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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坐在中年男人肩上的……

    坐在中年男人肩上的是一只年輕男鬼,死前大概二十來歲的樣子。

    男鬼對上她的眼神,齜著尖牙,警告似的低吼:“別多管閑事。”

    店里的幾鬼聽到這話就炸毛了,尤其是錢溪悅,正要沖出去給這只不知死活的臭鬼一點教訓,肩膀突然被閻煦按住。

    “千帆,奚祁。”閻煦走出去給了兩鬼一個眼神,提前示意它倆別搭理那只鬼。

    她抬眼向墻角望去,上面那一排鬼已經空了,看來是剛才她直播時,冥界來人把那些鬼魂帶走了。

    以前墻角吊著一排鬼威懾力還是挺大的,進來的鬼看見它們都得迅速回憶一下自己的生平過往,看看自己有沒有犯過什么值得被掛起來的錯誤。

    千帆鼓了鼓腮幫子:“閻老板,這位先生找您。”

    “你就是這家店的老板?”中年男子聞言立刻站起身,我姓昌,叫昌銳鋒,這是我的兒子昌桓。”

    “你好。”閻煦走出來側靠著吧臺,懶洋洋地應了聲,“找我什么事兒?”

    “我家最近總是發生詭異的事情。”昌銳鋒眉心緊凝,語氣禮貌又客氣,“我聽聞‘有間茶館’閻老板年紀輕輕,卻擅長解決各種非自然事件,特意過來找你幫忙看看我們家的風水。”

    閻煦沒急著回答,不緊不慢地安排道:“小航,你先回去。千帆,你去把門關上,今天不接客了。悅悅,里面收拾好了么?”

    錢溪悅微不可查地瞪了男鬼一眼:“收拾好了。”

    趙小航對上她不容置喙的眼神,沒多說什么,拿起包和手機乖乖出門。

    待趙小航出了門,千帆將大門關好,閻煦這才沖著昌銳鋒點點頭:“昌先生,你們先跟我進來吧。”

    “好——”

    “我要回家!”昌桓“噌”地一下站起來,他起身的力道太重,撞得身后的椅子都向后移了幾厘米。

    好在椅子四條腿都用軟布包裹著,與地面摩擦時不至于發出刺耳的聲音。

    “這女人這么年輕,能懂個什么?我看她就是看咱們有錢,專門做局騙咱們錢的。”他滿面不耐,語氣不似請求,而是通知,“反正你自己去吧,我丟不起這個人,我先回家了!”

    “臭小子,你有沒有點禮貌?我平時就這么教你的嗎!”昌銳鋒眉心一跳,臉色變得很難看,目光中含著警告,“趕緊給閻老板道歉,再沒禮貌,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昌桓根本不受他的威脅,梗著脖子沖他叫囂:“來啊!有本事你現在就打斷我的腿。”

    昌銳鋒氣得額頭上青筋凸起,強忍著沒有跟這不孝子拍桌子:“你再頂一句嘴試試?”

    “你不愿意跟你父親一起進來也沒關系。”閻煦彎起唇角,似乎并不在意被昌桓這么說,還笑瞇瞇地打圓場,“我們大廳里有投影,你可以先在大廳里看會兒電影等著,有沒有什么想喝的?一會兒我讓后廚給你上些飲料和甜點。”

    閻煦今天穿著一件線條簡潔的白色連衣裙,長發隨意地披在肩后,發梢微卷。

    她的五官明艷大氣,眉眼間鋒芒不收,美是美,攻擊性也很強。

    大多數時候她表情都淡淡的,周遭縈繞著“生人勿近”的氣勢。

    可當她笑起來時卻甜得要命,猶如春風拂過,冰雪消融,任誰見了都忍不住被她的笑容感染,昌家父子只覺得心中的那點郁氣都消散了不少。

    ——當然,這只是昌家父子的感受。

    店里其他幾只鬼都知道閻煦是個有仇必報的人,也都見識過她是如何對付那些口不擇言又沒禮貌的人或鬼。

    此時眼見閻煦不怒反笑,笑得還如此和藹可親,店里幾鬼看著都覺得瘆得慌,順便替昌桓和昌銳鋒肩上的男鬼捏了把汗。

    不過這兩位也是活該,誰讓他們挑釁它們的閻老板在先呢。

    昌桓別過臉抿起唇,臉上還是一副“所有人都欠他800萬”的表情,語氣卻稍稍軟化了一些。

    “哼,等就等!”

    閻煦去了趟后廚交代陳新洲弄些甜點和飲料給昌桓送過去,安排完這些之后,她才不疾不徐地帶著昌銳鋒進了房間。

    進到房間關上門后,閻煦唇邊的笑容蕩然無存,臉上又恢復成她一貫的冷淡表情。

    “說說吧。”她靠著椅背,雙手交疊枕在后腦勺處,語氣像是閑聊般松弛,“你家發生了什么詭異的事情?”

    昌銳鋒卻一點也松弛不起來。

    他本身就被家里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煩得夠嗆,昌桓又趕上青春叛逆期到了,還三天兩頭給他找事兒。

    他吐出一口濁氣,先是替昌桓道了歉:“抱歉啊閻老板,讓你見笑了。”

    閻煦扯了下唇,不置可否。

    “大概是1個多月之前,我家怪事頻發,發生的事情就像是恐怖電影里面的場景。”昌銳鋒兩指捏著山根處,組織了一下語言。

    “一個月前的一個晚上,我正睡著覺,隱約聽到衛生間有水聲。我猛然驚醒,去衛生間一看,洗手池上方的水龍頭居然是開著。我當時沒多想,只當是自己晚上洗漱完忘關了,關了水龍頭后回到床上倒頭繼續睡。

    “第二天早上吃早飯時小桓無精打采的,還問我們昨晚誰鬧肚子了?他幾乎聽了一晚上的馬桶抽水聲,整晚都沒睡好,今天差點沒爬起來。”

    昌銳鋒說話時,坐在他肩膀上的男鬼緊緊扒著他肩膀,腦袋枕在他的左肩上,身體對折,幾乎貼在一起。

    昌銳鋒的右手經常穿過男鬼的腦袋揉揉自己左側脖頸,又小幅度地活動兩下脖子。

    “我們別墅面積挺大的,基本都是一人一層,我住3層,小桓住2層,管家、廚師和阿姨他們的保姆間都在1層。別墅的每一層都有公共衛生間,而且包括保姆間在內,每個臥室也都帶著獨立的衛生間和衣帽間,誰也不會閑著沒事兒大半夜去2樓上廁所。

    “況且別墅的隔音好得很,小桓在2樓關著門彈吉他,1樓和3樓都聽不見。他平時都是關著門睡覺,我們在自己的樓層上廁所,根本不會吵到他。

    “當時我還以為他又是想找理由不想去上學,也沒多想,看著時間快到了,便催促著司機送他去學校。”

    昌銳鋒咽了咽口水,語速慢了下來:“但等我到了公司,越想越不對勁。我昨晚加班到11點多才回來,回來后沖了個澡就睡了,根本沒有開洗手池的水龍頭。”

    閻煦面無表情地聽他講著這個鬼故事,音調沒有一絲起伏:“于是你就懷疑你家鬧鬼了?”

    “主要是……這件事情確實詭異。”昌銳鋒說,“我家客廳,餐廳,走廊等公共區域都有監控,我回去之后仔細查了監控,但那天晚上,我們入睡之后別墅里沒有任何人走動,也就是說并沒有人偷偷摸摸進我臥室的衛生間打開水龍頭,那這水龍頭又是誰打開的呢?

    “當天晚上我疑神疑鬼的,一整晚都沒有睡實。那一晚衛生間確實沒再出現什么動靜,可等我第2天早上起來下樓用餐時,管家正在跟小桓說下次晚上餓了就去喊他們起來弄吃的,別自己一個人去廚房,太危險了。小桓也很詫異,說他昨晚沒去廚房。

    “我聽見這話心里咯噔一下,趕忙問管家廚房怎么了。管家說他們今天早上醒來之后發現廚房一團亂,冰箱里的食材扔得到處都是,櫥柜里翻的亂七八糟,米袋也被撕開了,里面的大米也撒了一地。”

    閻煦語氣涼涼:“浪費糧食可恥,去了冥界后要被打入第十二層舂臼地獄。”

    男鬼緩緩抬起頭,陰森森地說:“我去哪兒你管得著嗎?”

    “就是說啊。”昌銳鋒再一次抬手揉了揉左側脖頸,“總之,之后的每一天家里都會發生類似的怪事兒,但監控什么都拍不到。

    “而且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感覺我每天都昏昏沉沉的,肩膀上像是長時間頂著重物似的又酸又疼,尤其是左側脖頸,特別難受,什么盲人按摩、刮痧拔罐、針灸推拿等等我都嘗試過,完全不管用。”

    閻煦眼神掃過那名男鬼。

    嗯,肩上長時間扛著個鬼氣森森的東西,不難受才怪呢。

    昌銳鋒謹慎地問:“大師,你說是不是我家風水出了什么問題?我聽說如果家里如果風水差、陰氣重,就容易吸引一些臟東西進來。”

    男鬼不高興地沖他呸了一聲:“呸,你才是臟東西!”

    “我還聽說人類如果長時間生活在陰氣重的地方,身體和情緒都會受到影響。我現在不僅身體出問題了,我覺得我和小桓的脾氣都越來越暴躁。”

    昌銳鋒眉頭越皺越深,幾乎擰成了一個疙瘩:“小桓他確實被我慣壞了,但他以前紈绔歸紈绔,絕不像現在這樣不懂事兒沒禮貌,就算是他到了青春叛逆期也不該性情大變吧?我總覺得他也是受陰氣的影響才會變成這樣。”

    “放屁!”男鬼冷笑,“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自己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你兒子能好到哪里去?”

    “俗話說得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閻煦眉梢上揚,環起雙臂,指尖在胳膊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你就沒考慮過這不是風水的問題,有沒有可能是你做了什么虧心事,所以鬼才找上門?”

    男鬼難得贊同她的話:“呵,這話倒是說到點子上了,他做過的虧心事可海了去了!”

    昌銳鋒回憶了一下,鄭重地搖搖頭:“我在生意場上確實為了達成目的做過一些不光彩的事情,但生意場上都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有時候我的手段確實卑鄙了些,但我不覺得虧心,畢竟我不主動出擊,我就是被搞的那個。”

    他說這話時語氣很誠懇,不像是在說謊。

    “我呸!”男鬼滿臉鄙夷,“你就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少給自己找理由!”

    男鬼簡直像個捧哏的,閻煦和昌銳鋒說個什么,它都能在旁邊接茬。

    閻煦強忍著把它扔出去的沖動,道:“戶型圖帶了嗎?”

    “我手機里就有。”昌銳鋒趕忙拿出手機,“小區規劃圖我也有。”

    閻煦拿著手機直接對著他手機里的那兩張圖拍了照片:“我研究思考的時候需要安靜,你先去大廳等會兒,一會兒等我叫你,你在進來。”

    “好好!”

    昌銳鋒起身拉開門準備往外走。

    他抬起腿,第一步還未落地,閻煦眼疾手快抓住男鬼的后脖頸猛地往后一拉,將男鬼從他肩膀上拽下來往后一扔,又“啪”地一下關上門。

    昌銳鋒出來后突然覺得身體一輕,雖說肩周還是酸脹,但他總覺得一直壓在肩膀上的重物好像突然消失了一般,身體一下輕松了不少。

    他揉揉后脖頸,扭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

    ——這次找的這位大師看著年輕,倒真像是有兩把刷子的。

    房間里,男鬼懵了一下,而后暴跳如雷:“死八婆!你想干嘛!我剛已經警告過你了不要多管我的閑事兒!

    “我告訴你,我跟你們店里那幾個軟弱無能的小鬼不一樣,那幾個小鬼加起來不夠給我塞牙縫兒了,我他媽——”

    “嘴巴給我放干凈點兒。”閻煦不耐煩地打斷它。

    她手腕一甩,一張黃色的符紙準確擊中男鬼的右側胳膊。

    符紙燃燒起火,男鬼被燙得吃痛慘叫,抱著受傷的胳膊在地上打滾。

    待符紙終于燃盡,藍色的火焰也漸漸熄滅。

    這藍色的火焰也不知有何等魔力,被它灼燒之處痛得像靈魂被生生撕扯。

    男鬼早已失去了剛才的氣焰,猶如喪家之犬般捂著胳膊縮成一團,大氣都不敢出。

    閻煦居高臨下地睥睨它:“接下來我問什么你答什么,敢廢話一句,我就讓你灰飛煙滅。”

    “大人我錯了!”男鬼也顧不得受傷的胳膊了,跪在地上猛地磕頭。

    對方強得深不可測,只是用了小小一招就讓自己痛不欲生,想必對方要讓自己灰飛煙滅也不是什么難事兒。

    男鬼想到之前自己那些不知死活的言論,想再死一次的心都有了。

    “大人您盡管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閻煦雙指間還夾著一張符,冷颼颼地問:“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死的。”

    “我叫苗江風,出車禍死的。”苗江風說話時磕頭的動作也沒有停,“大人我也是有苦衷的!我不是不講理的鬼,我是懷疑我的死就是昌銳鋒所害,所以才會纏著他啊!”

    第62章 閻煦拉開椅子坐下,……

    閻煦拉開椅子坐下,一側胳膊搭在桌面上,眼皮微垂,俯視苗江風:“懷疑?你有證據嗎?”

    “大人,我、我沒有證據。”苗江風雙手撐在地上,仰著頭小心翼翼道,“但昌銳鋒這個人根本沒有他表現的這么老實,您別被他人模人樣的外表騙了,他就是個……就是個人渣、敗類!”

    閻煦看得出苗江風和昌銳鋒之間是有因果的,但兩人之間的因果雜亂不堪,她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出什么頭緒來。

    她懶得思考分析,直接問道:“你跟昌銳鋒到底是什么關系?”

    “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苗江風說話時一直仰頭看著閻煦的表情。

    但閻煦從始至終都是一張poker face,它根本摸不準她是怎么想的,干脆心一橫,主動交代道:“我也不怕大人您笑話,我媽其實是……是小三上位。她以前是明星,為了資源委身與姓昌的老頭。”

    越過開頭那最難堪的橋段,苗江風后面的話便順暢起來。

    “老頭子生前一直把我們養在外面,雖說我們是不愁吃不愁穿,每個月生活費他也不少給,但他從來沒有給過我們名分,我們一直都是見不得光的存在。”

    它咬牙切齒地說:“我們都是老頭子的兒子,憑什么他昌銳鋒就風光無限,高人一等!我們卻是那陰溝里的老鼠,是見不得光的存在?就因為我是私生子嗎?再怎么說我們這種無法選擇出生的孩子也是無辜的啊!如果給我機會,我也不想選擇出生在這樣的家庭中。”

    說到這里,苗江風眼里滿是恨意。

    他閉眼深呼一口氣,調整好情緒接著說道:“本以為我們一輩子都不能認他,沒想到老頭子在彌留之際突然良心發現,臨終前立了遺囑,給我們分了兩套房,兩輛車和兩百萬的現金。可正是因為這些房子車子和現金,給我們引來了殺身之禍。

    “我在律師的幫助下把老頭子給我的遺產轉到自己名下,轉完后還不到一個月就出了車禍!那場車禍讓我變成了植物人,我在床上躺了整整5年,最后含恨離世。”

    閻煦挑眉:“你認為你這場車禍是昌銳鋒設計的?”

    “對!除他之外沒人這么恨我!我們同樣都是老頭子的兒子,他擁有了一切,而我呢?老頭子留給我們的遺產看著多,但是跟他的總資產比只是九牛一毛罷了。可即便如此,他看我們依舊不順眼,連這么點錢都不想給我們,為了省這些錢還對我們殺人滅口。”

    苗江風雙手緊握成拳,語氣憤慨:“撞我的司機跟我一樣成了植物人,毫無尊嚴地躺在病床上,靠著儀器維持生命。這樣的人跟死了有什么區別?他不能指認昌銳鋒,警方也根本無法從他口中得到任何線索!

    “我懷疑昌銳鋒他就是故意買|兇|殺|人,他看得出我有野心想爭奪家產,所以他買通司機撞死我!”

    “也就是說你只是懷疑,但你手上毫無證據。”閻煦總結道,“你還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弄死了那名司機?”

    “不管怎么樣,那名司機都是害死我的罪魁禍首。”苗江風固執地說,“他害死了我,我報仇也有錯嗎?”

    苗江風執念深,身上還背負著一條人命,早已成了厲鬼。

    說來也好笑,有些人類活著的時候尚且知曉律法,知道殺人要償命。

    可等他們死后卻把道德和律法拋在腦后,自認為自己游離在法律之外無人監管,便可隨意踐踏他人的性命,為所欲為。

    閻煦見多了這樣的人或鬼,也不欲與他們講道理。

    這種厲鬼到了冥界自然會有判官司定它罪,根據它的罪行送去相應的地獄懲罰,倒也用不著她操心。

    她拉開抽屜隨手挑了一塊劣質的翡翠,將苗江風塞進去。

    這些劣質翡翠還是沈牧歌幫忙找的。前陣她問閻煦要了地址,寄了一塊上好的和田玉吊墜給閻煦,還寄來了不少她旗下高端品牌女裝,這段時間閻煦穿的都是她家品牌服裝。

    閻煦屏蔽了苗江風的感官,把玩著翡翠走到門口拉開房門。

    大廳的投影上放著90年代香港警匪片,昌銳鋒沉默著喝茶,昌桓捧著一杯果汁目不轉睛的盯著電影。

    奚祁坐在吧臺后面百無聊賴地守著大廳,千帆在后廚幫著陳新洲做甜點。

    昌銳鋒見到閻煦拉開門,面露歉意:“閻老板,我這么晚過來打擾你,已經很不好意思了,你讓店里的伙計們歇歇吧,就別讓后廚再忙著做點心了。”

    “讓它們做去吧,正好我也想吃。”閻煦不在意地擺擺手,“昌先生,你先進來吧。”

    她話已至此,昌銳鋒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得配合地進屋關門。

    門一關上,閻煦便直言:“我聽說苗江風的母親是小三上位。”

    “小三上位?我家老爺子身邊的風流債多到數不過來,苗女士只是其中一個而已,頂多算是老爺子閑情雅致下養的一只漂亮且比較得寵的金絲雀,距離上位還差得遠。”昌銳鋒落座后啞然失笑。

    他沒有問閻煦為什么突然提起苗江風,又是如何得知這個人的,只是配合的解釋道:“老爺子自始至終只有我母親一任妻子,從未給過其他女人名分。

    “像我們這樣的家庭,無論外面的野花多艷多美,妻子一定會選門當戶對,能給自己帶來利益的。不可否認,苗女士的確漂亮,也足夠有手段吸引老爺子的目光,但無論她怎么哄老爺子開心,老爺子最多會給她送套房子或送輛車,不可能給她一絲一毫的公司股票,更不可能給她名分。”

    他笑了笑,很坦然地說:“我跟我妻子也是商業聯姻,我倆沒什么感情,結婚后在不損害雙方利益的情況下各玩各的。實話說,我也有比較喜歡的小金絲雀,我可以給她錢,給她車子、房子或者包包,但我妻子的位置和小桓繼承人的身份永遠不會變。”

    閻煦對這些豪門八卦一點興趣都沒有,她興致缺缺地呷了口茶,隨后道:“你討厭苗江風嗎?我聽說這家伙好像還挺有野心跟你爭爭家產什么的。”

    “確實不喜歡,但他還夠不上讓我生起‘討厭’的情緒。”昌銳鋒搖搖頭,“苗女士在哄男人方面很有一套,但在教育孩子方面卻差點意思,她的兩個兒子苗江風和苗海霧都沒教好。就那兄弟倆的脾氣和能力別說爭家產了,他們要是在沒有背景的情況下來我們公司面試一個普通小職員,估計都過不了第一輪面試。”

    閻煦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左手支著下巴,慢悠悠地說:“可它繼承了你父親的兩套房子,兩輛車和200萬的現金。如果沒有它,這些錢都是你的。”

    “我從來不排斥用錢解決問題,能用錢解決的都不叫事兒。如果能用這點錢讓苗江風和我們一刀兩斷顯然是劃算的。可問題是苗江風染上了賭博,這兩百萬直接給他,要不了幾個月他就得全部輸光,甚至賠個大的。”

    昌銳鋒不疾不徐地說:“那時候的苗江風是一個無底洞,我建議他把200萬全部買信托基金,按月給他們打錢,這樣哪怕他為了賭博欠了貸款,銀行能執行車和房,卻無法執行信托基金,他們好歹還能靠著每月信托基金的分紅養活自己。但很顯然,他認為我是想騙他錢,并沒有采納我的意見。”

    閻煦:“看不出你居然還挺關心他。”

    “我不是關心他,而是怕他輸了錢之后纏上我。”昌銳鋒說,“其實那時候的苗江風賭得不算大,只是我剛進公司時是做風險評估監測相關的崗位,所以我習慣性的會權衡利弊評估風險,盡量在事發前把風險降到最低。”

    “你們倆倒是挺有意思。”閻煦驀地笑出聲,“苗江風告訴我說你記恨它母親小三上位,又看出它有野心而討厭它,連你父親留給它的遺產都要奪走,最后還殺人滅口。你呢,卻否認了它所有的指控。”

    “我殺他滅口?這簡直是無稽之談。”面對閻煦的指控,昌銳鋒的情緒依舊很穩定。

    他的眼神沒有任何閃爍,直勾勾的注視著閻煦:“第一,我沒有動機。第二,我前途無量,旗下已經有四家上市公司了,還有一家公司馬上上市,我為什么要為了這么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來賠上自己的前途呢?”

    說罷,他頓了下,問道:“所以我家鬧鬼事宜是苗江風干的?”

    閻煦食指在唇邊搖了搖:“是,又不全是。”

    “靠!”

    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陣吵鬧,主要都是昌桓的怒罵和嘔吐聲。

    “你們他媽,嘔——給我吃了什么!”

    昌銳鋒臉色變了變,低聲同閻煦道了聲抱歉,一把拉開房門。

    大廳中,昌桓一手扶著椅背,一手捂著肚子,彎著腰拼命嘔吐,他面前的地上已經吐了一灘黑水。

    第63章 “閻老板,小桓這是……

    “閻老板,小桓這是怎么了?”眼看著自己兒子這副模樣,從進門起情緒持續穩定的昌銳鋒終于繃不住了,沖著奚祁失控地低吼,“你到底給他吃了什么?”

    “就各種口味的雪媚娘和桂花糯米藕啊,還能有什么?”奚祁指著桌面上這兩盤甜點,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喏,你想吃就嘗嘗,我們店廚師的手藝非常不錯。”

    陳新洲端著瓷盤快步走來:“閻姐,快試試這個冰激凌雪媚娘,我特意做了你喜歡的幾種口味。”

    盤子里坐著幾個軟軟糯糯的雪媚娘,粉色是草莓味,綠色是抹茶味,黃色是香草味,棕色是巧克力味,都是閻煦最愛的口味。

    這幾種口味的冰激凌是陳新洲昨晚做好的,他當時過篩了好幾遍,又用冰激凌機轉了許久,做出來的冰激凌一點冰渣都沒有,口感綿密又細膩。

    閻煦接過千帆遞來的擦手巾擦干凈手指,拿起筷子輕輕夾起巧克力口味的雪媚娘一口咬下。

    咬破外面那層軟糯細膩,帶著一絲黏糊韌勁的冰皮,內里的巧克力冰激凌餡卷著濃郁的可可香味兒迅速溢滿整個口腔。

    陳新洲做甜點的手藝果然從來不會讓她失望。

    她一口氣吃了兩個雪媚娘,正當她拿起筷子伸向第三個香草口味的雪媚娘時,昌銳鋒拍著昌桓的背忍不住開口:“閻老板,小桓他是怎么了?”

    昌銳鋒也不傻,昌桓吐的黑水明顯不正常,至少肯定不是店里這些甜品的緣故,倒像是——

    他低頭看著自家兒子,面色陰沉沉的,不敢往下深想。

    “桂花糯米藕里面包著糯米,雪媚娘外層的冰皮是用糯米粉做的。”閻煦抬起眼皮,不疾不徐地反問,“你猜猜什么東西最怕糯米?”

    昌銳鋒一怔,下意識松開了昌桓的胳膊:“你是說……”

    閻煦擦干凈手指走過去,指尖從昌銳鋒的眼皮上輕輕劃過。

    昌銳鋒下意識閉了下眼睛。

    再次睜眼后,他立刻看向地上那灘黑水。

    地上的黑水周圍縈繞著一團黑氣,昌桓雙手扼住自己的喉嚨,口中不斷往外冒著黑氣。他像是嗓子里被什么東西卡住了似的,幾乎要翻起了白眼。

    哪怕昌銳鋒已經猜到了什么,提前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可真正親眼看見了這些不同尋常的景象之后,他還是驚得后退兩步。

    那團黑氣掙扎了幾下后終于被昌桓吐了出來,逐漸形成人形。

    “這是……”昌銳鋒愕然地看見昌桓吐出來的那團黑氣。

    待黑氣終于形成人形,他皺起眉頭脫口而出:“苗海霧?”

    閻煦揚起眉梢:“苗江風,苗海霧,江風對海霧……嘖,你媽還挺會起名。”

    “應該是老爺子起的。老爺子沒打算任回外面的私生子,也不希望外面的孩子跟他姓,所以每次他都會提前給這些孩子用他們母親的姓氏起好名。”

    昌銳鋒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閻老板,你是早知道小桓被苗海霧……所以才會給小桓吃糯米做的點心?”

    閻煦嘖了聲:“他被鬼上身了半個月,你居然都沒有發現他有什么不對?”

    昌桓吐出黑氣之后,兩眼一翻暈了過去,昌銳鋒眼疾手快地接住他。

    “其實是發現了。他從半個月前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口味突然變了,脾氣越來越差,說話喜歡帶臟字,在學校里跟同學總是起沖突,成績也一落千丈。”昌銳鋒對比很是愧疚,聲音都輕了不少,“但我一直以為他是青春叛逆期來了,就沒當回事兒,還總跟他吵架。”

    “他不礙事,把他扶到凳子上休息一下就好了。”閻煦交代道,“回去以后帶他多曬曬太陽,沒事兒做做艾灸,少去人少陰氣重的地方,比如醫院,墓地之類的。他年輕陽氣足,估計有一個月就能徹底恢復了。”

    昌銳鋒小心地將他放在椅子上,眼底醞釀著怒氣:“所以這段時間是苗海霧借著小桓的身體胡作非為?”

    閻煦點頭:“嗯。”

    苗海霧終于穩住人形,沖著閻煦怒目而視:“就是你這個女人故意壞了我們的好事?!”

    錢溪悅跳起來照著它的腦袋呼了一巴掌:“我忍你們很久了,你再對姐姐兇一個試試?老娘打不死你!”

    昌銳鋒忍不住朝著錢溪悅看過去。

    這小女孩看著只有6歲的樣子,氣勢卻比厲鬼還兇。

    店里其他三鬼也圍了過來。

    奚祁沖它陰森森勾起唇:“再逼逼我就往你嘴里塞糯米。”

    陳新洲面露厭惡:“后廚還有好多糯米呢!”

    千帆捏響指關節:“我也忍你很久,早就想揍你了。”

    苗海霧顯然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之前在昌桓的身體里時耀武揚威,眼下被這三鬼圍起來,它立馬就慫了,縮著脖子驚恐地看著它們三只。

    閻煦站到它面前,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唇角:“嗯?我壞了你們什么好事兒?”

    苗海霧嚇得縮成一團:“我、我哥哥呢?”

    饒是昌銳鋒承受能力再強,眼下看見這個場景,他還是有些傻眼:“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苗江風和苗海霧兄弟倆一個月之前找你報仇,它們先是大半夜在別墅里搞破壞嚇唬你們,之后這兄弟倆一只騎在你肩上,另外一只上了你兒子的身。”閻煦三言兩語解釋清楚了他們身上發生的事情,“所以你這段時間才會覺得肩膀酸疼,按摩理療都不管用。”

    昌銳鋒用了十幾秒才消化了閻煦這番話。

    “難怪你第一次讓我出去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到肩膀一輕。”他目光移到縮成一團的苗海霧身上,眼神凌厲,“它哥哥苗江風呢?”

    閻煦面不改色道:“它是手上握著人命的厲鬼,非常危險,我已經將它送到冥界了。”

    “什么?你把我哥哥它……”苗海霧瞪大了眼睛,它的臉上除了害怕的神情之外,似乎還藏著一些別的東西。

    閻煦拉開椅子坐下,“說說吧,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5年前我和我哥開車行駛在路上時與一輛面包車相撞,當時撞得挺厲害的,我們和對面的面包車司機全成了植物人。”苗海霧顫顫巍巍地說,“后來我跟哥哥相繼死亡,它跟我說沒有這么巧的事情,肯定是姓昌的記恨我們,買通司機撞死我們。

    “它不甘心自己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就說服我跟它一起報仇……我們先殺死了撞我們的司機,又找到昌銳鋒家……”

    昌銳鋒打斷它:“你們說是我買|兇|殺|人,你們有證據嗎?”

    “我沒有……”苗海霧理不直,氣也不壯,“但、但是我們除了你就沒有別的仇人了!”

    昌銳鋒險些被氣笑:“你就沒考慮過這是一場意外嗎?”

    苗海霧想都不想便反駁道:“怎么可能這么巧?我們剛拿到老頭子的遺產,一個月之后就突然發生意外車禍?”

    “我看你就是被你哥洗腦了!”昌銳鋒冷哼一聲,“這世上因車禍意外死亡的人多了,難不成他們都是被人害的?”

    苗海霧反唇相譏:“別人跟我們家的情況又不一樣!”

    “確實不一樣!”昌銳鋒抬手解開襯衣最上方的紐扣,拽著領子往外扯了扯,“你們沒有別的親人,車禍后醫生順著你們的通訊錄聯系到我,是我把你們送進醫院,在得知你們成了植物人之后又將你們轉移到公司旗下的療養院。”

    “別在這兒假惺惺裝好人!”苗海霧抬著下巴吼他,“我能讓你救了嗎?”

    “你以為我想救你們?”昌銳鋒滿臉厭惡,“我把你們送進醫院之后就沒想管你們了,但當時我的公司馬上就要上市了,競爭對手拿著這件事情炒作,說我冷血無情,自己的親兄弟躺在醫院生死未卜,我卻置之不理。我是為了自己的名聲才把你們送到我自家療養院里躺著,用最先進的儀器維持著你們的生命。要不是我,你以為你們兄弟倆能活這么久?”

    他一口氣說完這段話,喘著粗氣冷冰冰道:“你們不是覺得我恨你們嗎?行,你們做到了,我現在看著你們就惡心,我當初解決完輿論事件就應該把你們兩個都扔出去!”

    閻煦冷不丁地問了一句:“你和苗江風,誰殺的司機?”

    苗海霧脫口而出:“是我哥!”

    “既然人是你哥殺的……”閻煦的眼神在它身上打轉,“那你身上為什么也沾了人命成了厲鬼?你又殺了誰?”

    第64章 “你比苗江風死得早……

    “你比苗江風死得早,在苗江風死前的這段日子,你做了什么?”閻煦緊盯著它,薄唇輕啟,“或者我換一個問題——苗江風是怎么死的。”

    “我變成厲鬼是因為執念太深,太想報仇了。”苗海霧眼睛閃了閃,慢慢別過頭不與她對視,“我哥說它就是身體自然衰竭死亡……”

    昌銳鋒眉頭蹙起,張口想說什么,猶豫了一下,又什么都沒說。

    閻煦扯起唇角,眼底透著一抹戲謔:“你身上的人命又怎么解釋?”

    “我……”

    她沒有給苗海霧解釋的機會,直言道:“是你殺了苗江風吧?”

    苗海霧驀地轉過頭,看向她的眼神又驚又懼。

    過了幾秒,它閉上眼睛,頗有些自暴自棄的意味:“對,是我關了維持我哥生命的醫療設備,讓它死亡。植物人活得太沒尊嚴了,我這么做也是為了讓它解脫!”

    “原來是你搞的鬼?”昌銳鋒大怒,額頭上蹦出一道青筋,“我們真以為是醫療設出了問題,還花了不少錢請專家研究那臺機器。”

    難怪專家們當初死活找不到醫療設備突然自動關閉的原因,合著機器根本沒有問題,是有人人為關掉了機器。

    哦不,準確說應該叫“鬼為”。

    后來專家查不出問題,他們也不敢再用那臺機器,一百多萬的機器只能閑置在倉庫吃灰。

    競爭對手虎視眈眈,設備自動關閉致人死亡的事情壓著也不敢報,為此他還付出了幾十萬的封口費。

    算下來,因為苗江風的死亡,他提心吊膽了好一陣,付出的錢財林林總總超過200萬元。

    而這一切的一切,罪魁禍首居然就是苗海霧這只鬼!

    昌銳鋒氣得不知說什么好,指著苗海霧的手指都在顫抖。

    “是誰關了儀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的車禍!”苗海霧瞪著昌銳鋒,又看了看閻煦,糾結了幾秒又嚷嚷道,“我哥告訴我,我們的車禍肯定是昌銳鋒干的!我哥總不能騙我吧!”

    話題兜兜轉轉又重新回到了這里。

    “真夠胡攪蠻纏的。”在一旁圍觀的奚祁耐心都快要耗盡了,它沒個站樣的倚著吧臺,毫不負責地出主意,“甭管這家伙怎么死的,它上活人的身就是不對。老板,要我說你不如直接把它抓起來吊幾天,讓它老實老實。”

    奚祁對自己曾被吊在墻角的事情耿耿于懷,它對于其他鬼在閻煦這里受挫,十分喜聞樂見。

    苗海霧惡狠狠地瞪它一眼,又礙于店里鬼多勢眾它打不過,敢怒不敢言。

    昌銳鋒無視了苗海霧的指認,對閻煦說道:“閻老板,苗海霧對我兒子做的事情不能就這么算了,你能幫我好好教訓一下它嗎?出多少錢我都愿意!”

    苗海霧急了:“大師,不管你信不信,車禍絕對是昌銳鋒干的!他跟我們有仇!”

    “沒證據的事情不要瞎說!”

    “呵!沒證據又如何?你自己干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一人一鬼吵得不可開交,閻煦站在一旁冷眼觀看。

    等熱鬧看得差不多了,她突然攤開手掌,掌心里躺著一塊翡翠花生。

    她嘴唇輕啟,低聲念叨了一聲,一團黑氣從翡翠中飛出來。

    黑氣慢慢凝結成鬼形,苗海霧看清這團鬼影后呆住了。

    “哥哥?你不是已經被送到冥界了嗎?”

    “聽見了嗎?直接致你死亡的是你親弟弟苗海霧。”閻煦在放出苗海霧的時候,順便解除了對苗江風無感的屏蔽。

    此時她環起雙臂,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模樣:“你弟弟還說是你告訴它,你們的車禍是昌銳鋒干的,它說的是真的嗎?”

    “是你拔的我管子?”苗江風鬼形還未穩住,頭已經扭了過去,望著苗海霧迫不及待道,“還有,明明是你告訴我說我們的車禍很可能是昌銳鋒動的手腳,怎么變成我告訴你了?”

    苗海霧張了張嘴,看向閻煦的眼神驚恐又怨毒:“你騙我?”

    她剛才明明說他哥哥已經被送去了冥界。

    錢溪悅又一巴掌拍了過去:“你拿什么眼神看姐姐呢?”

    奚祁嘖嘖稱奇:“偷偷摸摸害死人,還跑過去裝傻充愣把屎盆子往別人頭上扣,嘖嘖,苗弟弟真是茶香四溢啊。”

    “是啊,我剛騙你的。”閻煦點點頭,理直氣壯,“你們兄弟倆和昌銳鋒之間的因果亂七八糟的,我懶得分析,詐一下你們怎了?”

    苗江風顧不上閻煦騙鬼,它躥到苗海霧面前,目光中滿滿的都是不理解:“咱們可是親兄弟!你為什么要騙我?你到底還隱瞞了什么?”

    苗海霧一時語塞:“我——”

    昌銳鋒怒道:“苗江風也還在這里?閻老板,我出錢,你幫我好好教訓這兄弟倆!”

    “苗江風和苗海霧身上沾染的人命,它們都會出相應的代價。至于昌先生你和它們兄弟兩鬼之間的事情……”閻煦眼神在這一人兩鬼之間打轉,“你們互相傷害完,也算是兩清了吧?”

    “我們互相傷害?”苗江風猛地回過頭,“意思是我們的車禍確實是姓昌的干的?”

    昌銳鋒立刻否認:“我沒有!”

    閻煦聳聳肩:“昌先生和苗海霧身上的因果更深一點,你不妨問問它。”

    苗江風咬牙低吼:“苗海霧!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幾面夾擊下,苗海霧終于扛不住了,咬牙道,“我做這一切還不是為了咱倆!我雖然沒有證據……但我前一天晚上剛威脅完昌銳鋒,第二天下午就出車禍了,你說跟他有沒有關系!”

    “威脅?”苗江風追問,“你威脅他什么了?”

    昌銳鋒深呼一口氣,突然下定決心道:“因為你弟弟苗海霧也在賭博。”

    苗家兄弟倆就在現場對質,閻煦又似乎無所不知。

    這個時候再隱瞞也沒有意義了,昌銳鋒干脆實話實說:“它欠了不少錢,不敢告訴你,所以就跑過來威脅我,想從我身上多騙點錢。

    “其實苗海霧威脅我的點挺微不足道的,但是我這人很討厭被人威脅。于是當天我表面上答應了它,送走它后立刻聯系人,想給你們兄弟兩人一點小小的教訓。”

    昌銳鋒后退兩步,一屁股坐在了昌桓旁邊的那把椅子上,閉眼揉著額角:“我真的只是想給你們兩人一點小小的教訓,我也沒想到那個人直接把你們撞成這樣……”

    閻煦:“唔,你的起心動念確實沒有壞到那個份兒上,但的確是對它倆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后果。”

    事情到這里,其余幾人也終于捋清了整件事情的結果。

    苗江風和苗海霧都有賭博的惡習,苗海霧賭博上癮后越欠越多,等自己實在兜不住了,干脆去威脅昌銳鋒,想從他這里騙點錢。

    但昌銳鋒從小就在生意場上接受教育,長大后又在圈子里上摸爬滾打這么多年,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當即就聯系人,想給苗家兄弟點顏色看看。

    他所謂的“顏色”,無非就是把人打一頓,再警告一下罷了,沒想到他找的那名司機這么狠,居然直接將苗家兄弟倆撞成了植物人。

    昌銳鋒后來偷偷摸摸調查這名司機,這才發現司機居然和苗海霧相識,他被苗海霧帶著一起賭博,林林總總輸了大概有八十多萬。

    這80多萬大多還都是從高利貸借來的,后來他實在還不上錢了,又被高利貸追債追得心力憔悴,干脆跟自己老婆離了婚,把債務全背在了自己這邊凈身出戶,拼命保住了老婆孩子。

    走投無路之際,司機也愈發偏執。

    他覺得是苗海霧帶他入了賭博的坑,堅定的認為這一切都是苗海霧的錯。

    正好昌銳鋒有這么一活兒,他毫不猶豫地接了下來,隨后把所有的錢都打給了老婆,自己抱著必死的心態狠狠撞向了苗家兄弟的車。

    昌銳鋒得知這一切后非常心虛,所以才會找理由把苗家兄弟接進自家旗下的療養院好好恢復。

    第65章 那場車禍中,苗海霧……

    那場車禍中,苗海霧傷得最重,死得也最快。

    苗海霧剛變成鬼的頭幾天還挺新鮮的,沒幾天他就發現不被人看見、什么都摸不著實在太孤獨了。

    它在療養院飄蕩了幾圈,糾結了許久,最終還是下手關掉醫療設備害死苗江風。它跟苗江風沒仇,這么做也只是自私自利地想讓對方來陪自己罷了。

    再后來,它心虛不愿意讓苗江風知道真相,又想找昌銳鋒和那名司機報仇。

    苗海霧思來想去之下便開始忽悠苗江風,煽動著對方殺了司機,跟它一樣也成了厲鬼。

    閻煦當時看著這一人兩鬼身上剪不斷理還亂的因果,就不知道這件事肯定不簡單。

    她不動聲色地分別套話,總算是把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都捋清楚了。

    真相大白,昌銳鋒和苗家兄弟二鬼反倒都沉默了。

    “昌先生,做個選擇吧。”閻煦出聲打破沉默。

    “第一,我不插手你們之間的因果,也不管苗家兄弟二人在你家如何鬧騰。等它們折騰夠了,把你對它們做的事情抵消了,冥界自然會有差使帶走它們,定他們的罪名。

    “第二,你找警察投案自首,我讓冥界的差使現在就帶走它們。”

    說實話,這兩樣昌銳鋒都不想選。

    如果是別人,他還有信心能通過砸錢解決這件事情。但到了閻煦這里,他不用開口就知道跟她砸錢沒用,只會敗壞對方對自己的感官。

    選第一項,苗家兄弟不定會怎么折騰他,說不定那個不講理的苗海霧還會繼續上小桓的身。

    昌銳鋒幾乎沒有猶豫:“我找警察自首。”

    奚祁張口正要嘲諷幾句,門口突然傳來敲門聲。它嘖了聲,咽下了差點說出口的吐槽,走過去打開門。

    門外站著一位男人。男人五官凌厲,劍眉星目,穿著一身黑,單手插兜站在門口。

    奚祁打量著對方,禮貌地說:“不好意思,我們已經打烊了。”

    “衛玚。”閻煦在屋內喊道,“你先進來吧。”

    奚祁聞言回看了閻煦一眼,而后側身閃出位置,待衛玚進門后又重新關上門。

    衛玚掃了一眼店里幾人,視線最終落在閻煦身上:“這么晚叫我過來干什么?”

    “有人想向你投案自首。”閻煦說,“昌先生,你不是想投案自首嗎?我幫你把警察叫來了。”

    不用說,這位警察肯定是閻老板提前叫來的,現在正好到。

    這位閻老板算卦簡直準得可怕,昌銳鋒這下是真服氣了。

    哪怕這算是閻煦親手把自己送進監獄,昌銳鋒臉上也不敢流露出一點不滿的情緒,畢恭畢敬地沖著閻煦鞠了一躬:“感謝閻老板指點迷津。”

    衛玚挑了下眉,稀奇地瞧了閻煦一眼:“我以為你叫我來玩游戲,合著你這是叫我來加班的?”

    閻煦莞爾一笑:“你要是不急著把他帶回公安局,我倒是很樂意跟你一塊兒刷刷《胡鬧廚房》。”

    她還挺喜歡《胡鬧廚房》這個游戲,之前叫著陳新洲這位真·廚師陪她玩兒,奈何做飯和做飯類游戲完全是兩碼事兒,對從小到大都沒玩過幾次游戲的陳新洲來說還是太難了。

    前面稍微簡單的幾關陳新洲尚且能應付,到了后來關卡越來越難,它壓根反應不過來。

    后來閻煦也找錢溪悅或者千帆陪她刷《胡鬧廚房》或者《雙人成行》,可這兩只鬼也都不擅長玩游戲,嘗試了幾次之后閻煦徹底放棄了雙人配合的游戲。

    “下次有空找你玩兒,我先把他帶回去加班了。”衛玚無奈地搖搖頭,走到昌銳鋒面前出示了警官證,“昌先生,我是禹城市局刑警隊衛玚,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說。”

    說完,他又低頭看向椅子上昏迷的昌桓,“這位是?”

    昌銳鋒眉心緊凝:“衛警官您好,這位是我兒子,他是無辜的……”

    許是知道自己說話不可信,昌銳鋒說完后又趕忙看向閻煦,想讓她幫忙證實一下。

    閻煦點頭:“嗯,昌桓是無辜的。”

    衛玚收起警官證:“他這是怎么了?用送醫院嗎?”

    “不用,他沒啥大問題。”閻煦說,“你把昌銳鋒帶走就行,我送昌桓回家。”

    “閻老板,能讓我送小桓回家嗎?”昌銳鋒苦笑著揉揉鼻尖,“我……我自首之前得跟管家交代一下小桓的事情。”

    閻煦似乎完全不怕昌銳鋒會反悔,毫不猶豫地同意了他的請求。

    店內兩只男鬼幫忙把昌桓抬上衛玚的車,目送那三人離去。

    回到店里,千帆看著苗家兄弟二鬼問閻煦:“閻老板,這兩只鬼怎么處理?”

    “吊起來吊起來!”奚祁慫恿道,“它們二鬼身上都有人命,還跑去人類家里鬧事兒,不如先把它們吊個十天十夜,讓它們知道花兒為什么這樣紅!”

    “你們先看著點兒它,一會兒會有冥差帶它們去冥界。我好困,先去睡了啊,晚安。”

    閻煦沒搭理奚祁,她甚至懶得出手捆一下苗家兄弟,直接把它們交給了店內的四只鬼。

    她今天一天做的事情可太多了,現在急需好好睡一覺。

    *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上午12點,云慧珠的兒子韋正卿將小乖牽過來,一起來的還有云慧珠。

    待韋正卿走后,閻煦同云慧珠說了韋正卿的決定。

    云慧珠沉默了數秒,輕嘆一聲:“可惜了,我跟他爸都走了,他回來也沒法兒照顧他。”

    閻煦又問:“他過幾天要先回趟工地,你是跟他一起走,還是留在店里照顧小乖?”

    云慧珠猶豫了許久才回答:“要不我跟著他去看看吧,我上了年紀之后幾乎沒有出過省。二來……我也想看看正卿工作的地方。”

    活著的時候身體差,出不了遠門,想去兒子工作的工地看看都是奢望,沒想到這個愿望居然在死后實現了。

    造化弄人啊。

    云慧珠默默小乖的腦袋,有些猶豫:“可我要是跟他走了,還得麻煩你們照顧小乖。”

    千帆自告奮勇:“沒關系,我來照顧它。”

    錢溪悅也跟著說道:“反正現在店里多了一個免費勞動力幫著分擔工作,照顧個小乖根本不在話下。”

    “現在知道我的重要性了?”奚祁翻了個白眼,“不知道是誰天天嫌棄我,還想趕我走。”

    千帆怕這兩個幼稚鬼又吵起來,趕緊打斷兩鬼:“總之云姨你放心去玩兒吧,小乖有我們呢。”

    大伙兒合力勸說下,云慧珠終于下定決心跟著韋正卿去看看。

    幾鬼天南海北的聊著天,閻煦沒再參與它們的話題,默默喝著茶,腦海里想著別的事情。

    在她不斷地努力下,她已經完成了試煉所需的一大半功德,照這個進度下去,估計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徹底完成試煉。

    人間比她想象中好玩多了,她現在已經徹底沒了早點回去的心思。

    聽說陽間好玩的地方還很多,等她攢夠功德完成試煉之后倒是可以出去走走。

    ……

    有了目標,接下來的一周中閻煦比平常算得更賣力了。

    線下依舊每天20人,不過遇到有緣分的或者有特殊經歷的人,她也會破例給人算算。

    很快,顧客也發現了閻煦這一舉動。沒有排上號的顧客們也愿意閑來無事過來坐坐,看看自己能不能好運的被閻煦翻了牌。

    就比如今天,固定的20人算完之后,當天下午,她又從大廳中點了兩名顧客來到會客廳。

    進到房間內,閻煦往自己杯中倒上茶,先看向其中的女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鳳瑗。”

    鳳瑗面色凝重,她不等閻煦繼續往下問,率先開口:“閻大師,我好像被鬼纏住了。”

    另外一名男士也跟著自我介紹:“大師,我叫方溫瑜,我最近總是做噩夢。”

    “別著急,一個一個來。”閻煦淡聲說,“鳳瑗是吧,你先說說你的情況。”

    “我總是能聽見小男孩兒的哭聲。”鳳瑗舔了舔得干得起皮的下唇,一字一句道,“而且我身邊的人都聽不到,只有我能聽到。”

    這件事情她也同家人和閨蜜傾訴過,可她的家人以及閨蜜根本不信這世上有鬼,只覺得她可能是最近壓力太大了,還勸她好好休息一下。

    “我沒有男朋友,現在還跟我父母住在一起。從兩周前開始,我每天晚上都能聽見一個小男孩的哭聲。”

    鳳瑗臉色發暗,眼眶周圍的皮膚又青又黑,眼底布滿了紅血絲。

    “起初我以為是鄰居或樓上樓下誰家小孩子在哭,也沒當回事兒,可沒想到一天一天過去,這道哭聲越來越近,沒過幾天,那聲音近得像是有個小男孩在我家客廳哭……我問了我爸媽,他們誰也聽不見這道哭聲,只有我能聽見……

    “昨天晚上我又聽見了小孩兒的哭聲,那聲音太近了,就像是趴在我耳旁哭,哪怕我蒙著被子睡也能聽見這道哭聲。這哭聲折磨了我一整晚,一直到天快亮了,哭聲停止,我才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鳳瑗用力握著手機,手背上青筋根根凸起。

    “大師,您說我這是不是被小鬼纏上了?”

    第66章 鳳瑗最近被哭聲折磨……

    鳳瑗最近被哭聲折磨得神經衰弱,幾近崩潰。

    她母親看她這副模樣也是擔憂,可她母親從沒往玄學那方面考慮,總覺得她這是幻聽,是工作壓力過大導致的。

    這些天來她母親時不時就開導她,勸她別這么大壓力,實在不行就把工作辭了,他們養得起她。

    可鳳瑗清楚自己這事兒根本就不是心理醫生能解決的。

    她那根本不是幻聽,肯定是有鬼纏上她了!

    鳳瑗之前在微博上刷到過小水鬼的賬號,大致知曉小水鬼和她一樣也在禹城,小水鬼的姐姐姓閻,好像還開了一家茶館。

    在出了這事兒之后,鳳瑗翻遍了小水鬼全部微博,確認了小水鬼和閻老板就在禹城步行街的“有間茶館”。

    她原本打算這周末就過來看看,可昨晚耳邊的哭聲著實是把她嚇壞了。她今天迷迷糊糊醒來后立刻給領導請個假,飛奔到“有間茶館”。

    “大師,我平時從來不手欠兒亂摸東西,偶爾看到路邊有燒紙的,我都會繞著走。我近幾年沒去過墳地墓地,甚至連恐怖的鬼屋和密室逃脫都沒去過。遇到上元節,中元節,下元節,清明節,端午節,中秋節什么的我連門不出。”鳳瑗越說越委屈,嗓音里帶著哭腔,“而且我未婚未育,從來沒有打過胎,怎么會有小孩鬼纏上我呢?”

    閻煦非常理解人類對鬼魂的恐懼,柔聲安撫:“你身上確實有陰氣,至于是不是小鬼……得看了才知道。不過你不用怕,就你所說的這個程度來看,對方暫時無法對你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暫時?”鳳瑗嚇得聲音都變了調,“您的意思是說時間長了這只鬼就能對我造成傷害?”

    “放心吧,我爭取今晚就給你解決了,等不到它成型。”閻煦頓了下,問道,“你是只有晚上能聽見哭聲?”

    鳳瑗小雞啄米般點頭:“對對,只有晚上能聽見,天一亮就聽不見了!我想想啊……我最近大概是每天晚上9點多開始就能聽見哭聲!昨晚那小孩哭聲在我耳邊縈繞了一整晚,一直到天快亮了哭聲才停止,我這才昏昏沉沉睡了過去。我睡死過去之前看了一眼時間,是4點55分。”

    閻煦估算了一下時間:“那就是從亥時到寅時。”

    最近幾日的日出時間在卯時,大概是早晨5點多。

    她琢磨了下,又問道:“你在別的地方能聽見哭聲嗎?還是說只有在家的時候聽得到?”

    鳳瑗努力回憶,有些不確定地說:“應該只有在家的時候能聽見。”

    她話音剛落,右手突然握起拳,猛地擊向左手掌心:“對對,我確定是只有在家能聽見!因為中間有兩天我跟閨蜜出去玩兒,晚上11點才回家。我在外面的時候什么都聽不見,但一回家就能聽見哭聲。”

    閻煦心里大概有了數:“今晚方便去你住處看看么?”

    “當然方便!”鳳瑗一口應下。

    要是大師今天就能解決,她今晚也能睡個好覺。

    唯一的問題是她父母都不相信玄學這套,她要是請大師回去看看,得想辦法避開父母。

    鳳瑗食指抵著下巴,開始思考對策:“大師,我爸媽不太信這個……這樣,我今晚忽悠著他們出去看電影,等他們走后我們再回家?”

    閻煦點頭:“看你安排。”

    方溫瑜在一旁聽完兩人的對話,忍不住開口:“這個世界上還真有鬼啊……”

    “不然呢?你要是不信這世上有鬼,你來找大師做什么?”鳳瑗這會兒也放松了下來,偏頭看向方溫瑜,“你剛才說你做噩夢,你是來找大師解夢嗎?”

    “我……”方溫瑜撓撓頭,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身上發生的事有點玄乎,一會兒就算你們不相信我說的,你們也別笑話我啊……”

    “笑話你做什么?誰不是身上發生了玄乎的事情才來找閻大師的?”鳳瑗說,“你剛剛也聽到我遇到的事兒了,我遇到的這事不玄乎嗎?”

    閻煦拎起茶壺輕輕晃了晃:“說說吧,你做什么噩夢了?”

    方溫瑜說:“我夢見我爺爺罵我,還打我。”

    “這算哪門子的噩夢?”鳳瑗聽著這話簡直滿頭問號,“我以為噩夢應該是夢見了惡鬼僵尸之類的非常恐怖的場景,再不濟也得是夢見正在考試這種吧?被爺爺打罵算什么噩夢?”

    “關鍵是我爺爺在夢里面打完我,第二天醒來,我身上就會有相應的印記。”方溫瑜擼起袖子給她們看,“你們看,我昨天夢到我爺爺用鞭子抽我,我抬起胳膊擋了一下,今天早晨醒來就看見夢里胳膊被打到的位置有一道印記。”

    他的胳膊下方有一道黑色的印子,非常顯眼。

    鳳瑗驚了,倒吸一口涼氣:“我的天……疼嗎?”

    方溫瑜搖搖頭:“疼倒是不疼,就是這么穿太熱了。”

    大夏天的,他為了遮蓋身上奇怪的印記,被迫穿著長袖長褲,把全身上下捂得嚴嚴實實,都快捂出痱子了。

    鳳瑗語氣復雜:“你這是做什么天理不容的壞事了,能讓你爺爺這么抽你?”

    閻煦不疾不徐地問:“你爺爺在夢中抽你的時候有說什么嗎?”

    “倒是說了……他說我不孝順,不關心他。天地良心,我真的什么壞事都沒有做過啊!而且不是我自夸,我是真的挺孝順的!”提到這茬,方溫瑜簡直欲哭無淚,“我爺爺去世之前,我每到節假日就帶著他和奶奶出去旅游,后來他去世了,我每到日子都會給他上墳,逢年過節的我也會帶著奶奶出去轉轉。

    “說起來我唯一讓他們不滿意的就是到現在為止我都沒有找到女朋友。可總不能就因為我沒找女朋友,我爺爺就氣到托夢抽我吧?”

    鳳瑗卡殼了下:“也、也不好說?”

    閻煦又問:“你爺爺在夢中還說什么了?”

    “他說他的房子讓別人占了,還說什么我不管他,說我任由別人鳩占鵲巢,害得他沒地方住。”方溫瑜委委屈屈地說,“問題是他的房子一直是奶奶住著的,總不能把我奶奶趕走不讓她住吧。我倒是想讓奶奶搬過來跟我住,我們相互也有個照應,可我奶奶不愿意啊,她就愿意守著她的老房子。”

    “此房非彼房,你爺爺口中的‘房子’指的是墓地。”閻煦解釋完,又問道,“你爺爺第一次給你托夢是什么時候?”

    方溫瑜秒答:“四天之前。”

    閻煦挑眉:“你一直沒有把它的話當回事兒,所以它在夢里揍你了?”

    “不是啊,我當回事兒了!我第一次醒來之后立刻上百度好好研究了一下周公解夢,又給我奶奶打電話討論了一番。”方溫瑜大呼冤枉,“但根本不管用,前兩天晚上我爺爺還只是罵我,從第三天起就開始揍我!大師您也看見了,他在夢里做完我我醒來之后,我身上就會留下黑的印記。到現在為止,我連著被他揍了兩個晚上,胳膊和小腿上都有被他揍的印記。”

    方溫瑜起身繞到閻煦身側,撩起右邊的褲腿,又露出腿上的黑色印記。

    “我建議你趕緊去看看你爺爺吧,它連續托夢給你,很可能是它的墓地出了什么問題。”閻煦看他的眼神中都充滿了憐愛,“你最好現在就去,不然你爺爺今晚在夢里還得抽你。”

    方溫瑜一聽自己今晚可能還會在夢里挨揍,“咻”地一下站起身:“我明白了大師,我現在就去!”

    他快步走到門口,又不知想起了什么,轉身回到桌前:“大師,能交換個聯系方式嗎?要是我爺爺墓地有什么事兒,我可能還得找您幫忙!”

    閻煦沒有拒絕,拿起手機加上了方溫瑜的微信,鳳瑗見狀也趁機加了她的好友。

    *

    下午7點半,閻煦剛吃完晚飯,鳳瑗推開茶室大門,匆匆忙忙走進來。

    “閻大師,我安排著我父母去看電影了,電影40分鐘后開始,電影時長總共120分鐘,也就是說我們有整整三個小時的時間。”鳳瑗望著閻煦,眼神迫切,“大師,我們現在出發行嗎?”

    閻煦看了一眼時間,起身抓了幾張符和一塊翡翠花生掛墜塞進包里。

    “可以,走吧。”

    這塊翡翠花生之前用來收過苗江風,后來冥界來了差使將苗江風和苗海霧兄弟倆帶走這塊翡翠又重新空了下來。

    “大師您稍等一下,我趕緊叫輛車。”

    鳳瑗沒考駕照也沒買車,

    出行全靠叫網約車。

    她剛點開網約車app,趙小航拎著大包小包推門進來。

    “師父我回來啦!我還給您帶了特產!”

    趙小航前兩天緊急出差去了趟西北,今天剛下飛機,第一件事情就是拎著從那里買的特產給她送過來。

    他進來后才發現閻煦似乎是正準備出門,連忙把特產放在門口的桌上,問道:“師父,您要出去啊?需要我送您嗎?”

    閻煦見著他風塵仆仆的,眉宇間還透著倦意,搖搖頭:“算了,你這剛下飛機,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在飛機上睡了一路,一點兒都不累。”趙小航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轉身拉開門,“走吧師父,我送你們過去。”

    閻煦拗不過趙小航,只好帶著鳳瑗坐上了他的車。

    鳳瑗家離著“有間茶館”大約20分鐘的車程。

    鳳瑗這一路似乎有點緊張,雙手緊緊攥著包帶,腦袋扭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車子很快抵達目的地,鳳瑗帶著閻煦和趙小航走進電梯,按下她家所在的樓層。

    電梯緩緩上行,她忍不住開口:“大師,這小鬼每天晚上9點才哭,您說他白天會不會不在我家呀?”

    “叮——”

    電梯開門。

    閻煦率先踏出電梯:“沒關系,時間來得及,我們可以等它到九點。”

    第67章 這座小區是回遷房,……

    這座小區是回遷房,樓內兩梯八戶,電梯間在中間,兩邊各四戶,最邊上對門兩戶都是三室一廳的大戶型,靠邊的四戶皆為大兩居。

    鳳瑗家在最左邊,是其中那個三室一廳的大戶型。

    她帶著閻煦和趙小航往家走,越靠近家門時越緊張,開門時更是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

    閻煦面色如常,在路過某家鄰居時還饒有興致地提了一句:“這家鄰居你見過嗎?”

    “沒有。”鳳瑗剛把鑰匙插進鎖孔,聞言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又搖搖頭,“我們這都是回遷房,當時拆遷時政府只給房不給錢,所以好多人被分了不止一套房,有的人把多余的房子裝修一下就租出去了,有的人嫌房子太多了都懶得打理,連裝修都懶得搞,因此我們這兒的房子空著的還蠻多的。”

    鳳瑗扭了下鑰匙,門鎖應聲打開:“不過這家人挺奇怪的,我記得當初他家裝修的時候沒少花錢,可裝修完他們也沒來住過幾次。”

    她推開門,感嘆一聲:“可能就是房多有錢吧,有錢人的思維咱也理解不了!”

    閻煦若有所思:“這樣啊。”

    從入戶門進來是客廳,餐廳在客廳左側。

    趙小航跟在閻煦進入房間,探頭在客人和餐廳看了一圈,連個鬼影都沒見著。

    他正要開口詢問,一個小男孩突然從臥室里走出來。

    小男孩身上穿著臟兮兮的衣服,鼻子下面掛著兩條鼻涕蟲,小臉臟的像只小花貓。

    它揉著眼睛走出來,瞧見鳳媛的身影,嘴巴一撇,“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會兒天還沒全黑,陰氣沒有那么旺盛,鳳媛什么也聽不見。

    她背對著小男孩關上門,一邊說道:“閻大師,趙哥,您二位直接穿鞋進去就好,不用換拖鞋了。”

    小男孩哭起來的聲音清脆又嘹亮。偶爾哭幾聲還好,像這樣跟打了雞血似的持續不斷的哭,簡直讓人頭大。

    閻煦蹙起眉頭,食指按著太陽穴,耐著性子問鳳媛:“你一般每天幾點回家?”

    “我平時7點半下班。”鳳媛回答道,“我公司離家很近,如果不跟朋友約著吃飯的話,8點之前就能到家。”

    “你到家之后不會立刻聽到它的哭聲,而是得等到晚上9點才能聽見?”

    “對,印象中基本每天都是9點多的樣子。”

    “英雄啊。”閻煦肅然起敬。

    這哭聲她只聽了幾分鐘都有些受不了了,鳳媛整晚整晚的聽,還堅持了整整兩周才來找她。

    鳳媛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動作一僵,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大師,難道說……”

    閻煦瞥了眼還哭個不停地小男孩:“你要看看它,直接跟它對話嗎?”

    “不不不,大師您可千萬別讓我看見!”鳳媛頭搖得像撥浪鼓,“有什么話您替我轉告行嗎?”

    “行吧。”閻煦耐著性子努力同小男孩溝通,“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根本不理她,閉著眼睛仰頭哭得撕心裂肺。

    趙小航眼見著自家師父耐心耗盡,趕忙道:“師父,我來吧。”

    他從包里掏出一個小汽車,走到小男孩面前半蹲下來,拿起小汽車在它眼前晃了晃:“小弟弟,你喜歡這個嗎?只要你不哭了,我就把這個送給你好嗎?”

    小汽車對男生的吸引力果然不同凡響,小男孩逐漸從大聲嚎哭到小聲啜泣,淚眼朦朧地盯著他手中的小汽車。

    趙小航說話算數,但小汽車是陽間的東西,他顯然沒法兒把東西給小男孩,只能扭頭求助閻煦。

    閻煦也不含糊,問鳳媛要了個鐵盆,讓趙小航把小汽車扔進鐵盆中。

    趙小航照做,順手又從包里抓了一把在西北出差時買的奶香味兒十足的奶疙瘩,一并扔了進去。

    閻煦扔了張符紙進去,掐訣念咒,符紙在沒有火源的情況下慢慢燃燒起來。

    待符紙燃燒殆盡,鐵盆里已經沒了小汽車和奶疙瘩的身影,而小男孩面前卻多了一輛小汽車和一把奶疙瘩。

    鳳媛瞪圓了眼睛,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

    趙小航趁熱打鐵,輕聲細語地問:“你可以告訴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嗎?”

    “我……”它抬起頭怯怯地看了閻煦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我叫天天。”

    “天天?好可愛的名字。”趙小航輕哄,“你剛才為什么會哭吶?是看見這里出現了好多人害怕的嗎?”

    天天搖搖頭,咬著下唇委屈巴巴地看向鳳媛。

    趙小航順著它的目光回頭看了一眼,又問道:“你害怕那個姐姐?”

    “不是……”它往趙小航身后躲了躲,小聲說,“她搶了我的東西。”

    閻煦挑起眉,扭頭問鳳媛:“你搶過一個小男孩的東西嗎?”

    趙小航跟著補充道:“大概5歲左右,皮膚挺白的,穿著大紅色的毛衣。”

    “我怎么可能去搶小朋友的東西?天地良心,我才不是故意搶小孩子東西的怪阿姨好吧!”鳳媛面對著從天而降的這口大鍋高呼冤枉,“而且我也沒有見過穿著紅色毛衣的小男孩啊!大夏天穿著毛衣肯定很顯眼,我要是看見了絕對忘不掉!”

    其實趙小航也不覺得鳳媛像是會故意搶小朋友東西的人,這其中估計是有什么誤會。

    他又問天天:“姐姐搶你什么了?我讓她還給你好不好?”

    “她搶走了我三枚游戲幣……”天天手里攥著小汽車,磕磕巴巴地說,“哥哥,你真的能幫我……幫我把那三枚游戲幣要回來嗎?那是一個小姐姐給我的,我、我想拿著抓娃娃。”

    趙小航有些奇怪:“你能摸得到那三枚游戲幣?”

    天天輕輕“嗯”了聲。

    “它口中的‘小姐姐’應該跟它差不多大,向他們這么大能看見鬼的孩子,是有可能能把東西送到鬼的手上的。”閻煦解釋完,垂眸望著它,“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天天搖搖頭,又點點頭:“我知道我跟別人不一樣。”

    它表情茫然,說話時邏輯也有些混亂:“我碰不到很多東西,大家看不見我,只有那個小姐姐看得見我。她笑得很好看,還想教我抓娃娃,但是我的手會從娃娃機里穿過去,所以小姐姐給了我三枚游戲幣。”

    想到那一幕,它似乎很是懊惱,握拳捶了下自己的腦袋:“我想伸手進去把娃娃抓出來,但是我的手也會穿過娃娃。”

    趙小航因為自己弟弟小海的關系,他很喜歡小孩子,對小孩子也有足夠的耐心。

    他看向天天的目光透著憐愛,耐心哄道:“沒關系,你現在可以摸到小汽車,還能摸到哥哥給你的奶疙瘩,那個很好吃的。”

    閻煦又問鳳媛:“兩周之前你是不是去過游戲廳?”

    鳳媛回憶了片刻,點點頭:“對,去過。有家抓娃娃機店能抓正版玲娜貝兒,我跟閨蜜過去碰碰運氣。

    “不過那家店的爪子是斜著的,特別難抓,一不小心還會把娃娃甩得老遠!我充了一百塊,什么都沒抓出來!我閨蜜比我強點,花了兩百塊抓了一只星黛露掛件。”

    閻煦:“你有沒有撿到三枚游戲幣?”

    “沒有。”鳳媛很確定,“我的游戲幣全程都在筐子里,我一直都在用筐子里的幣,一顆多余的幣都沒撿到!”

    天天癟癟嘴:“我的游戲幣就是掉進了筐筐里,被大姐姐花掉了。”

    聞言,閻煦和趙小航對視一眼。

    OK,破案了。

    閻煦總結了一下:“是這樣的,天天——嗯,就是天天對著你哭的那個小男孩,它的游戲幣不小心掉進你的筐子里了,被不知情的你用掉了。解決這件事情也很簡答,你去那個店里再買三枚游戲幣還給它就好了。”

    鳳媛沒有想到困擾自己兩周的哭聲,原因竟然如此樸素,襯托的她簡直像個大冤種!

    她險些哭出來了,轉身換鞋往外走:“還還還!別說三枚游戲幣了,就是要三十枚、三百枚都沒問題!”

    現在才晚上8點,一行人趁著店家沒關門火速趕過去。

    路上,鳳媛坐在副駕,閻煦和天天一人一鬼坐在后排。

    天天規規矩矩地坐好,低頭把玩著小汽車,一言不發。

    他們很快到達抓娃娃機店,鳳媛財大氣粗地買了一百塊的,連帶著小框全塞給了閻煦。

    閻煦只從中拿走了三枚,把剩下的游戲幣都還給了鳳媛。

    她背對著店家和監控,把三枚游戲幣傳到天天手里。

    鳳媛大氣地把框子又伸了過來:“大師,這些也全給天天吧!”

    閻煦搖了搖食指:“不用,三枚游戲幣就能斬斷你們之間的因果聯系,你多給它反而會產生新的因果。”

    她和趙小航這種經常和鬼打交道的人不怕,但對鳳媛這種怕鬼,又想好好生活的正常人來說,跟鬼建立因果并不是什么好事兒。

    鳳媛一知半解地“哦”了聲:“那,大師您要不要來試試看?”

    “算了。”閻煦看著娃娃機里面可可愛愛的粉色胖狐貍和紫色小兔子,確實很心動。

    但今天確實不是個好時機。

    鳳媛只得去前臺開了張卡,把剩下的游戲幣存進卡中。

    趁著鳳媛去前臺的功夫,閻煦倚著娃娃機,低聲道:“你的心愿也了了,我送你去冥界吧,你的靈魂還很純凈,下輩子能投個好人家。”

    天天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握緊三枚游戲幣,用力搖搖頭:“姐姐,我不走。”

    閻煦眼尾輕輕挑起:“嗯?你還有什么執念?”

    “我要等爸爸媽媽。”天天仰起頭,堅定地說,“我就是在這里和爸爸媽媽走丟的,我好不容易找回了這兒,我要在這里等爸爸媽媽!”

    第68章 天天和錢溪悅的情況……

    天天和錢溪悅的情況還不一樣。錢溪悅生前就早熟,死后在小河邊經歷了不少事情,雖說還是小孩兒性子,但心智相對來說要成熟很多。

    而天天死的時候才5歲,從它的靈魂狀態來看它應該是一只死了不到半年的新鬼,它現在的心智幾乎跟死之前無異。

    閻煦心知自己沒這個耐心從5歲小孩兒的嘴里套話,干脆拎著躍躍欲試想抓娃娃的趙小航過來,讓他來跟天天溝通。

    只可惜天天對死前的記憶實在是模糊,它只記得自己大名叫俞浩天。趙小航問起它是如何走丟的、它走丟時它的爸爸媽媽在哪里時,它茫然地眨眨眼。

    它只記得爸爸媽媽帶它來到商場,給它買了很多好吃的,最后甚至給它買了一個大甜筒,還讓讓它一個人吃光了。

    除此之外,它什么都不記得了。

    天天不愿意跟著閻煦走,趙小航又什么都問不出來。閻煦也不愛強求鬼,在它靈魂上打了標記后就先回去了。

    送閻煦回去的路上,趙小航忍不住開口。

    “師父,我們就把天天一個鬼扔在那里嗎?”他很是不太放心,“它還這么小……”

    “要是把一個5歲的小孩兒一個人扔在那里確實值得擔心一下,但它是鬼。”閻煦調整了一下坐姿,不以為意道,“它不愿意跟我們走,我們也沒有必要強求。”

    趙小航抿了抿唇:“也是……”

    人和鬼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況且比起別人傷害它,我更擔心的是它傷害別人。它死的時候還小,沒什么是非分辨能力,也無法好好控制自己的能力。我在它靈魂上做標記也是防止它闖禍。”閻煦淡聲說,“其實對它來說,趁著靈魂純凈,趕緊去冥界排隊投胎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它本身也是早夭的面相,即便沒有遇到現在這一劫,以它的命格也活不過10歲,”

    眼見著趙小航緊鎖眉頭,一臉擔憂,閻煦又道:“你要是不放心,你回頭可以用它的名字查一下近半年的新聞。它非自然死亡,沒準會出現在社會新聞中。”

    ……

    汽車很快回到有間茶館,趙小航安全把閻煦送到家之后就先走了。

    店里幾鬼早就把店里收拾得干干凈凈,見天色已晚,幾只鬼沒有太打聽鳳瑗事件的結果,催促著閻煦趕緊回房休息。

    ——畢竟這幾只鬼對閻煦盲目信任,總覺得她一出馬,根本沒有解決不好的事情。

    *

    城市的另一頭,方溫瑜卻一點兒也睡不著。

    他聽閻大師的話回老家看自己爺爺的墓,這一看才發現他爺爺的墓還真出了問題。

    方溫瑜老家在禹城下面的一個村鎮中,他們家的祖墳就在村鎮后面山頭,這還是他爺爺的爺爺找人選的位置。

    可能是近日禹城及周邊接連暴雨,山體周圍在暴雨的沖刷下多處出現了山體滑坡和坍塌的情況,有些比較酥脆的地方甚至沖出了一個個洞穴,這其中就包括了他爺爺的墳墓。

    方溫瑜去的時候就發現爺爺的墳墓完全被沖毀了,他們當初挖開埋骨灰的地方在大雨的沖刷下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洞穴。他甚至還在那個山洞里發現了柴火和不少的生活垃圾——這是有人在這里生活過痕跡,難怪爺爺托夢時說有人霸占著墳墓,害他沒地方住。

    索性爺爺的墓碑和骨灰盒還在,方溫瑜也不敢怠慢,立刻打電話給自己的父親,又聯系了工人第二天過來修繕爺爺的墳墓。

    今天他到達老家時已經傍晚了,等發現爺爺墳墓出問題,又趕緊拍照聯系人修繕,等忙完這一切回老家的宅子里落腳時已經過了12點。

    方溫瑜沒好意思這么晚打擾人家,便打算著第二天早上再給閻大師發信息,告知她墳墓的情況。

    ……

    閻煦一夜好眠,早上起來就看見了方溫瑜發來的信息。

    對方把他爺爺墳墓的情況一五一十告訴了她,還提到了他昨晚又夢到爺爺了。

    末了,方溫瑜又問她今天有沒有空見一面,他有很重要的事情想當面跟她聊。

    閻煦也感知到了什么,回了一句“OK,隨時過來”,而后迅速洗漱完開始一天的工作。

    大廳里,今天的20名需要算卦的顧客正排著隊,在吧臺面前挨個掃碼。

    奚祁的小程序已經研發完畢,今天是第一天投入使用。

    奚祁似乎已經習慣了在茶館生活,當初它是以幫著閻煦研發一個小程序來報答她為理由留在茶館,如今小程序設計出來,它閉口不提離開茶館的事情,賴在茶館堅決不走。

    上午10點半,閻煦剛送走第八位顧客,方溫瑜風塵仆仆地推門進來。

    閻煦立即暫停了叫號,先帶著方溫瑜進了房間。

    方溫瑜面色沉重,進房間之后水都顧不上喝,雙手撐在桌沿旁,語氣鄭重:“大師,我昨晚又夢見我爺爺了,我爺爺在夢里告訴我說霸占著墳墓的那個人可能是個殺人犯,說他親眼看見那人把帶著血的刀扔到山下,又偷偷住在我爺爺的墳墓中。”

    他一口氣說完一大段,調整了下呼吸,繼續說道:“我今早給您發的信息您看了吧,我爺爺的墳被沖出了一個大洞,我還在那個洞里發現了燒過的樹枝和生活垃圾,這些垃圾外觀還挺干凈,像是昨天上午剛扔的。”

    閻煦挑眉:“你爺爺為什么早不說這些事情?”

    “這個問題我也問我爺爺了。”方溫瑜扶著桌沿坐下,“爺爺說是怕我覺得太離譜,不相信,所以先想方設法讓我去他的墓前看一眼,眼見為實。”

    閻煦不置可否。

    老爺子心倒是大,沒考慮過萬一這傻孫子自己一個人跑過去,萬一對上那名殺人犯怎么辦?方溫瑜這細胳膊細腿兒的也不是心狠手辣的殺人犯的對手。

    她倒是沒把這些想法說出來,呷了口茶,冷靜開口:“這種事情你應該第一時間報警。”

    “您覺得這是真的對不對?”方溫瑜臉上的表情很是復雜,“我一覺醒來第一反應也是報警,可拿起手機后突然想起來,這件事情太離奇了,警察……警察能相信我的話嗎?”

    第69章 這句話讓閻煦也沉默……

    這句話讓閻煦也沉默了幾秒。

    嗯,這的確是個好問題。

    不過如果是他,應該會相信吧?

    不過畢竟她沒有見過方溫瑜的爺爺,也不可能因為對方的三言兩語就冒冒失失地報警,總歸得握著些證據再說。

    她垂眸望著茶杯上方氤氳著的熱氣思考了片刻,突然問道:“你爺爺有提到過兇器具體扔哪兒了嗎?”

    “沒有。”方溫瑜搖搖頭,“我爺爺只跟我說了那么多,說完就消失不見了。”

    閻煦指尖輕叩茶杯外壁,若有所思:“對了,你說你昨天在洞里發現了燒過的樹枝和生活垃圾,這些東西你動了嗎?”

    方溫瑜不好意思地撓撓鼻尖:“呃,動了……”

    他當時哪兒知道這垃圾是誰扔的,看見垃圾隨手就扔到一旁了。

    “動了也沒關系。”閻煦頓了下,又問,“你今天忙嗎?”

    方溫瑜:“不忙,我昨天給領導請了假的。”

    “我這里還有12位客人。”閻煦抬腕看了一眼表盤,心里估算了下時間,“現在也到飯點了,你先去吃個飯,大約一個半小時之后過來接我。”

    “接您去哪兒?”方溫瑜茫然的眨眨眼。

    閻煦言簡意賅:“去你爺爺墓前,我親自問問你爺爺具體是什么情況。”

    “哦,好的大師。”

    方溫瑜從爺爺給他托夢開始,經歷了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以至于當閻煦開口說要去墓前跟他爺爺親自聊聊時,他竟然沒覺得有哪里不對。

    他走到門口,手放在門把手上正準備壓下去,突然反應過來,驀地扭頭看向閻煦:“等等,您是說……親自問我爺爺?”

    “嗯,問問你爺爺兇器具體被埋在哪里了,有沒有看見尸體。”閻煦語氣平淡,似乎沒覺得這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找到兇器或者尸體就好報警了。”

    方溫瑜復雜地看了閻煦一眼,最終什么都沒說,推門離去。

    方溫瑜離開之后,閻煦繼續往下叫號。

    索性今日的顧客也都沒有什么太復雜的問題,閻煦花了一小時接待完剩下12位顧客,又吃了點東西,從餐廳出來時方溫瑜已經在大廳等著了。

    陳新洲怕事件處理起來反鎖,照例給閻煦準備了一個裝滿了零食、果切和茶水的雙肩包。

    閻煦接過雙肩包剛準備和方溫瑜一同離開,靠門處那桌客人倏地一下站起身,三步并做兩步擋在門口攔住她。

    “大師,等一下!”開口說話的是一名花甲之年的阿姨,她臉上的褶皺很深,面相給人一種很精明的感覺。

    “你能不能給我兒媳婦瞧瞧?”阿姨一把拉過一位短發女人,語速又急又快,“你就幫忙看看我兒媳婦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娃還是女娃,耽誤不了你幾分鐘。”

    奚祁打量著阿姨,眼底透著幾分荒唐:“不是,想看男女得去醫院做B超啊,找我們老板有什么用。”

    “我們去了,醫生說這個月份看不出男女。”阿姨癟癟嘴,滿臉不高興,“他們醫生也是冷漠,連這點小忙都不愿意幫。”

    店里其他顧客聽到阿姨這句話,忍不住開口替醫生辯解:“您家這個月份到底能不能看出來胎兒性別先放一邊,您不知道我們國家法律規定禁止任何方法進行性別的鑒定嗎?那醫生要是真告知了你們胎兒性別,那就是行為!”

    站在阿姨右側的男人皺著眉頭道:“你們可別嚇唬我媽,悄悄說一句話的事情,這么上綱上線干嘛?我們又不會出去亂說。”

    阿姨不欲與那名顧客掰扯,從包里掏出一個紅包,話語極具暗示性:“大師,你可別聽他們的,你提點我們一句就好。”

    閻煦答非所問:“你說她是你兒媳婦兒?”

    她也不急著出門了,環起雙臂,打量著阿姨的兒子,唇角噙著譏笑:“這位先生確實是結過婚,可他的姻緣線并不在這位女士身上。”

    奚祁絕不會放過任何奚落討厭之人的機會,它聞言故意大聲道:“嚯,我說阿姨啊,你該不會是老糊涂,認錯兒媳婦了吧?”

    那一家三口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男人惱羞成怒:“你他媽瞎說什么呢!”

    “應該也沒有認錯,畢竟這位女士肚子里懷的確實是那位男士的孩子。”閻煦冷笑一聲,不慌不忙地說道,“依你面相來,你應該是已婚已育。沒想到你不但長得丑,還玩的挺花。怎么,就因為你的妻子生的是女兒,所以找了個小三就為了給你拼個兒子?真把自己當皇上了,還以為自己家有皇位要繼承,血脈有多金貴吶?”

    店里其他顧客的眼神從厭惡到鄙夷,壓根不給這一家三口面子,故意大聲討論:

    “這阿姨一口一個‘兒媳婦’,喊的倍兒自然,我還當這女的真是她‘兒媳婦’呢,沒想到是小三啊……這一家人從上到下的三觀都夠歪的。”

    “我的媽呀,我今天算是見識到了物種的多樣性!渣男快跟小三鎖死吧!可別禍害別人了!”

    “這一家人可真夠極品的!”

    “都什么年代了,居然還在重男輕女?活該你們窮一輩子。”

    小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咬著下唇轉身摔門而去。

    阿姨生怕小三肚子里的“龍種”磕著碰著,顧不得回嘴,趕忙跟在她身后追了出去。

    “他媽給我閉嘴!”男人面色漲紅,胸口劇烈起伏,指著他們破口大罵,“黑店!你這就是個黑店!”

    他低頭四處看了看,一腳踢在了他剛坐過的那把椅子的椅子腿上:“你等著,我早晚要砸了你這個黑店!”

    一家三口落荒而逃。

    閻煦嘖了聲,面不改色地往外走。

    第70章 方溫瑜的車就停……

    方溫瑜的車就停在步行街路口馬路旁邊兒。

    兩人上車后,方溫瑜等著閻煦系好安全帶,正打算啟動汽車,余光瞅見方才那一家人正站在馬路對面打車。

    他打開轉向燈往外拐,眉頭高高皺起:“大師,那一家人看著都不是善茬,他們回頭再來鬧事兒怎么辦?”

    閻煦嗤了聲:“就怕他們不來。”

    她透過車窗撇了那幾人一眼。

    男人舉著手機貼在耳邊,滿臉不耐煩。小三一手叉著腰,另一只手捂著肚子,哀怨的瞪著男人。男人的母親表情有些猙獰,兩片嘴唇一張一合。看對方的神情,不難猜出對方嘴里肯定沒好話。

    閻煦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以她現在的功德,要是對方真的在咒罵自己,肯定討不著什么好果子吃。

    念頭剛在腦海中閃過,就見一陣妖風吹過,離著最近的一根樹枝在風的協助下狠狠抽向男人母親的嘴巴。

    樹枝表面粗糙帶刺兒,掃過去還將女人的唇角劃了一道傷口。

    閻煦看著馬路旁雞飛狗跳的三人,眉頭高高挑起。

    哦,看來還真是在罵她。

    ……

    方溫瑜和閻煦到達后山時已經下午3點了。

    閻煦把喝空的保溫杯裝進雙肩包的側兜里,撈起包袋正準備背上,方溫瑜從主駕駛繞過來。

    “大師,上山還有一段路呢,我幫您背吧。”

    閻煦也沒跟他客氣,把雙肩包遞給方溫瑜,跟在他身后往山上走。

    “山上蚊蟲多,路不好走,大師您小心著些。”

    山路崎嶇,加上前些日子還下過雨,原本上山的路都被沖垮了一大半,走起來很是艱難。

    好不容易走到方爺爺墳墓附近,方溫瑜彎腰扶著膝蓋大口喘氣。轉頭一看閻煦,對方呼吸平穩,只是鼻尖有幾滴汗珠,就好像這點運動量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么。

    方溫瑜心中感慨:不愧是大師啊!

    到了這里,根本無需方溫瑜繼續帶路,閻煦越過氣喘吁吁的方溫瑜,自顧自的朝著墳墓方向走去。

    方溫瑜也不好意思拖累大師,抬起胳膊用袖子胡亂抹去額頭上的汗珠,費力地跟在閻煦身后。

    又走了兩分鐘,方溫瑜眼見著閻煦從爺爺墳墓走過,連忙出聲提醒:“大師——”

    他剛開了口,就見閻煦突然站定,仰頭朝著面前樹上淡聲開口:“是你嗎?”

    方溫瑜趕忙吞下后半句話,順著閻煦的目光看向面前的槐樹上。

    槐樹枝頭繁茂,因著前些日子接連下雨,樹上的葉子在雨水的沖洗下干凈翠綠。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樹枝上空無一人,所以大師這是在跟誰說話?

    樹上的鬼影從上至下飄到閻煦面前,瞥了一眼站在她身后驚疑不定的孫子,指著自己的鼻子稀奇道:“你真看得見我啊?”

    “不然呢?”閻煦開門見山,“兇器在哪兒?”

    方爺爺看看閻煦,又看看方溫瑜,嘿嘿一笑,飄到自己墳頭坐下。

    “我確實知道兇器的位置,讓我告訴你兇器可以,但作為條件,你得讓我和我孫子見一面。”方爺爺眼睛緊盯著閻煦,臉上掛著狡黠的笑容,“我知道你有這個本事。”

    這對閻煦來說確實不是什么難事兒,她抬起右手,指尖在空中劃了幾下。待最后一筆落下,空中亮起一道金色的符咒。她屈指一彈,這道金光便飛入方爺爺身體當中。

    方溫瑜還未反應過來,就見面前有一道人影慢慢浮現。

    等人影結實,方溫瑜瞳孔驟縮:“爺……爺爺?”

    方爺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高興應了聲:“嘿,你小子還真能看見我了!不枉我抽了你這么多次!”

    “先收收你們的爺孫情深。”閻煦適時打斷他們,又問了一遍,“兇器在哪兒?”

    方爺爺圍著方溫瑜轉了一圈兒,語氣不耐:“催什么催,我先跟我孫子敘敘舊,等我聊高興了自然會告訴你。”

    閻煦唇角輕輕勾起,不慌不忙地說:“之前也有在我面前撒野或出爾反爾的人和鬼,你知道他們現在怎樣了嗎?”

    無需方爺爺追問,她自顧自地回答:“那些人啊,有的進了監獄,有的被捅死了,有的被車撞死了。而那些不知死活的鬼,要么灰飛煙滅,要么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受刑。”

    她冷冰冰的目光落在方爺爺身上,嗓音溫柔得瘆人:“這舊,你打算怎么敘?”

    方爺爺剛才一來是怕閻煦問完問題后收回神通,讓自己根本來不及和孫子敘舊。二來呢……它確實也是有點得意忘形了。

    不過方爺爺也是個識時務的主兒,閻煦威脅完它立刻老實了,乖乖飄回閻煦面前,臉上堆起笑:“咳咳,我想了想,這舊也不是非敘不可。那什么,小姑娘,這兇器就在山下,我帶你過去看看?”

    想想也是,人家既然有讓它現形的能力,讓它灰飛煙滅想必也不在話下。

    閻煦挑眉:“走吧。”

    方溫瑜到現在還沒緩過神來,他眼神一直黏在方爺爺身上,恍恍惚惚地跟在他們身后。

    閻煦邊走邊問:“你怎么知道那個人是兇手?又如何判斷他扔的就是剛殺完人的兇器?”

    “這不簡單嘛。”方爺爺飄在最前方,“他身上煞氣沖天,我都不敢靠近,一看就是背著人命呢。而且正經人誰會在深山老林——尤其是墳墓堆里住著?這明顯就是做賊心虛害怕被警察抓嘛!

    “兇器嘛也很好判斷,他專門找那種偏僻的地方扔刀子,扔的那個刀上沾滿了血,不是殺人兇器是什么?”

    這一通分析倒也站得住腳。

    方爺爺還在繼續說:“看那小子的行為,就算他不是殺人犯,也不會是什么好東西!而且那小子太沒素質了!占著我家害得我不敢回去不說,還在我家里亂扔生活垃圾,我可不就得給溫瑜托夢,讓他過來把那小子趕走嘛!”

    它說著還回頭瞪了方溫瑜一眼:“哪知這小子這么不上道,我都說得這么明白了他還不當回事兒,氣得我抽了他好幾晚!”

    終于緩過神的方溫瑜:“……”

    他弱弱替自己辯解:“可、可誰能往這么詭異的方向想啊……”

    方爺爺繼續瞪他:“咱們爺孫之間連這點兒默契都沒有了嗎?!”

    方溫瑜唯唯諾諾,敢怒不敢言。

    閻煦將話題拉了回來:“他昨晚來了嗎?”

    “沒有,可能是躲藏了幾天之后發現沒人報警,他也就放松警惕走了吧。”方爺爺說。

    兩人一鬼走到一塊小山崖處,方爺爺率先飄下去,指著下方某個反光的物體道:“你們看得見嗎?就是這個!”

    閻煦將手機遞過去:“會用嗎?會用的話幫我拍幾張照片。”

    “會會!”方爺爺趕忙飄上來,接過手機下去對著兇器360°全方位拍了一遍,甚至還錄了個視頻。

    做完這一切,他飄上來把手機還給閻煦,笑容殷勤:“還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嗎?”

    閻煦輕呵一聲:“行了,敘你的舊去吧。”

    方爺爺松了口氣,想拉著方溫瑜去旁邊說點兒悄悄話。

    奈何方溫瑜死活不肯走,嗓音里幾乎帶著哭腔,顫抖著哀求方爺爺:“爺爺,您有什么話就在這兒說行嗎?”

    方爺爺哪里不知這孫子是在害怕自己,氣得吹胡子瞪眼:“我做鬼也是你爺爺,你怕個屁!”

    方溫瑜拽著閻煦的衣角,脆弱又倔強:“爺爺,咱、咱們就在這聊好不好?”

    閻煦沒管那陰陽兩隔的爺孫倆,低頭把剛才方爺爺拍的照片和視頻發給衛玚。

    閻煦:『在嗎?報個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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