺得——”她看著他漆黑的雙眸,“和我結婚,是在報復我?”

    “……”

    “對我來說,這不是一種報復。”

    問得好。

    然而還沒等沈今延回答,白荔就說:“我會覺得,你在給七年前的我完成夢想。”

    沈今延直接怔住。

    十八歲的白荔有三個夢想:

    1.考上國內新聞專業最牛的大學。

    2.獨自到印尼看火山,拍一組人生照片。

    3.在二十六歲前,和沈今延結婚。

    為什么是二十六歲,因為當時白荔算了算,她讀完大學的時候在二十二歲,她還需要四年來沖刺事業,四年過去,事業迎來一個穩定的平臺階段,到時候她就該考慮自己的人生大事。

    至于人生大事的第二參與者,她只會考慮沈今延。

    “白荔,你知不知道,狗身上有種病叫耳血腫?”沈今延的嗓音打斷她的思緒。

    話題跳得太快。

    白荔的腦子吃力地跟著轉,怎么就扯到狗身上去了?

    耳血腫又是什么玩意?

    沈今延告訴她,耳血腫多發于大型犬,常見于金毛、拉布拉多等,狗因甩耳朵頻繁造成耳部的毛細血管破裂,耳朵里蓄血,液體會積得像囊袋增大耳朵,就算拿針抽液也沒效果,如果不進行手術,不管抽液多少次,耳朵里都會重新蓄血,灌膿。

    “這么多年,我的傷口一直在蓄血。”沈今延嗓音冷得如風,他的語速越來越慢,“不管我進行多少次的抽吸,它都會重新蓄滿膿血,還增生出一些粘連難處理的肌肉組織。”

    “……”

    這個比方打得很恰當,白荔完全能理解,一下子就好像回到從前他給她補習講題的時光。

    而她就是落在他身上的,一場無法根治的耳血腫。

    今天結婚,就是他要接受的手術。

    要以這樣極端的方式對她進行報復,似乎才能讓他的傷口不再蓄血增生,得以痊愈。

    白荔的思緒混亂,久久沒有說話。

    “桐桐只要體檢達標,明天我就能給她做手術。”沈今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我不介意你罵我卑鄙,你甚至可以罵我無恥,但我不后悔做出這個近乎是威脅你的決定。”

    想跑。

    這輩子都沒門。

    白荔遲疑地問:“手術的成功率是多少?”

    聊到和手術相關的東西,沈今延的語氣變得十分冷靜:“手術成功率沒辦法保證,但要是不接受手術,死亡率就是百分百。”

    白荔再次沉默下來。

    沈今延并不催促她,安靜地等著。

    等待時,他想到顧鏡發來的那兩條短信。

    【你到底有什么可傲的?打不了我帶著母女倆出國求醫,我覺得全世界只有你能我手術刀是不是?】

    【到時候對于她來說,你連最后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

    收到短信的時候,他就在想,萬一她真的接受了顧鏡的幫助,到國外求醫——畢竟美國明尼蘇達州的梅奧診所,就有能給桐桐做手術的醫生,他曾經到那里學習過。

    他是天才,但他不是唯一的天才,這世界可從不缺天才。

    到時候,真的就會變成顧鏡短信里說的那般,他對她來說連最后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

    失去最后的價值,就會和七年前一樣,和她再一次成為陌路。

    一想到這樣的事情即將發生,他就恐慌得要命。

    “我能最后再問一個問題嗎?”白荔出聲打斷他的思緒。

    他微微皺了眉:“你的問題怎么這么多?”

    但還是妥協,“快問。”

    “……”

    白荔總覺得他有點著急,又覺得一定是自己的錯覺。

    她抿了抿唇,“你會幫我一起養桐桐嗎?”

    沈今延的眼角抽了一下,諷刺道:“不用擔心,帶你來這,就已經做好幫別人養孩子的心理準備。”

    “……”

    “反正受的恥辱也不差這一星半點。”他破罐子破摔般地冷嘲。

    白荔從包里拿出戶口本,翻開第一頁給沈今延看,指著自己的名字給他看:“我是戶主。”

    沈今延淡掃一眼:“我不瞎。”

    白荔:“……”

    她又翻到第二頁,指著白小桐三個字給他看,“你看后面的關系。”

    沈今延垂眸,看見“與戶主關系”后面的黑字時,瞳孔猛地皺縮了一下。

    ——與戶主關系:外甥女

    “桐桐不是你親生的?”難得讓沈今延這樣自持平靜的人表現出驚訝,“是白枝的孩子?”

    “嗯。”白荔合上戶口本,又拿出身份證,“既然要和你結婚了,就不想對你有任何的隱瞞。”

    況且,她已經求證過,沈今延在還未明確孩子不是她親生的情況下,甚至不知道她有沒有結婚,就篤定地要和她結婚。

    哪怕動機是出于報復,她都忍不住在心里有一點點的小感動。

    “……”

    空氣靜了。

    周遭的所有都仿佛在這一刻靜止,只有兩人的呼吸在繼續。

    沈今延以一種不太敢相信的眼神看著她,久久沒有反應。

    “后悔了?”她覺得他的反應有點好笑,“那我們還進去嗎?”

    沈今延沉吟片刻,說:“沒想過你會這么快答應。”

    他還以為起碼還要再和她拉扯個幾百回合。

    還試想過,強行把她拽進去的畫面。

    沒想到事情的發展超出了預料。

    白荔沖他揚了揚手里的身份證和戶口本:“沈今延,你別后悔。”

    現在在她身體里的,似乎是七年前那個明媚少女。

    沈今延:“……”

    事情的走向開始變得奇怪,別后悔這種話難道不是他的臺詞嗎?

    她應該直接拒絕才對,或者是表現得很委屈不情愿。

    白荔永遠擅長反其道而行之,讓他不知所措,也讓他一時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下一秒。

    他松開她的手腕,這舉動表達出的信號就是,已經確認過不會跑了,可以放心松手了。

    白荔卻反常地拉住他的手臂,他疑惑地低頭看她,又看她的手。白荔無辜地說:“暈車的勁兒沒過,給我扶一下。”

    她說得很自然。

    偏偏沈今延表現得很不自然,他的手臂有些僵,硬邦邦的,崩得直直的,讓她甚至覺得咯手。

    “……”

    仿佛他很不適應和她的接觸。

    暈車的感覺還沒完全退去,白荔擰著眉毛,臉色有些慘白。導致她和沈今延往里走的時候,被一個正在排隊離婚的熱心阿姨叫住:“姑娘,你臉色好難看啊,是不是身上哪里痛啊?”

    白荔停下,覺得阿姨與逝去外婆的眉眼有幾分相似,心里覺得親切,

    “沒事,只是身體有點不舒服。”

    “不舒服都還要來領證啊?民政局又不會關門。”阿姨又瞟了眼沈今延,是個很帥的小伙,“看來你很喜歡你的男朋友嘛,但是也可以改天才來啊。”

    改天?

    鬼知道改天又會生出什么變卦!

    沈今延幾乎是瞬間擰了眉看向阿姨,阿姨接收到如凜的眼刀信號,瞬間不敢再多嘴了。

    白荔沒察覺到不對勁,笑著回阿姨:“嗯嗯,是很喜歡。”

    “你要是這么喜歡聊。”沈今延抽出手臂:“就站在這里慢慢聊,聊個盡興。”

    說完就大步往里面去了。

    “誒——”

    白荔追上去,喘著氣:“你走這么快干什么啊?”

    沈今延冷冷的目光在她臉上梭巡兩圈,然后說:“也沒什么,只是我這個人有個毛病,那就是一聽別人撒謊,就渾身不舒服。”

    “我哪里撒謊了?”

    “你說你很喜歡我,難道不是在撒謊?”他的聲音更沉。

    “你怎么知道這個是在撒謊啊?”白荔比他更理直氣壯,“萬一我說的就是真心話,你怎么應對?”

    安靜。

    周圍一切都安靜下來。

    好一陣過去,好幾對領證的新人從旁邊經過后。沈今延才扯出一個譏誚的笑弧,冷嗤:“白荔,收起你的自以為是,和你那拙劣無比的演技。你要是想玩恩愛的戲碼給旁人看,我可沒功夫配合你。你最好別再讓我聽到剛才那樣的謊話!”

    “……”

    兩人一副要吵起來的架勢,讓工作人員揚聲提醒:“這里是結婚的窗口,離婚去旁邊排!”

    白荔:“……”

    前面還有三對新人。

    也不曉得沈今延是沒耐心排隊(從前就很討厭排隊),還是因為剛剛和白荔拌過嘴的緣故,整張臉看上去都臭得不能再臭。

    白荔觀察了一會,忍不住湊過,壓低聲音尷尬地說:“你能不能別這樣?大家都覺得我們是來離婚的。”

    沈今延沒情緒地反問:“哪樣?”

    “一看就很不幸福的樣子。”白荔準確地形容他現在的表情。

    沈今延直接被她的話氣笑了,慢悠悠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難,道,不,是?”

    白荔聽懂了。

    言外之意就是,他就是不幸福。

    沈今延還在補刀:“你該不會以為和你結婚,我會很高興?”

    白荔:“……”

    算了。

    她呼出一口氣,伸出手:“戶口本,身份證給我,馬上要到我們了。”

    沈今延把兩樣證件一并遞給她,皺著眉,神色相當地不耐煩。那感覺,就像是把什么燙手山芋給扔掉。

    “……”

    白荔有些混亂了。

    她怎么感覺,是她逼著他在結婚。

    “你要是這么不情愿的話。”她忍無可忍,開始說氣話,“跟我進來干嘛?想和沈醫生結婚的女人一抓一大把,都排著隊呢!”

    “少廢話行不行?”

    “……”

    行。

    有求于人的那一方是沒資格談人權的,她忍,她忍總行了吧!!!

    沈今延的臉色是在太難看,搞得白荔就像是一個逼男為娼的壞人,非逼著他結婚的那種。

    兩人坐在一起填材料。

    寫字的時候,白荔抬手的動作不小心撞到他的胸口,她下意識道歉:“抱歉。”

    填到“對方文化程度”那一欄時,沈今延問她:“你什么學歷?”

    “本科。”

    看著兩個人填表的工作人員:“…………”

    “二位是閃婚嗎?”工作人員問。

    現在很多年輕人閃婚,連對方的諸多信息都沒搞清楚,就直接結婚。工作人員會這樣問,是因為面前的白荔和沈今延就是這個狀態,看上去一點都不熟。

    “…算閃婚吧。”白荔尷尬得像找條縫鉆,只能干笑兩聲。

    拍合照的時候,兩個人的中間隔著條銀河。攝像師一直讓兩人離得近一點,沈今延坐著一動不動,只能白荔動。

    她小心翼翼地貼近沈今延,肩膀貼著他的肩膀,他的肩膀崩得緊緊的,整個人都有些發僵。

    “……”

    這么抗拒到底為什么要和她結婚!

    白荔在心里怒吼,但在表面,還是很配合地沖著鏡頭微笑,努力擺出攝像師想要的甜蜜笑容。

    “新郎,給我點表情。”

    “一點點就好。”

    “新郎,新郎的臉太僵硬了!”攝像師要抓狂了。

    “……”拒不配合的沈今延可以說是無動于衷。

    這樣一來,搞得更像是白荔逼著他結婚。

    拍完照,等沈今延出去后,攝像師對白荔搖搖頭,嘖嘖道:“小姑娘,強扭的瓜不甜啊,一本結婚證可拴不住男人的心哦。”

    白荔直接噎住。

    好好好,現在她變成強扭瓜的一方了。

    差點給氣笑了……

    在最后簽字按手印的時候,沈今延一直盯著她,緊緊盯著。他看著她的大拇指按進紅色印泥里,再拿出來,最后懸在簽好的名字上方——一直看她落下指印。

    然而白荔并沒有發現這一點,她的注意力全在工作人員正在準備的小紅本上。

    她真的要和沈今延結婚了。

    蓋完手印,她抬頭發現沈今延還盯著她看,她一整個大疑惑:“還不蓋手印?你字都簽了,現在后悔會不會有點晚啊?”

    “的確晚了。”他扯扯嘴角,看上去很不情愿,“這下一輩子都要賠在你手里了,還真的有點后悔。”

    白荔:“……”

    她徹底接受了今天的設定:

    一個逼著天才醫生來登記結婚的壞女人。

    沒過一會兒,工作人員遞過來兩個小紅本,看了眼白荔和沈今延,打量著看上去并不熟的兩人,還是說了句:“新婚快樂。”

    白荔接過小本本:“謝謝。”

    木已成舟,明天就能給桐桐做手術,多日橫在白荔心里的梁子終于落了下來。她把其中一本結婚證遞給沈今延,語氣輕松,甚至說了句:“新婚快樂啊。”

    就像是在對朋友的祝賀,還沒接受眼前男人已經變成她老公的事實。

    但是當她觸及到沈今延冷涼的眼神時,她又有點后悔開口道喜。

    “你最好是真的快樂。”他諷刺道。

    “……”

    第24章 第 24 章 可以摘下你的眼鏡嗎。……

    顧鏡的電話進來時, 白荔剛好和沈今延并排走到車前。沈今延的眼風,不經意間瞥到來電人。

    ——顧鏡。

    白荔沒察覺到旁邊的灼熱視線,在猶豫要不要接。猶豫的點在于, 她還沒有想好要怎么給顧鏡說, 她已經結婚的事實。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 像陣風。

    “請你從現在開始, 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沈今延涼惻惻的聲音響起,“我可不想到時候頭上綠帽高筑, 借此也提醒你, 你如果還有養備胎的想法, 最好趁早打消。”

    白荔:“……”

    都哪跟哪啊。

    她回頭,無奈地說:“今延, 我只是還沒想好怎么說。”

    “怎么?”他垂眸, 深沉的視線鎖定她, “難道說“我結婚了”四個字很燙嘴嗎?”

    “……”

    白荔理直氣壯地反問:“就是覺得太突然,畢竟我們這個婚結得這么快, 難道你可以隨口就說自己已經結婚了嗎?”

    沈今延懶得和她廢話, 在淡淡掃過她一眼后,繞過車頭上車。

    白荔沖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像從前一樣。

    其實也不是太夸張的鬼臉, 就是皺著鼻子吐了下舌頭而已,誰知道沈今延突然回頭,剛好就看見她在做鬼臉。

    沈今延有一瞬的恍惚。

    這么一看,她好像從來都沒有變,還是當初那個喜歡沖他背影偷偷做鬼臉的小姑娘。

    思維一旦擴散, 就會產生一種錯覺,覺得她和他之間似乎也從來都沒有變。

    分開的七年不過是一場夢。

    在他出神時,被抓包的白荔早就心虛地坐進副駕駛。以前被他抓到做鬼臉, 可是要被捏鼻子的。

    手機沒有再響,顧鏡也沒有再打來。

    沈今延上車,提醒:“安全帶。”

    她總是要忘記系安全帶。

    白荔扯過安全帶系上,偏頭打量著男人的側顏,輪廓清晰,眉眼唇鼻間轉合得恰到好處。她盯著他的銀邊眼鏡腿,問:“你現在的度數漲了嗎?”

    “漲了點。”他說。

    “多少度?”

    “三百度。”

    白荔下意識伸手:“摘下來給我試試。”

    話一出口。

    兩個人同時怔住,下一秒,沈今延霍地轉頭,緊緊盯著她,眸子陰沉的可怕,仿佛她說的是十分罪大惡極的話。

    她的心開始咚咚直跳。

    白荔也沒想到,自己會突然說出這么一句話。

    一句她在七年前就說過的話。

    那時候沈今延的近視度數只有一百五左右,不算高,但有散光。她不近視也不戴眼鏡,但是真覺得他戴眼鏡好看到爆炸,禁欲又斯文,活脫脫的小說男主。

    當時兩個人在一起才一周時間,晚上他送她回家。

    那天晚上月色清極,洗過般的亮。走著走著,她突然停下來,他也跟著她停下:“怎么了?”

    兩人停在一處無人的小巷,旁邊就是夜市,空氣中飄來濃郁的煙火氣和沸鬧喧囂的人聲。

    “今延。”白荔用特別認真的眼神看著他,“我可以摘下你的眼鏡嗎?”

    沈今延沒明白她的意思:“嗯?”

    她伸手:“摘下來給我試試。”

    沈今延時常不懂她的突發奇想,但每次都很配合。這次也一樣,他低頭,修長手指輕輕捏住鼻拖。

    她緊緊盯著他的手,深感真是一雙漂亮的手,指骨如扇,白得類玉。

    沈今延摘眼鏡的動作把她迷得五迷三道:“再摘一次!今延,再摘一次眼鏡!!!”

    他被她逗笑了,完全不理解她興奮的點在哪里。

    但是自己的女朋友當然要順著,他只能慢條斯理地戴上眼鏡,再重新摘下,再次帥得白荔兩眼冒光。

    她鬧夠以后,從他手里接過眼鏡,戴在自己的臉上。一戴上,白荔睜眼看向遠方,立馬就伸手握住沈今延的手:“今延……我有點暈……”

    不近視戴眼鏡當然暈,況且他還有散光。沈今延當時的心里在想,他真的找了個小傻子當女朋友。

    “今延,我好暈啊。”

    “……”他要被氣笑了,“你取下來啊,取下來就不暈了。”

    “哦,對。”

    雖然這么應著,白荔卻沒有自己動手的打算。她站在沈今延的面前,沖他揚起一張明媚可人的臉,青春的氣息逼人,笑著撒嬌:“你幫我取。”

    沈今延簡直是被她打敗了。他伸手幫她摘眼鏡時,突然聽見她認真地問:“今延,你知道為什么我想摘下你的眼鏡嗎?”

    “嗯?”

    “我的微信昵稱你有看嗎!”

    “看了。”

    她當時的微信昵稱是:可以摘下你的眼鏡嗎。

    沈今延沒懂什么意思,以為是小女生心血來潮隨便改的昵稱,準備今晚提一嘴,但他還沒來得及問,她倒先開口了。

    白荔主動拉著他的一只手。月光下,她的雙眼亮得要溢出水,就那樣眼巴巴地看著沈今延說:“因為我看電視劇里,接吻的話戴眼鏡會咯到臉上,所以……”

    她的臉有些發燙,沒往下說,但希望他能懂。

    沈今延當然聽懂了。

    ——可以摘下你的眼睛嗎。

    潛臺詞不就是,可以和你接吻嗎?

    他卻惡劣至極,清冷得臉孔上沒有任何情緒變化,裝出完全沒聽懂的樣子,故意反問:“什么意思?”

    看著她越來越紅的臉頰,他的心里簡直有一萬只貓爪子在撓癢癢。

    帶來肝腸難忍的震顫和快感。

    白荔整個人都在發燙,她有點不敢看他深邃的黑眸,目光開始有點躲閃,嘴上在抱怨:“果然天才都是榆木腦袋。”

    沈今延俯身,清俊的臉逼近她,以很近的距離看著她的眼睛,嗓音低低的:“荔荔,你不說我怎么懂?天才也不是肚子里的蛔蟲,你得說,我才懂。”

    白荔哪有那個臉開口,她都這么明顯的暗示了。

    真的超明顯好嗎!!!

    她的心一橫,甩甩手說:“算了!”

    說完,也不看沈今延,轉身就走。

    身后沒了動靜。

    他怎么不追上來呢?

    難道說她的小作行為,惹他生氣了嗎?

    白荔降低了原本的暴走速度,屏息留意著身后的動靜,但還是沒有任何的腳步聲傳來。

    ……他沒有追上來。

    誰讓她那么喜歡他,這么想著,白荔主動停下腳步,準備回頭叫他。

    她回頭的那一剎,一道暗影覆蓋下來。

    無比的猝不及防。

    白荔瞪大雙眼,看見一雙溫涼的大手捧住她的臉頰,俊臉快速地朝她落下。

    他就那么利落地吻了下來,氣息繾綣至極。

    她的大腦一白,像卡卷的磁帶條,然而唇上的觸感那么明顯,他的吻那么溫柔入情,無時無刻地在提醒她。

    她在和他接吻。

    他當然讀懂了她的暗示。

    聰明如他,怎么可能會不懂,那些話都只是故意說出來逗她的罷了。

    這是白荔絕對不會交付出初吻的場景,亮清的月光之下,遠處傳來鼎沸的人聲,她和沈今延在煙火人間里接吻。

    她真的好喜歡他啊。

    他沒有太過火,讓她嘗到接吻是什么滋味后,就松開了她。

    “你以后想什么時候摘下我的眼鏡都可以。”

    “我都依你。”

    他說了兩句話,白荔記得好多年。

    那次在酒吧,白荔從洗手間出來,沈今延強行把她拉到安全通道里強吻。在吻她之前,他做了一個動作,就是摘下眼鏡。

    這也是白荔當時看他摘眼鏡時非常震驚的緣故,因為在多年前,摘眼鏡是兩個人之間心照不宣的暗號。

    只要他摘下眼鏡,就是要和她接吻。

    從來沒有變過。

    然而在此時此刻的車內,白荔居然叫他摘下眼鏡。她的心跳如雷,絞盡腦汁地在想如何來圓這個尷尬的場面。

    沈今延先她一步,是最漫不經心的口吻說:“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我現在沒有接吻的興致。”

    換言之,對她完全沒興趣。

    白荔試圖挽尊:“我本來也沒有期望,談什么失望,我就是隨口一說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是嗎?”

    他啟動車輛,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剛剛看你一臉期待的樣子,還以為你很想。”

    “……”

    絕了。

    他到底在說什么虎!狼!之!詞!

    白荔加重語氣:“我、沒、有,好嗎?!”

    “嗯你沒有。”他的語氣相當敷衍,十分懶洋洋,雖然說著認可她的話,但聽上去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更像是她的話就是在強行狡辯,而他大度地不放在心上。

    “……”

    白荔深知說不過他,索性直接閉嘴。

    安靜了會兒。白荔想到桐桐的手術,于是問:“手術的費用是多少?”

    “你不用問這個。”沈今延的語氣很淡,“既然我決定拿這個威脅你,那我的籌碼就已經下夠了。”

    白荔微怔,他不僅給做手術,這是連手術費都要一起出了。

    真的是在報復她嗎?

    怎么看上去,更像是在她給她雪中送炭。

    沈今延就像是會讀心術似的,冷笑一聲:“籌碼要是不夠多,怎么讓你踏進圈套里。”

    白荔:“……”

    其實她目前為止還不排斥這個圈,就姑且現在圈里待著吧。

    “晚上十點之前。”他突然說了個時間。

    “?”

    白荔疑惑:“干嘛。”

    沈今延掃一眼后視鏡,發現后面有車主想要超車,他主動降速讓其對方超車,“在我下班之前,把你所有東西搬到我那里。”

    啊?

    白荔驚訝:“需要這么快嗎?”

    “你找個搬家公司,不需要你動手。”

    “不是,我就是覺得快得有點奇怪。”

    他抽出眼風掃她一眼,冷冷的,“夫妻住在一起很奇怪嗎?”

    “……”不奇怪。

    見她沒說話,沈今延說:“你要是想讓我和你一起搬,要等周末,這一周的工作日我都沒空。”

    “不用不用。”白荔趕緊說,“我自己叫搬家公司就好。”

    “好。”

    聽見他說好,白荔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她怎么就直接答應了?

    腦子都還沒轉過彎,結局就已經落下。

    沈今延的手機響了,他拿起手機看了眼,接起來打開免提放到中控臺上。

    高以圍的聲音傳出來:“我靠,哥我給你說,媽的那個酒保偷酒買,我就說最近半個月的賬怎么老對不上,我剛報警了,真的是給我氣夠嗆!”

    沈今延靜靜聽完,平靜開口:“今天抽時間,幫你嫂子搬家。”

    白荔:?

    高以圍:???

    長時間的沉默后,高以圍聲音都飄了:“……誰?”

    “你嫂子。”沈今延重復。

    白荔在旁邊早就驚呆,她剛剛還在質疑沈今延能否坦然對外說出已婚的事實,沒想到他現在直接就打了她的臉。

    他不僅直接說了,還氣定神閑地說出“你嫂子”這種話。

    她承認。

    這一仗是她輸了。

    第25章 第 25 章 嫂子。

    “你嫂子”三個字說完后, 沈今延直接掛斷電話。

    這邊的白荔:“……”

    那頭的高以圍:“……”

    兩人處在同樣的震驚狀態。

    白荔詫異至極:“你就這么公布了?”

    “我只是一個普通醫生,又不是明星,有什么隱婚的必要嗎?”他很平靜地回答。

    她還想問點什么時, 手機嗡嗡地震個不停。

    高以圍發來的微信:

    【是你吧是你吧!!!】

    【我哥說的嫂子是你吧?】

    【救命……我真的想不到第二個嫂子人選了。】

    白荔硬著頭皮回復:【好像是的。】

    高以圍:【???】

    高以圍急得在家里團團轉, 來回踱步, 【是就是, 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好像是?】

    白荔:【因為像做夢一樣。】

    白荔:【圖片】

    白荔:【但這個又是真的。】

    高以圍點開那張圖片, 是結婚證的內頁, 上面貼著一張醒目的紅底合照。——他哥沈今延, 和新晉嫂子白荔。

    他哥表情肅冷,背挺得很直, 坐得十分端正。仔細看, 唇角好像有一絲絲笑意, 但實在是不明顯,再看第二眼又不覺得。

    而他哥旁邊的白荔, 笑得足夠甜美。再加上她是出鏡記者, 鏡頭感很好,隔著照片給人一種在對視的感覺。

    領證日期, 是今天。

    高以圍驚得眼瞼擴張,甩過去好幾個黃狗咧嘴發瘋的表情包,【你們今天領的證!!!】

    P.M. 獨.傢.癥.蠡  白荔簡明扼要:【剛剛。】

    ……

    高以圍陷入一種癲狂的狀態,發來一段老父親般喜極而泣的長語音,模擬哭時的聲音:“嗚嗚嗚, 還以為我哥要寡一輩子呢,幸好嫂子你回來了,嫂子你真是一個好人啊, 也不曉得他得把你逼到什么程度,你才愿意犧牲自己和他領證。”

    這段話,白荔是放在耳邊聽的,因為高以圍說得太有喜感,忍不住翹了嘴角。

    她又回想到領證時的場景,回復:【更像是我把他逼上絕路,他迫不得已,走投無路,船撞南墻,然后才和我領證的。】

    高以圍:【……】

    高以圍:【不愧是經常寫稿的人。】

    【而且。】白荔回想到領證時的小細節,【領證時,他的身體好僵硬,和他照相的時候還以為挨著一條鐵。】

    高以圍不以為然,回得云淡風輕:

    【哦,不用管他。】

    【那是因為他高興得出現尸僵了。】

    “尸僵”兩個字成功把白荔徹底逗樂,她一個沒控制住,笑出聲來,笑音清脆且軟,像云朵在風里團簇的柔軟狀態。

    封閉車廂里飄著她的笑聲。

    旁邊的沈今延眼風微動,她的笑就像是一根羽毛在撥他的心,讓他也忍不住開口問:“什么這么好笑?”

    白荔一邊給高以圍回復,一邊說:“高以圍說,和我領證的時候你之所以身體僵硬,是因為太高興而出現尸僵。”

    “……”

    半小時后,車子重新回到明北醫院。

    高以圍在這時收到沈今延發來的微信:【今晚十二點前,我要收到你欠我的八十萬,少一分你都等著收傳票。】

    “……”

    呵呵,有人惱羞成怒了。

    明北醫院的心外科很熱鬧,都在傳,普通病房里新來了個3歲的小女孩,別看是住的普通病房,來頭卻很是不小,即將給她做手術的醫生是國內最頂尖的心外圣手沈今延。

    還聽說,小女孩就是沈今延親自安排進來的。

    內部人員紛紛開始打聽小女孩的來歷。要知道,沈醫生在明北這么多年,從沒給人開過后門,連自己重感冒拿藥都會按照規矩排隊。

    在得知這樣的前提下,大家才會這樣更加好奇。

    人們的好奇心和病魔一起盤旋在心外科的樓道里。

    白荔跟著沈今延回心外科,路上看見一個皮膚發藍的小嬰兒。那膚色實在罕見,她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那個孩子的皮膚怎么是藍色的?”她問沈今延。

    沈今延長腿生風,臉上寫著對她的不滿,語氣很冷:“藍嬰綜合征。”

    他明明從前告訴過她,她卻忘了。

    真不知道她還記得什么!

    白荔聽見病癥名稱,才想起沈今延從前給她講過這種病。是因為嬰兒有先天性心臟病,泵氧不足,皮膚才會紺出藍色。

    “今延,我沒忘,我只是一時沒想起。”她給自己找補,主要是不想看他那么生氣。

    沈今延沒理她,一把推開辦公室的門。等她進來后,又把門關上,他說:“等桐桐的檢查結果送過來,等我看過以后,你再去處理搬家的事情。”

    “好。”

    白荔看見,他拉開辦公桌下層的抽屜,隨意地把結婚證扔了進去,像是在對待一樣很不重要的東西。

    手機又在嗡嗡開震。

    白荔解鎖手機屏幕,看見高以圍發來的一張截圖。

    【你敢信,他把結婚證發家族群里了???】

    白荔:???

    她點開那張截圖。

    群聊天的界面截圖,群名稱是:相親相愛一家人。

    群人數:(32)

    @沈今延:【照片】

    照片上是結婚證的封面。

    緊跟著,又是一條。

    @沈今延:不好意思發錯了。

    白荔抬頭,暗中打量已經坐在辦公桌前的男人,他已正襟危坐,目光專注地盯著電腦屏幕。

    她疑惑,他是什么時候拍的結婚證?

    她怎么都沒發現啊。

    “今延。”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后沒忍住,“聽說你把結婚證拍照發家族群里了。”

    沈今延頭都沒抬,語氣很淡:“發錯了。”

    白荔:“……可以撤回的。”

    “超過兩分鐘了。”

    “……”

    她沒再說話,十分鐘后,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連門都沒有敲,門外的人直接推開門。

    白荔被動靜嚇到。

    她抬眸,看見鐘思量頂著一頭汗站在門口。鐘思量是肛腸科的醫生,且不是這棟樓的,隔這么遠跑過來,想必是有頂要緊的事情。

    白荔站起來:“我回避一下。”

    “不不不,嫂子你坐。”鐘思量沖她比了個手勢,然后大步流星地走進來。

    白荔:?

    怎么鐘思量,也叫她嫂子。

    這個消息傳播的速度也太快了吧,簡直像某種強生命力的病毒。

    鐘思量直接沖到辦公桌前,向男人發話:“不夠兄弟啊?你結婚都不說一聲,兄弟們好給你操持操持啊。”

    “……”

    “流水線上的傳送帶都沒你這速度快。”

    沈今延的眉目不動,屈著指骨扶了下眼鏡,平靜道:“我沒你那么閑,說完了就出去。”

    “靠,我不閑好嗎!”鐘思量說,“你知道我今早有多忙嗎,看了個菊花上尖銳濕疹的還脫肛,還有一個是把黃鱔往□□里放,老子取出來的時候都臭了。所以我是關心你,才專門趁休息的功夫跑這一趟!”

    白荔的心頭涌上一股惡寒,下意識抬手捂住了嘴。

    沈今延的余光注意到她的動作,皺了下眉,對鐘思量說:“我對你所屬科室的病人詳情并不感興趣。”

    鐘思量回頭看白荔:“嫂子,我真的好奇啊,他這么冷淡的一個人,真的會愛人嗎?”

    “……”

    很會好嗎。

    他可懂怎么把女孩子撩得暈頭轉向了。

    只是從不愿意在人前表現而已。

    白荔卻沒說出來,而是轉移了話題:“鐘醫生,你怎么知道我們領證了,是高以圍告訴你的嗎?”

    “不是啊。”

    “?”白荔愣住,“那你怎么知道的。”

    “就他啊——”鐘思量指了下沈今延,“他把結婚證發醫院的群里了。”

    “?”

    “??”

    “???”

    白荔的心里和臉上都爬滿問號,沒等她開口,沈今延就冷淡地主動說:“發錯了。”

    鐘思量:“咱醫院十幾個群,你都發錯了?”

    白荔震驚,什么!沈今延把結婚證群發了十幾個群,這下估計全世界都知道他今天領證結婚了。

    她很不敢相信,“你……”

    沈今延朝她投來一眼,依舊沒什么目光的溫度,“不小心點到了群發,有什么可驚訝?”

    白荔哽住,“那你原本是要發給誰?”

    “發給文印店。”他說,“打印出來貼門口辟邪。”

    嗓音里充滿諷刺。

    看著他清冷的臉孔,白荔覺得他是來真的,說不定真是想把結婚證打印出來辟邪,從而證明和她結婚是件晦氣的事情。

    察覺到氣氛不對勁,鐘思量直接開溜:“嫂子,你們慢慢聊,我繼續回去搬磚了。”

    “……”

    他群發了結婚證。

    也就是說,現在知道他結婚的人很多,其中也包括……沈瑩。

    一想到這個人,白荔就渾身起雞皮疙瘩。她有些心悸,小心翼翼開口:“我們結婚,沈瑩會同意嗎?”

    “我結婚為什么需要她的同意?”他很冷靜地回答。

    只是話音剛落下,他放在桌上的手機就響了。

    果不其然是沈瑩打來的。

    “你先出去。”他拿起手機,對白荔說。

    白荔欲言又止,她知道,他很有可能是不想她聽到沈瑩對他的破口大罵。

    “今延,我——”

    “出去。”他打斷她,嗓音里是不容置喙的篤定。

    “……”

    白荔只好站起來,把包挎在肩上,打開辦公室的門出去。

    過道里很安靜。

    沈今延不會知道,即便是她出來了,但還是能聽到里面的對話聲,因為四周真的太過安靜,就算他沒開免提,沈瑩的分貝也足夠沖出來——

    “沈今延你他媽的腦子是被門夾爛了嗎?!還是全被狗啃了?你居然和白荔結婚了,她家可是害死爸爸的兇手,她媽媽高高在上的傲慢樣子你全部忘記了嗎?你到底是個什么賤骨頭戀愛腦啊,沒有愛情你是不是就會死啊?你最好趁我把白荔的臉撕爛之前,和她離婚!!!motherfucker,你等著,我馬上飛回浮周!”

    “……”

    白荔站在門外,聽著沈今延挨罵,明明被罵的不是她,但為什么她身上的溫度卻開始一點點流失?

    第26章 第 26 章 人死了燒三天,只有嘴巴……

    盡頭的窗灌進一陣風, 白荔深深吸一口氣,鼻腔里充滿消毒水的味道。

    “小瑩,罪不及子女。”

    男人低沉冷靜的嗓音傳出來, “從嚴謹的角度上來講, 當初白荔并沒有做錯什么。至于她做出分手的決定, 不是她的錯, 而是我的。”

    如果他當初對她足夠好,她也不會對他缺乏信任到那般地步。

    “……”

    白荔鼻腔一酸。

    一個護士從她面前經過, 她看見護士手里端著銀色的盤子, 卻看不清里面裝的是什么東西。

    下一秒, 韞熱的液體就從眼里流了出來。

    這是她無意間聽到的,沈今延說的內心話。她也開始懊悔, 懊的是當初為什么沒能搞清楚他的內心想法, 悔的是分手后這么多年沒有嘗試聯系過他。

    而沈今延也有沈今延的傲氣, 除去他出國的兩年,他有五年的時間都在國內, 偏偏那些日子里, 她和他都沒再產生過交集。

    誰都沒有聯系對方。

    一個以為對方恨意瘋漲,一個認為對方絕情無愛。

    陰差陽錯地, 錯過這么好些年。

    前些日子,沈瑩在咖啡店偶遇白荔,本打算好好教訓壞女人一頓。沒曾想,她那個戀愛腦的哥哥非但不同意,甚至反倒叫她道歉。她哪里氣得過, 血氣上頭,直接裸辭飛往到澳大利亞度假散心。

    她原本在悉尼的某個農場抱袋熊玩,把自然療法發揮到極致。

    結果一看手機。

    好, 很好,戀愛腦哥哥直接往家族群里發了結婚證。

    近段時間,她見戀愛腦哥哥沒什么動靜,還以為他是想通了看開了,沒想到他直接憋了個大的。

    她的感覺,就像是吃了一口袋熊屎一樣惡心。

    現在和沈今延通著電話,又聽到他的智障發言。

    罪不及子女???

    “她當初一點錯都沒有嗎?”沈瑩的臉暴露在充足日光下,面上覆著層盛烈的憤怒,“魯麗那個傲慢的女人拿著支票上門羞辱你的事,她不會一點都不知情吧?她給你灌的什么迷魂湯,讓你相信她是個無辜的小白花啊?”

    “……”

    “說真的,你那戀愛腦魯佩爾禿鷲都不吃!”

    魯佩爾禿鷲是典型的食腐動物。

    她就是在罵他,腦子和爛了沒什么區別。

    沈今延靜靜聽完,眼里沒情緒波動,整個人都很鎮定。

    “沈瑩。”他說,“作為你的哥哥,我可以盡我所能地包容你的任何行為。但我現在同時作為白荔的丈夫,對于任何有損她的行為,你聽好,是零容忍。”

    “……”

    每一個字都清晰地落進白荔耳中。

    至于后來沈瑩有沒有再罵什么,她無從得知。在那之前,她已經逃到了盡頭的廁所里。

    她隨意找了個隔間,躲進去,開始在封閉的空間里整理徹底混亂的思緒。

    沒想到沈今延的內心想法會是那樣的,把責任盡攬,而且態度明確地向沈瑩表達會維護她。

    她又想到那次在咖啡店。

    沈瑩給沈今延打電話,他原本沒打算來,但是一聽到沈瑩說要扇她耳光后,就改變主意過來。

    那時候的他是不是,就是為了避免,她被沈瑩欺負?

    細節格外清晰,帶來的震撼也數以倍記。

    白荔突然意識到,她好像一點都不了解沈今延。不管是當初,還是現在,她仿佛都沒有透過他清絕皮囊看靈魂的能力。

    ——嗡嗡。

    手機震動聲打電話她的思緒。

    沈今延打來的,她一接起,就聽到他在那邊冷冰冰問:“你又跑哪兒去了?”

    語氣很是不耐煩。

    白荔鼻子酸酸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沒搭對,用十分委屈又帶點撒嬌的聲音開口:“沈今延,這些年你有想過我嗎?”

    那邊沒了動靜。

    闃靜無聲。

    “……”

    在漫長的十幾秒過去后,白荔聽見一個年輕護士的聲音:“沈主任,報告拿反了。”

    緊跟著,她又聽到沈今延的聲音:“少抽風,回我的辦公室來。”-

    白荔又在廁所里磨蹭了會兒,才洗了個手出去。

    因為才哭過的原因,所以白荔的眼眶和鼻尖看著還有些泛紅。但如果不是仔細觀察的話,完全看不出來。

    她推開沈今延辦公室的門,里面除去他以外,沒有第二個人。幾分鐘前來送檢查報告的護士已經離開。

    聽見腳步聲,沈今延抬眸,眸光在白荔的臉上凝定。

    他緊緊地盯著她,若有所思幾秒后,有些戲謔地開口:“后悔得躲廁所哭鼻子去了?”

    白荔:“……”

    嘁。

    她才沒有。

    她不想被他知道,她有聽到他和沈瑩打電話,便沒主動提這一茬,只是問:“叫我回來干嘛?”

    沈今延用看白癡的目光看著她:“如果你在廁所能找到醫生看報告做手術的話,那你就繼續回廁所待著。”

    “……”

    白荔這才注意到沈今延的手邊放著一大堆檢查報告。

    涉及到心臟手術,檢查都做的全套,查了凝血和心肌酶,還照了彩超心電圖等等……

    白荔立馬集中精神,到辦公桌前坐下:“怎么樣?”

    沈今延把X片貼到燈箱中,青灰色的小心臟在上面顯形。他指給白荔看:“如果我沒判斷錯誤的話,桐桐第一次接受的手術是修補了室間隔。”

    “對。”

    “但是現在房室瓣返流了,所以需要二次手術。”他的目光堅定,給人一種值得信賴的專業感,“桐桐是矯正型大動脈轉位,對于這種很復雜的先天性心臟病,只能進行雙調手術,把主動脈和肺動脈同時掉轉。再加上還要做個全腔把靜脈與肺動脈連接,同時關上她未閉的卵圓孔,以及矯正狹窄的三尖瓣。”

    在那樣小小的一顆心臟上,居然要做如此多的項目才能有續命可能,白荔聽得周身發寒。

    “有哪個部分是不需要動刀的嗎?”白荔忍不住一陣鼻酸,她真的很想哭。

    沈今延注視著她眼里蓄著的眼淚,還是殘酷地說出真相:“沒有。”

    有時候,善意的謊言更有可能帶來致命悲痛。

    作為一名外科手術醫生,他不能出于同情而隨意給患者或者家屬希望,這違反了他的職業道德。

    談到續命,也就是他用手術刀硬生生劃開一條生路。

    桐桐的心臟情況并不樂觀,手術刀會去到她心臟的所有部分,一點點雕琢,一點點修復,一點點重建,一點點在黑暗里尋找光明。

    他看著白荔紅著眼坐著,神色悲愴,仿佛明天要接受手術的人是她。看了會兒,他打破沉默:“去給桐桐買點她愛吃的,吃過以后要禁食禁水了,上手術臺前都不能再喝水吃東西了。”

    這句話直接讓白荔低下頭,哽咽地哭出聲。

    桐桐最怕餓了。

    有時候晚上餓了都會爬起來,趴在她耳邊小心翼翼地問:“媽媽,桐桐餓,可不可以吃一個奶棗呀?”

    “……”

    空氣里彌漫著女人隱忍克制的哭聲,聽上去是那么委屈無助,像某種受傷而逃竄的弱小動物,或許是一只被獵豹追逐的兔子。

    沈今延默默地看著她哭,心里沒由來的一陣煩躁。兩秒后,他冷著臉說:“就這么一次。”

    旋即他起身,繞過桌子來到白荔的面前。

    他伸手——

    將她溫柔地擁進了懷中。

    白荔被他的舉動搞得渾身僵硬,萬萬沒想到他會主動給予她安慰,并且還是如此親密的肢體安慰。

    這樣的沖擊實在過于大,讓她一時竟忘記了哭。

    “你還哭不哭了?”他語氣很僵硬,“不哭我就松開了。”

    “……”

    白荔心里好不容易涌出的溫情,就這么被他輕飄飄的兩句話給抹殺。

    她又開始哭了。

    不過這一次,多了點被他氣到的成分……明明她都這么難受了,他的嘴為什么還可以這么討厭。

    哪里有人催著別人哭的?

    更何況,更何況……今天還是他們的新婚日。

    估計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對新人像她和沈今延這樣了,沒有蜜月旅行,沒有婚禮,沒有驚喜。

    什么都沒有就算了,她還在他的辦公室里眼淚長流,這樣的畫面放在什么時候都很詭譎。

    白荔把他推開,用手抹了把臉:“我去給桐桐買蛋糕了。”她補充,“她喜歡吃蛋糕。”

    “去哪兒買?”他問。

    “swan咖啡店,那里就有。”白荔說。

    “嗯,上次你和我們醫院的一個藥劑師相親那家店。”沈今延面無表情地說。

    白荔心里黑線,平靜說:“我那是幫江小芙去的,她覺得沒有人會要一個帶著生病孩子的女人,除非是腦子里長瘤子了。”

    沈今延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回到辦公桌前,慢悠悠地開口:“看來我現在腦子里長著一顆不小的惡性腫瘤。”

    白荔:“……”

    她完全沒意識到,無形中把他給罵了。

    “我強迫你結的婚好吧?”她破罐子破摔般地說,“所以不算你腦里長瘤,算我臉皮厚。”

    “你知道就好。”他說。

    “……”無語。

    白荔起身出門,又被他叫住:“等等。”

    “去買蛋糕報我的手機號,我有那家店的會員,賬戶上還有錢。”沈今延說。

    “……”

    “?”

    “不太好吧?”白荔猶猶豫豫地說。

    沈今延疑惑地看向她,“你是指哪里不太好?”

    “我們才結婚,我就要花你的錢嗎?”白荔說出心中的疑惑,“更何況只是買個蛋糕而已。”

    “買個蛋糕的錢都不敢花,我在你眼里是有多潦倒?”他的話里含了些許諷刺。

    白荔心說,我完全不是這個意思好嗎!

    可一下子又想不到太好的回懟話術。

    “好吧。”她妥協了。

    “給我帶杯咖啡。”他說,“熱美式,不加糖。”

    京@墨@箏@貍 白荔微微一愣。

    她記得,他從前喝熱美式都是要加糖的,只有她才是不加糖的。

    “你以前喝不慣無糖的熱美式。”白荔慢吞吞地說,“你總說它很苦。”

    “哪有我的命苦?”他漫不經心地說。

    “……”

    白荔不會再給他任何冷嘲熱諷的機會,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他的辦公室。

    她離開,辦公室里只剩下沈今延一人。他突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機給高以圍發了一條微信。

    高以圍回的是:【你又在口不對心了。】

    接下來是一句神補刀,【你這人死了燒三天,只有嘴巴還在。】

    沈今延:【。】

    沒過多久,白荔的微信發過來:【店員說會員卡只能本人才可以使用。】

    剛給沈今延發完消息,白荔就聽見店員說:“朋友不可以用,男女朋友也不行,除非是親人家屬。”

    “……”

    臥槽。

    怎么不早說!

    沈今延肯定又要陰陽怪氣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對話框里,就彈出一條刺眼的句子:【對于你來說,我到底是有多拿不出手?】

    第27章 第 27 章 最后一道縫線。

    擦得一層不染的展示柜里琳瑯羅列著各色蛋糕, 白荔精心挑選,選出一款叫“春日小太陽”的蛋糕。

    綠色的底座上面一朵盛放中的向日葵,很有春天希望的感覺。

    人有的時候總愛和自己打賭, 帶點小小的迷信。

    比如說一段路要是能用偶數走完, 那這次考試就可以取得理想成績。

    通過下個路口時如果剛好是綠燈, 那就可以和另一半天長地久。

    白荔也不例外, 她希望桐桐吃下春日的小太陽后,就可以有滿滿的希望, 能夠順利地從明天的手術臺上下來。

    結賬時, 店員告知她, 會員卡只能本人使用,除非是家屬。

    她也正好收到沈今延陰陽怪氣的回復。

    “……”

    白荔抬眸, 視線從屏幕上轉移到店員的臉上, 禮貌地輕聲道:“嗯, 我知道。”

    是名男店員,很年輕, 估計是附近大學城出來兼職的學生。男店員還是沒給白荔結賬, 只是重復:“小姐,都說了會員卡只有本人才能使用, 除非是家屬。”

    “……”

    白荔眨了下眼,平靜地說:“我就是他老婆。”

    男店員:???

    不止是那個男店員,柜臺里其他幾個店員,在聽見白荔的話后,都忍不住頻頻回頭打量她。

    那些眼神仿佛在說, 她居然是沈今延的老婆?

    不過店員們的心理活動只有詫異,倒沒有覺得她配不上沈今延的其他含義。

    估計在想,一直獨來獨往的沈醫生怎么突然有了個老婆?

    男店員給白荔致歉:“抱歉, 不知道您是沈醫生的家屬。”

    白荔搖搖頭:“沒事。”

    她也是今天剛知道。

    等白荔提著打包盒出店時,不小心撞到一個人。她下意識道歉:“不好意思——”

    “白小姐!”對方是和她相過親的徐先生。

    也就是那位大肆鼓吹在明北當藥劑師的徐先生。

    白荔低頭,確認沈今延的那杯咖啡沒有漏灑后,才抬頭:“徐先生。”

    徐先生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些調侃:“白小姐,不會又是到這兒來相親的吧?”

    白荔笑笑:“買咖啡而已。”

    “也是。”徐先生說,“以白小姐的條件,市場肯定不會好,畢竟沒男人是傻瓜愿意當接盤俠。”

    “……”

    白荔沒往心里去,但也不是忍氣吞聲的性格,斂了笑意輕描淡寫地說:“看來徐先生對一次失敗的相親非常耿耿于懷,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因為得不到所以就要極盡詆毀?”

    真是現今太多男人的寫照。

    她曾經做過一個新聞,一個大學剛畢業的女生聯系到她,希望她可以幫忙澄清。女生說自己不知道為什么,老家突然開始瘋傳她在做援/交,甚至多少錢一次包含什么服務都編得繪聲繪色,仿佛真有此事。后來經過調查才發現,原來是女生是被一個追求者造謠,追求者屢次表白不果后心生恨意,把女生的照片印在黃色小卡片上傳播,到女生的老家到處造謠。

    “開什么玩笑!”徐先生的語氣突然拔高,“我得不到?壓根是我看不上你好嗎?況且你都生過一次孩子了,和你結婚我都害怕到時候傳宗接代會影響下一代基因。”

    “是嗎?”

    “傳宗接代。”白荔與男人擦肩而過,眼角略過輕蔑笑意,“看不出來徐先生居然家大業大呢,有潑天財富等著后人繼承。”

    “……”

    徐先生被懟得啞在原地,看著白荔離開的翩然背影,氣得牙根子癢癢-

    手機震了一下。

    有新的微信消息,白荔打開微信查看,發現沈今延一條七秒鐘的語音。

    而在他的語音上方,是她十分鐘前發出去的一條語音。

    “……???”

    不是啊。

    她沒有給沈今延發過語音啊。

    白荔無比茫然地重聽自己的那條語音。

    不聽不知道。

    一聽嚇一跳。

    ——“我是他老婆。”

    當她聽見自己說的這幾個字時,腦子直接當機,然后開始瘋狂回憶——一定是她在和店員說話的時候,手機剛好沒有熄屏,而她又剛好地按到了語音鍵。

    一切都這么剛好,真戲劇性。

    那種頭皮發麻的感覺又回來了。

    “……”

    白荔強忍尷尬,但也緩了好一會兒才有勇氣,去點開沈今延回過來的語音條。

    她把手機放到耳邊。

    下一秒,男人慵懶又帶點戲謔的低沉嗓音傳來:“白荔,你最好是能一直這樣演下去。”

    “……”好無語。

    更無語的是,無論她現在怎么解釋,他都不會信吧?

    沈今延就是覺得,語音條是她故意發給他聽的,并且她還是演的。

    白荔尬得腳趾抓地,回醫院的腳步越來越慢,想了半天,她給他回了個:【不小心發的。】

    很意外的是,沈今延竟然回得很快:【那你還挺不小心的。】

    白荔看著他的那朵茉莉花頭像,忍不住懟:【和你把結婚證發到十幾個工作群一樣不小心。】

    ——對方正在輸入中。

    ——無比記仇的前夫哥

    白荔就這么盯著對話框的上方,看見輸入狀態變回他的備注。

    他放棄了對她進行回復。

    她知道,他一定是詞窮了-

    明北醫院的門診樓旁邊,有一塊區域專門用來停放救護車。

    白荔經過一整排的救護車時,不禁想到一段和救護車有關的往事。

    在2017年的平安夜,街道上飄著歡快的圣誕歌謠,好多店鋪門口都立著圣誕樹,點綴得溫馨紅火。

    她和沈今延約好在一家情侶餐廳吃飯,剛到餐廳,沈今延就接到醫院的電話。

    就算不在平安夜,那也絕對是一個壞消息——一輛載滿人的公交車發生側翻,車上總共56人,目前已確認死亡3人,其余傷者正在送往的浮周市各大醫院,其中送往明北的人數最多,高達30人。

    醫院緊急聯系所有不在醫院的醫生,馬上回院等待對傷者進行急救。

    “抱歉。”沈今延掛斷電話,第一句話是對她道歉,“我得回醫院去,下次補給你。”

    “我陪你一塊兒。”她說。

    兩人趕回醫院的路上,正好遇到明北拉著傷者回院的救護車隊。

    那還是白荔第一次見到那么多的救護車同時出動,近二十輛,車頂閃著刺目的紅燈,有關生命的迫切鳴笛貫穿整條街道。

    騎著摩托的交警穿梭在兩旁開道,拿著擴音喇叭喊前方車輛讓道。

    多浪費一秒,傷者都離死亡更近。

    趕到醫院后,沈今延立馬加入搶救的隊伍中,現場慘不忍睹——暴露出斷骨的人腿,被扶手桿刺穿腹腔的女人,碎玻璃扎進眼眶的男人。

    空氣里飄著濃濃的血腥味,還有人們身出極致痛苦中的呻/吟和哭嚎聲。

    白荔早就嚇得瑟瑟發抖。

    她抬眸,看見穿梭在移動擔架中的沈今延,他沉著冷靜,此刻正在一名出現急性休克的男傷者床前,他很快做出判斷,沖護士喊話:“這個患者胸腔內大出血,馬上送手術室準備開胸!”

    他長腿生風,又轉到下一個床前,剛停下,他就發現那個女人心臟停跳了。

    白荔忘記了呼吸。

    她看見沈今延毫不猶豫地踩上擔架床,長腿一跨,直接坐到那個女人的身上,兩只手同時落下去,開始做心臟復蘇。

    一下。

    兩下。

    三下……

    不知道多少下。

    噩耗降臨,女人的心臟開始出現強烈室顫。

    那是死亡的頻率。

    “除顫儀!”那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沈今延高聲說話,原來他的聲音可以那么大,“除顫儀,快!”

    電極板落在女人的胸口,發出“滋滋”的聲音。白荔握緊的手心里出了汗,她看見沈今延的額頭上也出了很多的汗。

    “……”

    最終,在沈今延進行長達四十分鐘的心肺復蘇后,并且按斷了女人的三根肋骨的情況下,女人的心臟終于不再鬧小脾氣,開始重新工作。

    這時候,女人的家屬趕到醫院,得知女人的肋骨被醫生壓斷三根后就開始發瘋。家屬揚言要告醫生,告醫院,還跑到沈今延旁邊拉扯,影響他的急救工作。

    白荔看不下去,走上前說道理:“冷靜點吧,不做心肺復蘇的話,你女兒現在已經沒命了。”

    “放狗屁!”家屬鬧著,“就是他不夠專業,哪家醫院專業的醫生會把患者的肋骨按斷?”

    說完還推了白荔一把,“再說你是誰,你管得著嗎!”

    一直沒什么反應的沈今延,在注意到她被推搡后,立馬站過來,擋在她身前護著她,嚴詞正色地警告對方:“這是我女朋友,你再動手就別怪我不客氣。”

    “……”

    “至于按斷你女兒肋骨事情,你想投訴也好報警也罷,隨便你。”

    白荔現在都還能清楚地記起,當時沈今延眼里有著壓不住的怒火,怒火里面包裹著對她濃濃的在意。

    他不是個愛與人產生摩擦的性格,凡事都能忍,除非是觸碰到他的底線。

    “我是你的底線嗎,今延。”她在后來問過他。

    他摸了一下她的臉,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笑著說:“你是最后一道縫線。”

    這就是和醫生談戀愛嗎,說情話她都沒聽懂。

    之后,還是沈今延向她解釋,她才弄懂,他說:“倘若沒有最后一道縫線,不管任何手術的努力都會功虧一簣。”

    換言之——

    她很重要,就像手術中的最后一道縫線一樣重要-

    她推開沈今延的辦公室門,他頭都沒抬,卻冷冷說了句:“奧斯卡影后回來了。”

    白荔:“……”

    他又在嘲諷她的那條語音。

    她又想到那段美好的回憶,決定大人不記小人過,“懶得和你說。”

    沈今延漫不經心地說:“理虧的人很多時候都像你這么說,和男人出軌后的保證一個性質。”

    白荔把咖啡放到他面前,微微咬牙:“既然你要這么想,那我也沒有辦法。”

    絕殺句。

    一說完,沈今延立馬抬頭看向她。旋即,他臉色平靜地說了句:“懶得和你說。”

    白荔:“……”

    她提著蛋糕轉身,沈今延在后面說:“我也去。”

    白荔疑惑:“你去干嘛。”

    “怎么?”沈今延面無表情地盯著她,“我作為主刀醫生,和患者進行術前交流,也要和你匯報嗎?”

    “……”

    “你什么時候當的院長?白院長?”

    他簡直把諷刺玩得登峰造極。

    白荔噎了幾秒,才說:“你想去就去吧,隨便你。”

    “再說,你還不知道桐桐在哪個病房。”他平靜地補充。

    哦,這倒是。

    她剛要問,沈今延已經越過她,先一步出去了。

    “……”

    白荔深深吸了一口氣,跟了上去。

    以前她怎么沒發現,沈今延還有這么招人討厭的一面,也沒發現,他真的很擅長氣人。

    第28章 第 28 章 抱著他睡覺。

    明北醫院的普通病房是三人間, 二十平左右,設施齊全。

    桐桐的床位在最外側,靠著門的那一床。白荔走進病房的時候, 護工阿姨正抱著桐桐玩, 桐桐笑得天真燦爛。

    這讓白荔覺得稀奇。她平時很注重孩子的警惕性教育, 不要隨便和陌生人說話, 不要吃陌生人給的糖果。

    按道理來講,桐桐不可能會這么快和一個剛認識的護工阿姨變得很熟絡。

    “白小姐, 你不知道吧?”路過這一床的護士對白荔說, “李大姐是咱們醫院最搶手的護工呢, 家里兩個外孫和兩個孫子都是她親手帶的,哄孩子最有經驗了。前些天李大姐回鄉下去了, 還是聽說沈醫生想找她當護工, 才紅急白趕地回到市里。”

    “……”

    原來這么會帶孩子的阿姨, 是沈今延專門找來的。

    白荔轉臉,下意識看向沈今延。他并不看她, 還是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 讓人看不透他的任何情緒。

    “帥叔叔!”桐桐張開兩只小手臂,“我要帥叔叔抱!”

    “這小孩怪會看人勒。”李大姐笑著說。

    “……”

    白荔斂了臉色, 說:“桐桐,沈叔叔在工作,不要鬧。”

    桐桐的小手垂下去:“……哦。”

    “沒關系。”沈今延淡淡說,然后從李大姐懷里接過孩子,溫聲詢問, “聽說桐桐做檢查的時候很乖。”

    桐桐臉上帶著小小的得意:“抽血的時候我都沒哭呢。”

    沈今延剛要夸,就聽見桐桐又說:“因為媽媽說她不想被人發到網上罵。”

    白荔:“???”

    也不是什么都需要告訴這個帥叔叔好嗎!

    旁邊投來沈今延意味深長的目光,他明明還什么都沒說, 她就已經尷尬得不行。

    白荔穩住面色,平靜說:“老看到家長管不好孩子被發到網上,好多人罵。”

    “……”

    “顯然是我這樣的玻璃心無法承受的。”

    過去這么多年,她的腦回路竟還是這么清奇。

    對此,沈今延表示很驚訝。

    他凝視她的臉,語調輕懶地重復她的話:“玻璃心?”

    他又笑了一下,“估計是原子晶體構成的玻璃心。”

    原子晶體。

    這涉及到白荔的知識盲區。

    “什么意思?”她問。

    沈今延一副懶得搭理她的模樣,轉過臉繼續去和桐桐說話,語氣和態度變化很快,與對待她相比可謂是冰火兩重天。

    “叔叔,明天是你給我開刀刀嗎。”不到四歲的桐桐說話還習慣帶疊詞。

    沈今延嗯了一聲。

    “叔叔,我會死嗎?”桐桐問。

    “……”

    永遠別向一個外科醫生要保證,再厲害的醫生都無法給出有關生死的保證。

    善意的謊言也不被允許。

    沈今延看著小姑娘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面生機流轉。他沉吟幾秒,緩緩開口:“叔叔不會讓你死的。”

    規則見鬼去吧,他現在就是要極盡可能地安慰這個勇敢可愛的桐桐。

    白荔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從以前就覺得,沈今延是個很有人情味的醫生,他專業冷靜,偶爾無法自控對病人流露出的關懷,實在讓人動容。

    不光是對桐桐,他對手底下的病人皆是如此。

    桐桐真的是太喜歡沈今延,拆開后的蛋糕第一口一定要給沈今延吃,“叔叔吃了我的蛋糕,明天要加油哦。”

    “你吃。”沈今延笑笑。

    “叔叔,叔叔你吃嘛——”

    這時候,高以圍彈來微信電話,給白荔說他已經找好了人要幫白荔一起搬家。

    白荔離開病房接電話:“其實我東西不算很多。”

    高以圍:“不多我也得幫你搬啊。”他嘖嘖兩聲,“嫂子,我哥說的話就是金科玉律,不照做是要被斬首的。”

    “哪有那么夸張。”白荔被逗笑。

    “在我欠沈今延八十萬的情況下,的確有這么夸張的。”高以圍說。

    “……”白荔說,“好吧,我把地址發給你微信,我馬上過去。”

    “好嘞。”

    剛掛斷電話,兩個護士從面前經過,交談中的內容被白荔聽見:

    “沈醫生這周末兩天都沒休息,加班做手術到晚上才回家,那幾臺手術本該是周二做的。”

    “周二是有什么特殊安排嗎?”

    “也不知道8號病房那個3歲的小姑娘什么來歷哦,明天就是要給她做手術,手術室都安排好了,麻醉師也是咱們醫院最好的小兒麻醉師。”

    “我沒記錯的話,上次這個陣仗還是給省長做手術吧。”

    “……”

    兩名護士從白荔面前走過,對話聲逐漸遠去。

    白荔怔在原地整理思緒。也就是說,沈今延在之前就已經安排好桐桐的手術——周二已經排好的手術無法取消,只能提前。

    他選擇犧牲掉自己的周末休息時間,特意空出一天,來給桐桐做手術。

    還是在他和她領證結婚前。

    想到這里,白荔陡然轉身,回到病房。沈今延還在桐桐的床前,病房里還有其他人,她沒叫他名字,而是克制禮貌地叫:“沈醫生,麻煩你出來下,我有一點事要問你。”

    沈今延跟在她身后出病房。

    白荔轉身,開門見山:“你在領證前,就已經決定好要給桐桐做手術了是嗎?”

    “你好像很意外。”沈今延的語氣很平靜。

    “……”

    她當然意外好嗎!

    換天王老子來都要被他的操作搞得暈頭轉向好吧。

    白荔開啟刨根問底的模式:“為什么?”

    沈今延注視她,黑眸深沉,語調平得沒有任何的起伏:“現在桐桐也是我的外甥女,我作為她的姨父,不認為我的安排有什么問題。”

    “……”

    真是城門樓子和胯骨肘子的對話。

    “我的意思是——”白荔加重語氣,“為什么在我們領證前就已經安排好桐桐的手術,是因為我嗎?”

    是因為你最終還是沒辦法對我狠心到底嗎?

    沈今延,你還是心軟了嗎?

    沈今延仿佛會讀心術似的,目光深邃地看著她:“可惜我們醫院沒有治自作多情的科室,有的話,我不介意幫你出掛號費。”

    白荔:“……”

    這人的嘴是真欠,還毒。

    她被氣笑了:“那你倒是給我個理由,因為沈醫生好像總是做一些會讓我誤會的事情。”

    “理由?理由很簡單。”沈今延說,“理由就是一年前我做過一個一模一樣的手術,一樣的雙根調轉和全腔術。手術很成功,但是七個月后我收到消息,小男孩死在家中,死因不明晰。”

    寥寥幾句,把白荔成功給懾住。

    死神站在上空俯瞰眾生,淺揮一下鐮刀,割走幾條生命的同時發出幾聲嘲笑,好像在說,手術成功也不意味著你能活。

    沈今延淡淡說:“我只想再創造一次可能,和你沒什么關系。”

    這時候,白荔已經不再糾結桐桐的手術安排是否和自己有關。她只是輕聲問:“今延,那時候你一定很難過吧?”

    明明手術已經成功,患者卻還是難逃一死。

    沈今延早就習慣了:“生活本來就是一坨狗屎。”

    又是白荔以前沒發現的,想不到沈今延也有說話這么糙的時候。她抿抿唇:“我先走了,去搬家。”

    “嗯。”

    白荔走出去兩步,回頭,發現沈今延還在原地。她又走回去,突然發問:“原子晶體是什么?”

    他說她的心是原子晶體構成的。

    “金剛石就是原子晶體構成的。”沈今延大發慈悲地給她解釋。

    “金剛石?”

    “……”他沒有再說話。

    卻在心里想——

    世界上大抵再沒有比她更心硬的人了。

    一走就是好多年,一次也不肯回頭看-

    白荔開車回家,到小區里時發現單元樓下已經停了三輛車。一輛越野(高以圍的車),還有兩輛皮卡,就是后面可以裝貨的那種車型。

    她剛停下車,高以圍就叼著煙從越野車上跳下來,高聲打招呼:“嫂子!”

    嫂子越喊越順溜,白荔還是有點不習慣,下車時笑中帶著靦腆。

    上次見面還是普通朋友,再次見面已經成了一家人。

    高以圍身后跟著四個壯年男子,高以圍說:“都是我酒吧的人,把他們搖過來給你搬家了,人夠了吧?”

    “夠了夠了,謝謝你,謝謝你們。”白荔說,“結束后請你們吃飯。”

    ……

    六人一并上樓。

    環境實在差,樓道里壞掉的燈,墻壁上剝落的發黃墻皮,還有住戶門口堆放的外賣垃圾。

    “嫂子怎么挑這么個地兒住啊?”高以圍皺著鼻子往上爬,“我記得你家里很有錢的啊,阿姨叔叔舍得你住這種地方啊?”

    “出來上班自然就不能靠家里了。”她模糊地回答,隱藏諸多塵封的舊事細節。

    因為魯麗拿支票羞辱沈今延一事過后,母女關系破裂,魯麗斷掉她的所有經濟,包括大學的學費也不愿意給她出,為的就是想要她回家服軟認錯。

    白荔心里也憋著一股氣,這么多年始終怨魯麗的所作所為,面對高額的學費和生活費等等,多次感到力不從心,卻從未服過軟。

    “到了。”她拿出鑰匙開門。

    “真破啊這小區。”高以圍抬頭,就看見墻角厚厚一層蛛網,“不過沒事,你今天就搬我哥那兒住了,他那地兒好啊。”

    “……”

    “咱市頂好的電梯公寓。”

    白荔去過一次,的確很不錯,“只是覺得太快了點。”

    高以圍先是一愣,旋即笑道:“哈哈,估計只有你覺得快。我們正幫你搬著家,沈今延還覺得我們慢呢。”

    “他給你說的?”

    “沒。”高以圍說,“我猜的。”

    白荔泄氣:“那估計是你猜錯了,他現在就是處在一個很排斥我的狀態。”

    高以圍微微瞪眼:“排斥你,然后和你結婚?”他又笑了,“我哥可是智商比普通人高出60的天才,是可以在醫學史上創造里程碑的存在誒,他肯定是愛你愛得要命,沒你就要死了,否則才不愿意和你結婚。”

    沈今延愛她愛得要命?

    不是吧……

    白荔疑惑:“可是他的就表現就很——”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思索了會兒,只能含糊地說:“——就很那個你知道吧?”

    高以圍擺擺手:“他就是死鴨子嘴硬而已,好端端一個人偏要長張嘴,我給他提過意見,讓他把嘴捐了。“

    白荔的關注點走偏:“他同意了?”

    “……”高以圍沉默了下,“如果從他給了我一腳的行為上來看的話,應該算同意?”

    白荔:“……”

    她還是不信。

    沈今延怎么可能只是嘴硬,他的種種表現、言行,都透露著對她十成十的排斥。

    “不過你要是不信的話。”高以圍開始給她提議,“你今晚上就可以測試一下他。”

    “怎么測試?”

    “抱著他睡覺,如果他不推開,那就算我說得對。”高以圍說。

    白荔:???

    抱,著,沈,今,延,睡,覺?

    每一個字都能聽懂,但是合在一起,白荔就懵逼了。

    第29章 第 29 章 我睡左邊。

    高以圍這人看上去很混不吝, 但辦事卻靠得住,專門給白荔準備了搬家用的打包紙箱,準備了十五個還擔心不夠, 實際上只用了五個, 因為白荔沒多少東西。

    搬家的人手多, 兩個小時不到一行人就已經驅車駛離了老舊小區。

    浮周瑰園。

    這是沈今延所在的小區名字, 位于黃金地段的正中心,出門就是浮周繁華的cbd, 站在家中陽臺就能看見cbd的經典地標揚鷹巨塑。

    可以說唯一的缺點就是貴, 前幾年5萬每平, 今年被炒火了后得要8萬每平米。

    在地庫停車的時候,白荔感慨:“早知道當外科醫生這么賺錢, 我當初也去學醫好了。”

    “nonono——!”高以圍的車停在她旁邊, 他下車, “雖然我哥是博士,十幾篇SCI, 得過國家級技術革新獎, 還拿過一項專利,現在又在當主任, 但醫院采用的是事業單位工資標準,年薪稅前一百萬都沒有。”

    “……”

    白荔:“但他住著上千萬一套的小區。”

    高以圍補充:“還開好車,他那輛攬勝是頂配,落地就三百萬了。”

    白荔沉默片刻,腦子里冒出一個大膽猜想:“…他不會貪污吧。”

    高以圍盯著她:“如果他真的貪污……”

    “我就做個選題報上去。”

    “你就和他共患難!”

    兩人同時開口說道。

    高以圍聽到白荔的話, 連連搖頭:“果然狠心的女人最迷人,也最危險,難怪我哥惦記你好多年呢, 我哥有事兒你是真會曝光啊。”

    白荔把包拿下來挎在肩上:“其實我就開玩笑。”

    她當然了解沈今延的秉性,從不賺來路不明的錢,以前他當實習醫生的時候就有病人給他塞紅包,他從沒收過。

    就她眼見著的,他都拒絕過好多次。

    高以圍說:“我哥平時還炒炒股,搞點投資。真不是我說,他現在要不是個外科醫生,絕對在金融圈叱咤風云了。”

    沈今延還搞投資?白荔表現出驚訝:“我不知道他還會這個。”

    “不知道也正常。”高以圍關上車門,打開后備箱,“他也是近幾年才搞的,你們都分開這么多年了。”

    “……”

    白荔不說話了。

    高以圍說得沒錯,他們都分開這么多年,沈今延的變化很大——他現在要吃醋,要抽煙,還會玩投資,這些都是以前和她在一起時所沒有的。

    想到這里,白荔覺得,婚后和沈今延一起生活將是一個巨大挑戰。

    “對不起啊嫂子。”高以圍見她沉默,“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白荔搖搖頭:“沒事。”

    高以圍安慰她:“嗨,別多想,你都和我哥破鏡重圓了。”

    能圓上的才是鏡子。

    圓不上就只是一堆碎片。

    想著沈今延對她種種嫌棄的言行,白荔想,能不能圓上還真得另說。

    “嫂子,你拿你的包就行,其他的東西交給我們。”高以圍說。

    “好,謝謝。”

    一行人搬著東西進電梯,上樓。

    停在公寓門口,看見門上的智能鎖時,白荔才想起一件事:“我好像忘記問沈今延,開門密碼是多少了。”

    “放心,我知道。”高以圍說,“我哥都讓我幫忙,肯定是想過這個問題的。”

    “……”

    高以圍一邊輸密碼,一邊壓低聲音告訴她:“其實很簡單,密碼是001000。”

    “一千?”白荔疑惑,“這個數字有什么含義嗎。”

    “不清楚。”

    高以圍推開門,側身讓路:“只是我也奇怪,按照我哥的智商,不像是會把密碼設得這么簡單的人。”

    外面早已暮色降臨。

    白荔看著幾人把東西搬得差不多,便主動問高以圍:“你們想吃什么,我請你們吃飯。”

    “一家人就別搞這么客氣。”高以圍笑嘻嘻說著,“但是你真的想請的話,我選火鍋。”

    “好啊。”

    高以圍對待下面的人還挺大方的,每個人微信轉賬五百,然后讓他們可以回家休息了。

    “吃飯他們不一起嗎?”白荔等人走后才疑惑地問。

    “讓他們哥兒幾個自己去吃。”高以圍神秘地說,“至于火鍋,我另有安排。”

    “什么安排?”

    “叫外賣到家里來吃。”高以圍說。

    白荔微微一怔,旋即環顧一下四周,打量著沈今延家里清冷的裝修,有點擔心:“感覺沈今延會不高興,火鍋味會竄得到處都是。”

    高以圍倒在沙發上:“哪能啊……只要有你在,他怎么可能不高興,我到時候騎他頭上拉屎他都高興。”

    白荔:“……”

    “差點忘了!”高以圍噌地從沙發上彈起來,跑到廚房去,收拾島臺。

    島臺上擺放著幾個用來喝過水的玻璃杯,還有空的啤酒罐,是剛剛的幫工們喝過的。

    高以圍把玻璃杯洗干凈,歸位進壁柜中的托盤里,小心翼翼地放在左邊,還保證每個杯子的間距相同。

    白荔完全沒看懂:“高以圍,你在干嘛?”

    高以圍和那幾厘米的杯距較勁兒,說:“我哥特龜毛,是個左撇子,所以所有東西都要放在左手邊,而且擺放的間距要一樣。”

    “……”

    “死規矩仿佛是為他量身定做。”

    白荔沒發現這一點,慢聲說:“我以前老喜歡亂動他東西,他怎么從來都不說我呢。”

    以前,她喜歡翻他的專業書籍,上面是她看不懂的專業術詞,純屬好奇所以翻。而且按照她的收納習慣,東西都是收在右邊的,她每次都粗心大意地忘記他是個左撇子。

    沈今延卻一次沒說過她,只會時候默默重新收整一遍。

    “所以你才能成為嫂子啊。”高以圍終于處理好了杯子與杯子間的距離,長舒一口氣,“換我早死八百回了。”

    “……”

    兩人回到客廳。

    白荔坐到沙發上,拿出手機:“你想吃哪家的火鍋?”

    J.M Z L P. M高以圍:“百味人家吧,它家味道不錯。”

    白荔點點頭,翻看了一下評論,“是不錯,但是它家配送時間有點長,要等兩個小時。”

    高以圍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差不多,到時候十點,沈今延也差不多剛到家,我再叫上鐘思量和她妹。”

    “好。”

    點好外賣,白荔思忖了會兒,還是給沈今延發了個微信:【東西都搬過來了,但是還沒有全部收拾好。】

    沈今延大概率在忙,沒有回復。

    白荔又和高以圍聊了會兒天,大都圍繞著沈今延。高以圍說:“沈今延也就看上去為人冷漠,但一有什么事是真的靠得住。像我開酒吧,我說要借八十萬,他什么都沒問直接給我轉賬了。還有一次我和別人打架,氣得我爸媽都不管我,還是我哥把我從局子里撈出去的。”

    白荔點點頭:“他倒是挺重情重義。”

    “那是。”高以圍哼笑一聲,“我那酒吧名字的靈感來源就是我哥。”

    ——情種。

    白荔高以圍開的酒吧名字印象深刻,她第一次看見的時候,還覺稀奇,他這么吊兒郎當的性格也會取這么深矯的名字。

    “和你分手前我哥喝酒,但不嗜酒。”高以圍嘆口氣說,“和你分手后……哎,后來還是明北院長親自上門找我哥,說他不想看天才泯然眾矣,希望他重新振作。”

    那場談話,高以圍是在場的。

    院長兩鬢斑駁,臉上皺皺的紋路深刻,身上穿著一件白襯衫,就那么站在沈今延沒開燈的暗黑客廳里,顯得特別突兀。

    “今延,你不該過這樣的人生。”院長看著倒在雜亂空酒瓶里的沈今延,眼里滿是惋惜。

    “我會好起來。”男人白皙的俊臉上浮著一層駝紅,嗓音含醉,“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我看未必。”

    “院長,我真的很好。”他說。

    當時高以圍就站在兩米開外,殘酷地撕破沈今延所有的逞強和偽裝,“不,他不好。他總說自己手腳發麻,最近這段時間總是手抖,能聽見一種蟲子在耳邊振翅的聲音。”

    沉默良久。

    在整個室內都在往黑暗里陷落的時候,院長說:“這就是我最近暫停你工作的原因。”

    下一句是,“今延,一個抑郁癥患者可做不了外科醫生。”

    “……”

    當事人很平靜,旁觀者很震驚。

    高以圍的瞳孔驟縮:“什么?他得了抑郁癥!”

    院長不說話了。

    那時候沈今延剛剛進明北實習,院長就看出他絕非池中物。19歲就能拿下醫學博士學位,可不是單靠勤奮或者天賦哪一項就能做到的。

    院長是個惜才之人,他提議高以圍趕緊帶沈今延去住院。

    “要是不去呢?”

    高以圍當時做了個假設,因為他不確定能不能勸得動沈今延,“不去會怎么樣?”

    不了解抑郁癥的人當然不清楚這個病的可怕之處。

    陰暗,吞噬,喪失一切希望,郁郁寡歡,暴瘦,消沉,許多的負面情緒都和抑郁的病癥相關。

    “他的醫學路會到此為止。除此之外——”院長的語速慢下來,“他很有可能會死。”

    “……”

    高以圍被嚇到了,沖過去就照著沈今延肚子上踹了一腳:“媽的別喝了,你給我起來!”

    “……”

    沈今延只是蜷緊身體,沒有任何其他反應。

    高以圍揪著他的衣領,逼近:“你現在一定喝得很爽吧?想不想知道為什么,因為你和沈利喝的同一種酒。你不是最討厭酒鬼嗎——?那你現在算什么,算一個磕嗨酒精的君子???”

    也許是被高以圍的話刺激到,在后續當沈今延被強行送醫的時候,他沒有反抗。

    “……”

    聽完那一段往事,白荔沉默了很久很久。在她眼里,有什么東西暗淡下去,聲音也變得啞,“我不知道,在他身上發生過這種事。”

    高以圍嘆了口氣:“……所以對我哥好點吧,他挺慘的。”

    小時候遭遇數不清的家暴,靠著天賦和勤奮殺出重圍,好不容易開始工作,交到一個喜歡的女朋友。就在生活走上正軌的時候,命運又和他開玩笑——被拋棄,被親媽背叛,被發瘋的妹妹無情奚落。

    換誰來都得瘋,高以圍想。

    白荔也覺得她應該對他好,她立馬拿出手機,上一條微信沈今延還沒回復,她又發了一條:

    【今晚吃火鍋,你有沒有特別想吃的菜呢*^_^*】

    她盯著最后的顏文字,稍微覺得有點尷尬。已經好多年沒這樣和他發過消息了,還真有點不習慣。

    沈今延:【?】

    一個問號直接甩了過來。

    白荔盯著那個問號,陷入一陣沉默,她沒想到他這下會回這么快,也沒想到他會只回個問號。

    因為問號如果要細細考究的話,學問可多,可以表示疑惑,震驚,無語,不屑……

    白荔也學他:【??】

    兩個問號顯然沒有一個問號殺傷力那么大,不過還是招來了沈今延的不滿:【你抽什么風?】

    白荔盯著手機,皺緊眉頭:【問你要吃什么菜啊,怎么了??】

    她等了一會兒,沈今延回了句語音。

    白荔把手機放到耳朵邊,聽筒里傳出男人低沉的嗓音:“白荔,你可別和我撒嬌,我不吃這一套。”

    冷淡且充滿諷刺。

    白荔深深吸一口氣,氣呼呼地開始對話框里打:“你不吃就算——”

    還沒打完。

    沈今延發過來一條:【隨便什么菜都行。】

    白荔刪掉內容,心里松了口氣。一口氣還沒松完,沈今延回:【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歡吃火鍋。】

    哇,這人真的是好龜毛哦。

    白荔氣得把手機往腿上一拍,對高以圍說:“他說他不喜歡吃火鍋?那以前他怎么從來都不說呢,我每次說吃火鍋他也不反對啊,都陪著我吃,現在他給我說他不喜歡吃火鍋,你說他是不是故意氣我的?”

    “……”

    “呃。”高以圍斟酌了一下語言,“我哥的確是不喜歡吃火鍋。”

    “……”

    “估計他以前都是遷就你。”

    哦,所以現在是不打算遷就了。

    也是,他現在沒有遷就她的必要,畢竟他都是為了報復她才和他結的婚,為什么要遷就她?

    白荔絕對不是一個逆來順受的性格,她不會任憑沈今延對她手拿把掐,她有自己的想法和框架。

    “高以圍,你說——”她的眼睛發亮,“我要是重新再追沈今延一次的話,他還會答應嗎?”

    高以圍:???

    好問題。

    問得人小腦萎縮。

    高以圍懵逼了好一會兒,才說:“嫂子,雖然這么問可能有點不禮貌,但是我還是要問。你和我哥不是都結婚了嗎,你現在又要追他,是打算……?”

    “打算追他。”白荔說了相當于沒說。

    “……”

    見高以圍還是一臉的困惑,她又說:“就是讓他真正的重新愛上我啊。”

    高以圍更困惑了:“你還要他怎么愛你啊?他就沒有對你不愛過啊!”

    “可是我感覺不到。”白荔特別認真地說,“我要——我自己可以感受到他的愛那種程度。”

    “……”高以圍語塞,“照沈今延那個嘴硬還別扭的性格,這件事很有難度,我祝你成功吧。”

    白荔放下手機,開始去倒騰行李箱。高以圍說:“等下吃了飯慢慢收拾啊。”

    “不行。”她說,“我要在他回來前,把衣服全部塞進他的衣柜里。”

    “……”

    她拉著行李箱往里走,“哪一間是他的臥室?”

    高以圍指了下上面:“二樓。”

    白荔找到沈今延的臥室,推開門。

    這也是有人住的房間?

    空蕩蕩的,除了床,書桌,單人沙發,偌大的房間里沒有別的東西,哦,還有鑲嵌式的衣柜。

    先不管了。

    白荔拖著行李箱來到衣柜前,回頭發現高以圍停在門口看她。高以圍主動說:“沈今延不讓人進房間,說是不喜歡有生人的氣息。”

    白荔:“……”

    這人規矩真多。

    她打開衣柜,果不其然,里面每一件衣服掛著的間隔距離都相同。

    白荔把他的衣物都騰挪了下,騰出一半的衣柜,然后依次把自己的衣物掛進去。

    完成后,還拍了張照片發給沈今延。

    附帶說明:【你肯定覺得我是要和你分房睡,估計這也是你希望的。但是沈醫生,讓你失望了,因為我看了一圈還是更喜歡你的房間。】

    ……其實她只看了這個房間。

    這樣說,純粹是為了氣一下沈今延,其實她也不清楚這樣的方法放在現在還有沒有用。

    以前是有用的,希望現在也能有用。

    看沈今延沒有回復,她又發了句:【我睡左邊。】

    “……”

    沈今延睡覺也習慣在左邊。

    這句話的殺傷力一定大爆了。

    就在白荔心里有點小得意的時候,沈今延發來一句語音。他的嗓音聽上去很漫不經心,又帶點玩味:“白荔,我知道你很著急,但是我還有一小時才到家。”

    白荔:???

    她好像聊脫了。

    這不是她的本意啊!

    她本來只是想打破他的規則,氣一氣他,怎么到他那里好像就成了夫妻間的情/趣暗示?

    不,這不對勁。

    白荔瞬間有一種,想要把衣服重新從衣柜里取出來的沖動。她給自己挖了好大一個坑,立馬解釋:【我要先說明,我并沒有在暗示你什么。】

    沈今延:【你是指哪方面?】

    “……”白荔真的尬得頭皮麻上加麻,【我只是單純指,就是晚上我要睡左邊。】

    沈今延回得很氣人,他就回了一個字:【哦。】

    “……”

    這樣直接把白荔打成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心虛者。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般,微微咬牙,發過去一句:【你要是覺得我在暗示你,那我就是在暗示你吧。】

    沈今延:【白荔,你到底知不知道一點,那就是如果暗示進行二次強調就會顯得特別刻意?】

    “……”

    第30章 第 30 章 在二十五歲的最后一天嫁……

    九點半時, 門鈴聲響起。

    白荔考慮到高以圍帶人幫她搬家忙活一下午,比高以圍更快地站起來:“你坐著,應該是火鍋到了, 我去拿。”

    白荔曾經采訪過基層的外賣員, 知道他們爭分奪秒, 有時候還經常被保安為難, 于是她便小跑著過去開門。

    誰知道。

    打開門后看見的不是外賣員,而是冷著一張臉的沈今延。

    “……”

    畫面一下子就變成, 她是急著給他開門。

    還是用跑的。

    “喲喲喲, 嫂子給今延哥開門這么心急, 看來等很久了呀。”站在沈今延旁邊的鐘思量起哄道,他是和沈今延一起從醫院過來的。

    白荔臉上一燥, 溫吞地問沈今延:“你怎么不輸密碼進門?”

    “哦。”沈今延眼眸深睨, 語氣格外漫不經心, “鐘思量想要測試一下新婚夫妻的甜蜜濃度有多高。”

    “……”

    “看來他對測試結果很滿意。”

    鐘思量嘿嘿一笑:“嫂子是真的很喜歡今延哥哈。”

    里面,沙發上躺尸的高以圍揚聲道:“一天凈說些廢話, 不喜歡能結婚嗎?”

    真是騎虎難下的局面, 白荔總不能否認去打沈今延的臉,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擠出一個笑容:“是,快進來吧。”

    “……”

    等沈今延進門時,白荔湊過去小聲問:“你不是說,還有一個小時才到家嗎?”

    沈今延彎腰從鞋柜里拿拖鞋,沒抬眼, “不是你很著急么?”

    白荔:“……”

    她又想到微信上的聊天內容,耳根有點發熱,把聲音壓得更低, “我們晚上真的要睡一張床嗎?”

    越說越小聲,只有兩個人能聽見,像是在說悄悄話。

    沈今延抬眸,視線凝定在她臉上,帶著點審視。須臾后,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你是聽不到我肯定的回答,所以才不甘心地一直追問?”

    白荔:???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好像又回到白天領證的時候,那時候她是逼著他領證,現在她又是在想方設法、千方百計地想和他睡同一張床。

    而他的語氣,更是說明她心機叵測地不想只是和他睡一張床,還想對他額外再做點什么。

    白荔深深吸一口氣,竭力做到自己的表情不崩:“我睡另外的床是可以的,我不是非要和你睡一張床。”

    為了讓自己的理由聽上去體面有合理,她還補充:“睡隔壁的房間也行。”

    “隔壁?”換號拖鞋的沈今延直起腰身,俊臉上帶著些似笑非笑,“隔壁是我書房。”

    “……”

    “你以前就知道,我經常能在書房待一整晚。”

    白荔:“……”

    或許現在在沈今延的眼里,她的臉上估計寫著“色膽包天,意圖昭然若揭”的話,所以他的眼神看上去那么的意味深長,他還說:“你挺會挑地方。”

    她能說她根本就不知道隔壁是他書房嗎……

    但在不久之前,她還謊稱已經看遍所有房間,后果就是眼下的自掘墳墓。

    白荔在心里憋著氣,但卻不打算再說任何話。

    越說越扯不清。

    沈今延已經越過她進去了。

    她又在原地怔了一會兒,忍不住糾結,沈今延到底想不想和她睡一張床?-

    “鐘思量,你妹呢?”高以圍問。

    “和男朋友有約了。”鐘思量脫掉外套,隨手搭在沙發扶手上。

    高以圍盯著那件外套,語重心長地說:“你又忘了,勸你趕緊把衣服掛到落地衣架上。”

    “……”

    “記得掛在左側,不然我哥看不慣。”

    見這一幕,白荔不由自主地去看,自己不久前脫下來的外套。

    一件米色的風衣,也是隨意搭在沙發椅背上的。

    高以圍怎么不提醒她一聲?

    她抬腳朝風衣走過去,也想要把它掛到落地衣架上。此時,高以圍卻出聲打斷她:“嫂子,你不用啊。要我說,這屋里就只有你能打破沈今延的規矩,他還完全沒脾氣。”

    ……是嗎?

    對此,白荔表示很疑惑。

    她看向沈今延,想要從他的表情上求證,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沈今延剛從廚房里拿了瓶水,慢悠悠走出來,一眼都沒看她,只是拿冷涼的眼風掃向高以圍:“你要是也想打破我的規矩,很容易。”

    高以圍還真來了興趣,豎起耳朵聽:“怎么說?”

    沈今延很輕地笑了一聲,沒溫度:“繼續嘴碎,很快就能打破我不主動動手打人的規矩了。”

    高以圍:“……”

    他看著沈今延練得恰到好處的身材,決定不再繼續作死。

    門鈴響了。

    這一回可算是火鍋外送,打開門的時候白荔只差說一句,你怎么才來啊。

    白荔把大包小包的外賣袋拎在手里,很重,她拎得有點吃力。正當她準備一鼓作氣把東西拎進屋時,一只冷白色的大手伸了過來,很自然地接過她手里的袋子。

    她錯愕抬頭,看見沈今延清瘦的側臉。

    “我可不想落人口實,說我結婚第一天就讓妻子干苦力。”男人以毫無情緒地口吻說道。

    白荔心說哪有這么夸張,但她低頭看見自己被勒紅的手指,便默不作聲了。

    沈今延把若干袋子放在茶幾上,好在茶幾足夠大,把東西依次擺開后也能再往中間放個電磁爐。

    白荔看見高以圍從袋子里取出數個裝菜用的實木九宮格時,才明白為什么袋子會那么重。

    高以圍熟悉沈今延家中任何物品的置放位置,在電視柜里翻出一個公牛牌插線板,放在茶幾旁給電磁爐用。

    白荔不清楚一樓的廁所在哪里,還得問高以圍。高以圍給她指:“落地窗旁邊那個門就是。”

    白荔洗完手出來,低著頭沒發現沈今延等在門外,差點撞到他身上。她有點被嚇到,抬頭困惑地問:“你家只有一個廁所嗎?”

    沈今延微微低眸,盯著她,語氣深長地重復:“…我家?”

    “……”白荔一時語塞,然后沒出息地開始改口,“請問,我們家只有一個廁所嗎?”

    “……”

    沈今延慵懶地往墻上一靠:“當然不是。”

    白荔和他的對視在持續:“那你這是……?”

    “我又不是來上廁所的。”他淡淡道。

    “……”

    好吧,白荔被說服了。

    她剛想開口,就聽見沈今延說:“我只是想來問問你,不清楚家中構造為什么要問高以圍?你是覺得他比我更熟悉我家嗎?”

    他特意咬重“我家”的發音。

    “……”

    白荔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擅長讓她覺得尷尬。

    但她又不想總是落于下風。

    于是,白荔索性理直氣壯地說:“現在這也是我家了,我想問誰就問誰。”

    “很好。”沈今延點了一下頭,“那你以后對這個家有任何不清楚的地方,都去問高以圍,大到構造,小到一根牙簽的存放位置,你以后都去問他。”

    白荔一想到,連一根牙簽放在哪里都要去問高以圍的話,這也太麻煩別人了。況且她從今天開始和沈今延同住一個屋檐,朝夕相處,她需要詢問他的地方還有很多。

    她覺得不和他計較,主動解釋:“我只是覺得你不是很愿意搭理我,所以才沒問你。”

    沈今延眸光微微一閃:“你為什么這么覺得?”

    白荔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了:“就,就是直覺吧。”

    沈今延很輕地冷笑了一下,然后扔出一句:“看不出來,你直覺還挺準。”

    說完,便把一臉懵怔的白荔扔在原地,獨自回客廳了。

    白荔:???

    一直到高以圍過來洗手,她才醒過神來,這人是不是有毛病?

    他又不愿意搭理她,又不樂意她問高以圍。

    在廁所門口,白荔把這事和高以圍說后,高以圍樂得直拍手。她卻完全不理解:“笑點在哪里?”

    明明很氣人好嗎。

    “你還是不懂我哥。”高以圍捂著笑痛的肚子,“他那是少和你說一句話就感覺吃大虧了,所以才斤斤計較。”

    白荔完全不能接受這種說法,但她又覺得好像有點道理。

    沈今延可真容易讓人覺得混亂-

    火鍋吃得還算愉快,高以圍完全是個開大的話癆機,飯桌上就沒有冷場的時候。

    白荔的胃口還算不錯,雖然吃東西速度很慢,但一直在吃。要是換作前幾天,她是完全吃不下東西的。

    若要細究胃口為什么變好,一大部分原因是桐桐的手術有了著落,另一部分會不會因為是和沈今延結婚呢?

    即便他現在和從前變化很大,但還是在白荔的心動點上面。

    她自己也說不清。

    席間,沈今延的話少,吃東西更少,他就動筷子吃了三顆豆腐丸子,和一點綠葉蔬菜。

    由此可見,他是真的不愛吃火鍋。

    “來走一個。”高以圍舉起一罐啤酒,“祝我哥和嫂子百年好合,幸福每一天!”

    鐘思量也舉起酒杯,“來來來,敬愛情!”

    愛情?

    這玩意她和沈今延之間有嗎。

    在她深表懷疑的情況下,白荔還是配合地舉起酒杯,臉上盈著笑意:“其實好像做夢哦,我曾經還許過愿呢,要在二十六歲之前嫁給他,沒想到竟然變成了現實。”

    聽著這些,沈今延毫無反應,仿佛說的并不是自己。

    ——鈴鈴鈴。

    門鈴聲響起,三人舉起的酒杯不約而同往下落了一寸。只有神色有些倦怠地沈今延還沒舉起酒杯,他起身,“我去開門。”

    三人只好放下酒杯,等沈今延回來。

    這必須得等,畢竟他才是今天的男主角呢。

    沈今延關上門回來時,手里多出老大一個淡綠蛋糕盒,目測得有20寸,還是三層的。

    白荔有些疑惑,她記得今天不是沈今延的生日,于是看向高以圍和鐘思量:“你們誰過生日啊?”

    鐘思量搖頭:“不是我。”

    高以圍也跟著搖頭:“也不是我啊。”

    誰都不是?

    就在白荔十分疑惑時,高以圍和鐘思量同時站起來,他們兩人手中不知道何時多出一根小彩炮,嘩地一下拉開,異口同聲道:“祝嫂子二十六歲生日快樂!!!!”

    那一瞬間,五彩繽紛的絢麗在白荔眼中飄灑著落下。

    她看見對面兩人興奮的笑容,還有正把蛋糕輕放在茶幾上的沈今延。

    他與此時此刻歡樂的氣氛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白荔驚覺過來,原來是她過生日啊!

    近些日子她都在憂心桐桐的手術還有籌錢的事情,完全忘記了生日的事情。

    更讓她意外的是,沈今延居然還記得她的生日。

    因為高以圍雖然和她以前就認識,但是不知道她的生日,而鐘思量就更不可能啦,她和鐘思量才認識沒幾天呢。

    而她——

    真的在二十五歲的最后一天嫁給了沈今延。

    實現了曾經的愿望。

    好像冥冥之中都有定數,與他有著剪不斷的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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