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精品丝袜久久久久久不卡_日本一区二区精品_丝袜无码一区二区三区_久久久少妇高潮久久久久_欧美日韩精品一区二区在线观看_日韩久久久久久久久久

    第101章 水煮魚

    鋪子內一片嘈雜,沈之禾透過木窗朝外頭望去,恰好對上朝自己望來的陸今嶼,只見他沖著自己眨了眨眼,她忽而便想起前幾日自己撲在他懷中的景象。

    沈之禾不自覺攏住指尖,那溫熱結實的觸感仿佛還在指尖,她面上一熱,故作鎮定地沖著竹楹點了點頭,轉身同手同腳往灶臺那頭去。

    落在身后的竹楹,眸中滿是詫異,這還是她頭一次見到沈小娘子失態,竹楹順著她方才的視線望去,只見陸今嶼坐在窗邊,微風穿過窗子吹起他額前的一縷發絲,饒是竹楹自幼跟在陸今嶼身旁,也依舊無法抵抗他的美貌。

    心中了然,竹楹心中暗自偷笑,原先還覺著沈小娘子對公子無意,如今看來倒也不是如此,只是小娘子還不自知罷了,眼下還差一個契機,得讓他二人捅破這層窗紙。

    正想著,竹楹端起托盤中的吃食,腳步輕快朝陸今嶼那頭走去,還未走近,水煮魚的香味便順著風落入味仙居每個人的鼻中。

    當她路過一位身著蜀錦長袍的男子身側,只見他鼻子一動,探頭朝竹楹手中的托盤望去,見著托盤上滿滿當當的六個菜,心下有些不喜,自己來著味仙居已有小半個時辰,不過點了份辣子雞,到如今還未上菜。

    只瞧著竹楹端著那托盤,直直朝窗邊那兩位走去,心中怒意漸甚,先前未發作,不過是以為這菜是來的比他早的食客所點,卻不料竟是窗邊那兩位。

    方才他瞧著清楚,那兩位分明在自己之后才來,如何他們的菜都上齊了,自己點的那份辣子雞卻不見蹤影,當即一拍桌子怒道:“為何這兩位來的比我晚,菜卻比我上得早?店大欺客不成?”

    聞言,竹楹飛快將手中的托盤擺著桌上,壓低著嗓音沖著周瑩身側的丫鬟道:“勞煩幫忙將菜擺好,我去安撫那位食客。”

    周瑩同陸今嶼自幼相識,竹楹自然也是同她手下的丫鬟相識,那丫鬟聽得此言,也不推脫,點了點頭,挽起袖子將竹楹送來的六個菜擺好。

    大約是沈之禾不在跟前,兩人倒也不急著吃,陸今嶼撐著頭,瞧著那坐在桌前拍著桌的男子,心中有些不耐,倘若按照他以往的性子,他早便讓人將他拖出去了。

    但眼下若是自己敢這般做,估摸著沈小娘子第二日便不會再讓自己進這味仙居,只好耐著性子瞧著竹楹與他交涉。

    “郎君莫急,我方才來時便瞧見您的辣子雞下鍋了,估摸著要不了一會便好了。”竹楹提著壺熱茶,快步走至那男子身旁,笑意盈盈地替他倒了杯熱茶。

    哪知那人眼睛一橫,一把掃開竹楹遞來的茶杯,細長的眸子掃過四周,瞧著眾人的目光皆落在自己身上,當即高聲道:“今日我原本想去對面酒樓用膳,乃我同行之人,一直同我說這味仙居的吃食味道不錯,我這才勉為其難想來嘗嘗,可我如今來了已有小半個時辰,不過點了份辣子雞,這一道簡簡單單的炒雞何須半個時辰。諸位瞧瞧窗邊那二位來的比我還要晚些,菜都上齊了。莫不是這店家瞧著那兩位身份不凡,故意怠慢我等外來的食客?”

    “不過……”那人拉長語調,猥瑣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竹楹,最終落在她纖細的腰肢上,“你這丫頭長得倒是有幾分姿色,不若陪大爺我喝上一杯,今日這事便算過了。”

    聞言,味仙居內一陣沉默,這辣子雞他們從未見過,自是不曉得要做多久。就他方才所言,眾人皆是有些詫異地望著那男子。

    估摸著此人是外地來的商人,且不說窗邊那兩位的身份,眼下瞧著顯然連沈小娘子在紅葉鎮的戰績也不曉得,竟敢調戲她鋪子中的丫頭,當真是膽大包天。

    此人乃蜀地來的布商,打算在往北邊去,這兩日正好在紅葉鎮落腳,自認走過不少地方,見識淵博,家財萬貫,自是瞧不上紅葉鎮這些大戶,目光中未免帶了些輕視。

    不過這窮鄉僻壤竟還能出如此顏色的女子,倒也不枉自己來此一趟,此人昂著頭自信滿滿,只道不過片刻竹楹便會應下自己的要求。

    誰料自己才抬頭,便對上窗邊陸離自求多福的目光。

    竹楹是何人,自幼跟隨在陸今嶼身旁,見得皆是達官貴人,瞧著這些日子在沈之禾跟前,日日笑意盈盈,哪怕她初來那幾日,王二娘故意針對于她,都不見她有脾氣,不過是因著沈之禾如今是陸今嶼放在心尖上的人。

    且不說她是自己未來的女主人,但憑她那一手做菜的手藝,也值得竹楹如此待她,而眼前這人不過是有行商之人,竟還敢輕視公子,竹楹當即攥緊拳頭,正想著將手中的水壺扣到那人腦袋上。

    在灶房中聽得動靜的沈之禾匆匆趕來,飛快擋在竹楹身前,沖著那男子歉意一笑,雖說方才那人嘴巴實在臭,但總歸是因著自己上菜慢,實在有些不占理,“這位郎君,這丫頭才來了幾日,食肆中的事還未摸熟,您莫與她一般見識。今日灶房忙,上菜慢了些實在抱歉,郎君今日這頓便記在味仙居的賬上如何?”

    沈之禾背在身后的手,輕輕拍了怕竹楹緊攥著茶壺的手。

    聞言,那男子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瞧著沈之禾,心中暗嘆一聲,這女子竟比她身后那丫頭還要美上不少,今日自己可真是撞了大運,素了這么些日子,竟遇到兩位容貌上佳的女子。

    “爺缺你這點銀錢,今日若要解決,要么你,要么她陪我喝上一杯,這事便也結了。”那人抬手就要去拉沈之禾,心中篤定這女子為了安撫自己,必然不會躲開,畢竟他來時便聽人提及,這味仙居的掌柜是位年歲不大的女子,一早便父母雙亡。

    想來被自己占些便宜,也無人為她撐腰,當

    下大著膽子往沈之禾腰間摸去。

    坐于窗邊的陸今嶼見此,面色一沉,當即站起身子朝這邊走來,還未走近便見沈之禾抬手拍開那人的手,冷著臉道:“郎君還請自重。”

    “自重?笑話,你這未出閣的女子日日在外拋投臉面,也不知被多少男人染指,不然怎的就你這鋪子生意紅火?讓你陪爺,那是給你面子。”說著,那人站起身子,臉上帶著抹猥瑣的笑意,抬手朝沈之禾腰間攬去。

    “痛痛痛,撒手!”還未靠近,那男子的手便被匆忙趕來的陸今嶼死死鉗住,動彈不得。

    而此人方才所言惹了眾怒,先前那些食客不開口,原想著瞧瞧沈小娘子會如何對付他,不曾想,這人嘴巴竟這般臭,當下忍不住了。要知道,因著沈之禾先前那一撥八折火鍋,如今她可是紅葉鎮的紅人,這火鍋的名聲都傳遍了十里八鄉,周邊鎮子的鎮民時常朝他們詢問火鍋一事。

    他們自是與有榮焉,怎能容忍這外鄉人如此欺辱沈小娘子。

    “你這人怎這般說話,我們來此用膳,不過是小娘子廚藝好。”

    “就是,你這人自己齷齪也就罷了,怎的還帶上我們。”

    “睜開你的眼仔細瞧瞧,這味仙居男女老少皆有,你這外鄉人真是滿嘴噴糞。”

    “你若再敢對著沈小娘子胡言亂語,小心本姑娘撕爛你的嘴。”周瑩將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拍,柳眉一挑,杏眸圓睜。

    ……

    聽著那些食客,七嘴八舌地幫著自己,沈之禾心頭頓起一股暖流,她瞧著面色疼得發白的男子,抬手拽了拽陸今嶼的衣袖,“陸郎君放開他罷。”

    陸今嶼垂眸瞧著面色如常的沈之禾,她似乎并未被那言語影響,當下點了點頭,一把將那男子丟開。

    “你這臭娘們給爺等著,爺自有法子收拾你。”摔在地上的男人不停叫囂著。

    眼見著陸今嶼面色一變,抬腳就要踹向那人,沈之禾趕忙拉住他,扭頭沖著不遠處的陸離喊道:“勞煩陸小郎君將這人丟出去,往后……”

    哪知沈之禾話還未說完,身后的竹楹便擼起袖子,提著那人的衣領,便要將他丟出門去。

    “慢著!”只聽身后傳了一身厲喝,便瞧見端著一盤辣子雞的凌七,推門而入,步子飛快地跑到那人跟前,沖著那人微微一笑,“郎君你的辣子雞來了。”

    說罷,凌七反手還冒著熱氣的辣子雞扣在那人頭上,那人頓時發出一聲殺豬似的慘叫,顫抖著手指著沈之禾等人,“你們等著。”

    那人捂著燙紅的臉,踉蹌著朝外頭跑去,頂著路邊行人稀奇的目光,他不斷掃去發間的辣子雞,心中憤懣不堪,有些后悔聽那人的慫恿上門找事,可那人分明同自己說,這鋪子一窩女子,性子軟和任人揉搓,且不說突然冒出的兩名男子。

    光是前頭那個丫頭就不是好惹的,光是方才拽著自己衣領時的目光,便讓自己后怕不已。

    站在船上扭頭瞧了眼味仙居,那人才面色陰沉匆匆鉆入船艙。

    “擾了諸位的興致,今日吃食均打八折,另外我還有一事要同諸位說,明日我要去吳家作壽宴,味仙居明日不開門,諸位切莫跑空。”沈之禾沖著食客一拱手,拽著凌七的領子便往后頭走去。

    直拉著他進了灶房,反手將灶房內的王二娘推了出去,關上門沉著臉望著他,“阿七你怎如此沖動,只待竹楹將他丟出門去,往后都不再讓他進鋪子便好,就算是要將那辣子雞扣在他臉上,也當是我來。”

    “怎能讓小娘子親自動手。”凌七自知沈之禾關心自己,當下笑著開口,“這人不是心心念念想吃那辣子雞,總等讓他吃上。”

    “小娘子,陸郎君讓我來請您去前頭。”竹楹的聲音從灶房外傳來。

    聞言,沈之禾心中疑惑,又想著他方才幫了自己,自己總得去當面道謝,瞧了凌七一眼,應聲道:“來了。”

    第102章 油燜大蝦

    才從灶房推門而出,沈之禾心念一動,忽而想起前些日子在集市買的那支銀簪,腳下步子一轉,在竹楹疑惑地目光下,匆匆往臥房趕去。

    片刻,便瞧見她方才空空如也的手中捏著一只精致的木匣,竹楹心中好奇,飛快跟上沈之禾的步子,一雙圓溜的眸子直直望著那木匣,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開口問道:“小娘子,這木匣中裝得是何物?可是糕點?”

    實在不怪竹楹這般想,就她來了味仙居便時常瞧見,往來的食客手中拎著這種精致小巧的木匣,那些時日她抓心撓肺的奇怪,直到前幾日瞧見一位熟客,她厚著臉皮上去問了一嘴。

    那熟客瞧著她面上帶笑的討喜模樣,也不覺得冒犯,便將木匣放在桌上,大打開了讓她瞧瞧,只見里頭裝滿了模樣精致的糕點,瞧著就讓人食欲大開。

    聽那熟客所言,這糕點似乎是對面那酒樓送的,自味仙居推出火鍋那日后,好似那酒樓的生意便一落千丈,那酒樓的掌柜為了招攬食客,日日在一品軒訂了十盒糕點。

    送與每日前十位進酒樓用膳之人,這不他今日為了這免費的糕點,去酒樓隨意點了一盤小菜,留著肚子來味仙居吃午食,那小菜不過三五錢銀子,而這一品軒的糕點,瞧著小小一盒,價格可不便宜,加上這木匣少說得要一兩銀子。

    猶記得那日那位熟客所言,“他那酒樓,每日吃食都一樣,廚子的手藝連德勝樓的幫廚都比不上,若不是瞧著他送那糕點,誰還愿意去。”

    竹楹走在沈之禾身側,小嘴叭叭得將那日那熟客所言,如數同她說得一干二凈。

    聞言,沈之禾瞧著手中的木匣,低垂的眸子劃過一抹亮色,嫌棄那還以為沈大郎背靠孫縣丞,能堅持不少日子,眼下瞧著倒是自己高估了他,照著如今他這招攬食客的法子。

    估摸著要不了幾日,他那酒樓便要支撐不住了,想著他如喪家之犬般灰溜溜地離開,沈之禾便心情大好,畢竟她也不是圣人,沈大郎都貼臉挑釁自己,她總不能還像個沒脾氣的泥人。

    想到此處,沈之禾沖著竹楹揮了揮木匣,笑著開口,“這可不是糕點,這是我替阿瑩買的銀簪,且你可知那一品軒是何人所開?”

    聞言,竹楹心中暗道一聲她自然知曉,不過面上卻不顯露半分,滿臉迷茫地望向沈之禾,搖了搖頭。

    見此,沈之禾唇角微微揚起,仰頭望著院子里那株長勢極好的葡萄,笑著開口,“那一品軒乃是阿瑩同陸郎君合開的糕點鋪子,里頭買的糕點方子皆數出于我手。”

    說罷,沈之禾瞧著竹楹驚訝地瞪圓雙眸,心情極好地朝前頭走去,路過正坐在石凳上歇息的扈娘子時,“娘子,灶房留了吃食,你若餓了便先去吃上一些。”

    磨了許久豆漿的扈娘子,早便脫了外衫,面色微紅,正拿了一塊汗巾擦著額頭細密的汗珠,她一手扇著風一邊抬頭望向沈之禾,對上沈之禾疑惑的目光,扈娘子低頭望向自己,只見自己只著一身單薄的中衣,當即取過一側的外衫披在肩頭,笑著解釋,“這日子倒是越來越熱了,先前還不覺著,今日這才干了一會活,眼下倒是滿頭汗了。”

    倒是如此,眼下還不到端午,天氣倒是越來越熱,昨日她起夜時,便瞧見往日被子裹著嚴嚴實實的沈之安,大喇喇地躺在床上,腳都伸在被子外頭。

    話音一落,沈之禾點了點頭,反正如今在自家院子,總歸也沒外人來,她只叮囑了一聲小心著涼,便領著竹楹匆匆朝鋪子那頭趕去,心中暗自猜測那陸郎君尋自己所為何事。

    哪知自己才從后門推門而去,便聽得食肆里頭對方才議論紛紛。

    吐露之言,皆是對那男子的不滿,畢竟這紅葉鎮出了家味仙居,隨著沈之禾廚藝聲明遠揚,連帶著整個鎮子的名聲也水漲船高,鎮民們在鄰鎮之間也是挺直了腰桿,哪容得那外鄉人如此鬧事。

    正值幾人議論紛紛之際,忽有一人,瞧著方才那處撒了辣子雞的空地,砸吧了一下嘴,忍了半晌,抬手戳了戳身側的同伴,“岑兄,我方才瞧著味仙居新來的那位廚子扣在那人臉上的辣子,好似味道不錯。”

    聞言,正與旁人談論那人是否故意來找茬的岑郎君,宛如被一只掐了脖子的鴨,一句話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嘴巴張了張,一時無言,只無奈瞧了那人一眼,坐直了身子抬眸掃過四周。

    一眼瞧見正立在后門口的沈之禾,心中一喜,當下站起身子,便沖著沈之禾高聲道:“小娘子,那辣子雞如何賣的,大約需要多少時間?”

    話音一落,原本嘈雜的味仙居安靜一瞬,那些食客瞧了眼岑郎君,又扭頭望向沈之禾,他們亦對那辣子雞十分好奇,畢竟在沈之禾出現之前,紅葉鎮的母雞用來下蛋,公雞用來打鳴。

    除了一些富貴人家,偶爾會用些藥材燉上一鍋老母雞湯,再者便是過年時分,若是家境好些的便是加上不少調料做上一份紅燒雞,家境差些的填上一顆雞蛋。

    也就是來著這味仙居才知,雞肉還有如此多的做法,說實在的,家中有些銀錢的,往常也不樂意吃這雞肉,且不說肉少,雞胸那塊肉柴得很,當真是浪費柴火又浪費調料。

    直到前頭吃上了沈之禾所做的紅燒雞塊,新嫩多汁,軟爛入味,肉質緊實,且價格也不貴,自是每日都有人來點,如今乍一聽這新鮮的名字,倒是有幾分心動。

    尤其是方才拽著岑郎君那位小郎君,自打嘗過一次味仙居的紅燒雞塊后,連帶著以往極愛的櫻桃肉也不香了,每次來味仙居必要點上一份雞肉,無論是土豆燉雞還是小雞燉蘑菇,他都要嘗上一嘗。

    早在方才竹楹端著那口架在爐子上的雙耳鐵鍋從自己身邊經過之際,嗅著那從鍋中飄出的香味他便有些心動,只是瞧著那男子身份貴重,方才站在沈小娘子身后,掐著那人的手時,那渾身的壓迫感,自己實在不敢上上前詢問。

    直到瞧見凌七從灶房鉆了出來,帶著一盤還冒著熱氣的辣子雞扣在那人頭上,他瞧著那辣子雞,切得大小勻稱的雞塊炸得金黃,摻雜在紅艷艷的辣椒之中,瞧著就是十分誘人。

    只是自己想開口詢問之際,凌七便被沈小娘子拽去了灶房,自己自是來不及詢問,他原想著追去問那女子,可眼下瞧著氣氛不對,倒是不敢開口。

    可他瞧著自己同伴與周圍食客討論的正歡,自己卻時刻惦記著那盤潑在地上的辣子雞,心疼得很,暗嘆一聲,反正那人嘴巴臭,總歸是吃不上這辣子雞了,何至于浪費,不如倒他嘴里。

    “辣子雞三十文一份,郎君可是要來上一份,不過那辣子雞是同辣椒一起炒的,郎君可能吃辣?”沈之禾穿過人群,緩步朝陸今嶼那頭走去,聽著岑郎君所言,腳下步子一頓,扭頭望向他。

    直到沈之禾的嗓音在不遠處想起,那少年才回過神來。

    “阿恒,你先前可是不會吃辣的。”聞言,岑郎君扭頭望著身側的少年,猶記得那日他點了一份小炒黃牛肉,他夾起嘗了一口便辣的臉色通紅,當下要有些擔憂。

    哪知,那少年聽著此言,生怕岑郎君不讓自己吃,當即睜著雙圓溜的眸子,望向沈之禾,“小娘子,我自幼在蜀地長大,可能吃辣了。”

    “那二位郎君稍待片刻,竹楹你去同阿七說一聲,七號桌要一份辣子雞。”沈之禾點了點頭,沖著身后的竹楹道。

    話音才落,竹楹便匆匆朝灶房走去。

    聽著身后竹楹遠去的腳步聲,沈之禾沖著兩人點了點頭,便抬腳往陸今嶼那頭去,三兩步走至二人跟前,她順手將手中的木匣塞入周瑩手中。

    “郎君找我何事?”

    聞言,陸今嶼放下手中筷子,抬手拉開桌邊的凳子,“小娘子且坐下,我同你慢慢道來。”

    沈之禾眸中劃過疑惑,抬頭望向坐在自己對面的陸離,卻見他跟前的碗中堆滿雞塊與水煮魚,碗邊露出面餅的一角,面前的桌上已堆滿蝦殼,她自知指望不上陸離,扭頭對上陸今嶼含著笑意的眸子。

    只好順著他的意落了座。

    與此同時,打開木匣的周瑩,瞧著里頭精致的銀簪臥在紅色的絨布之上,心中歡喜萬分,抬頭望向的沈之禾的眸中,宛如盛滿星光,“阿禾,這簪子我十分喜歡。”

    說罷,她取下發間那支白玉芙蓉簪,抬手喚過身側的丫鬟,“錦春,來替我將這銀簪簪上。”

    待到錦春將那銀簪簪好,周瑩將換下的白玉芙蓉簪放入木匣之中,隨手遞到錦春手中,故意炫耀似的沖著陸今嶼露出發間那支銀簪。

    哪知陸今嶼只面無表情瞧了她一眼,便低頭抿了口熱茶,倒是沈之禾瞧著她的動作,瑩白的臉頰上爬上一抹紅暈,瞧著她似乎還要繼續方才那發簪之言,也顧不得陸今嶼尋自己來的事。

    “阿瑩,今日這水煮魚味道如何?”沈之禾瞧著已見了底的碗碟,岔開話題輕聲問道。

    果真話音才落,周瑩的思緒便被帶偏,她似又回憶起方才魚肉的鮮美,新鮮的魚片經過沈之禾巧妙的調味與火候的掌控,每一片魚肉都保留著最初始鮮嫩的口感,入口即化,方才聞著那魚湯的鮮香,忍不住嘗了一小口。

    那香辣的滋味瞬間霸占唇齒之間,饒是自己這個會吃辣的,都被嗆著喝了不少水,連帶著額頭都爬上了細密的汗珠,實在痛快。

    周瑩眸子一轉,落在一側埋頭苦吃的陸離身上,頓起了捉弄的心思。

    絲毫不顧及自己的形象,瞪了身側陸離一眼,故作委屈地沖著沈之禾開口,“阿禾,那魚肉十分鮮嫩,入口即化,麻辣交織,吃得十分痛快,不過那魚肉一大半都落入了陸離腹中。”

    被點了名的陸離,口中塞滿吃食抬頭望向沈之禾時,眼中滿是焦急,他匆忙咽下口中的魚肉,“你莫要胡說,分明是你吃不下了,我才掃尾的。”

    第103章 讓利

    陸離著急忙慌解釋,一不留神咬破了夾雜在魚肉中的胡椒,一股麻辣直沖腦門,陸離白皙的面孔頓時漲得通紅,半邊舌頭都帶著麻,他像小狗似的,吐出舌頭,轉著腦袋四處尋著涼茶。

    瞧著那模樣實在有趣得緊,周瑩霎時“噗嗤”笑出了聲,連帶著坐在另一側的陸今嶼面上都帶著笑意,片刻,周瑩緩過神來,沖著身后的錦春揮了揮手,“快替陸小郎君尋杯涼茶來。”

    “是。”立于周瑩身后的錦春,掩唇一笑,步子輕盈地往放著茶壺的柜前走去。

    見此,沈之禾瞥了周瑩一眼,三步并作兩步跟上錦春的步子,笑著開口,“如今在我這味仙居,怎能勞動客人自己動手?”

    聞言,周瑩柳眉一挑,心道這丫頭氣性還挺大,方才自己分明為這些時日未來道了歉,怎的還拿話刺自己,往常錦春在這味仙居幫她干活干得還少了。

    不過這些話只能放在肚中,倒是不敢擺在面上,好不容易哄著她給自己做了頓吃食,若再將她惹惱了,估摸著沒這么好哄了,瞧著她二人正在柜子前倒著涼茶。

    周瑩飛快掃了陸今嶼一眼,壓低著嗓音,語速飛快,“你可要說話算話,此次總要幫我在阿禾跟前說幾句好話。”

    話音一落,陸今嶼抬眸掃了周瑩一眼,目光在她發間那支銀簪上頭停頓了片刻,隨即收回目光,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瞧著正往回趕的沈之禾,唇畔勾起一抹笑意,慢條斯理地開口,“她都送你銀簪了,哪里還需我替你說好話。”

    聽得此言,周瑩一愣神,心中暗罵一聲,明知這人小心眼,自己還非要在他面前顯擺,瞧著沈之禾越來越近的身影,她瞧了眼記吃不記打的陸離,眸中滿是羨慕,他們幾人自幼一同長大,也

    不知怎么的,原本禮數極佳的陸今嶼便長歪了。

    竟養成了這么個錙銖必較的性子,眼見著沈之禾便要回到他們身旁,周瑩當即咬牙切齒道:“此次你若幫我,那一品軒的利我再讓阿禾兩分如何,到時我便讓人同她說是你讓的。”

    至此陸今嶼才饒有興致地抬眸瞧了周瑩一眼,原本自己就再想著該如何同沈小娘子拉近關系,這法子倒是不錯,就相處的這些時日來看,沈之禾是個愛財的性子,那鋪子每日生意倒是不錯,不過只讓兩分多少有些少了,“如此,便說定了,也不讓你吃虧,我也再讓兩分利給她。”

    聞言,周瑩滿目震驚,先前只以為他看慣了京中貴女嬌滴滴的模樣,在沈之禾身上尋個新鮮,如今看來倒是有幾分真心在,只是不知這真心可否沖破世俗,畢竟阿禾瞧著就與尋常女子不同。

    只瞧著她孤身一人帶著幼弟,靠著一輛推車便能在這紅葉鎮立足,不過短短半年時間,她便能租下一間不小的鋪子,早前阿爹便暗嘆一聲可惜,阿禾若是個男子,必定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自然不會像尋常女子那般依附于男子,正想著,沈之禾便提著水壺走至幾人身側,她才倒了杯涼茶,陸離便伸長了手臂,一把將茶杯從她手中撈走,猛灌了下去。

    吃時不覺得麻,亦不覺得辣,只覺得魚肉嫩滑,入口即化,一時間吃得停不下來,如今一不留神咬破了胡椒,口中都是那酸麻的滋味,陸離一邊忍著口中的麻辣,一把繼續剝著油燜大蝦。

    實在不怪他,桌上三位,周瑩是女子本就食量不大,郎君倒是胃口比往常好了不少,只是這二位注重禮儀,這油燜大蝦吃起來實在費勁了些,故而皆數便宜了陸離。

    尤其是這油燜大蝦,色澤紅亮的大蝦,點綴著碧綠的蔥花,色彩斑斕,瞧著就十分誘人,陸離怕臟了手,直接用筷子夾了一只大蝦送入口中,入口便是鮮嫩的湯汁,外殼炸得酥脆,“咔嚓”一聲,牙齒咬破蝦殼,鮮嫩的湯汁順著縫隙流出。

    他十分靈活地將外殼剝去,隨意將蝦殼吐在面前的盤中,咬下一口蝦肉,那鮮嫩的滋味,讓他不由自主瞇起了眸子,他抬頭望向身側二人,伸手夾起一只大蝦,問道:“郎君,你們真不嘗嘗在,這蝦的味道當真不錯,我覺著同那地鍋雞與水煮魚平分秋色。”

    聞言,兩人皆是擺了擺手。

    見此,沈之禾眉頭一皺,抬頭望向兩人身前的瓷盤,里頭除了幾塊雞骨頭與魚刺外,并未瞧見蝦殼,她心中不解,暗道一聲難不成今日自己做的蝦味道不好,可瞧著陸離那模樣,難吃二字實在難以出口。

    正想開口詢問,鋪子內與自己相熟的食客,瞧著那三人吃得歡快,早便忍不住了,“小娘子,這幾位今日吃的,何時加在那菜單中?”

    “是啊,我瞧著那小郎君吃得香,想來味道是不錯的。”

    “你這豈不是廢話,沈小娘子的手藝還能有錯?”

    話音嘈雜,沈之禾一時顧不上問那兩人,當即扭頭望向那幾位食客,笑著開口,“諸位莫急,待后日我便在菜單上加上,諸位可根據自己的口味,同竹楹說要何種辣度。”

    “為何明日不上?”

    “你忘啦?沈小娘子才說過,明日要去吳家做壽宴,味仙居歇業一天。”

    “你瞧著我這記性,前腳說后腳忘,說到這個,我倒是想起一事,我今日聽我家那口子提起,昨日陳敬酒醉之后,在巷子里被人敲了悶棍。”聞言,那人一拍腦袋,沖著沈之禾歉意一笑,扭頭又同身側的同伴開口道。

    “陳敬?”

    見著同伴一臉迷惑,那人輕嘖一聲,面上滿是焦急,“你忘了,就是先前尋你借錢做生意那位,先前日子還在味仙居對沈小娘子頤指氣使那位。”

    “哦,原是此人,怎的他得罪了何人?”聞言,他恍然大悟,倒是想起了此人。

    “我聽說,那日陳敬從味仙居離開后便日日呆在家中,直到昨日接了請帖才往碼頭來,在那艘船上喝得醉醺醺的,直到戌時一刻才跌跌撞撞從船上下來,好似才走到南鑼巷口便被人敲了悶棍,如今人還躺在床上。”岑郎君聽著兩人所言,湊過身子,指著外頭那艘兩層樓高的船道。

    那繪聲繪色的模樣,好似他親眼所見。

    話音落入沈之禾耳中,她眉尖一挑,抬頭望向不遠處的船只,若她方才未瞧錯的話,那點了辣子雞的外地商人,便是上了那艘船,如此倒是連上了。

    因那日陳敬在自家食肆碰了釘子,回去后憋不住氣,便尋了這外地的商人來找茬,反正這人在紅葉鎮不過停留三兩日的樣子,待他一走,此事便與他陳敬再無任何干系,不過岑郎君又是如何得知的。

    沈之禾狐疑地瞧了岑郎君一眼,卻見他一邊同領桌的食客相談甚歡,一邊替身側的少年布菜,瞧著倒是個活潑的性子,她收回目光垂著頭,原本還想著讓陸郎君幫自己瞧瞧,從沈家帶出的木匣。

    眼下那陳敬被人打了,自己倒是可以尋個時間上門瞧瞧,看看能否從他口中套出些關于阿爹有用的信息,只記得先前似乎聽他提及,阿爹當年在學堂中算是佼佼者,也不知為何沒有繼續念書。

    她正想著心事,身側的陸今嶼從懷中取出一枚精致的香囊,抬手遞到沈之禾跟前,一股淡淡的藥香在鼻尖縈繞。

    “郎君這是何意?”沈之禾抬頭,眸中滿是不解。

    聞言,陸今嶼就著攤開雙手的姿勢,壓低著嗓音,同沈之禾解釋,“明日你要去吳家做壽宴,吳永瞧著不是個心思重的,但那孫縣丞你也見過,瞧著就是不是個好的,那吳家同他混在一起,估摸著也不是什么善類。而那吳永對你的心思,你也知曉,若是他趁著明日壽宴的機會對你下手,你恐怕無法防備,這香囊中裝了不少提神醒腦的藥材,你帶著。”

    說罷,陸今嶼不顧沈之禾的拒絕,起身走至她身前,半蹲著身子將那香囊掛在她腰間。

    兩人正糾纏間,竹楹捧著一盤剛出鍋的辣子雞匆匆推門而入,入目便瞧見她家公子與她家小娘子,在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頓時嘿嘿一笑,飛快將那辣子雞送到岑郎君與那少年桌上。

    道了聲慢用,轉頭便跑到幾人身旁,正要開口,便被周瑩身側的錦春捂著嘴一把拽走。

    “阿禾,你便聽他的,吳家可不是好相與的,先前聽阿爹說,那家子是靠放印子錢起家的,手段狠厲。”周瑩抬手按住沈之禾要解開香囊的手,輕聲勸道。

    聞言,沈之禾才歇了要歸還香囊的心思,倒不是矯情,實在是這未婚男子贈予香囊有特殊寓意,她瞧著腰間那精致的香囊無奈嘆了口氣,抬眸望向陸今嶼,只見他雖面無表情,眸中卻氤氳著笑意。

    此人身份尊貴,相貌又是上乘,這等男子對自己如此上心,若說不心動是假的,但他們之間天差地別。

    忽而一聲叫喚,打斷了沈之禾的思緒,她循聲望去,只見那位名叫阿恒的少年,臉頰漲得通紅,連帶著嘴唇也是通紅一片,額間布滿細密的汗珠,正不停地“斯哈”出聲。

    岑郎君才倒了杯涼茶,那少年便接過猛灌了一口,毫無作用,頓時眼淚汪汪地望著岑郎君,那可憐兮兮的模樣,真是讓人又好笑又好氣的。

    “小娘子可有何解辣之物?”岑郎君從懷中取出一塊飴糖,剝了外層的糖紙,塞入那阿恒口中,扭頭向沈之禾問道。

    “郎君稍待片刻,我去給小郎君倒上一碗牛乳。”說罷,沈之禾匆匆朝灶房走去,片刻便端了一碗牛乳從后頭趕來。

    一口將牛乳飲盡,阿恒才覺得口中的辣味被壓了下去,他躲在岑郎君身后,不好意思地瞧著沈之禾,先前她提醒過自己這辣子雞味道極辣,倒是吃不了辣的人,自是不要嘗試,自己卻因著嘴饞硬是點了一份,眼下好了,在這么多人面前出了洋相。

    “眼下好些了嗎?”岑郎君沖著沈之禾感激一笑,低著詢問身后之人,瞧著他點了點頭,這才同他秋后算賬,“早便同你說了,吃不得辣不要點,如今好了辣成這樣,若是小娘子食肆中沒有牛乳,你當如何?”

    自知理虧的少年,口中含著飴糖一言不發。

    瞧著那少年再無異常,沈之禾沖著竹楹招了招手,“將這辣子雞撤走,小郎君可愛吃甜?那便補上一份糖醋排骨可好?”

    “自然是好的,今日實在麻煩小娘子了。”岑郎君沖著沈之禾一拱手,心中暗嘆一聲,不愧是世子瞧上的女子,可是身份差了些,他瞧著沈之禾的背影消失不見,這才收回目光。

    誰料一扭頭對上陸今嶼冰冷的目光,心中一緊,當即低下頭來,這才想起自己得了陸將軍之令來此,還未同世子講,眼下倒是有些麻煩了,聽聞那三位欽差還未離開,自己這幾日總歸還得避著些。

    第104章 糖醋排骨

    瞧著自己被認出來的岑郎君,再不敢像之前那般同鄰桌的食客談天說地,低著頭如坐針氈,只恨自己為何要縱容阿恒再點上一份糖醋排骨。

    誰料坐于他身側的大娘,瞧著他二人面容清秀,衣著富貴,倒是鎮子上難得一見的俊秀少年郎,想著家中還有幾位適齡的女娃還未尋到人家,當即搖著蒲扇,笑著湊上前來。

    “郎君瞧著面生,可是從外地來的商人?”

    聞言,岑郎君抬頭,偷摸瞧了眼床邊的陸今嶼,只見他端著一只煙青色茶杯,側頭望著窗外,并未關注自己這頭,而他本就是個話多的性子,說來慚愧,原本將軍是打斷讓梧青來著紅葉鎮,實在是自己話太多,惹得他頭疼不已,才將自己丟出軍營。

    收回望向陸今嶼的目光,岑郎君臉上揚起一抹討喜的笑意,沖著那大娘道:“大娘說笑了,我哪是什么商人,不過是同幼弟來此尋親的。”

    話音一落,那大娘霎時來了精神,若這二位郎君是外來的商人倒也罷,畢竟瞧著手中有幾個銀錢,卻日日在外頭奔波,算不上好親事,如今既是來尋親的,這二位郎君又是一身好料子,瞧著就是富貴人家的孩子。

    當即喜滋滋的瞧著眼前的岑郎君,那模樣瞧著越瞧越喜歡,當即又笑著問道:“如此看來我們這紅葉鎮倒是難得的風水寶地,您瞧瞧靠窗那位豐神俊朗的郎君亦是來此尋親,聽說啊,那位郎君還是京中來的貴人哩。”

    聞言,岑郎君額間爬上冷汗,不敢應聲,心中暗道一聲他自然知曉此事,好在尷尬的氣氛并未維持多久,便瞧見竹楹端著一盤色如琥珀的糖醋排骨,匆匆趕來。

    “郎君,您二位的排骨來了,快趁熱吃。”

    瞧著竹楹將手中的排骨放下,岑郎君沖著她感激一笑,隨即扭頭沖那大娘道:“大娘,實在抱歉,我兄弟二人吃完后還有事,便不同您說了。”

    說罷,扭頭望向桌上那碟排骨,只瞧著新鮮的仔排滾在濃郁的湯汁中,燉得酥香軟爛,筷子一夾便脫骨而下,隔著老遠便能嗅到那酸甜的滋味,岑郎君身側的少年早便忍不住了。

    伸長了手臂,夾起一塊排骨,略吹了吹便塞入口中,霎時糖醋醬汁的酸甜在唇齒只見纏綿,咬破外頭那層炸得酥脆的外皮,鮮嫩的湯汁瞬間溢出,本就喜食甜的少年,眸子一亮,抿了抿唇。

    藏在桌下的左手,輕輕拽了拽岑郎君的衣擺,“兄長,這味道極好,你快嘗嘗。”

    話音一落,那少年無師自通地端起一碗米飯,抿著唇取過一只湯匙,探著身子舀了幾勺糖醋汁澆在米飯之上,他飛快將米飯與湯汁攪拌均勻,隨即又夾起一塊排骨,筷子微微一動,那骨肉便從中間脫落。

    他察覺到岑郎君疑惑的目光,抬頭靦腆一笑,抓著湯匙就著那脫骨的肉,舀了一勺塞入口中,湯汁濃郁的鮮香,夾雜著米飯的香味令得這位名喚阿恒的少年,滿足地瞇起眸子。

    心中暗嘆一聲,難怪前些日子陸離回了趟軍營,宛如要他的命似的,這小子嘴巴實在太嚴實了些,在這紅葉鎮日日吃得這般好,竟一點都不漏嘴風,想著那少年抬頭瞪了陸離一眼。

    恰好與口中叼著油燜大蝦的陸離對上視線,瞧著阿恒眼中的不滿,陸離心中暗道一聲壞了,看來自己是被這小子記恨上了,別瞧他如今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樣,心比誰都黑。

    只瞧那躺在床上的陳敬便知,那下黑手是絲毫不留情面的。

    且不說這鋪子里頭暗潮涌動,閑下來的沈之禾從灶房推門而出,一邊琢磨著方才岑郎君所言,一邊朝院子中走,如今已是暮春十分,院子里頭那顆桃樹上的桃花早已落盡,眼下正是枝繁葉茂的時候。

    微風拂過,吹得枝頭的樹葉沙沙作響,沈之禾抬眸望去,只見那綠葉中探出一兩顆小巧的毛桃,那模樣瞧著倒是長勢喜人,不過這桃子單吃估摸著水分不足,口味不佳,不如用來腌紫蘇桃子姜。

    到了夏日無甚胃口時,便煮上一鍋綠豆湯配上一塊腌得脆脆的桃子,清脆爽口正是夏日極好的飲食,剩下的桃子用來熬醬,夏日還能沖些冰飲。

    她從未在這紅葉鎮度過夏日,也不知這紅葉鎮的冰塊價格幾許,想來不會便宜,沈之禾無奈嘆了口氣,心中暗道一聲,果然無論何時賺錢是賺不完的,這四處都是用錢的地方,也不知自己何時才能攢夠買宅子的銀錢。

    正想著,腳邊忽然傳來幾聲嗚咽,沈之禾低頭望去,便瞧見也不知從哪野回來的阿黃,渾身濕漉漉的,口中還叼著一只個頭不大的小貓,正有氣無力的叫喚著。

    瞧見沈之禾望向自己,阿黃這才小心翼翼地將口中含著的小貓放在地上,沈之禾這才瞧清楚,那貓崽子估摸著才兩個月大,原本漂亮的白毛濕透了黏在身上。

    小小一只匍匐在地上,踉蹌著站起身子,跌跌撞撞朝沈之禾走去,見此沈之禾無奈扶額,蹲下身子,輕拍了拍阿黃的腦袋,指尖提起那不停叫喚的貓崽子,瞧著它精神倒還不錯,扭頭沖著不遠處正修剪著葡萄枝的王二娘喊道:“二娘子,去取塊干凈的布巾來。”

    聞言,王二娘放下手中的剪子,匆匆朝臥房去了,片刻手中拿著一塊布巾匆匆趕來,這才瞧見沈之禾身前那只小貓崽子,心中疑惑,直到她低下頭對上阿黃那狼狽的模樣與直打轉的尾巴,心中了然。

    見著沈之禾用那寬大的布巾將那貓崽子裹住,阿黃抬腳就要跟上,去被王二娘攔住,“小娘子會照顧好那貓崽子,你快些隨我去洗個澡,瞧著滿身污水,等回頭之安回來可要嫌棄你了。”

    話音一落,阿黃停住步子,極為人性化的瞧了王二娘一眼,隨即乖乖跟著她往浴房那頭去了,走兩步還扭頭望向沈之禾,黑葡萄似的眸子中滿是擔憂。

    這頭王二娘領著阿黃燒水洗澡,那頭沈之禾才將那小白貓的毛擦干,垂眸瞧著它吮吸著自己的指尖,心中一陣發愁,雖說食肆內吃食不少,可這小崽子實在小了些,心中暗嘆一聲,那狗崽子真會給自己尋麻煩。

    “阿禾這是怎么了?怎的滿臉苦惱?可是為了明日的壽宴煩惱?”周瑩推門而入,一眼便瞧見桌前的沈之禾一臉苦惱。

    聽著動靜,沈之禾抬眸望去,只見周瑩同陸今嶼一前一后從外頭走來,她沖著幾人無奈一笑,指著躺在布巾上的小貓崽子道:“瞧瞧,我家阿黃給我撿回的麻煩,這貓崽子餓了,我這又無甚給她吃的,正發愁呢。”

    聞言,陸今嶼扭頭沖著身側的陸離說了幾句話,幾人便瞧見陸離轉身匆匆離去,沈之禾只以為他有事膠帶給陸離,并未多想,只發愁地瞧著眼前的貓崽子,眼下食肆中倒是有牛乳,可這小貓實在是喝不得牛乳。

    待鋪子中的食客離開,便讓扈娘子去尋一下集市尋鄭叔,問問他那頭可有剛下過崽的母羊,討些羊奶來喂它,沈之禾撥弄著連站都站不穩的貓崽子,抬頭望向周瑩幾人。

    “可是有事尋我?”

    聽得此言,周瑩沖著身后的陸今嶼努了努嘴,道:“喏,這人說方才自己有事忘了同你說,外頭食肆人又多,人多口雜的,他身為男子孤身一人闖入你這后院實在不妥,便央了我隨他一同來。”

    順著她的動作,沈之禾的目光落在陸今嶼臉上,心中思緒萬千,想了許久都未想

    到他還有何事要尋自己。

    兩人一前一后,走到沈之禾身側,毫不見外地尋了空處便坐了下來,周瑩倒是如她所言,坐下口便伸手逗弄那站都站不穩的貓崽子,半晌才回過神來,竟未瞧見往常老遠便來迎接自己的阿黃。

    “阿禾,那狗崽子呢?”周瑩環顧四周,竟連一根狗毛都瞧見。

    “也不知它去哪里野了,渾身沾了污水滂臭,眼下二娘子正在給它洗澡。”似是想起那味道,沈之禾眉尖蹙起,心道大約是自己給阿黃的自由太多了,仗著這紅葉鎮無人偷狗,便讓自由進出,眼下不僅給自己撿回一個麻煩,還將自己渾身搞得臭烘烘的。

    “郎君尋我所為何事?”

    “小娘子對吳家可有了解?亦或是可知吳家那位老夫人喜好何物?”

    聞言,沈之禾心中詫異,那日吳永同自己說得明白,那老夫人禮佛茹素,可這陸郎君所言又是何意,她不過是去做一場壽宴,又無需送禮,何至于要了解那老夫人的喜好,當即搖了搖頭。

    “方才我同你說過,吳家是放印子錢發家,往上數三代還是紅葉鎮的窮苦人家,那位老夫人便是從窮苦人家一躍成為紅葉鎮的大戶人家,此后她不愿別人提及她窮苦的日子,說是禮佛茹素不過是前頭虧心事做多了,給自己求個安慰罷了。那一家子慣是喜歡排場的,小娘子若是要做素宴,得需在菜品的形態上多花些功夫,想來明日除開那三位欽差,縣令與縣丞都會一同前往,吳家有一女嫁到寧湖府的賈家,賈家二子花了不少銀錢捐了個典史的官職。想來除了紅葉鎮的大戶人家,寧湖府也會來上不少人,娘子若是能將這場宴席做好,必能借此機會將這味仙居的名聲打出紅葉鎮。”

    第105章 反沙芋頭

    不遠處的碼頭上傳來陣陣吆喝聲,沈之禾聽著陸今嶼所言,不自覺出了神,如他所言,如今自己這味仙居在紅葉鎮名聲極大,雖說周邊離得近的鎮子對自家鋪子也是有所耳聞,但總歸還占少數。

    若真如陸郎君所言,明日的壽宴上會有寧湖府的人來,倒確實是個機會,雖說先前自己也算是那三位欽差面前露過來臉,但眼下這幾位還未離去,往后能否在京中提上自己一句也未可知。

    倒不如抓緊眼前的機會,先將鋪子的名聲打出紅葉鎮,往后的事,往后再說,想通后,沈之禾抬眸望向陸今嶼,倒是有些好奇,他對吳家的情況怎了解的這般清楚。

    大約是瞧出了沈之禾的疑惑,陸今嶼端過王二娘遞來的茶水,方才講了許久,倒是有些口干舌燥,低頭抿了一口,這才開口解釋,“這紅葉鎮的縣丞乃是京中孫家之人,本是京郊臨安縣的縣尉,因徇私舞弊便貶謫至此,我同他有舊怨,便讓手下的人查了查他的近況。便查出此人自打來了紅葉鎮,便與吳家還有你那大伯走的極近,前幾日聽聞你要去吳家做壽宴,便順手查了吳家的家底。”

    帶著茉莉花香的溫熱茶水,順著喉嚨下滑,陸今嶼舒服的喟嘆一聲,也不知這小娘子在茶中加了何物,她這處的茶水,就是比自己往常喝的要香不少。

    話音一落,沈之禾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石桌上的貓崽子,直把它戳得哼唧叫喚,洗過澡,聽著動靜的阿黃,急匆匆趕來,葡萄籽似的眸子,直勾勾地望著沈之禾手下的小貓,片刻竟也嗚咽出聲。

    “阿禾,快別戳這貓崽子了,瞧瞧你家阿黃急的就快說話了。”許久未見阿黃的周瑩,沖他招了招手,原以為他會同往常那般跑來,哪知它就這么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瞧著沈之禾手下的貓。

    聞言,沈之禾順著周瑩的動作望去,果真如此,她扭頭瞧著自己跟前,癱著肚皮躺在石桌上哼哼唧唧的貓崽子,當即露出一抹不好意思地笑意,“方才想事情,想入了神,倒是沒注意你。”

    說著,沈之禾坐直了身子望向不遠處的扈娘子,只見她半靠著扶欄,正閉目養神,沈之禾剛要喊出嗓子的話又憋了回去,她今日忙了一上午,合蓋休息休息了。

    眼下只好委屈這貓崽子再餓會兒肚子了,她垂著眸心中琢磨著方才陸今嶼所言,先前自己瞧著那孫縣丞,雖他面上時常帶著笑意,但總覺得此人肚子里憋著壞,想來能跟沈大郎那一家子混在一起的,總歸不是什么好人。

    恐怕自己父母的死因也同他有關系,眼下自己手中除了那木匣再無其他線索,想到此處,沈之禾長舒了口氣,若真與他們有關,遲早有一天會漏出馬甲。

    如今最要緊的事,便是明日的壽宴,原先想著那老夫人禮佛,估摸著是個節儉的性子,自己原想著就做上六道素食,正巧前頭買的芋頭還剩了不少,那東西無論是蒸熟還是燉煮,口感軟糯,正適合年紀大的人食用。

    先前想著就燉上一鍋紅燒芋頭,眼下想來是不合適的,還得再做打算,不過好在這芋頭除了燉菜,還能做上不少甜點,她記得嶺南那邊有一道特殊的吃食,名喚反沙芋頭,樣式新奇,吃起來又是香酥可口,倒是不錯的選擇。

    不過那反沙芋頭做起來不簡單,沈之禾眸子一轉落在跟前兩人身上,心中一聲正好,有這二位吃慣了山珍海味之人,正好替自己明日的菜單掌掌眼,她輕咳一聲,沖著桌前兩人開口道:“今日可否留二位在我這味仙居吃暮食?”

    能同沈之禾多呆些時候,陸今嶼自然是求之不得,當下點了點頭,周瑩雖心中惦記著家中的哪壺桃花釀,但想著自己才惹鬧了沈之禾,眼下正是哄她的好時機,亦點了點頭。

    幾人正說著,便瞧見竹楹手中端著碗筷匆匆從前頭鋪子走來。

    見此王二娘飛快上前,低聲問道:“那些食客都走了?

    “嗯,都吃飽走了。”瞧著王二娘接過手中的碗筷,竹楹錘了錘自己酸痛的胳膊,應道。

    心中暗嘆一聲,怎的端碗這活,竟比自己尋常練武還要累些,自打來了味仙居,同沈之禾名義上是主仆,實際沈之禾從未約束過幾人,忙了好一會的竹楹,口干舌燥。

    眸子一轉落在擺著茶壺的石桌上,她腳下步子匆匆,飛快替自己倒了杯熱茶,一飲而盡,這才緩過神來,一眼瞧見敞著肚皮癱在桌上的貓崽子,心中歡喜,“小娘子,這是何處來的?”

    聞言,沈之禾撩起眼皮瞧了眼,抬手指了指蹲在自己面前的阿黃,“喏,它撿回來的。”

    說罷,她站起身子,伸了個攔腰,抬腳就往前頭鋪子去,路過竹楹時,便聽她開口道:“娘子,食客都走了。”

    “曉得了,我去在門前掛個牌子,今日暮食便歇了。”沈之禾點了點頭,想著大家伙今日也忙了一上午,總該歇息歇息,正好自己要準備明日的壽宴。

    才推開門,便迎面撞上懷中抱著兩只小羊羔的陸離,沈之禾一時愣在原地,片刻才回過神來,順著他的胳膊往下望去,只見他手中牽著一只個頭不大的母羊,不有無奈扶額。

    如今她這鋪子又是貓又是狗,如今又多了三只羊,原來方才陸今嶼同他所言,竟是讓他去尋母羊,只是喂這貓崽子只需一罐奶羊便好,何至于拖家帶口將這母羊一家子都帶回來。

    她這味仙居哪還有地方養羊。

    院子里頭的幾人聽著動靜,皆是坐直了身子探頭望來,瞧著陸離手中的小羊,陸今嶼霎時眼前一黑,他難得著急忙慌地站起身子,朝沈之禾身邊走來,低著頭輕聲解釋,“小娘子,我方才只是讓他去尋些羊奶來喂著小貓,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竟牽了頭羊回來。”

    聞言,陸離瞪大了雙眸,臉上露出一絲不敢置信,對上陸今嶼責怪的神色,片刻眸中露出一絲委屈,他低著頭,嘀咕道:“我原先是想同那農夫討上一碗羊奶,但他死活不肯給,我便想著將母羊買回來,可他同我說這小羊沒了母羊,指定活不過今日,我心中不忍,便將這兩只小羊一同帶了回來。”

    “你何至于讓他去買羊奶。”沈之禾對上陸離委屈巴巴的神色,一時間罵又罵不出口,只得轉過頭沖著陸今嶼道。

    要她說此人才是罪魁禍首,這陸小郎君瞧著就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讓他去集市買羊奶,不就是讓人宰的嗎,沈之禾瞪了陸今嶼一眼,丟下一句,“你二人將這羊安排好。”

    便匆匆往鋪子那頭去,沈之禾拉開柜子從里頭取出一塊刻著歇息的木牌,匆忙朝門口走去,才將那牌子掛上,路過的行人便笑著問道:“小娘子怎的暮食生意也不錯了?”

    “你這人不是明知故問,方才那小郎君牽著一頭羊進去你沒瞧見?估摸著晚上要宰羊哩。”另一人笑著拍了拍那人肩膀。

    聞言,沈之禾一時語塞,心中把陸今嶼二人罵了個狗血淋頭,又不好辯駁,只笑著退回了鋪子,卻錯漏了對面酒樓王娘子陰沉的目光。

    自打沈之禾這火鍋推出后,沈大郎的酒樓生意一落千丈,哪怕他日日都送一品軒的糕點,都無濟于事,連帶著脾氣也差了不少,那好在還有五日自己的閨女便要送與縣丞做姨娘。

    明日便是吳家的壽宴了,想來縣丞同午小郎君都準備好了,明日之后,那味仙居便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昨日縣丞同自己說了,后日他會在自家酒樓宴請三位欽差。

    倒是他再說上幾句好話,送上些好處,討上一份欽差的親筆手書,掛在酒樓的牌匾之上,往后還愁沒有食客上門嗎。

    況且王娘子那閨女在沈之禾身邊帶了這么些時日,應當學了不少菜譜,那丫頭也算是自己看著長大的,是個孝順的,到時候讓她阿娘哄騙她將那菜譜交出來。

    沒了沈之禾,這紅葉鎮還不是他一家獨大。

    沈大郎心中所想,沈之禾自是一無所知,哪怕她知道了也只會說上一句癡心妄想。

    匆匆回了小院的沈之禾,瞧著那貓崽子被陸離抱著送到那側臥在地上的母羊懷中,已然是喝上了羊奶,心中的不滿倒是少了幾分,但是這三只羊他二人必須帶走,大不了自己明日一早讓鄭叔每日多送一罐羊奶來便可。

    一邊想著,一邊匆匆踏入灶房,她彎著腰在竹簍中挑出一顆個頭不大的芋頭,匆匆洗凈削皮,切成大小厚薄均勻的芋頭塊。

    “小娘子今日要做芋頭扣肉,瞧著這芋頭切得有些小了。”收拾完灶臺的凌七,瞧著沈之禾的動作,問道。

    聞言,沈之禾搖了搖頭,“今日不做葷食,做素食。”

    說罷,她將洗凈的芋頭放在竹籃中瀝干水分,喚過凌七用生粉將那芋頭抓勻,她隨即舀了一勺豆油倒入鍋中,知道鍋邊泛起細密的泡泡,沈之禾飛快將芋頭倒入油鍋之中。

    只聽“滋啦”一聲,不過片刻,裹滿生粉的芋頭便覆上一層金黃,芋頭獨有的香味彌漫在灶房之中,沈之禾手中捏著特制的長筷,不停地翻動著鍋中的芋頭,直到所有的芋頭兩面都裹上一層金黃。

    她這才取過笊籬將鍋中的芋頭撈起,倒入碗中之際,那芋頭相互碰撞,發出酥脆的聲音。

    那香濃的味道,順著窗戶往外頭飄去,竹楹與陸離兩人不約而同吸溜著口水,落在身后的陸今嶼,一臉糟心地瞧著兩人,心中暗道一聲,總得尋個由頭將他兩人丟去軍營幾日。

    且說灶房中的沈之禾將芋頭炸好后,抬頭喚過凌七,瞧著他在自己跟前站定,她取過一只帶把手的鐵鍋,在鍋中倒入半碗砂糖,隨后又加入一碗清水。

    “娘子這是要炒糖色?”凌七瞧著沈之禾的動作,心中有了猜測,莫不是要做紅燒芋頭,只是這紅燒芋頭不加梅花肉,多少有點不得勁。

    哪知沈之禾還是搖了搖頭,神秘一笑,“稍后你便知曉了,且瞧著我的步驟,往后可是要你來做。”

    一邊說著,沈之禾手下動作不停,不停地攪拌著鍋中的糖漿,直到稀薄的糖漿熬制粘稠,她飛快撒入一把蔥花,只瞧著鍋中那碧綠的蔥花同透明的糖漿攪和均勻。

    沈之禾這才倒入炸得金黃酥脆的芋頭塊,不停地翻炒,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令人驚訝的事情便發生了,只瞧見那過上蔥花的芋頭表面竟裹上了一層潔白的糖霜。

    凌七霎時瞪大了眸子,先前他只以為沈之禾要做紅燒芋頭,后面瞧著以為她要做拔絲芋頭,而最終瞧著這裹滿糖霜的芋頭,他眸中滿是佩服,心中暗道一聲,沈小娘子手中稀奇的東西實在多,這等吃食他還從未見過,遂抬眸疑惑地望向沈之禾。

    第106章 杏仁豆腐

    “小娘子,這是何等做法?”凌七瞧著沈之禾將鍋中的芋頭盛出,淡淡的甜香在整個灶房中彌漫。

    微風透過半開的窗子,那股甜香順著風,飄入院中,引得才吃了一口棗糕的竹楹,聞著味便往灶房這頭來了,她才推開門,離得不遠的陸離便竄了過來,伸長了脖子往灶房里頭瞧。

    一眼瞧見凌七手中端著的芋頭,只見切得方方正正的芋頭,表面裹著一層雪白的糖霜,整整齊齊堆疊在盤中,他鼻尖一動,便從竹楹身側鉆過,直直跑到沈之禾身側。

    聽著動靜,沈之禾抬眸望去,對上那幾人渴求的目光,心中好笑,指著那芋頭笑道:“這道菜名喚雪衣芋頭,乃是將芋頭切成塊,油鍋中炸至四面金黃,隨后裹上糖霜,竹楹且端出去,讓阿瑩同陸郎君嘗嘗。”

    竹楹不自覺吞咽著口中,眼睛直勾勾地瞧著那盤中的雪衣芋頭,原想著同沈之禾說撒個嬌,討上一塊先嘗嘗,話還未出口,便聽得沈之禾所言,當下收了心思。

    這既是給公子的,那自己是吃不上了,不過小娘子總會給自己留上一些,她心中暗嘆一聲,一手拽著站在一旁同自己一樣,盯著盤中芋頭,只差流口水的陸離,一手端著盤子,徑直朝小院走去。

    卻不知沈之禾瞧著他二人熟稔的模樣,心中疑惑,難不成這兩人早前便相識?轉念一想,那人牙子說竹楹是南邊來的,聽聞是家中兄長重病,沒錢請大夫,這才將她賣了,而陸離是京城人氏,這兩人身份天差地別,怎會相識。

    沈思及此,沈之禾搖了搖頭,心中暗道一聲,自己真是昏了頭了,多半是這倆性子相似,年紀又相仿,故而兩人熟悉的比較快。

    她透過窗子瞧著竹楹將那盤子端到幾人跟前,臉上帶著機靈的笑意,沖著陸今嶼解釋道:“郎君,這是我家小娘子方才做出的雪衣芋頭,您快嘗嘗。”

    聽著熟悉的聲音在自己耳畔響起,陸今嶼抬眸望去,只見竹楹手中端著一只青瓷盤,上頭整整齊齊擺著一塊塊裹著潔白糖霜的芋頭,心念一動,方才沈之禾在灶房中炒芋頭時。

    不知陸離二人,他也聞到了那股子甜香,陸今嶼指尖輕點桌面,竹楹了然,飛快將那碟子芋頭擺在石桌之上,他拾起一塊芋頭,放在鼻尖微微一嗅,芋頭油炸過的香味撲鼻而來,里頭還夾雜著淡淡的桂花味。

    這吃食倒是有些奇特,芋頭他先前也是吃過,只是那會子芋頭同豬肉煮了一鍋,沾了豬肉的芋頭滋味格外香甜,如今裹著這白糖倒是從未見過,入口是外頭糖霜的甜味。

    輕輕咬下一口,一道清脆的“嘎吱”聲在口中響起,淡淡的蔥香在口中纏繞,酥脆的表皮入口即化,露出里頭軟糯的芋頭,綿軟香甜,是同先前吃過的芋頭扣肉全然不同的滋味。

    哪怕是不愛吃甜食的陸今嶼,都不得不贊嘆一聲這雪衣芋頭的巧妙,那頭的陸離瞧著陸今嶼拾起一塊后,早便忍不住了,飛撲至石桌前,“嘿嘿”一笑,從周瑩手中搶下一塊。

    “陸離!這碟子里頭不多的是?你何苦從我手中搶。”周瑩手下動作一頓,抬眸望向飛快將芋頭塞入口中的陸離,心中暗罵一聲,這兄弟倆真是一樣討厭。

    “自然是別人手中的更香。”

    陸今嶼瞥了眼陸離幼稚的行為,無奈扶額,明日一過,他勢必要將這小子送去軍營,這些時日越來越不著調了。

    正往口中塞著芋頭的陸離,忽然后背一涼,他口中含著芋頭警覺地掃過四周,瞧著并未有何異常,摸了摸腦袋又低下頭來。

    心中暗嘆一聲,不曾想那丑不拉幾的芋頭,經過沈小娘子之后,竟變得如此美味,忽而想起身側的竹楹似乎還未嘗過,順手抄起碟子,就要往竹楹身側走。

    扭頭對上陸今嶼帶著寒意的目光,心頭一凜,瞧著周瑩停滯在半空的手,當即放下手中的碟子,訕訕一笑,“險些忘了阿瑩還未吃上,阿瑩快嘗嘗。”

    話音一落,周瑩朝天翻了個白眼,方才還想著端著碟子就走,怎的一眨眼就想起自己還未吃上,想著,她伸手取了一塊,裹著糖霜的芋頭拿在手中倒是不黏膩,反而十分干爽,十分奇特。

    她將那芋頭送入口中,香甜的滋味在口中彌漫,她本就十分喜愛甜食,不過紅葉鎮的糕點來來去去也就這么些,且不說那味道好不好,就這隔三岔五的吃,多少也是有些膩了。

    眼下這用芋頭所制的吃食倒是十分奇特,裹著糖霜的外皮酥脆焦香,還帶著些許蔥香,兩者相結合,這口味實在獨特,味道極好,但用作壽宴之上,多少有些單薄。

    不過,若是能放在一品軒售賣,想來必定能一售而空,周瑩心中打著算盤,飛快起身,掠過扈王二位娘子身旁,扭頭望向那頭吃得正歡的陸離,壞笑一聲,沖著錦春招了招手。

    “去將那碟芋頭送與二位娘子,想來二位忙了半日,如今正是腹中空空。”

    周瑩嗓音不小,連帶著灶房中的沈之禾都聽得清清楚楚,她循聲望去,便瞧見石桌旁的陸離,口中含著芋頭,如喪考妣地瞧著錦春將那雪衣芋頭端走。

    “小郎君莫吃太多,那芋頭不好克化,稍后還有新的菜色。”瞧著他那戀戀不舍的模樣,沈之禾心中好笑,當即高聲道。

    偏過頭恰好與他身側的陸今嶼對上視線,忽的沈之禾便憶起那日手下結實溫熱的觸感,當即紅了臉,躲回灶房之中,引得窗外那人瞧著她這幅模樣,眸中氤氳了笑意。

    縮回灶房的沈之禾,一不留神碰倒了身側的木架,好在她眼疾手快一把將那架子接住,這才未鬧出大動靜。

    與此同時,周瑩款款而來,立在窗前,輕扣窗棱,“阿禾?”

    她探著頭,朝灶房里頭望來,便瞧見沈之禾彎著腰一手扶著木架的可笑姿勢,眸中滿是驚詫。

    聞言,沈之禾將架子扶起,撩起自己滑落的長發,尷尬一笑:“阿瑩尋我何事?可是那芋頭不合胃口?”

    “自然不是,那芋頭味道極好,我是想同你說,這芋頭若是單單作為壽宴的菜品,實在單薄了些,不過若是能將此放入一品軒售賣,每月分紅我再讓你兩成如何?”周瑩抬頭望著灶房內的沈之禾,笑意盈盈地舉起兩根手指。

    沈之禾心中一驚,正好拒絕,畢竟這一品軒她不過就是將方子交了那幾人,自己未曾出力,又未曾出錢,每月占了那四分紅利已是極好,若她再讓自己兩成,自己豈不是要占到六成,這實在不妥。

    想到此處,沈之禾便搖了搖頭,笑著道:“阿瑩若是喜歡來便是了,不過若是要放到一品軒賣,估摸著還要些時日,眼下我手中的芋頭不多,過些時日那貨郎來了,我還得同他聊上一聊。”

    意料之中的回答,周瑩倒是未泄氣,正如阿爹所言,阿禾此人雖十分愛財,但她更看重友人之間的情誼,她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那便依阿禾所言,今日可還有其他吃食?”

    “自然是有的,再稍待片刻,我這吃食便做好了。”沈之禾應聲道,撈起顆一臂長的茄子,沖著周瑩開口。

    “阿瑩,你莫要擾小娘子做活。”瞧了周瑩許久,都不見她離開的陸今嶼,有些坐不住了,心中暗道一聲,總不能讓她一直占據沈之禾的注意,當即快步走到兩人身側。

    正巧瞧見沈之禾手中握著的茄子,“小娘子,這可是要來做釀茄子?”

    話音一落,沈之禾滿心詫異地扭頭望向陸今嶼,恰好對他含著笑意的眸子,耳尖一紅,飛快低下頭,低聲應道。

    那模樣落在周瑩眸中,她一會瞧了瞧沈之禾一會瞧了瞧陸今嶼,當下“噗嗤”笑出了聲,“阿禾你且做菜,我去那頭歇會。”

    說罷,扭著身子便往那石桌旁走去。

    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沈之禾總算是做了九道素食,連帶著那盤芋頭正好湊了個十全十美,她同凌七一人端著一個托盤便朝小院走去,只見兩人將按吃食逐一擺著桌上。

    從左往右便是一道釀茄子,杏仁豆腐,干煸冬筍,清炒蘆蒿,紅油素肚絲,素燴三鮮丸,地三鮮,茄汁茭白,外加干炸蘑菇。

    這幾道菜將院子那張石桌擺的滿滿當當,沈之禾拖開一張椅子,眼巴巴瞧著那兩位吃遍山珍海味的人,“快嘗嘗,我明日便打算做這幾道菜,若是多了我便在其中選上六道菜,取一個六六大順之意。”

    話音一落,陸今嶼其中擺在正中間的杏仁豆腐,切成方塊狀的豆腐白白嫩嫩,隨著隨著方才沈之禾的動作,豆腐隨意晃動幾下,點綴著些許干桂花瓣的豆腐瞧著就同尋常的豆腐不同。

    他伸長了手臂,眼見著筷子就要夾上那杏仁豆腐,沈之禾飛快上前,取了一把白瓷湯匙遞到陸今嶼手中,“郎君用這個。”

    接過勺子,陸今嶼挖了一勺豆腐送入口中,霎時瞪大了眸子,這杏仁豆腐竟無半點豆腐的味道,除開里頭濃郁濃郁的牛乳香味,還摻雜著淡淡的杏仁香味,還有一抹桂花的香甜,嫩滑綿軟,入口即化。

    里頭隨加了牛乳與糖,卻是甜而不膩,清爽綿軟。

    “小娘子,這不是豆腐為何叫杏仁豆腐?”事到如今,陸今嶼哪還能不知這杏仁豆腐不是豆腐所制。

    “郎君好敏銳,此為雖名喚杏仁豆腐,卻是用南邊的杏仁與牛乳蜂蜜所制,故而味道綿軟香甜,只因這口感極似豆腐,因此取名為杏仁豆腐。”沈之禾眉眼一彎,笑著開口。

    “原來如此。”

    第107章 菜肉餛飩

    轉眼已至暮時,夕陽西下。

    沈之禾立于屋檐之下,瞧著落日的余暉映照在河水之上,回憶著方才陸今嶼所言,心中有了成算。

    那吳家一家子慣會享受,又是喜歡排場的主,自然是比較喜歡新奇的物什,雪衣芋頭同杏仁豆腐倒是不錯的選擇,微風拂過,屋檐下的銅鈴發出清脆的聲響。

    隨著不遠處一陣號子聲響起,原本還在碼頭上搬運著貨物的力夫總算是下了工,皆是挑著擔子往回走著,有相熟的路過味仙居,瞧見立在門前的沈之禾,笑著打了聲招呼。

    自打沈之禾擺攤賺了不少銀錢,開了這味仙居后,如今這臨河邊的街道上,皆是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吃食,有學沈之禾擺了一家餛飩攤位,又或是擺了一家素面攤位,倒是琳瑯滿目。

    這些攤位價格不貴的,味道差了許多,味道好的,價又定的高了些,故而那些力夫寧愿多走幾步,到沈之禾的味仙居吃上一碗素面,偶爾手上寬裕了些便會加上一顆煎得兩面金黃的荷包蛋,又或是加上一份魚香肉絲改善一下伙食。

    且不說價格公道,沈小娘子回給的分量都是實打實的,這些力夫自然都愛往味仙居跑,更何況如今這味仙居專門用油布在外頭拉了一個遮雨的棚子,平日里在里頭擺上一些桌椅,正好拿來給他們吃飯用,倒是不用再去里頭占位置了。

    況且這小娘子為人和善,還時常與他們幾人聊上兩句,詢問他們的喜好,通常隔日他們喜愛的吃食便會出現在他們的素面中,口上說那是素面,實際每一碗素面,沈小娘子都會澆上一勺肉湯,里頭多多少少摻雜著肉沫。

    若運氣好些,還會撈到個頭極大的肉塊。

    “小娘子今日怎的不做暮食生意?”早前來過的力夫,瞧著為味仙居門前掛著的那塊休息的木牌,停住步子笑著問道。

    聞言,沈之禾抿唇一笑,“李大哥這是下工了?這不明日要去吳家做壽宴,今日便想著提前做些準備。”

    李青聞言,黝黑的臉上頓時露出一抹笑意,“這是好事,這吳家也算是紅葉鎮有名的富商,報酬自然是少不了的。”

    這人倒是誠心誠意為沈之禾感到高興,轉眼他似又想到何事,眉頭微微皺起,一時間欲言又止,片刻才抬起頭來,小心翼翼開口問道:“明日小娘子要去吳家做壽宴,這味仙居可是不開?”

    “不開”二字正要脫口而出,沈之禾瞧著他面露為難的神色,心下了然,這人日日來自家鋪子吃素面,估摸著他正發愁明日的午食,她深思片刻,想著明日去那吳家,自己一人再帶上王二娘便可。

    想來那偌大的吳家,后廚總歸幫手不少,況且明日自己只需單獨為吳老夫人做素食便可,總歸比不得他們自家廚子那般忙。

    到時候凌七,竹楹同扈娘子留在鋪子中,有她二人幫襯著,如此說來午食生意倒是也不受影響,當下笑著開口,“雖我明日去吳家,但鋪子內還有一位廚子在,李大哥到了吃飯的時辰,盡管放心來便是。”

    “哎,如此甚好。”李青當即喜笑顏開,如此便不用委屈自己的五臟廟了,先前他還想著若是味仙居明日不開,他便讓家中那口子替自己烙上幾塊餅子,再裝上些許腌菜,就這樣隨意對付一口。

    眼下得了沈之禾肯定的回答,李青自是歡喜萬分,如此一來自己便不用再啃那干巴巴的餅子了,沖著沈之禾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瞧著那人離去的背影,沈之禾收回目光,可巧不遠處的扈娘子牽著沈之安,踩著落日的余暉,緩緩朝味仙居走來。

    沈之安隔著一段距離瞧見沈之禾站在門前,當即拉了拉扈娘子牽著自己的手,瞧著她朝自己望來,另一只空閑的手,指了指立在門前的沈之禾。

    見此,扈娘子心中了然,松開了牽著沈之安的手,便瞧見他似乳燕回巢直直朝沈之禾跑去,“安安,小心些,摸摔了。”

    聲音順著風落入跑遠的沈之安耳中,他抬起自己肉乎乎的手掌,沖著扈娘子揮了揮,隨即撲入沈之禾懷中,雖說自己日日都能見到阿姐,但這幾日阿姐忙得腳不沾地,都無甚空閑時間同自己玩。

    他抱著沈之禾,腦袋埋在她懷中,嘟嘟囔囔道:“阿姐,之安今日想吃你包的餛飩。”

    聞言,沈之禾眸中帶著笑意,抬手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怎的這幾日吃得好了些,想著憶苦思甜?”

    話雖如此,她還是應了沈之安,雖之安未說,她倒是能猜出他今日為何想吃餛飩,只因自己還未開這味仙居時,自己日日帶著之安擺攤。

    雖說那是日子苦了些,但之安卻日日都跟在自己身旁,如今自己日日忙于食肆,而他也日日要去學堂,除開吃暮食得時間,姐弟二人真正相處的時間倒是少了不少。

    思及此,沈之禾心中難免有些愧疚,“好,今日阿姐給你包餛飩吃。”

    瞧著姐弟二人相攜踏入鋪子,扈娘子會心一笑,慢悠悠地跟在兩人身后,將味仙居的大門關上。

    才踏入院子,沈之禾便沖著站在雞圈前的王二娘喊道:“二娘子,我瞧著菜園子里頭的青菜似乎長得不錯,拔些今日包菜肉餛飩吃。”

    說罷,沈之禾領著之安便往灶房去了,誰料才走出幾步,聽著動靜的阿黃,背上托著那只小貓崽子搖搖晃晃從屋檐下跑來。

    “阿姐,這是哪里來的小貓?”沈之安瞧著阿黃邀功似的搖著尾巴,心中歡喜極了,伸手將它背上的小貓抱入懷中,摸著它柔軟的毛發。

    而那吃飽喝足的貓崽子,乖巧地趴在沈之安懷中,舒服地瞇起了眼睛,口中呼嚕作響。

    聞言,沈之禾瞥了眼趴在地上的阿黃,沖著角落里頭那三只羊努了努嘴,“喏,今日放他出去遛彎,弄得自己一身污水也就罷了,還撿了這么只要死不活的小貓回來,為了養活這只小貓,家里又添了三只羊。”

    不同于沈之禾的頭疼,沈之安高興極了,隨著味仙居的人越來越多,他的性子活潑了不少,正是愛玩的年級,奈何學堂里頭的同窗都要比自己大上好些,從不與自己一同玩。

    回家后,阿姐又忙,自己便只能同阿黃一起玩,如今家中添了這些動物倒是合了他的心意,沈之安當即撒開了牽著沈之禾的手,抱著小貓崽子領著阿黃往羊圈旁走去。

    低頭瞧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沈之禾無奈一笑,瞧了眼蹲在羊圈前的之安,心中暗嘆一聲,好在這院子還算大,不過這羊圈一圈,便去了一半的位置。

    瞧著之安歡喜的模樣,沈之禾搖了搖頭,過幾日便要將羊送到周家莊子上去的話,怎的也說不出口。

    “小娘子,今日暮食可是吃午后剩下的素食?”凌七推門而出,瞧著立在灶房門前的沈之禾,問道。

    話音一落,才從臥房出來的竹楹頓時臉色一垮,那素食味道確實不錯,但人總不能不吃肉,還未等她開口抗議,便聽得沈之禾笑著道:“今日之安想吃餛飩。”

    “開始先前小娘子擺攤賣的餛飩?”聞言,竹楹來了勁,扭頭瞧見,正蹲在菜園子里拔菜的王二娘。

    “你倒是知道不少,今日不吃全肉的,吃菜肉餡兒的,今年倒是錯過了春日里那茬新鮮的野菜,用那嫩的能掐出水的薺菜包餛飩,那味道鮮得……”沈之禾捧著臉,意猶未盡地吸了吸口水,“勞煩阿七幫著揉一下面。”

    “小娘子,如今外頭可還有薺菜?我去挖些回來。”竹楹抹了一把嘴角虛無的口水,抄起一只空竹籃便要往外頭去。

    路過凌七身側,被他一把拽住,“你快消停些,那薺菜都在鎮子外圍的地里,且不說如今那薺菜不如初春的鮮嫩,你可識得那薺菜長何模樣?”

    認識自然是不認識的,只是竹楹如今打的是窮苦人家女兒的名頭,若說不認識自然是不合理,當下梗著脖子道:“你莫小瞧人,我自幼長在地里,怎的不認識?”

    聞言,凌七嗤笑出聲,早前在牙行,他便瞧著這丫頭有鬼,如今相處了這些時日,瞧著她那性子與習性,說不得是富貴人家,但總歸與農戶之女毫不相干,也就是小娘子年歲小,見過的人不多,瞧不出來罷了。

    好在這竹楹這丫頭雖貪吃了些,但無壞心,干活也算盡心,他便也未拆穿她。

    “好了,竹楹你同扈娘子且去陪著之安玩上一會,待暮食好了自會喚你。”沈之禾瞧著正沖凌七做鬼臉的竹楹,笑道。

    回了灶房的兩人,沈之禾取過一塊上好的梅花肉,剃去豬皮,隨即將那肥瘦相間的梅花肉切成小塊,加入蔥姜,剁成肉沫。

    不消片刻,沈之禾便將那菜肉餛飩餡調好,瞧著那肥瘦相間的肉沫中均勻裹著翠綠的菜葉,瞧著就賞心悅目。

    “小娘子,這餛飩可是抄手?”凌七手中握著一沓厚薄均勻的餛飩皮,遞到沈之禾面前。

    聞言,沈之禾點了點頭,用筷子夾了一大塊肉餡,放入光滑的面皮中,三下兩下一折,一個狀似元寶的餛飩便出現在她手中,“估摸著是一樣的,各地的叫法不同罷了。”

    說話的功夫,沈之禾面前便擺了一排圓滾滾的餛飩。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天色漸暗,晚風中帶著白日里的熱氣吹在人臉上。

    沈之禾撈起最后一鍋。漂浮在滾水上的餛飩,隨即領著兩人朝院子外頭走去,她將餛飩擺在桌上,心中再一次暗嘆自己有先見之明,定下了這間鋪子,倘若這鋪子小些,也塞不下這么些人。

    “吃飯了。”

    話音一落,沈之安飛快放下小貓崽子往沈之禾身邊跑來,踮著腳爬上凳子,伸手就要抓那餛飩。

    “可洗手了?”沈之禾伸著筷子敲在他手背上,垂著眸望著他。

    話音一落,沈之安嘿嘿一笑,翻身從凳子上滾落,跑到井邊,見此

    ,竹楹十分識趣地走到沈之安身旁,打了桶水,兩人認認真真將手洗干凈。

    回到桌邊,瞧著分好的餛飩,沈之禾抄起筷子迫不及待塞入口中,咬破外頭那層薄薄的餛飩皮,霎時鮮嫩的湯汁充盈在口齒之間,肉汁的鮮味中帶著青菜的爽口,比之先前的豬肉餡,更添一番味道。

    就在沈之安細細品嘗之際,那頭的竹楹已然吃完了一盤,她瞧著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盤子,眼珠子咕嚕一轉,瞧著凌七跟前還有滿滿一盤未動,當即湊到他身旁,露出一抹諂媚的笑意,“好阿七,那盤餛飩你可還吃?”

    聞言,凌七抬眸瞥了她一眼,心中暗嘆一聲,這丫頭也不知怎么長得,個子不大,這胃口倒像個無底洞似的,填都填不滿,他搖了搖頭,將那盤餛飩朝竹楹那頭推了推。

    見此,竹楹歡天喜地的拉過盤子。

    沈之禾嘆為觀止,初來那兩日她還覺得竹楹估摸著是在家中餓狠了,這才吃得多,怕竹楹將自己撐壞,還控制了兩日她的吃食,后來瞧著她怎么吃都無事,倒也懶得拘著她。

    第108章 壽宴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白茫茫的水霧籠罩著整個紅葉鎮。

    隨著清脆的銅鈴聲想起,一輛黑色油棚馬車,掛著兩盞泛黃的燈籠,搖搖晃晃朝味仙居走來。

    不過片刻,那馬車便在鋪子門前停下,只見一位年歲不大,瞧著卻十分機靈的少年,翻身從馬車上一躍而下。

    他快步走至味仙居緊閉的大門前,抬手輕叩門扉,許久未有人應聲,這少年倒也不惱,只揣著手站在門前。

    大約過了半炷香的時間,屋內才亮起了一盞燈,踢踢踏踏的腳步聲隨之響起。

    “何人?”沈之禾披著一件藕色外衣,手中端著一盞隨風搖曳的燭火,立在門前,沖著門外問道。

    聞言,那少年本就上翹的唇角愈發上揚,雖他知曉沈之禾瞧不見,卻依舊一副畢恭畢敬的態度,“小的是鎮子西邊吳家的小廝,今日奉了公子之命,前來接小娘子過府做壽宴。”

    “曉得了,勞煩小郎君在外頭稍待片刻,我收拾好就來。”聽著外頭那人所言,沈之禾忍不住打了哈欠,昨日因著趕周老布置的作業,睡得有些晚。

    原想著今日總歸吳家那壽宴總歸是午食,她要做的素食,除了杏仁豆腐費些功夫,其他的倒是不難,故而想著睡到辰時一刻再起,收拾收拾正好往吳家去。

    誰料這吳家的人竟來得這般早,方才在小院中瞧著天色,估摸著才卯時一刻。

    若不是阿黃耳尖,聽著外頭傳來的敲門聲,蹲坐在自己臥房前扒門,估摸著還得讓這小郎君在外頭等上小半個時辰。

    按理說本該請這小郎君進屋歇息片刻,奈何如今自己不過披了件外衫,自然是不好讓這少年進來。

    匆匆繞過后院,可巧王二娘聽著動靜推門而出,沈之禾同她對視一眼。

    “小娘子怎的起這般早?”王二娘衣衫齊整,手中拿著襻膊,眸子掃過屋中還在酣睡的竹楹,壓低著嗓音道。

    “吳家來的人正在屋外候著,娘子且去迎他進來,我去梳洗一下。”沈之禾指著前頭亮著燭火的鋪子,輕聲道。

    雖說已是暮春時分,天氣轉暖了不少,但晨起總歸還是有些冷的,走至臥房前的沈之禾,忽的站定身子,偏過頭,沖著王二娘道:“娘子,眼下天寒,那小郎君估摸著在外頭站了好一會,沏壺熱茶替他驅驅寒。”

    “曉得了。”王二娘匆匆將那襻膊掛于脖間,隨即朝灶房去了,好在他們幾人習慣于每晚睡前,在爐子上溫著幾壺水,起了便能用,倒是不用重新燒水。

    她提著一壺熱水,便匆匆朝前頭鋪子趕去,順手將水壺置于桌上,快步走至門前。

    拉開門,只見一位身著青灰色短打的少年,屈膝坐在馬車車轅上。

    聽著動靜,那少年抬眸對上王二娘探究的目光,當即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從馬車上一躍而下。

    “娘子晨好,可是沈小娘子喚你來的?”

    聞言,王二娘垂下眸子,往里頭讓了一步,“郎君且隨我入內,歇息片刻。”

    那少年瞧著眼前這之人,似不愿同自己多言,倒也不生氣,只笑著,雙手背在身后,跟著王二娘朝鋪子里頭去了。

    來的時辰早,眼下街道上的行人寥寥無幾,難得路過幾人,瞧著那黑色的油篷馬車,滿是疑惑,這馬車瞧著簡陋,車檐下卻掛著四個銅鈴,微風拂過,發出清脆的聲響,若是尋常人家,且不說用不起馬車,那四個銅鈴就值上不少銀錢。

    有心上前問上兩句,可那人站定在門前,探頭朝里頭張望時,卻瞧見慣不愛說話的王二娘,當下再無了開口的興致,心中暗道一聲,估摸著是吳家派來接小娘子的人。

    看來吳家對于那老夫人的六十大壽極為看重,這才卯時,便打發了人來接沈小娘子,可見今日得是多大的排場,估摸著比前頭周家的茶宴還要大些。

    且不管此人心中如何想著,眼下身在臥房的沈之禾,瞧著被自己吵醒的沈之安,面上露出一抹歉疚,“安安,天色還早,可再睡一會。”

    哪知之安揉著睡意朦朧的眼眸,搖了搖頭,掙扎著坐起身子,“阿姐,今日可是要去吳家做壽宴?”

    “是啊,之安可有什么想吃的,待阿姐做完壽宴回來,做給你吃。”沈之禾笑著問道。

    翻身滾下床的沈之安,聞言手下動作一頓,忽的想起自己下學時,陸哥哥同自己所言,今天阿姐去吳家,無比得讓她將竹楹帶上,當即小跑著走到沈之禾跟前,仰著臉望著她。

    片刻才開口道:“阿姐,今日去吳家帶上竹楹姐姐可好?”

    “為何要帶她?”瞧著幼弟認真的模樣,明知他是憂心自己,沈之禾還是忍不住起了逗弄他的壞心思。

    話音一落,便瞧見沈之安苦惱的皺起了自己的包子臉,有心同阿姐說實話,奈何自己答應過陸哥哥,此事不能同阿姐說,他心中萬分糾結,不一會,偏過頭,嘟囔道:“竹楹會些功夫,跟著阿姐自然是好的。”

    瞧著沈之安那糾結的模樣,沈之禾不由自主瞇起眸子,顯然這小東西有事瞞著自己,他自幼不會撒謊,遇到自己不想說的事,便會選擇性跳過,且不敢直視自己。

    眼下時間緊,倒是來不及細問,不過待到壽宴結束,自己正好順道去接上之安,到那時再從他口中套話便可。

    姐弟二人收拾好后,推門而出,便瞧見竹楹幾人也起身了,她還未來得及叮囑幾人,沈之安便站在自己身側,大聲道:“竹楹姐姐,今日阿姐要讓你陪她一同去吳家。”

    竹楹當即應下,原本她還在苦惱如何同沈之禾開口,自己想隨著她一同去吳家,眼下倒是好了,不用自己開口,之安便順勢為自己遞來了梯子。

    見此,沈之禾也不好多言,眼下只好將王二娘留下幫襯著阿七,自己與竹楹一同往吳家去了,好在今日壽宴自己只需做些素食便可,竹楹隨貪吃了些,卻是個伶俐的性子,幫著自己打下手自然也沒什么問題。

    “阿七,今日那素面也是要下的。”瞧著凌七點了點頭,沈之禾這才望向竹楹,瞧著她面含笑意的模樣,無奈嘆了口氣,心中暗嘆一聲,也不知這丫頭到底同之安說了什么,這小東西竟如此向著她。

    不過帶上她也好,如今自己還不知吳永是否有什么歪心思,正好她會些拳腳,若正遇上什么麻煩事,也好脫身。

    正想著,她沖著竹楹招了招手,提了些材料便領著她往前頭鋪子走去,兩人才走至門前,正坐著的那位少年,飛快站起身子,沖著沈之禾福了福身,笑著道:“想必這位就是沈小娘子了,我家公子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好生將娘子接到府上。”

    “不過是去貴府做上一頓壽宴,郎君何須如此客氣。”沈之禾笑著應道,她扭頭拍了拍身側的王二娘,將她扯到一旁壓低著嗓音同她道,“竹楹那丫頭要隨我一同去,便勞煩二娘子留在鋪子中幫襯著阿七。”

    “曉得了,娘子自己當心些。”王二娘覷了眼不遠處正招待著那少年的竹楹,倒是不同先前那般氣悶,竹楹身手不錯,前

    頭同扈娘子比試了一番,那功夫比扈娘子還要好上不少,如今有她跟著,倒是放心不少。

    三人踏出味仙居,外頭依舊是霧蒙蒙的一片,估摸著今日天氣算不得好,沈之禾踩著矮凳爬上馬車,莫名有些心慌,她掀開車簾,瞧著不遠處碼頭上若隱若現的船只。

    忽而想起昨日食肆那岑郎君所言,那位鬧事的外來商人,似乎與陳敬相熟,而陳敬那日在鋪子好似是在巴結吳永,倒是有些稀奇了。

    以往自己還覺著那吳小郎君是個靦腆的少年,如今看來自己的眼光實在差了些,亦或是那人的偽裝實在太好了些,自己竟未瞧出半分。

    馬車搖搖晃晃,大約過了兩刻鐘,總算是在一間氣派的宅子前停下,那少年從車轅上一躍而下,取過那張矮凳擺在地上,這才掀開簾子沖著沈之禾二人笑道:“娘子,這便到了,隨小的入府吧。”

    瞧著那少年伸出的手,竹楹飛快從馬車上躍下,隨即擠開那少年,一手撩著車簾,一手扶著沈之禾,將她從馬車上扶了下來,兩人站定,只見面前一扇氣派的紅木大門,牌匾上用隸書寫著“吳府”兩個大字。

    這瞧著竟比自己前頭去過的周家還要氣派幾分,她立在門前,還未有所動作,那少年便跑到那朱紅大門的側邊,輕敲幾下,不過片刻,隨著“吱呀”一聲,那小門從里頭打開。

    一位同那少年差不多年歲的門童,揉著眼睛,探頭朝外頭張望,只瞧見兩位姿容出挑的女娘立在馬車邊,當下猥瑣一笑,拉著那少年就問,“這可是公子新瞧上的女子?”

    聞言,那少年輕拍了那門童一下,笑著解釋,“休要胡說,那位是公子請來為老夫人做壽宴的沈小娘子。”

    聽得此言,那門童當即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他道是誰,原是那位讓公子惦記了許久還未得手的沈小娘子,今日這壽宴說是為老夫人準備的,實則不好說,若是今日這壽宴成了,公子的心愿多半也是成了。

    那門童略帶狎昵的目光在沈之禾身上掃過,心中暗嘆一聲如此上等的顏色,難怪能將公子迷得五迷三道的。

    在門口站了好一會的沈之禾,察覺到那門童略帶下·流的目光,心中不喜,抬頭冷冷地瞧了那門童一眼,同那趕車的少年開口道:“瞧著貴府是尋到了更好的廚子,如此我便先回去了。”

    “竹楹我們走。”說罷領著竹楹扭頭就走。

    第109章 壽宴(二)

    那少年瞧著沈之禾抬腿就走,心頭一驚,橫了那門童一眼,步履匆匆爛在她跟前。

    陪著笑臉道:小娘子哪里的話,快些隨我入府吧。”

    被攔住去路的沈之禾,余光掃過側門那頭露出的一抹深色衣角。

    雙手環胸,垂眸瞧著身前彎著腰的少年,唇角揚起一抹譏諷的笑意,“郎君不如去回了你家公子,若是實在瞧不上我這小女子,又何苦往我那鋪子去。”

    說罷,繞開那少年就往另一側拐去,心中默念三個數。

    果然如她所料,身后傳來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吳永滿含笑意的嗓音,隨之響起,“小娘子留步。”

    三步并作兩步,繞到沈之禾跟前,對上她沉著的臉,吳永抬腳踹在那少年身上,“真是無用的東西,讓你好生將沈小娘子請來,你怎的還將人惹惱了。”

    那少年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聽著吳永所言,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垂著頭一言不發。

    “這糊涂東西自幼便跟著我,沒規矩慣了,你若是不能讓沈小娘子消氣,那這吳家你也不必回了。”吳永瞧著沈之禾的臉色,試探著開口。

    聞言,沈之禾不由嗤笑出聲,早前自己不知這吳永同沈大郎相熟時,陸郎君同自己說這人不似表面那般無害,自己還有些將信將疑。

    如今瞧著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沈之禾知曉見好就收的道理,若是今日真因著此事將那少年趕出府去,到時這少年懷恨在心,藏在暗處,伺機報復,反而得不償失。

    “罷了,今日是貴府老夫人的好日子,倒也不必鬧得如此難堪,不過貴府的門童倒是好眼色。”

    沈之禾隨著吳永,踏過門檻,路過那門童之際,略有深意的瞧了他一眼,譏笑著開口。

    “若沒幾分眼色,怎能讓他守著大門。”吳永訕笑著開口,他自然是聽出了沈之禾話中深意,但那都是自己放任為之,哪能明說,只好同她裝傻。

    聽得此言,沈之禾詫異抬頭,瞧著他堆滿笑意的臉龐,一時間竟分辨不出這人是未聽懂,還是裝的。

    當下搖了搖頭,再無了開口的興致。

    倒是竹楹路過那門童身側之際,略停了停步子,秀麗的臉頰上帶著和煦的笑意,用著只有他二人能聽到嗓音,輕聲道。

    “你臉上這對招子若是不想要了,姑奶奶保準給你摳下來。”

    待到沈之禾幾人走遠,那門童才扶著墻癱軟了身子,方才他瞧得清楚,那小娘子眼中閃過的殺意,驚得他后背起了一身冷汗。

    吳永領著沈之禾穿過長廊,一路上瞧見不少個子高挑,身姿裊裊得婢女拖著托盤穿行在石徑小道。

    果真如陸郎君所言,這吳家慣會享受,是個喜好排場的。

    隨著吳永的步子,四人繞過一處小花園,里頭開遍了五顏六色的花,微風拂過,花香四溢。

    “眼下時辰還早,沈小娘子不如在此歇息片刻。”吳永指著不遠處那座亭子,側著頭詢問。

    順著他的動作望去,沈之禾搖了搖頭,“今日是貴府的大日子,要準備的東西自是不少,還請郎君帶我去灶房瞧瞧。”

    不待吳永開口,花園那頭轉進來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遠遠瞧見吳永,便扭著纖細的腰肢,便朝吳永身側走來。

    “郎君您怎的在此處?老夫人找您都找瘋了,快隨奴來。”

    側身躲開那女子靠過來的身子,吳永沖著沈之禾尷尬一笑,“眼下祖母有事尋我,恕在下失陪,阿慶你領著小娘子去后廚。”

    說罷,吳永匆匆離去,那女子瞧了眼跟在沈之禾身側的阿慶,欲言又止,最終還隨著吳永的步子離開。

    瞧著吳永的背影消失不見,那名喚阿慶的少年,沖著沈之禾討好一笑,開口,“娘子,后廚離此處不遠,且隨我來。”

    三人穿過花廊,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便停在一處小院前,院子的空地上堆滿了各色各樣的食材。

    身著青灰色短打的廚娘,三三兩兩聚作一團,一邊閑聊一邊處理著手頭的食材。

    “你可聽說了,今日縣令大人也會來府上。”

    “聽說郎君前些日子還去驛站請了那三位欽差。”

    “可請來了?”

    “聽我在縣衙當值的阿兄說,那幾位欽差好似手頭有什么要緊的事要辦,婉拒了公子,不過倒是送上了一份厚禮。”

    “咳咳。”走至幾人身后的阿慶輕咳幾聲,“活都干完了?竟有空在此說三道四。”

    話音一落,那幾位廚娘做鳥獸狀散開,偶有幾位膽子大的瞧見阿慶身側的沈之禾,笑著開口,“這位娘子瞧著面生,可是新入府的姨娘?”

    話此言一出,阿慶面色驟變,飛快側頭掃了眼身側的沈之禾,瞧著她神色如常,并未有羞惱之意,這才冷著臉沖著那幾位廚娘道:“去去去,休要胡說八道,這位是公子特意請來府上為老夫人做壽宴的沈小娘子。”

    “你二人將沈小娘子帶入灶房,公子還交代了我一些事,我便先走了。”阿慶點了兩位瞧著長相伶俐的廚娘,隨即又轉頭沖著沈之禾道,“娘子,小的還有事先行一步,這二位廚娘是府中的家生子,一位名喚桃夭,一位名喚綠蕪,您有什么事盡管尋她二位便好。”

    “曉得了,郎君有事便去忙吧。”沈之禾頷首,扭頭望向那兩位廚娘,瞧著約莫十七八上下,正是方才坐在那頭聊得酣暢的二位,“今日便有勞二位娘子了。”

    沈之禾同竹楹隨著兩人往灶房去,才推開門,心中便是一驚,方才在外頭瞧著便覺得這灶房極大,如今進來了才發現光這一個灶房就有她味仙居一般大小,比之先前周家的灶房不知要大了多少。

    眼下灶房里頭的廚子正忙前忙后的,準備著今日壽宴的吃食,聽著幾人推門而入的動靜,也只是抬頭瞧了眼,又低頭自顧自做著自己手頭的事,沈之禾抿了抿唇,瞧著外頭已經大亮的天色。

    喚過竹楹,跟著那二位廚娘,尋了一處無人的灶臺,將帶來的食盒放在上頭,掃過一眼忙碌的灶房,沈之禾偏過頭,問著離自己最近的桃夭,“小娘子,這灶房中的主廚師傅是哪位?”

    聞言,桃夭抬頭掃過四周,驀的抬手指向不遠處的那位中年男子,“那位便是我們府上的林大廚,眼下他正忙著,小娘子尋他有何事?”

    話音才落,沈之禾便從她身側穿過,直直朝著那林大廚身邊走去,方才離得遠未瞧清楚,眼下走近才發現此人身形健碩,面皮黝黑,瞧著不像是個廚子,反而倒像是莊稼漢,“林大廚好,小女子乃吳小郎君請來做老夫人素宴的沈之禾,您可否將今日宴會的菜單給我瞧瞧?”

    林大廚聞言,抬眸瞥了沈之禾一眼,只見眼前的小女娘,不過十四五的年歲,個子不過到自己胸口,也不知是不是尋常吃得少,那身子骨瘦弱的好似一陣風就能吹倒,不由心中暗自嘀咕,公子真是昏了頭了,請這樣一個毛丫頭上門來做壽宴。

    “你且等上片刻。”說著,林大廚放下手中的菜刀,匆匆忙忙走至靠墻那處的柜子,抬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隨即拉開柜門,取出里頭一本精致的書折,“小娘子可識得字?”

    林大廚走回沈之禾身側,才忽然想起此事。

    “倒是認得幾個。”接過林大廚遞來的菜單,沈之禾笑著應道,這人倒是個性子直爽的,難怪方才在外頭的院子里,那些個廚娘性子如此活潑。

    早前便有了準備,沈之禾在瞧見那菜單時還是大吃了一驚,這菜單上一共六十道菜,不知比那日自己在周家宴請三位欽差多了多少,這里頭還未算上自己要做的素食,當下有些迷茫。

    愣了片刻,沈之禾飛快合上書折,抬頭望向林大廚,“您說我今日做上幾道素食比較好?”

    聞言,林大廚倒是詫異地瞧了眼沈之禾,他原以為這種年少成名的娃娃,多少有些自傲,估摸著是不愿聽旁人的建議,眼前這個倒是有些特殊,不過她既開口,自己也不好藏著掖著,“小娘子今日準備了幾道菜?”

    “原先準備了十道菜,本想著湊個十全十美的寓意,這便是我今日素食的菜單。”沈之禾從腰間取出一張寫著菜名的紙,雙手托著遞到林大廚跟前。

    接過沈之禾遞來的寫滿字跡的紙,細細一瞧,上頭的菜名倒是新奇,有好些自己干了大半輩子都未見過,心中倒是高看了沈之禾幾分,果然能讓公子親自去請來的人,多少是有些真功夫在手上的。

    “小娘子這些菜極好便按照這準備便好。”林大廚頷首,將菜單交還沈之禾手中,抬頭瞧見呆立在竹楹身側的兩位廚娘,高聲道:“桃夭,綠蕪你二人今日便在沈小娘子身側打下手。”

    “是,奴曉得了。”聞言,兩人齊聲應道。

    得了林大廚的肯定,沈之禾半懸著的心,總算落回肚中,她回了竹楹身側,掃過四周,除開用來做杏仁豆腐同雪衣芋頭的食材沒有,其余的倒是應有盡有,她將自己要用的食材挑出,便讓那二位廚娘幫著處理。

    瞧著兩人快手快腳地接過活后,自己同竹楹將放在桌上的食盒打開,露出上層滿滿一盒甜杏仁,再往下便是幾顆去了皮,白里帶著紫的芋頭。

    “竹楹,你將這芋頭切成小塊便好。”竹楹刀工不錯,沈之禾將裝著芋頭的盤子端出,自己則取過一個小型的石臼將那杏仁一顆顆放入其中,搗碎磨成粉末狀。

    她原先想著在鋪子中磨好,在帶來吳家,可陸郎君同自己說,不若直接將杏仁帶上,省得到時候拿出杏仁粉還要廢嘴解釋,沈之禾深以為然。

    第110章 壽宴(三)

    一時間灶房中,除開柴火的“噼啪”聲,以及菜刀剁在案板上的聲響,余下便是沈之禾搗碎杏仁的聲音。

    隨著杏仁被搗碎,杏仁清甜的香味在空氣中彌漫。沈之禾瞧著石臼里頭泛著淡黃色的杏仁漿,甩了甩有些酸痛的胳膊。

    順手取過一只空碗將里頭的杏仁漿液倒出,瞧著碗中摻雜著碎末的杏仁漿,沈之禾踮著腳,伸長了脖子,在自己帶來的食盒中翻找著紗布。

    尋了半晌,直到將那食盒翻了個底朝天,她都未尋到那塊紗布,“真是稀奇了,昨日分明將紗布放在了里頭,如今怎的尋不到了。”

    她將手中的碗放下,不信邪似的,繞過正在剝著春筍皮的桃夭,一邊嘟囔著一邊往放著食盒的桌前走去。

    話落入桃夭耳中,她飛快抬頭望向皺著眉的沈之禾,目露疑惑,“娘子要紗布何用?”

    “這杏仁漿里頭有不少碎末,需得用紗布將那碎末過濾出來。”沈之禾瞧著空空如也的食盒,泄了氣,扭頭對著桃夭解釋。

    “過濾?”桃夭愣了愣神,這個詞自己從未聽過,她飛快站起身子,伸長了腦袋瞧了眼桌上裝著杏仁漿的碗。

    只見淡黃色的液體中,摻雜著不少破碎的顆粒,當下了然,“娘子稍待片刻,奴給您去取紗布。”

    說罷,桃夭步履匆匆走至墻邊的柜子,她伸手拉開柜門,踮著腳朝里頭張望,隨后從最上頭那層取下一塊紗布。

    “娘子,這紗布可能用?”桃夭手中捏著紗布,面上帶著笑意,匆匆走回伸著身邊。

    沈之禾接過紗布,瞧著上頭細密的網孔,微微頷首,“多謝娘子。”

    見此,桃夭沖著另一側的綠蕪得意地挑了挑眉,又坐下剝筍。

    雖說已是暮春,按常理來說春筍早該過季了,但吳家有錢啊,老早便在冰窖中囤了一大批春筍,這不今日剛從那冰窖中取了好些出來。

    桃夭一邊剝著筍皮,一邊望著沈之禾的動作。

    只見她將手中的紗布置于一旁,又取過一只空碗,隨即將那紗布平鋪在空碗中,在幾人疑惑的目光中。

    便瞧見沈之禾端起那裝滿杏仁漿碗,倒入那紗布之上,隨著她的動作,帶著一股子清甜香味的杏仁漿,順著紗布的網口滴落在空碗中。

    不消片刻,那空碗中便落了滿滿一碗,沈之禾取了一只雙耳小砂鍋,將杏仁漿倒入其中。

    轉身又從食盒里頭取出一個紙包,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夾起幾塊瓊脂放入鍋中,小火慢燉,直到砂鍋里頭的瓊脂全部化開。

    “竹楹,替我尋一一罐牛乳來。”沈之禾低著頭攪拌著砂鍋中的杏仁漿,下意識喊道。

    綠蕪瞧著竹楹放下手中的菜刀,便要去尋牛乳,當即放下手中的番薯,高聲道:“娘子,您二位對這灶房不太熟,不如由奴為您去取。”

    說罷,也不待沈之禾開口,她飛快站起身子,匆匆朝灶房另一側裝著牛乳的木桶走去。

    早前替沈小娘子尋紗布一事被桃夭搶

    了先,若是這取牛乳一事再被她搶了先,今日回去可得被她們笑話了。

    她橫穿過灶房,三五步便走至那牛乳桶邊,這才想起方才自己來得急,竟忘了問小娘子要取多少牛乳。

    片刻,綠蕪心一橫,取過一旁的瓦罐,裝了滿滿一罐子。

    灶房里頭人來人往,綠蕪手中捧著牛乳,小心翼翼穿行在來往的廚娘之中。

    “娘子,牛乳取來了。”綠蕪邀功似的將手中的瓦罐,輕輕放在灶臺上。

    聞言,沈之禾狐疑地瞧了她二人一眼,暗自納悶,這兩人實在奇怪,雖說林大廚讓她二人幫襯著自己,可這兩人瞧著好似在暗自較勁。

    不過眼下沈之禾沒空深究,提起那瓦罐便往鍋中到了不少,眸子掃過四周,伸手取過一側的糖罐,頓了片刻,扭頭望向那二人。

    “娘子可知,你家老夫人可愛甜食?”

    聞言,兩人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一時間將沈之禾繞暈了過去,“二人是何意?”

    “小娘子,對于主家口味喜好問題不如直接問我。”方才便瞧著這頭的林大廚,聽著動靜,開口道。

    “若要說甜食,老夫人倒是十分喜歡一品軒的糕點,可她身子不大好,吃多了便會頭暈胸悶,娘子這糖還是不加的好。”林大廚掃過沈之禾手中的糖罐,提醒道。

    聽著林大廚所言,沈之禾不由暗自慶幸,這吳老夫人估摸著是得了消渴癥,吃不得糖。

    得虧自己提前問了一句,若是自己在這杏仁豆腐中加了糖,惹得那老夫人犯了病,先不提自己味仙居的招牌,瞧著吳永同縣丞走得近,恐怕自己還有牢獄之災。

    如此一來,自己打算做的雪衣芋頭也做不成了,不經一陣氣悶,好在臨出門時,王二娘給自己塞了不少酸菜,以備不時之需。

    眼下只要用這芋頭燉上芋頭酸菜豆腐羹,那茄汁茭白也得重新換上一道菜,那老夫人信佛,正好將焯過誰水的茭白,擺成蓮花狀,再淋上自己特制的醬汁。

    沈之禾手下動作飛快,不消片刻,一片片薄厚均勻的茭白便出現在她手邊,若是按照往常,這茭白自然是要用高湯焯水。

    可眼下那老夫人茹素,倒是不方便用高湯,若是單用清水多少有些寡淡。

    不過這可難不倒沈之禾,她喚過竹楹,讓她從食盒的底層取過一只木罐。

    這里頭裝的可是好東西,是前些日子偶然從沿海來的一位食客手中得來的,此物名喚昆布,用此物煮出來的湯,味道鮮美。

    沈之禾滿臉肉痛地剪下一小塊昆布,置于溫水中浸泡,不過一會,那干癟的昆布吸飽水后,舒展開來。

    “小娘子,這是何物?”桃夭探頭望著碗中的昆布,滿臉好奇。

    聞言,沈之禾神秘一笑,“此物乃是我獨門秘技,用來燉湯滋味絕佳。”

    “勞煩二位娘子替我取根白蘿卜還有香蕈來,香蕈要多些。”沈之禾將那兩人打發走后,拉住正望向自己的竹楹,“你且將方才外頭的酸菜拿進來。”

    “小娘子,昨日之安三令五申同我說,今日不可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不如我們一同去取那酸菜可好?”竹楹抬頭瞧了眼不遠處的忙碌的廚子,湊近沈之禾耳邊,壓低著嗓音開口。

    “你瞧這灶房人這般多,且此處到門口不過十步的路程,無事的,你且快去快回,回來后再替我將那番薯同木耳切成絲。”沈之禾心中好笑,覺著這兩人過于緊張,只壓低著嗓音,輕聲安撫。

    拗不過沈之禾,竹楹無奈嘆了口氣,三步并做兩步,匆忙朝外頭去了,正如沈之禾所言,裝著酸菜的壇子就擺在門口,她俯身將那酸菜壇子抱起后,便匆匆回到沈之禾身側。

    瞧著竹楹那緊張的模樣,沈之禾忍不住開口調笑,“你瞧我可是無事?莫要緊張,就算那吳永安了壞心思,如今這灶房人這般多,他下不了手的。”

    她瞧著時候不早了,抬手將洗好去皮的番薯推到竹楹身邊,“好了,快幫將這胡蘿卜還有木耳切了。”

    接過那二位廚娘帶回的蘿卜同香蕈,沈之禾瞧著水靈靈的白蘿卜,這蘿卜大約成人手臂粗細,嫩的仿佛一掐就能出水,模樣也比那阿婆送到鋪子的周正不少,估摸著是挑著好看的買的。

    她提起菜刀將蘿卜從中間斷成幾段,削皮洗凈,隨即又取過放在一旁的香蕈,那香蕈與自己以往所用不同,應當是今日晨起才從樹上摘的,還沾著水珠的香蕈,鮮嫩多汁,沈之禾將食材一并丟入鍋中,加水燉煮。

    待到竹楹將胡蘿卜切成丁后,另一邊一早蒸在鍋中的番薯也蒸熟了,軟爛無比,沈之禾用鍋鏟將番薯盛起,放入空碗中搗爛。

    放涼后,沈之禾又取過早就備下的胡蘿卜丁同木耳碎揉勻,只見淡黃色的番薯泥中摻雜著橙色的胡蘿卜丁煞是好看,卻有些寡淡,她想了片刻又切了些蔥花撒入其中,又為這番薯泥添了幾分韻味。

    她將準備好的食材揉搓成團,不消片刻,她手邊的空盤子中便擺滿了一顆顆圓滾滾的番薯丸子,那模樣瞧著就十分討喜,連帶著林大廚都十分好奇這等吃食,眼下正湊在沈之禾身后瞧著她的動作。

    瞧著她搓完最后一顆丸子,沈之禾擦了擦手,舀了幾勺豆油倒入鍋中,瞧著鍋底泛起細密的泡泡,她飛快將番薯丸子倒入油鍋之中,只聽得“滋啦”一聲,油花四濺,好在沈之禾眼疾手快,早早將鍋蓋拿在手中,才瞧見那油花濺起,她便飛快地蓋上了鍋蓋。

    待到鍋中的聲音變小,她才將鍋蓋掀開,隨著鍋蓋掀開,濃郁的油香中夾雜著番薯與蔥花的香味,撲鼻而來,引得周圍幾人不停地吸溜著口水,尤其是那林大廚,雙眼緊緊盯著那油鍋中。

    早前他還以為沈之禾是借著吳永之勢來府上做壽宴,不過是個繡花枕頭罷了,雖說先前那杏仁豆腐瞧著也比較新奇,但總歸還是見過的,可如今這番薯丸子一出,倒是有幾分真才實學,他瞧著沈之禾的目光倒是又變了幾許。

    “這丸子炸得好漂亮,小娘子要做何吃食?”桃夭湊在灶臺邊,一邊吸溜著口水,一邊直勾勾地瞧著鍋中那番薯丸子金黃酥脆的外皮。

    心中暗嘆一聲,今日央著王媽媽來后廚當值,來值了,番薯雖十分常見,大戶人家卻甚少有人吃,主家的地里也種了不少,不過都是給他們這些下人吃的,尋常不過就是蒸煮兩種做法,。

    眼下沈小娘子這等做法倒是頭一次見,油炸過后的番薯丸子,香氣四溢,瞧著就十分誘人。

    聞言,沈之禾抿唇一笑,“這道菜可還沒完,等會還得再走一道工序。”

    第111章 壽宴(四)

    話音一落,在周邊幾人疑惑的目光中,沈之禾用長柄竹勺將鍋中的油撈出,隨即舀了一勺清水,只聽“滋啦”一聲,鍋中熱氣蒸騰。

    她手腳麻利地將鐵鍋洗干凈,那動作瞧著干凈利落,待到鍋中油熱后,沈之禾取過竹楹切好地萵筍倒入鍋中。

    隨著她的動作,翠綠的萵筍在鍋中跳動,染上一層油亮,沈之禾瞧著那萵筍炒至斷生,又取了剝好去芯的銀杏。

    只見那鍋中翠綠的萵筍摻雜著淡黃的銀杏,倒是有幾分相得益彰的趣味。

    沈之禾手中的鍋鏟不停翻動,估摸著火候差不多了,抬手取過正放在笊籬中瀝油的丸子,一股腦倒入鍋中。

    “小娘子這是何意?”林大廚瞧著她的動作稀奇極了,這丸子炸過后,外皮酥脆。

    按著她眼下的做法倒是有些畫蛇添足了,畢竟油炸過的丸子本就是為了那酥脆的外皮,眼下瞧著她的動作。

    那丸子沾染了鍋中的水汽,原本酥脆的外皮,自然會變得軟爛,這味道也就變了。

    聞言,沈之禾伸長了胳膊,撥弄著鍋中的丸子,只見那原本金黃酥脆的丸子,飽吸鍋中的湯汁,變得飽滿起來,她笑著解釋,“您有所不知,這丸子油炸是為了將番薯同蔥花的香味激發出來,這樣這道素燴三鮮丸的味道便會更佳。再者,今日這壽宴是老夫人的六十大壽,她年歲大了,總適合吃些軟和的吃食。若單單只用炸過的丸子,確實外皮酥脆,里頭軟糯,但是再加上這一道工序,這丸子吸滿萵筍的湯汁,清甜解膩,加之那銀杏治肺氣,止咳喘,是極好的東西。”

    還有一點沈之禾并未同林大廚講,這銀杏果仁對患有消渴癥的老夫人極好。

    話音一落,林大廚望著沈之禾的神情變了變又變,半晌才笑著開口,“小娘子瞧著年歲不大,竟還懂醫理。”

    沈之禾手下動作不停,將鍋中的素燴三鮮丸盛出,“先前隨著家中祖父學過一些。”

    聽著此言,林大廚還要開口,忽而門口傳來一聲響動,一名身著藕粉色小衫,下頭配著一條湖藍色長裙的女子站在門前。

    “林大廚,夫人讓我來問問,壽宴的菜準備的如何了?”

    才瞧見那女子,林大廚便滿臉堆笑得迎了上去,“怎勞得姑娘親自來了,我正要差人去前頭同夫人稟報呢。”

    “這不是夫人瞧著時辰差不多了,怕出了差錯,便讓我來瞧瞧。”那女子扭著腰,款款往灶房里頭走去。

    才走了幾步,那女子皺著眉從腰間取下一方手帕,抬手用帕子舞者鼻尖,這才又往里頭走了幾步。

    見狀,林大廚趕忙上前,“姑娘,這灶房有我守著,您放心,自然出不了岔子,此處油煙中,您不如去外頭歇會兒?”

    “也好。”說罷,那女子便甩著帕子,扭身往外頭去了。

    落在身后的沈之禾瞧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忽而身側傳來一聲輕啐,“小蹄子不過是仗著爬了公子的床,還真當自己是主子了。”

    “你小聲些,若是讓旁人聽去了有你受的。”綠蕪抬手拽著桃夭,退至沈之禾身后,捂著她的嘴壓低著嗓音道。

    “小娘子,桃夭方才的胡言亂語,你莫放在心上。”瞧著身側的人總算是安分了些,綠蕪這才松開捂著她的手,沖著沈之禾露出一抹歉意。

    雖說沈之禾十分好奇,但眼下瞧著綠蕪諱莫如深的模樣,自是不好多問,點了點頭,轉身掀開燉著昆布的砂鍋鍋蓋。

    隨著一道熱氣蒸騰而出,湯汁鮮香的滋味往四周擴散,一時間灶房中,除開柴火的聲音,便是不停吞咽口水的聲響。

    竹楹還好些,這些時日,她跟著沈之禾是長了不少見識,倒不會像前兩日那般看出了神。

    桃夭同綠蕪卻是頭一次見沈之禾的手藝,當即發出一聲贊嘆,“天爺啊,當真有人能不用葷食燉出如此香味的湯?”

    聽著此言,沈之禾抿唇一笑,將一早就切好的茭瓜倒入鍋中。

    待到沈之禾將壽宴的素食都擺盤子,在鍋中的杏仁豆腐也放涼了,她小心翼翼的將裝著杏仁豆腐的砂鍋倒扣。

    不消片刻,一塊乳白色的杏仁豆腐便出現在了空盤中,她將那豆腐切成四四方方的模樣,在盤中擺好。

    左右瞧了瞧,又在上頭撒了些許曬干的桂花,最后淋上一勺山間野蜂的蜂蜜。

    才將這一切做好,方才那女子便領著婢女從外頭魚貫而入,“吉時已到,林大廚壽宴的菜可備好了?”

    “姑娘您瞧。”說著林大廚往側邊讓開身子,露出身后桌上豐盛的吃食,只見那圓桌上擺著各式各樣的吃食,擺在最前頭的便是一盆燉羊肉,食材選自羊腿,去骨剁成小塊,用加入各種名貴的香料,置于瓦罐中滿滿燉煮,直到將那羊肉燉得軟爛入味,一抿便能化開,這才算做好。

    再往后頭是青花瓷大碗中的桂花釀鴿,采用野生的鴿子同桂花同燉一個時辰,那桂花的香味都順著鴿子皮滲入其中,光聞著便是一股淡淡的桂花甜香,那女子瞧著滿桌色香味俱全的吃食,不由自主滿意的點了點頭,不愧是公子重金從京中尋來的廚子,手藝確實比這偏遠小鎮的廚子好。

    那女子抬了抬手,身后的侍女魚貫而入,端起桌上的菜便朝前頭待客的花廳去了。

    與此同時,吳永扶著自家祖母在花廳落坐,抬頭便對上不遠處的陸今嶼,心頭一窒,他并未邀請這人,他怎的就出現在了自家壽宴上,轉念一想,來了也好,正好讓他親眼瞧見沈小娘子在他懷中的春色。

    眸中劃過一色暗色,吳永轉頭同角落的沈大郎對視一眼,心中皆有了成算。

    “諸位貴客臨門為我老婆子賀壽,實屬我之幸事,諸位莫拘束,放開了吃喝。”吳老夫人掃過四周,倒是未瞧見縣令大人同縣丞打人,只笑著拱了拱手。

    不過片刻,花廳門前傳來一陣響動,廳中幾人抬眸望去,只見縣令大人走在最前頭,身后跟著周老同孫縣丞,當下花廳中除開陸今嶼,其余幾人皆站起身子行禮。

    “不知錢縣令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實在抱歉。”吳老夫人飛快站起身子,余光掃過仍舊坐于椅子上的陸今嶼,心中劃過一絲詫異。

    前頭她聽吳永提及過此人,不是說此人只是周老家的落魄遠親,怎的見了縣令都不行禮嗎,當真是不知禮數,當下心中有些不喜,不過原來是客,今日又是自己的壽宴,自是不便多說。

    “老夫人今日可是壽星,莫要多禮,快快坐下。”錢縣令快步走至吳老夫人跟前,抬手扶住她半彎的身子,朗聲笑道。

    抬頭對上陸今嶼的眸子,心中一驚,當即松開手就要沖著他行禮,卻見他沖著自己搖了搖頭,只好作罷。

    幾人寒暄著入席,周老覷了陸今嶼一眼,隨即在他身側尋了一處空位坐下,這吳家靠放印子錢發家,背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臟事,他慣常是不愿同吳家的人走的近,也不知這小子吃錯了什么藥,今日非要讓自己來這壽宴。

    正當師徒二人打著眉眼官司,一位位身姿裊裊的婢女手中端著吃食,從外頭魚貫而入,衣袖飄飛間,帶起陣陣花香,令人迷醉。

    嗅著那淡淡的花香,錢縣令不自覺瞇起眸子,瞧著那些婢女如蝴蝶般穿行在花廳之中,將手中的吃食置于桌上,隨即掀開蓋在吃食上的蓋子,霎時間,肉香四溢,倒是蓋住了那些婢女衣物上的花香。

    “吳小郎君倒是會享受,連帶著身邊婢女的衣物上都沾染了杏花香。”錢縣令倚靠在太師椅的椅背上,瞅著站在花廳門口那位身著粉色短衫的女子身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原先他只知道吳家富裕,竟不知富裕到這等地步,瞧著滿桌的吃食,估摸著要吃了尋常人家近一年的銀錢,難怪這孫縣丞同吳家走得這般近。

    “縣令大人說笑了,今日乃我祖母六十壽辰,自是要辦的隆重些。”瞧著錢縣令諱莫如深的表情,心頭一驚,片刻之后便穩下心神,笑著解釋。

    “好了,本官又不是怪罪你,聽聞你將味仙居的沈小娘子請來做壽宴了?這里頭哪些菜是她所做?”錢縣令笑著擺了擺手,伸長脖子瞧著桌上那豐盛的吃食,隨即打趣兒似的扭頭望向陸今嶼,“世,陸郎君與沈小娘子相熟,不若猜一猜,這里頭哪些菜出自她手?”

    聞言,陸今嶼掀起眼皮,落在被一眾葷食圍在中間的素食上,“縣令竟不知吳老夫人信佛茹素么?前些日子,這吳小郎君為了祖母特意去味仙居,請來沈小娘子做素食。”

    “吳小郎君果真是個有孝心的。”孫縣丞當即笑著奉承。

    “祖母愛吃,我這做孫子的,自然是要滿足她。”說著,吳永取了公筷,夾起一顆三鮮丸子放入吳老夫人的碗中,側過頭,輕聲道:“祖母快嘗嘗,那沈小娘子的手藝極好。”

    話音一落,那老夫人夾起碗中的丸子送入口中,炸過的三鮮丸子飽吸鮮美的湯汁,入口酥香軟爛,除開番薯的香甜軟糯,還有木耳絲的清脆爽口,經過熱油炸過后的蔥花香味四溢,味道倒是極好的。

    尤其是那碧綠的萵筍,倒是不同于林大廚的清脆,燉得軟爛,正適合她這樣的年級吃,入口是一股子萵筍獨有的清甜,嘴唇微微一抿,那軟爛的萵筍便在口中化開,令她不由自主發出一聲喟嘆。

    瞧著這十道色香味俱全的素食,吳老夫人心中滿意極了,可見那位沈小娘子為這這些菜費了不少心思。

    第112章 壽宴(終)

    推杯換盞,酒宴正酣,那老夫人瞧著那雕著臘梅的白玉盤中,摞著整整齊齊白嫩的豆腐,當即取過身側的銀勺,顫顫巍巍伸長了手臂,正要挖上一勺。

    身側時刻關注她的動作的吳永,見此攔住吳老夫人的動作,“祖母可是想嘗嘗那杏仁豆腐?”

    說罷,吳永拿去筷子,伸長了手臂

    ,一手撈起自己寬大的袖子,一邊小心翼翼夾起一塊嫩滑的豆腐,放入吳老夫人面前的碟子中。

    霎時一股子淡淡的杏仁香味,緩緩鉆入那那老夫人鼻中,她方才聽著孫兒所言,此物喚作杏仁豆腐,倒是有些稀奇,她捏著銀勺,試探性地挖了一小勺送入口中。

    入口是一股甜滋滋的蜂蜜,隨之而來的是桂花的甜香,吳老夫人抿了抿唇,濃郁的牛乳香味纏綿在唇齒之間,這杏仁豆腐入口嫩滑綿軟,正適合她這種埡牙口不好的人,隨著那股牛乳的香味,再往里頭便是杏仁的香甜。

    吳老夫人心中詫異,她活了這大半輩子,也算是跟著老爺子走南闖北,見識了不少,這等吃食還是頭一遭見,不過早前聽京中來的貴人提及,這杏仁豆腐似乎是皇家的點心,沒成想她老婆子,臨了臨了還用上了皇家的點心,也不枉此生了。

    思及此,吳老夫人愉快地瞇起眸子,一勺接一勺的將那杏仁豆腐送入口中,那小小的杏仁豆腐不過三五口便落入腹中,她瞧了眼身側正與縣丞大人聊得正歡的孫兒,隨即沖著身后揮了揮手。

    見此,原本站于門口的女子快步走到吳老夫人身側,“老夫人,有何吩咐?”

    “快,再與我夾上一塊杏仁豆腐。”吳老夫人渾濁的眸子,直直望著那白盤中的杏仁豆腐,就方才那一晃眼的功夫,原本那碟子中還摞得整整齊齊的豆腐,便只剩了三五塊,當下有些心急。

    “是。”那女子應聲,立在吳老夫人身側,取過公筷,伸長了手臂又替她夾了一塊。

    吳永一個不留神,那老夫人便三塊豆腐落了肚,扭頭便瞧見她正攛掇著那女子再替她夾上一塊,“祖母,今日不可再吃那豆腐,您再嘗嘗其他的吃食。”

    他抬手攔住那女子的胳膊,轉過身子,沖著吳老夫人嚴肅道。

    吳永這人雖不是什么好人,但對于他這祖母還是十分孝順,他眸子掃過四周,目光落在正中央的蓮花茭白上,從方才端著吃食來,他便瞧見了這道狀似蓮花的茭白,坐直了身子,夾起幾塊茭白送到吳老夫人碗中。

    笑著哄道:“祖母且嘗嘗這道菜,您不是最愛蓮花么?”

    “這道菜倒是新奇,瞧著那模樣倒是同觀音菩薩座下的蓮花有幾分相似,這沈小娘子確實有幾分巧思在的。”孫縣丞瞧著那狀似蓮花的吃食,抬手摸過自己的胡子,“周老,聽聞你同那沈小娘子也算半個師徒,您瞧這道菜,可是不錯?”

    “這,縣丞說笑了,今日乃吳老夫人壽辰,哪怕之禾是我弟子,我說再好也無用,總得吳老夫人自己喜歡。”坐于一旁的周老聞言,笑著應道。

    此言倒是讓孫縣丞等人,心中有了幾分忌憚,方才孫縣丞所言不過是為了試探一番周老對沈之禾的態度,沒成想他竟直接當著這么些人的面,直接認下了他同沈之禾的師徒關系。

    這倒有些難辦了,不過此時收手也晚了,正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反正早在許久之前,他們便同周家有了齟齬,也不在乎再多此一件,可何況,再過些時日,這紅葉鎮還有無周家也未可知。

    思及此,孫縣丞心落入腹中,就算他陸今嶼是臨安侯府的世子又如何,不過是個不受寵被排擠出京的棄子罷了,有道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眼下在自己地盤還怕按不住他?

    “原說瞧著那小娘子雖出生農戶之家,卻是個不卑不亢的性子,竟真是周老的弟子,倒是本官眼拙了,去了那味仙居幾日竟一點都未瞧出。”孫縣丞舉起桌上的酒杯,沖著周老揚了揚手,笑道。

    而那頭的吳老夫人,早夾起一塊茭白塞入口中,霎時間一股鮮香的滋味在口中彌漫,前頭瞧著這茭白干巴巴的,好似沒加什么調料,沒成想里頭竟另有門道。

    也不知在那茭白中加了何物,除開茭白原本的鮮嫩與那淡淡的清甜味,又多了些奇特的咸鮮之味,而那股咸鮮之味正好似點睛之筆,將原本味道有些寡淡的茭白變得味道鮮美。

    難怪那日孫兒要特意將那沈小娘子請來,這小娘子確實有幾分水平,除開吳老夫人,連帶著從寧湖府來的客人,亦是滿聲贊嘆。

    “賈大官人,竟未同我等提及,你這岳家竟有位手藝如此好的廚子,莫不是怕我們上門來打秋風不成?”一人拎著酒壺,滿臉通紅,抬手搭在賈華肩頭,調笑著開口。

    “是啊,賈兄這是做的不地道,我等以為,同賈兄情同兄弟,怎的還將我們當外人防著。”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將賈華吵得頭疼,心中一陣憋悶,奈何這幾人的家中在寧湖府有幾分權勢,輕易不敢得罪,今日請這幾人來便是要為自己的侄子吳永搭線。

    這不只好耐著性子,賠著笑,同這幾人解釋,“幾位仁兄說笑了,怎能是瞞著諸位,這家中新來的廚子連我也是不曉得的,我同諸位一樣,今日也是頭一遭吃上這廚子做的吃食。”

    “當真?”

    “自然當真,諸位若是不信,盡管去問我那侄子便是。”賈華抬手一指,恰好對上吳永望的視線。

    “祖母,姑父那頭好似有些事,我去瞧瞧。”吳永測過身子,在吳老夫人耳邊輕聲道。

    聞言,吳老夫人順著他的動作望去,只見賈華身側坐著幾位華服錦衣的男子,心中了然,前些日子,自己讓薔兒同他提了一嘴,說吳永要去寧湖府開鋪子,求他幫著吳永搭橋鋪路,估摸著那幾位便是寧湖府的貴人。

    她當即拍了拍吳永的胳膊,笑著開口,“你且去尋你姑父,莫憂心祖母。”

    話音一落,吳永抬腳便朝賈華走去,卻未發現身后的陸今嶼已瞧著他看了許久。

    瞧著吳永的動作,陸今嶼微微垂眸,對面那幾人瞧著著實有些眼熟,那穿著打扮實在不像寧湖府之人,倒像是他父親那位側妃家中那些個紈绔子弟,那女人倒是有幾分手段,竟將手伸到了寧湖府。

    “姑父,這幾位是?”吳永才一走近,便沖著座上那人拱了拱手。

    “永兒來了,姑父給你介紹一番,這三位是寧湖府林家的公子,同我關系極好,前些日子,你往我府上送信時,這幾位正好在,便央著我將他們一同帶來。”賈華拎起酒壺替吳永,斟滿酒。

    “原是林家的公子,早前聽聞姑父提及各位姿容俊秀,皆是人中龍鳳,今日得見,果真名不虛傳,來,我敬各位一杯。”說罷,吳永仰頭將杯中的酒水飲盡。

    “吳小郎君好酒量,不過在下對今日做素食的那位廚子十分好奇,能否讓在下見上一面?”林白把玩著手中酒杯,笑道。

    來時便聽姨母提及,那姓陸的臭小子在這紅葉鎮,好似有位放在心尖上的女子,似乎就是位廚娘,而自己來之前便聽林一提及,這吳家的壽宴請了外頭的廚娘,方才自己同賈華所言,不過是想尋個借口將那吳小郎君喚來。

    聞言,吳永猛地抬頭,對上林白的目光,心中有些不解,還未待他開口詢問,便聽得姑父在一旁解釋,“永兒,這林公子是個好美食之人,今日你這廚子做得素食,極合他胃口,這不方才還在同我鬧,說我藏私怕他們幾人上門打秋風。”

    “原是如此。”吳永提起的心,落回腹中,他忽然意識到,眼下正是動手的好時機,沈小娘子生的貌美,若是那林白公子能瞧上她,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當即沖著不遠處的阿慶招了招手,“去將沈小娘子請來。”

    “是,公子。”說罷,阿慶匆匆朝灶房走去。

    與此同

    時,吳家灶房中。

    方才瞧見了沈之禾做的菜后,桃夭二人早便心服口服,如今正圍在她身側,忙前忙后,試圖跟著她學上那一招半式,往后好在姐妹面前漏上一手。

    被擠在外頭的竹楹,瞧著她二人那殷勤的模樣,心中一陣惱火,莫不是這兩人想將自己趕走,她二人獨占小娘子,這簡直是癡人說夢,當即一手一個將這兩人拽開,丟到一旁,“小娘子,這吃食都做好了,我們何時回去?”

    話音一落,沈之禾瞧了眼外頭,估摸著已是未時三刻,心中暗道一聲,都這個時辰了,估摸著在前頭花廳也無事了,不如早些回去,正好明日又是十五,正是賣火鍋的日子。

    更何況再過半個月便是端午,自己還打算腌上些咸鴨蛋,搭配著粽子一起賣,到時候必定能賺上不少銀錢。

    “那我們便先回去吧。”說著,沈之禾便開始收拾自己帶來的東西,扭頭朝林大廚道,“林大廚,時辰也不早了,我瞧著這頭也無甚事可做,我便帶著竹楹先回去了。”

    聞言,林大廚匆匆走來,“小娘子且不急,這今日做壽宴的工錢還沒給你哩。”

    “無礙,吳家家大業大,自是不會克扣我工錢。”沈之禾擺了擺手,提起食盒,領著竹楹便要離開。

    迎面撞上來尋沈之禾的阿慶,他目光疑惑地掃過沈之禾二人,“小娘子這是要走?”

    第113章 酒水

    話音一落,沈之禾點了點頭,笑著應道:“時辰不早了,貴府的菜我也都備好了,想來也無我什么事,便想著先走一步。”

    “您可走不得,您做的菜極好,前頭的貴人想見您呢,快隨我來。”說著,阿慶快步上前,想要接過沈之禾手中的東西。

    誰料他還未靠近沈之禾,便被她側身讓,面上滿是不解,她定定地瞧了眼阿慶,心中疑惑萬分,先前來時可從未同自己提及,還要去前頭花廳見客,畢竟自己不過就是個廚娘罷了,當即沖著阿慶擺了擺手,“我不過是個外人,去不得,小郎君自去灶房請林大廚便是了。”

    說罷,領著竹楹便要往外頭去了,心中暗自嘀咕,外頭都放出話了,這壽宴的素食出自味仙居,如今請她去前頭見客,莫不是想將自己歸為吳家之人。

    還未走出幾步,沈之禾又被阿慶攔住了去路,眼瞅著阿慶抬手就要抓住沈之禾,好在竹楹眼疾手快,單手拎住那酸菜壇子,伸出空著的另一只手一把擒住阿慶的手腕,冷聲道:“讓開!”

    對上竹楹冷厲的目光,阿慶后背爬上一層冷汗,可想著今日若無法將沈小娘子帶去花廳,那后果亦不是自己能承擔的,他當機立斷跪在沈之禾跟前,雙眸通紅,“沈小娘子您就別為難我了,若是您不隨我去花廳,今日我便要被公子趕出吳家。”

    “你被趕出吳家同我家小娘子有何干系?”竹楹往前一步,擋在沈之禾跟前,這人非要將沈小娘子帶去花廳,顯然不懷好意,不過這會公子應當也在花廳之中,若實在要去,估摸著也出不了何事。

    她扭頭望向沈之禾,只見她正垂著眸望著跪在地上的阿慶,眼底一片深色,半晌都未開口,直到阿慶露出一抹絕望的神色,她唇角勾起一抹淺笑,“郎君都如此說了,若是我再不同意,豈不是過于不近人情,那我便同你走一趟吧,竹楹可能隨我一起去?”

    聞言,阿慶面露難色,正要回絕,抬眸對上沈之禾身后的竹楹,當即驚了一跳,方才要脫口而出的話,又咽了回去。

    心中暗道一聲,方才公子似乎并未說只要沈小娘子一人,再多帶一人應無大礙,左不過帶到花廳門口,只讓沈小娘子一人進去便可。

    打定主意的阿慶,暗自點了點頭,隨即面上堆滿笑意,沖著兩人道:“自然是可以的,娘子且隨我來。”

    余光掃見正扒拉在灶房門口的桃夭二人,便知自己方才那副慫包的模樣,早被那二人瞧了去,頓時惱羞成怒,“你二人在那頭敲什么?我怎不知這灶房竟如此空閑了,還有時間在此處閑談,今日你二人且將這地上的春筍都剝了皮,一個時辰后我來瞧,若沒剝好,這月的月銀也別想領了。”

    說罷,一甩手便走至沈之禾跟前,“小娘子且隨我來。”

    沈之禾余光掃到那二位小娘子垮下的小臉,覷了眼走在自己跟前的阿慶,嗤笑一聲,“郎君好大的威風。”

    且不說阿慶聽著沈之禾所言,心中作何感想,花廳里頭那幾位林家的郎君早便等得不耐煩了,正伸長了脖子朝著花廳外頭張望。

    “吳小郎君,你那小廝怎的請個廚子,去了這般久,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去請什么金尊玉貴的客人呢。”林白隨手將酒杯置于桌上,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

    聽出林白話音中暗含的責備之意,吳永面色一沉,心中暗罵阿慶,也不知怎么辦事的,今日已出了兩次岔子,待這壽宴結束后,自要好好管教一番。

    他賠著笑臉,又替那林家那幾位郎君斟滿酒,“估摸著遇到什么事耽擱了,勞煩郎君再稍等片刻,再過,再過一盞茶的時間,還未將沈小娘子請來,我便親自去請。”

    幾人正說著話,那頭阿慶領著沈之禾穿過長廊,直直朝這花廳走來,這吳府實在大了些,這花廳同灶房隔了不少距離,三人走了好一會才走至花廳門前,阿慶從外頭拉開門,“小娘子進去吧,公子應當等了你許久。”

    話音一落,沈之禾無聲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抬腳往花廳內走去,頭一眼瞧見的不是坐于上首的吳老夫人,亦不是靠門邊的吳永,而是坐在窗口正朝著自己眨眼的陸今嶼。

    一時間,沈之禾懸著的心落入肚中,也不知從何時起,只要有陸今嶼在場,她便能放松不少。

    “小娘子來了,這三位是寧湖府林家的公子。”瞧著沈之禾自打入門,那目光便落在陸今嶼身上,當即臉色一黑,心中再無半分猶豫,笑著開口。

    聞言,沈之禾收回目光,瞧著吳永的動作,落在那幾位男子身上,只見那幾人一身錦衣華服,烏黑的發絲皆用白玉冠豎起,渾身寫滿了“富貴”二字,“不知幾位郎君尋我何事?可是家中有宴席要辦?”

    “小娘子不僅手藝好,姿容也這般出色,呆在這小鎮倒是委屈你了。”林白看直了眼,難怪那姓陸的小子能將這小廚娘放在心尖上,這等容貌與氣度,哪怕是同那些官家小姐相比,也不遑多讓。

    林白瞇著眼,借著酒勁搖搖晃晃站起了身子,緩緩朝沈之禾靠去,眼見著他的手就要碰到沈之禾的臉頰,被攔在外頭的竹楹萬分焦急,正要一腳踹開擋在自己身前的阿慶。

    那頭周老一把按住,想要站起身子的陸今嶼,沖他試了個眼色,壓低著嗓音道:“你且瞧著,那丫頭不是個會吃虧的人,再忍忍,眼下正是要緊的時候,莫要暴露了身份,功虧一簣。”

    周老話音才落,便瞧見沈之禾錯身躲開林白伸來的手,面色一沉,冷冷地瞧著面色酡紅滿口胡言亂的林白,沉聲道:“郎君酒多了,還請自重。”

    “阿慶,快扶著林公子去后院歇息。”瞧著沈之禾變了臉色,吳永趕忙伸長了脖子沖著門口喊道。

    聞言,阿慶匆匆從門口趕來,行走間一不留神將桌上的酒壺碰到在地,霎時間清脆的碎裂聲,在花廳中響起,沈之禾離得近,避無可避濺了一聲的酒水,當下冷了臉色。

    事到如今,她還有什么不曉得的,這都是后世電視劇中用爛了的手段,竟真被自己給碰著了,沈之禾都快氣笑了,她不過是失了雙親的孤女,怎的還勞動他們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對付自己。

    “沈小娘子,你的衣服都被酒水濺濕了。”

    隨著一聲驚呼,花廳中那幾人的目光皆落在沈之禾身上,只見她那身藕粉色的窄袖衫上,沾染了深一塊淺一塊的酒漬,吳永當機立斷一腳將阿慶踹倒在地。

    高聲怒道:“你這糊涂東西怎么辦的事,今日是要將我祖母的壽宴毀了不成。”

    “好了永兒,你要教訓仆人今日壽宴結束,你自帶回院子好生管教,眼下要緊的是,趕緊讓萍兒將小娘子帶去后院換身衣物。”吳老

    夫人拄著烏木拐杖,顫顫巍巍走到沈之禾身側,從手上褪下一只通體晶瑩的玉鐲塞到沈之禾手中,蒼老如樹皮的臉上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

    “小娘子今日實在不好意思,這阿慶實在是毛手毛腳,你且莫同他一般見識。”

    沈之禾一言不發垂眸望著手中的玉鐲,片刻之后,抬頭正要拒絕,卻瞧見不遠處的陸今嶼無聲地說了二字,又沖著自己頷首,心中雖有不解,但想著這人總不會害自己。

    “那便麻煩老夫人了。”

    “萍兒,快領小娘子去后院換身衣衫,記得拿未穿過的新衣。”

    “是!”

    沈之禾同林白一前一后從花廳離開,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萍兒領著兩人在一處幽靜的小院前停下了步子。

    隨著“吱呀”一聲,萍兒推開了緊閉的房門,霎時間一股子甜膩的香味撲鼻而來,沈之禾心中暗道不妙,趁著萍兒轉身之際,沈之禾抬手拽了拽竹楹的衣袖,兩人同一時間屏住呼吸。

    竹楹目光掃過四周,目光最終落在桌上裊裊生煙的香爐之上,她故作好奇地瞧著這屋子里頭的擺件,小心翼翼地朝那香爐走去,正巧那頭萍兒領著沈之禾往屏風后頭去了,她當機立斷掀開香爐,從里頭挖了一勺香灰,用手帕包好。

    “小娘子,你且在此處換好衣物,奴去外頭等您。”萍兒取了一件鵝黃色的撒花煙羅衫搭在屏風之上,腳步匆匆朝門口走去,路過擺著香爐的桌子前,抬眸掃過一眼,瞧著那細長的香煙,松了口氣,飛快踏出屋子,隨即帶上了房門。

    聽著那門落了鎖,竹楹飛快取過桌上的茶水,掀開香爐便澆了進去,直到瞧著那香徹底熄滅,這才松了口氣,忽而聽著屏風后頭傳來一聲悶響,她心中一驚,猛地竄到后面。

    只見沈之禾面色緋紅,一手撐著矮柜,軟倒在地上,她心中暗道一聲不妙,自己竟忘了沈小娘子不如自己這般有抗藥性,她一把扯過屏風上的外衫,裹住沈之禾隨即將她攔腰抱起。

    忽而門外傳來些許聲音,片刻之后那聲音越來越響,門外有人在說話,若此刻沈之禾還清醒著,必然能聽出外頭那人正是林白同阿慶。

    門外有人,那大門便是走不得了,竹楹抱著沈之禾目光逡巡,瞧著那緊閉的窗子,心念一動,抬腳便朝那窗口走去,她將沈之禾放下,讓她依靠在自己胸前,一手去拉那窗子,誰料那窗子竟被人從外頭封死。

    眼見著門外的人越來越近,懷中的沈之禾又好似極熱,正不停地拽著自己的衣領,竹楹心中萬分焦急。

    就在竹楹打算直接將外頭那幾人打暈了,再將沈之禾帶走之際,被封死的窗戶突然從外頭被打開了。

    第114章 看戲

    門外的聲音越來越近,懷中的沈之禾不停地扯著自己的衣領,口中不住地嘟囔著熱,竹楹來不及細想,一把攬住沈之禾便朝窗外爬去。

    兩人才從窗口爬出,那房門便被人從外頭推開,只見阿慶扶著林白,搖搖晃晃朝里間的廂房摸來,走到屏風那頭時,林白一把推開身側的阿慶,他唇角揚起一抹邪佞的笑意,沖著阿慶揮了揮手,“你且出去吧。”

    說罷,瞧也不瞧阿慶一眼,搓著手,直直朝床鋪走去。

    雖說這屋子里頭的香爐被竹楹一杯涼茶熄了,但這屋子門窗緊閉,那迷情香的味道還未散去,加之林白方才在宴席上飲了不少酒,眼下正是酒勁上頭之際。

    他跌跌撞撞朝放下紗簾的床邊摸去,口中不停地嘟囔著,“美人,爺來了。”

    誰料他一掀開紗簾里頭空無一人,只以為沈之禾聽著動靜藏了起來,竟愈發興奮起來,目光逡巡,落在墻角的柜子上,臉上當即露出一抹勢在必得的笑意,踉蹌著朝那柜子走去。

    哪知自己還未走近,身后的窗口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淡淡的甜香,誘得林白停住了步子,轉過身子,只瞧著地上躺了一位披散著長發的女子,不過這女子瞧著實在壯碩了些。

    然而眼下被酒勁同藥效沖昏了頭腦的林白,來不及多想,只覺得下腹騰起一陣邪火,邪笑著朝那“女子”走去,彎下腰就要將她攔腰抱起,誰料這人份量極重,而林白又時常游走在花樓酒巷,早被這情·色掏空了身子。

    一時不察,險些閃了腰,心中一陣惱怒,也顧不得憐香惜玉,從抬手從床上拽下一床褥子丟在了地上,便朝著地上那人撲了上去。

    且說那頭竹楹扶著沈之禾從窗子離開,躲著吳家的侍從,尋了一處空閑的房間躲在其中,她瞧著沈之禾面色緋紅,眼神迷離,心中焦急,今日來時走得急,又想著今日不過是來做上一頓壽宴,便未將桑醉給自己的解毒丹揣在懷中。

    而沈之禾如今這模樣顯然是中了迷情香,一時半會兒也解不了,估摸著要不了多久就會有抓奸的好戲,可小娘子不現身,恐怕那姓吳的臭小子還會往小娘子身上潑臟水。

    正猶疑之際,竹楹忽而察覺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了拽,她順著力道垂眸望去,只見沈之禾隨面色緋紅,眸底卻一片清亮,“竹楹,如今我們身在何處?”

    “小娘子,你無事了?”竹楹心中歡喜,抬手將她散開的衣領攏住,估摸著是自己將香爐中的迷情香熄得快,小娘子未吸入多少。

    “眼下清醒了片刻,我們得快些離開。”沈之禾左手藏在寬大的衣袖之間,額間的散發被汗水浸濕。

    竹楹鼻尖一動,好似嗅到一股血腥味,還未來得及細看,屋外便傳來陣陣騷動。

    “且出去瞧瞧,正好借此機會離開。”沈之禾拍了拍竹楹,右手拉起她朝門外走去,行走間,血跡從指尖滑落,滴在地上如盛開的紅梅。

    才推開門,便瞧見萍兒扶著吳老夫人,身后跟著壽宴上的賓客,直直朝方才沈之禾二人離開的小院走去,沈之禾一眼瞧見人群中的陸今嶼。

    只見他跟隨在周老身側,與旁人看好戲的神色不同,他閑庭信步地走在人群之中,不知為何瞧著這樣的陸今嶼,沈之禾腦海中瞬間出現鶴立雞群四個字。

    大約是察覺到沈之禾的目光,陸今嶼轉頭往來,瞧著她烏黑的發絲貼在額間,面色緋紅,雙唇卻泛著白,眉尖微微皺起,低頭在周老耳邊說了幾句話,沈之禾便瞧見周老目含擔憂地朝自己望來,隨即點了點頭。

    下一秒便瞧見,陸今嶼穿過人群朝著自己走來,她仰著頭瞧著站在自己跟前的俊秀少年,嗅著他身上傳來淡淡的菖蒲香味,沈之禾覺得自己才清醒了片刻的腦子又混沌了起來,她就這么直直地望著陸今嶼漆黑的眸子。

    用著自己眼下不那么靈活的腦子思索片刻,決定今日放縱自己一回,隨即她腳下一軟,整個人跌入那滿是菖蒲香味的懷中,“陸郎君可否送我回去?”

    少女溫熱的軀體貼在自己懷中,陸今嶼臉頰兩側不由自主爬上一抹嫣紅,雙手要放不放的停在半空之中,聽著沈之禾細弱蚊蠅的聲音從懷中傳出,這才回過神來,手輕輕搭在她肩頭。

    隨即低下頭,

    輕聲道:“在下求之不得。”

    正當他要攬著沈之禾離開之際,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呼,“林公子,你怎的在沈小娘子的房中?”

    話音一落,喧囂陣陣,尤其是林家另外兩位郎君,心中一陣暗喜,抬腳沖入房中,瞧著地上交纏的兩人,暗自咂舌,這戰況實在激烈了些,不過那被自家兄長壓在身底之人,那身形瞧著似乎有些不對,正要上前將兄長拉起。

    “這是怎么了?”陸今嶼扶著沈之禾走至眾人身后,探頭朝屋子里頭望去。

    “你怎的不在房中?!”聞言萍兒轉過身子,滿心驚詫,若沈之禾不在房中,那房中之人又是誰。

    “我為何會在屋中?”沈之禾那迷情香的藥性還未解,身子酥軟無力,眼下不過是靠著左手的疼痛強撐著精神,她借著陸今嶼站直了身子,委屈道,“我方才換好衣服后,便想讓娘子帶我回花廳,可一推門,你人便不見了,我便想同竹楹先走,奈何在這院子中迷了路。好不容易瞧見諸位,想著同吳老夫人辭別,先行一步,便聽見這位娘子說我在屋內,莫不是我今日無意間得罪了娘子?令得娘子竟要這般壞我名聲。”

    說著,沈之禾眼眶一紅,那泫然欲泣的模樣實在令人心疼。

    事到如今,眾人哪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這一切顯然是吳家針對沈小娘子設的局。

    萍兒正要反駁,吳老夫人一錘拐杖,瞪了她一眼,萍兒這才安分下來,“還不去將人拉開,老身倒要瞧瞧究竟是何人做出此等不要臉的腌臜事來。”

    可巧林家那兩位郎君將林白拉起,露出底下那人精壯的身子,雖說眼下那身子上滿是紅印,但怎么瞧都不像是個女子,一時間鴉雀無聲,竟無人敢去將那人頭上的褥子掀開。

    “怎的,瞧著沈小娘子在我身旁,諸位很失望?來了這一趟,不想瞧瞧同那林郎君歡好之人是誰嗎?”陸今嶼垂眸瞧著地上那人,眸底劃過暗色,心中暗道一聲,下手還是輕了。

    聽著熟悉的聲音,林家那兩位郎君,大驚失色,抬頭望來,只見陸今嶼扶著沈之禾立在門前,眸底一片冰涼。

    兩人頂著陸今嶼陰冷的目光,一時間進退兩難,原本能做主的,如今正神志不清地癱在椅子上,剩下兩人雖沒什么腦子,倒也明白如今這場面多半出自陸今嶼之手。

    先前這幾人只記得陸今嶼被排擠出京城,竟忘了他早前也是手段狠厲的臨安侯世子,林齊遲疑片刻,硬著頭皮伸手,將蓋在那人臉上的褥子掀開,露出里頭那張男子的面容。

    正是方才宴席上酒多了,要出去透透氣的吳永。

    瞧著吳永那滿身的慘狀,吳老夫人高呼一聲造孽,隨即眼睛一翻暈了過去,一時間整個吳家亂成一團,好在眾人來得及時,又或是藥下得猛了些,瞧著吳永那滿身可怖的痕跡,倒是未失了清白。

    不過這幾人為徹底壞了沈之禾的名聲,將今日參加壽宴的賓客都請了來,正好成全了陸今嶼。

    那些賓客今日吃了頓宴席,又瞧了這么一件荒唐事,皆是滿足的離去,可想而知明日這紅葉鎮會是怎樣的光景,又或許不單單是這紅葉鎮,還有那寧湖府。

    幾人并排行至吳家大門口。

    “老師,你同陸離先回去,我將沈小娘子送回味仙居。”陸今嶼從陸離手中接過一件湖藍色披風,披在沈之禾肩頭,扭頭沖著周老開口。

    聞言,周老瞧著沈之禾蒼白的面孔,還是覺著不放心,“我瞧著阿禾面色不對,先帶她回府,請寧大夫瞧瞧。”

    “不麻煩周老,我回去后便讓竹楹去請大夫。”沈之禾搖了搖頭,眼下只想著快些回去。

    話音一落,周老面色一沉,“怎的,竟同老夫如此見外,方才我可是在那吳家的壽宴上承認了你是我的弟子,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如今連老師的話也不聽了?”

    不待沈之禾拒絕,周老指著陸今嶼的鼻子就罵,“你也是個蠢蛋,你瞧瞧她這幅模樣,唇色慘白,我知你尊重她,但總不能由著她的性子亂來,今日在這吳家也不知中了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不將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如何安心?”

    周老所言不假,若是將她送回了味仙居,自己總歸還是不放心,不如依了老師所言,將她帶回周府,請寧大夫好好瞧瞧,畢竟那可是阿娘特意讓舅舅送來的大夫。

    思及此,陸今嶼垂眸沖著沈之禾道了一聲得罪,隨即將她攔腰抱起,就往那馬車中塞去。

    如今手腳無力的沈之禾,著實體驗了一把“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的感覺,“我今日答應了之安要去接他下學。”

    “無事,等到了時辰我替你去接便是,竹楹你快些回味仙居報個信,今日沈小娘子同之安隨我去了周家。”將沈之禾塞入馬車后,陸今嶼隨即翻身鉆入車廂。

    聽著沈之禾所言,撩起車簾沖著站在一旁的竹楹道。

    “曉得了。”

    而車廂里頭的沈之禾總算放松了下來,她垂著頭才松了口氣,藏在衣袖中的左手便被陸今嶼拉住,他瞧著沈之禾掌心那斑駁的血跡,竟紅了眼眶,那模樣驚了她一跳。

    “這已經無事了,不疼的。”沈之禾瞧著他,試探著開口哄道,隨即想要縮回手,卻被他死死拽住。

    他從馬車的暗格中取出一瓶金瘡藥,小心翼翼地替沈之禾上藥,末了捧著她的手,輕吹了幾下,那帶著瘙癢的氣息仿佛順著掌心,吹入了她的心尖。

    第115章 紅棗蓮子桂圓奶茶

    午間的日頭高懸于空中,馬車穿過喧鬧的街道停駐在周家門前,周老身姿矯健地從馬車上躍下,先一步入府,隨即沖著正在門口候著的周管家招了招手。

    “志恒,快去臨澤院將寧大夫請至小姐的蘭溪院。”

    “是。”話音一落,周管家匆匆朝臨澤院走去,暗自納悶,今日小姐并未出門,怎的要請大夫去,莫不是老爺在那壽宴上吃了不干凈的東西。

    如此一想,周管家再按不敢耽擱半分,一邊招呼著自家兒子將馬車趕至后院,一邊腳下步子匆匆朝西側的臨澤院趕去,深怕自己晚了一步,就讓周老的肚子多難受一刻。

    落在身后的周老瞧著他那風風火火的模樣,暗嘆一聲,瞧著志恒年過四十,這手腳還是一如年輕時那般靈便,他收回目光望向門外,跟隨在自己身后的馬車緩緩停下。

    只見陸離從馬車上一躍而下,才站定身子,便伸手將那車簾掀開,陸今嶼弓著腰從馬車內鉆出,輕盈地落在地上,隨即沖著那馬車伸出手。

    “小娘子到了,下車吧。”他眸中含著笑意,輕聲道。

    聞言,還在馬車內的沈之禾不由腹誹,這馬車停了,她自然曉得到了周家,何須他在提醒一次,她彎著腰從車廂內鉆出,瞧著站在馬車旁的陸今嶼。

    只瞧見他站直了身子,沖著自己伸出了手,眉眼間溫和的笑意,仿佛要將人溺死其中,微風拂過帶起陸今嶼額間的發絲,那絲絲縷縷的長發好似順著那股微風,掠過她的心頭。

    她掙扎了片刻,轉念一想,反正這人今日自己抱都抱了,哪里還在乎這牽手,沈之禾破罐子破摔垂著眸,將自己的手放入他溫熱的掌心。

    感受著掌心柔軟的觸感,陸今嶼薄唇勾起,綻開一抹妍麗的笑意,手微微一使勁,便將沈之禾從馬車上扶了下來。

    她瞧著陸今嶼嘴角那抹還未收回的笑意,心中默念一聲,原先以為這人是個冷心冷情的人同自己先前養得那只極高冷的小貓似的,如今這模樣瞧著倒是有些像自己前世養得大金毛,給上幾分好臉色,便能興高采烈一日。

    “二位,可能隨老夫入府了?”門內瞧了兩人許久的周老,實在忍不住了,雖說他這周家所處的位置比較清幽,但這路上總歸還是會有來來往往的行人,這倆小兔崽子站在這大路上眉來眼去的成何體統。

    聞言,沈之禾臉上才褪下去的紅暈又爬了上來,連帶著那瑩白的耳尖都泛著嫣紅,她飛快從陸今嶼掌心將手抽了出來,故作鎮定地朝周家的大門走去。

    落在身后的陸今嶼,瞧著自己空無一物的掌心,心頭莫名一陣失落。

    周家,蘭溪院。

    沈之禾坐在小院的

    亭子中,手腕擺在石桌上,身側坐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正兩指搭在她的腕上,片刻不由皺起眉頭,那模樣瞧得沈之禾惶恐不安,只以為自己得了什么難言之癥。

    坐在對過的周老瞧著寧大夫這般模樣,亦是有些心慌,這丫頭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總不能得了什么不治之癥,他忍了又忍,瞧著寧大夫的神色愈漸凝重,終是忍不住了,“清和,這丫頭身子如何,你怎的這副模樣?”

    聞言,寧大夫嘆了口氣,半晌才收回手,瞧著沈之禾略顯蒼白的面孔,一言不發,連帶著站在她身后的陸今嶼同周瑩都開始心慌起來。

    “您別嘆氣啊,阿禾的身子到底如何了?”周瑩是個急性子,又是寧大夫瞧著長大的,關系親厚,當即開口問道。

    “無事,就是這小姑娘的身子,實在有些奇怪,且讓老夫好好瞧瞧。”寧大夫撫過自己花白的胡須,渾濁的眸子劃過一絲疑惑,這丫頭的脈象好生奇怪,好似早前生過一場重病。

    “小娘子年前可是生過一場大病?”

    話音一落,沈之禾愣了片刻,半晌才反應過來,這寧大夫所言,估摸著正是讓自己穿來的那場大病,當即點了點頭,“是,去年十月份初紅葉鎮,一場疫病要了我爹娘的性命,我運氣好,僥幸留下一命。”

    “原來如此,你這癥狀瞧著可不像是疫病,倒像是中了毒,倒是五臟六腑受了損傷,奇怪的是雖說你這身子底子差,倒是調養的不錯,可是你自己做了何事?”寧大夫上下打量著沈之禾,這小娘子所受之毒,本想侵入五臟六腑之內,讓她的身子愈漸虛弱,最終咯血而亡。

    可如今瞧著她這身子雖弱,那毒性倒是散了不少。

    “什么?中毒?”陸今嶼大驚失色。

    “你莫要驚慌,待老夫給這小娘子開上些藥,喝上半個月,這余毒便也清干凈了。”寧大夫瞧了眼驚慌失措的陸今嶼一眼,倒是有些稀奇,往常自己見這陸世子,總是不顯山不顯水的模樣,今日竟為了這小娘子,如此驚慌。

    他提起筆將方子寫好,交于沈之禾手中。

    自打沈之禾聽聞寧大夫所言,自己是中了毒后,便一言不發,直到陸今嶼從她手中將方子取走,才回過神來,她垂著眸,雙手緊握,若仔細瞧,便能瞧出沈之禾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

    “小娘子可是想到了關于下下毒之人的線索?”陸今嶼將手中的方子遞給陸離,讓他去德春堂抓藥,扭頭便瞧見沈之禾泛白的側臉,當即在她身前蹲下了身子。

    抬手將她那緊緊攥成全的雙手包在掌心,這才發現她雙手冰涼還冒著冷汗。

    "去年十月那場突如其來的疫情,整個紅葉鎮只有我爹娘喪命,可是因為中毒了。"沈之禾抬眸,眼眶通紅,咬著牙道。

    心中又默默加上一句,還有沈之禾也死于那場疫病之中,若真是中毒,那必然是沈家大房的手筆,可他們一家三口到底做錯了何事,竟讓大房一家要對他們趕盡殺絕。

    “這還得驗過尸才曉得。”

    “曉得了,多謝寧老。”沈之禾撐著石桌站起身子,沖著寧大夫行了一禮,今日這當真是意外之喜,原以為自己還要許久才能尋出爹娘的死因,“勞煩陸郎君送我回味仙居,我還有些事想問問您。”

    隨著沈之禾兩人一同鉆入馬車的周瑩,瞧著她自打上車以來,便靠在車廂壁上一言不發的沈之禾,有心開口安慰她幾句,又不知從何說起。

    直到馬車在味仙居門口停下,沈之禾收拾好情緒,笑著望向兩人,“今日二位想吃些什么,我讓阿七做與二位吃。”

    若不是她還紅著的眼眶,周瑩當真要被她騙過去,她快步走到沈之禾身側,攬住她的肩頭,“阿禾,我以為我們二人是極好的姐妹關系,我在家中最小,沒有妹妹,早便將你當做是自家妹子,你若有何難處,一定要同我開口。”

    溫和的嗓音落入沈之禾耳中,她心頭一暖,她從未見過沈二郎夫妻,不過是從沈之禾的記憶中了解了他二人的脾性,是個忠厚老實的,方才情緒起伏大了些,不過是替沈二郎一家不值,

    畢竟如今沈大郎同沈婆子那一大家子住的宅子,都是沈二郎一家一碗一碗素面攢出來的,而今倒好了,還未住上幾日,便被人害死,若不是沈之禾的芯子換了個人,就原主那柔軟的性子,估摸著連之安都守不住。

    她抬手握住周瑩的手掌,勾起一抹笑意,“若有需要,我自然會同你開口,到時候你莫嫌我煩。”

    “臭丫頭,我怎會嫌你煩,往后你喊我阿姐便是。”周瑩笑著抬手正要戳沈之禾的額頭,轉眸對上陸今嶼深沉的目光,心中暗罵一聲狗崽子,訕笑著收回了手。

    三人一前一后踏入鋪子,眼下已是午后,陽光穿過窗子,落在桌面上,留下斑駁的光影。

    坐在門前的扈娘子,聽著動靜,抬頭望來,瞧著沈之禾穿著同今日晨起出門時,截然不同的衣服,當即站起身子,匆匆走到沈之禾身前,“小娘子回來了,阿七一早便備下了紅糖雞蛋,我這便去給你端來。”

    竹楹回來得早,他們早從竹楹口中便得知了來龍去脈,幾人皆是滿心氣憤,直打算來日,若是那吳永有膽子來味仙居,自要好好整一整他。

    “娘子且慢些,我同阿姐還有陸郎君往小院去便是了。”沈之禾感念幾人的體貼,笑著攔住扈娘子。

    “你瞧我這腦子,小娘子今日忙了一日,指定是累了,是該去后院好生歇息,今日阿七得空按照小娘子的方子,做了紅棗蓮子桂圓奶茶,我吃著不錯,小娘子快去嘗嘗。”扈娘子一拍腦袋,笑道。

    聞言,沈之禾倒是有些驚訝,昨日自己才將那方子寫出來,今日阿七便將那奶茶煮了出來,當即有些好奇,扭頭沖身側周瑩道:“阿姐,隨我一同去嘗嘗如何?”

    “那自然是好的。”瞧著沈之禾興致高昂了不少,周瑩心頭也松了口氣,應道。

    哪知兩人才踏出一步,便聽得落在身后的陸今嶼委委屈屈開口,“小娘子可是將我忘了?”

    話音一落,沈之禾暗道一聲不妙,訕笑著回頭,對上陸今嶼滿是委屈的眸子,“怎么會,我還有事要詢問郎君呢,只是這飲子更適合女子,這才未同郎君說。”

    “娘子,阿七今日還煮了一鍋桂花烏龍奶茶,正適合陸郎君用。”瞧出了沈之禾的窘迫,扈娘子當下笑著開口。

    聽著此言,沈之禾心中歡喜,贊賞的瞧了扈娘子一眼,隨即領著兩人往小院走去,心中暗嘆一聲,這阿七當真是個能干的,自己昨日不過提了一嘴,想要明日隨著火鍋推出獨屬于味仙居的茶飲,他今日便煮了出來,這五十兩銀錢花的著實不虧。

    第116章 桂花烏龍茶

    午后的陽光透過茂密的葡萄藤,落在小院的地面上,留下斑駁的光影,毛發順滑的阿黃趴在廊下,身上趴著一只毛發雪白的小貓崽子。

    不遠處的雞窩旁又用了幾根竹條,圈出一塊地方,昨日陸離才領回來的小羊羔,正探頭望著隔壁的雞鄰居,大約是出生以來便從未見過雞,小羊羔黑如葡萄的眼珠子滿是驚奇。

    那兩只小羊,依偎在母羊身邊,伸長了脖子穿過那籬笆的縫隙,探頭朝著雞圈望去,因著小院空間有限,這兩處離得極近,那羊崽子頭一伸,叼起地上的青菜,飛快縮回了脖子,將那趾高氣昂的公雞,氣得伸長了脖子。

    撲棱著翅膀就要朝那羊崽子過來,卻被及時趕來的王二娘一把掐住脖子,提了回去。

    王二娘將手中的公雞脖子松開,指著它道

    :“你若再胡鬧,今日便宰了你燉湯喝,正好給小娘子補補。”

    “二娘子,這公雞用來燉湯味道可是不如母雞,這不到一歲的小公雞,肉質正是鮮嫩的時候,更適合用來做地鍋雞。”剛踏入小院的沈之禾,正好將王二娘方才所言聽了一耳朵,當即笑著開口。

    方才回來,她便瞧出扈娘子神色有些不對,那小心翼翼的態度估摸著是竹楹,將今日自己在吳家的經歷同他們講了,沈之禾無奈嘆了口氣,這丫頭哪都好,就是嘴實在快樂些,這種事同他們說有何用,無非就是多讓幾人煩心罷了。

    聞言,王二娘飛快轉過頭來,一眼瞧見立在院子中的沈之禾,身后跟著周瑩同陸今嶼,她將手中的剪子隨手丟在一旁,匆忙站起身子,走到沈之禾身前,雖說心中十分焦急,倒是還記得沖著身后那兩人行了一禮。

    隨即繞著沈之禾轉了一圈,瞧著她無甚大礙才松了口氣,隨著王二娘目光下移,驀的瞧見她手掌上纏著的紗布,眉間爬上一抹憂色,“小娘子,手可還疼?”

    聞言,沈之禾沖著她安撫性地笑了笑,“早便無礙了,不過是陸郎君非要讓大夫給我綁上紗布才讓走。”

    話音一落,她故作夸張的嗅了嗅鼻子,嗅著空氣中那奶茶微妙的香甜,她愉悅地瞇起眸子,古人云,在情緒不佳時,喝上一杯甜滋滋的飲子,或是吃上一塊香甜的糕點,便能讓人心情愉悅。

    古人誠不欺我,如今她光嗅著那從窗口飄出的香甜的滋味,方才心中的沉悶便少了許多,“二娘子,聽聞今日阿七將那奶茶做了出來,我可要好好品鑒一番。”

    說罷,沈之禾越過王二娘直直朝那灶房走去,一時竟忘了跟在自己身后的周瑩同陸今嶼,直到三人一同站在灶房門前,她才回過神來,扭頭沖著不遠處的王二娘招了招手。

    “二位且隨二娘子,去那頭小坐片刻,我稍后便來。”

    灶房油煙重,雖說那二人瞧著也不甚在意,但她這味仙居的灶房比不得吳家的灶房那般大,若是這兩人都隨著自己入了灶房,那估摸著就有些擠了,不如讓他二人在外頭等上片刻。

    安排好這二人的去處后,沈之禾匆匆鉆入灶房之中,只瞧見竹楹坐在灶膛后頭,正幫著阿七生火,原本白皙漂亮的臉蛋沾上了草木灰,仿佛一只小花貓似的。

    “小娘子回來了?聽竹楹說,今日忙了一上午,都未曾吃東西,眼下肯定餓了,正好鍋中做了水鋪蛋,小娘子先吃些墊墊肚子?”聽著動靜,凌七扭頭望來,趕忙將手中的菜刀放下。

    從一側的柜子中取出只空碗,腳下步子匆匆走至碳爐旁,上頭的砂鍋還在蒸騰著熱氣,一瞧便知,這人不曉得自己什么時候歸家,便將那水鋪蛋一直溫在鍋里。

    其實沈之禾并不是餓著肚子,早在周家,周夫人便讓灶房燉了一碗紅糖蓮子羹送來,眼下不餓,可如今對上凌七滿是擔憂的眸子,“那便多謝阿七了,對了,方才回來時,我聽扈娘子說,你今日將那紅棗蓮子桂圓奶茶做了出來,還有桂花烏龍奶茶,且各滿上一壺讓我嘗嘗。”

    沈之禾接過凌七遞來的水鋪蛋,只見一顆白嫩的雞蛋臥在琥珀色的糖水中,邊上浮著幾顆對半切開的紅棗與桂圓,淡淡的姜味順著熱氣,緩緩鉆入鼻尖,她捏著勺子隨意攪動了幾下。

    大約是熱氣熏得,沈之禾忽然便是鼻尖一酸,她飛快垂下頭,藏住自己泛紅的眼眶,舀起那顆雞蛋,便咬了一口,雞蛋的香味夾雜著甜味在口中彌漫,她默不作聲地整顆雞蛋吃完后,才抬起頭來,“阿七的手藝實在不錯,竟將這簡簡單單的雞蛋也做的如此美味。”

    “小娘子忘了?我同竹楹頭一日來家里,小娘子便給我二人煮了這么一碗雞蛋,同我二人說,往后我們便是一家人了。”凌七背對著沈之禾,取過兩個空茶壺,分別灌入兩種口味的奶茶。

    “好了,小娘子吃完了便出去歇息一會,今日的暮食我同二娘子來便是。”凌七接過沈之禾手中的空碗,“竹楹,你同小娘子一起出去,幫我將二娘子喊來。”

    竹楹一手提著一只茶壺,隨著沈之禾朝小院走去,才踏出灶房,一眼瞧見自家公子正坐在小院的桌子旁,眼眸直勾勾地瞧著灶房的位置,當下心中了然,腳下步子飛快將手中的茶壺放在桌上,便識趣地去尋王二娘了。

    原想著自己總算是尋著機會同沈之禾相處,正想著問問她究竟有何事要問自己,還未來得及開口,周瑩便自顧自去取過一只空杯,沖著沈之禾道:“阿禾,這里頭哪一壺是紅棗簾子桂圓奶茶?”

    聞言,沈之禾匆匆朝兩人走去,掀開壺蓋一瞧,指了指右側那壺道:“阿姐,這壺便是,你嘗嘗,若是覺著味道不錯,走時我讓阿七,給你再灌上一壺,帶回去給夫人嘗嘗。”

    說罷,她扭頭望向另一側的陸今嶼,她剛要提起茶壺給他倒上一杯奶茶,誰料就在此時,陸今嶼也伸過手來,猝不及防兩人的手交握在一起。

    一時間兩人皆愣在原地,直到瞧了許久的周瑩輕咳一聲,這兩人才回過神來,沈之禾飛快將手收回,瑩白的耳尖爬上一抹嫣紅,瞧著她略顯害羞的模樣,坐在對過的陸今嶼眸中閃過一抹笑意。

    他提起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奶茶,桂花的香甜帶著烏龍的清香,在鼻尖纏繞,陸今嶼摸索著茶杯壁,瞧著杯中深色的茶湯,心情愉悅地低頭輕啜一口,入口是綿軟的牛乳,細細一品,桂花香氣馥郁,烏龍茶茶香醇厚。

    那滋味與平日里的茶湯全然不同,眼下這奶茶估摸著是加了少許蜂蜜,味道香甜醇厚,實在是誘人,清新的烏龍茶剛好同香醇的牛乳中和,哪怕他一人喝上一整壺也不覺得膩。

    “這茶飲味道著實不錯,若能推出必然能引得食客相攜而來。”陸今嶼將手中的茶杯放下,輕笑著夸贊。

    聞言,沈之禾眸子一亮,這人的嘴巴有多挑,自己是一清二楚的,若他都說好,那顯然是真的不錯,沈之禾對于明日推出茶飲又多了幾分信心,“郎君若是愛喝,今日走時,我讓阿七也給你灌上一壺。”

    “那在下,便多謝小娘子了。”陸今嶼眉眼一彎,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小娘子今日在吳家同我說,有事要問我?”

    話音一落,沈之禾一拍腦袋,同陸今嶼道了一聲稍等,匆匆往自己臥房去了,片刻懷中抱著一只烏木匣子,小跑回來,“前些日子我回了一趟沈家,在我爹娘原先住的屋子尋到了這個匣子,里頭裝了不少東西,我實在瞧不懂,隱約能看出是人名亦或是地名。”

    她將手中的木匣放在桌上,頓了片刻,又開口道:“今日寧大夫所言,讓我覺著這東西恐怕同我爹娘死因有關,勞煩路郎君幫我瞧瞧。”

    且不說陸今嶼對自己的心思,就今日沈之禾在吳家瞧得明白,縣令乃寒門子弟,身后無甚背景,同周家走得近,縣丞乃京城人氏,風頭一度越過縣令,眼下同吳家還有沈大郎一家勾連在一起,陸今嶼身為周老的弟子,自然是十分瞧不慣那些人,正巧同自己統一戰線。

    如今瞧來,爹娘的死因錯綜復雜,單靠自己一人,也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尋到真相,眼下這陸郎君正是個合作的好人選,她直覺那匣子里頭的東西對他有用。

    聞言,陸今嶼垂眸望著木匣中泛黃的白紙,正如沈之禾所言,上頭記載了不少地名同人名,里頭有不少還是與他相識之人,皆是如今北疆的官員,甚至還有不少京中的高管,他心中一凜。

    “阿姐,我回來了!”門口傳來沈之安的聲音,陸今嶼飛快將木匣合上塞入袖中。

    他走至沈之禾身前,壓低著嗓音道:“這木匣的事切不可同外人說。”

    聞言,她雖心中有些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

    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片刻之后,沈之安斜挎著小布袋如炮彈似的,手中揚著今日的考卷,沖著沈之禾沖來,“阿姐,今日的考卷,我是甲級!”

    話音一落,他的小身子,便直直撲入沈之禾懷中,笑意盈盈地抬起頭。

    “之安真棒,今日阿姐獎勵你十文銀錢,若是下次還是甲級,阿姐便獎勵你二十文。”沈之禾接過他手中的考卷,瞧著上頭工整的字跡,自豪之感油然而生,摸了摸他的腦袋,笑道。

    “瑩姐姐也獎勵你十文如何?”周瑩替沈之安倒了杯奶茶,滿臉笑意,這娃娃倒是聰明,比自家侄子聰慧了不少,還十分乖巧,眼下她將阿禾拐成了妹子,這弟弟自然也是她的了。

    聽著此言,沈之安正興高采烈地要應下,抬眸瞧見沈之禾綁著紗布的左手,瞬間眼睛紅了一圈,“阿姐的手怎么了?”

    “無事,就是今日不小心劃傷了。”沈之禾實在無奈,這屋子里統共四個男子,眼下竟有兩個哭包,之安還好些,畢竟年歲還小,愛哭也是正常,可是對面那位陸郎君,平日里對旁人嘴毒手黑,今日瞧著自己這手傷竟也紅了眼眶,若是不曉得的,還以為是他受了傷。

    “哪里,分明嗚……。”陸離話音未落,被匆忙趕來的竹楹一把捂住了嘴,拖到一旁。

    “分明是何?”沈之安仰著頭,包子似的小臉滿是嚴肅,好似今日沈之禾的回答令他不滿意,他當場就能哭出來。

    “就是……”

    "之安,明日我便教你習武如何?"瞧出了沈之禾的窘迫,陸今嶼眸中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好!”

    瞧著總算不再盯著自己追問的沈之安,沈之禾沖著陸今嶼感激一笑,匆忙鉆入灶房之中,打算同凌七聊一聊今日午間的生意如何。

    第117章 八卦

    暖風吹拂,從院墻外探入的柳枝,隨風搖曳。

    匆忙鉆入灶房的沈之禾,透過半開的窗子,瞧著小院里頭,只見之安正仰著小臉纏在陸今嶼身側,也不知這一大一小在聊些什么。

    她下一秒就瞧見,沈之安的臉上露出一抹孺慕的笑意。

    “之安同陸郎君關系倒是不錯,若是走在外頭,不曉得的還以為他們是兄弟倆的。”手頭略空了些的凌七,伸長了脖子朝窗外瞧去。

    遠遠瞧見角落里頭的竹楹,從懷中取出一個油紙小包,沖著身側地陸離露出一抹賊兮兮地笑容,隨即小心翼翼將那油紙包打開。

    瞧著她從里頭取出一塊精致的糕點,遞到陸離面前。

    凌七收回目光,轉頭望向身側的沈之禾,瞧著她若有所思的模樣,倒是再未開口,總歸那陸郎君對小娘子沒什么壞心。

    正要轉身回灶臺,忽而聽聞身側的沈之禾嘆了口氣,“阿爹阿娘走得早,早前你還未來之時,我還想著之安日日與女子同處,會不會少了些男娃娃的調皮,倒是陸郎君補上了這缺漏,他同之安關系好些也實屬正常。”

    說罷,沈之禾收回目光,扭頭望向身側的凌七,“不說他們倆了,方才回來,我聽扈娘子所言,今日午時對面酒樓有人來鬧事,是你將那幾人趕了回去?”

    聞言,凌七瞥了眼坐在一側矮凳上,處理著昂刺魚的王二娘,頓了片刻才開口道:“今日晨間,扈娘子送完之安回來,瞧著時辰差不多了便打算開門營業,那對母子也不知從哪里鉆了出來,倒在門前就哭號。原先我瞧著扈娘子能應付便沒打算往前頭去,可那對母子竟指著二娘子的鼻子罵,諸如說她不孝之類的,我瞧著周邊的人圍得愈來愈多,恐影響鋪子生意,這才自作主張利用周家打發了這兩人。”

    說著說著,凌七的聲音越來越小,是不是還抬頭瞧一眼沈之禾,生怕她因自己借周家的勢生氣。

    畢竟相處了這些日子,他對沈之禾的脾性也算有幾分了解,她對狗仗人勢這等事雖談不上厭惡,但總歸說不上喜歡,一時間心中忐忑。

    “小娘子,今日這事錯在我,若是晨間我未出門,阿娘自然不會上門尋味仙居的麻煩。”王二娘瞧著灶臺前的兩人一言不發,頓時忐忑不安。

    聞言,沈之禾奇怪地瞧了她一眼,心中莫名,這人都打上門來了,怎的還在自己身上尋問題,“同你有什么干系,今日不出門,他們便不來了?就算他們因你不出門未來,那你總不能日日都不出門吧。阿七今日做得不錯,往后若是這兩人再來,直接讓扈娘子去報官。”

    沈之禾余光掃過那頭矮凳上的王二娘,瞧著她雖面露不忍,倒也未開口反駁,倒是松了口氣,這兩人難纏倒是不怕,就怕眼前這人還顧念親情,拎不清狀況。

    話音一落,凌七懸著的心,總算落回肚中,他同樣瞧了眼坐在矮凳上發呆的王二娘,快步走至她身側,心中只道一聲,希望她能爭氣些,莫再被那些只想在她身上吸血的母子絆住腳。

    他順手將王二娘一把拽起,輕輕推了她一把,“二娘子,你且去瞧瞧那豆腐好了沒,這昂刺魚我來處理便是了。”

    “昂刺魚?可是今日鄭叔送來的?”聞言,沈之禾來了興致,快步走至那木盆前,方才離得遠未瞧見,如今一瞧,只見那深色的木盆中,裝了不少個頭極大的昂刺魚。

    瞧著那一大盆昂刺魚少說得有十多斤,此魚肉質鮮嫩,營養豐富,同鯽魚相比魚刺極少,無論是用來燉湯還是紅燒,味道都是十分鮮美。

    凌七手下動作極快,拿著一把極鋒利的匕首,不過三五下的功夫便將一條處理干凈的昂刺魚,丟入另一側的空盆中,“今日鄭掌柜,送肉來時,帶了這么一筐魚,他說家中無人會做這魚,想著小娘子手藝不錯,便直接整框都送了過來,二娘子要給銀錢,他都沒收。”

    說著話,凌七身側的空盆里頭便堆了不少處理好的昂刺魚,魚腥味從窗口飄出,引得原本趴在阿黃身上的小貓,哼唧著爬起來便要往灶房這頭跑,奈何腿實在太短,下臺階時一個踉蹌,從臺階上滾落。

    好在那臺階不高,小貓摔得不停,晃著腦袋就爬了起來,跌跌撞撞朝灶房跑去,阿黃跟在它身后寸步不離,那模樣實在可愛。

    周瑩瞧了半晌實在有些忍不住了,站起身子走到那小貓跟前,指尖輕輕一點,那小貓便跌倒在地,哼哼唧唧的模樣實在讓人心軟不已,“這小崽子,是嗅到了什么,這么急切地朝灶房里頭爬?”

    聞言,竹楹愣了片刻,這才想起,方才自己在灶房中瞧見的昂刺魚,凌七同自己說,小娘子今日受了傷,又受了驚嚇,正好拿這昂刺魚燉個湯給小娘子補補。

    估摸著眼下正在處理這昂刺魚,當下從那葡萄架下頭探出半個身子,“周姑娘,那灶房里頭估摸著在處理昂刺魚哩。”

    且不說外頭如何,灶房里頭,本想著幫著一同處理昂刺魚的沈之禾,被凌七抬手擋住,“小娘子且去歇一歇,這邊我一人便夠了。”

    沈之禾只好無奈將手中的刀放下,本想著去外頭同那幾人聊上幾句,又怕之安追著方才的問題問,無奈之下,拖過一張矮凳坐在王二娘同凌七對面,拖著腮瞧著兩人的動作。

    頂著沈之禾的視線,王二娘莫名有些慌張,她猶豫了片刻,咬了咬唇,好似下定了何等決心似的,猛地抬頭望向沈之禾,“小娘子,今日我阿娘來此是想讓我將菜譜帶去他們酒樓,她同我說,明日縣丞就會在他們酒樓為三位欽差踐行,沈大郎背靠縣丞同吳家,遲早有一日能將這味仙居吞并。”

    說罷,王二娘垂著頭瞧也不敢瞧沈之禾,方才自己害怕沈小

    娘子為了此事遷怒自己,竟還想著隱瞞,當真是枉費小娘子對自己這般好。

    “哦?明日那三位欽差便要離開了么?”沈之禾垂眸沉思,心中暗道一聲,原想借著吳家那場壽宴將味仙居的名聲打出紅葉鎮,誰料那場壽宴成了笑話,眼下要將味仙居的名聲打出去,便只能靠那三位欽差了。

    她摸索著下巴,心中暗自琢磨,這紅葉鎮距離京城路途遙遠,哪怕日夜兼程,少說也要半個月才能到京中,這一路上風雨兼程,自己正好做些干糧亦或是糕點給那三位大人帶上,正好前些日子釀的桃花釀也好了,給那位林大人捎上。

    對過的王二娘,瞧著沈之禾面上神色不停變換,心中一陣忐忑,正想著開口解釋,誰料她站起身子,直直朝外頭走去。

    想著拿三位欽差一路上的州鎮,沈之禾心念一動,暗道一聲這三位大人豈不是她味仙居的活招牌,當即步子一轉匆匆朝小院走去,才推開門,便沖著不遠處正教著之安扎馬步的陸今嶼確認,“陸郎君,那三位欽差明日就走嗎?”

    “小娘子如何得知的?”陸今嶼糾正了沈之安的動作,轉過頭來,眸中滿是疑惑。

    這消息自己也是昨日才曉得,那三位想著就那般悄無聲息的離開,莫要驚動了百姓,迎來送往的,勞民傷財,這消息連帶著自己統共也就四人曉得。

    “哦,今日午間對面那酒樓王家母子來鬧事,說漏了嘴。”聽著此言,沈之禾哪里還能不曉得里頭的歪歪繞繞,順嘴就將對面王家母子賣了個干凈,“他們還說明日孫縣丞會在他們酒樓未三位大人踐行,屆時會有人在酒樓門口分發一品軒的糕點。”

    “原來如此,那三位確實是明日走,小娘子可是有什么想法?”瞧著沈之禾因著自己所言,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他了然一笑,“可是打算做些吃食讓那三位大人帶上,沿路替味仙居做招牌?”

    聽著眼前這人將自己心中所想說出,沈之禾瞬間眉眼一彎,眸子中劃過一抹亮色,這種無需自己多言,便能猜出自己心中所想的感覺,實在不錯,她點了點頭,“郎君覺得此舉可為?”

    這是沈之禾頭一次與自己商量她的想法,陸今嶼心中萬分歡喜,低頭瞧了眼扎馬步的沈之安,抬手拍了拍他的腦袋,低聲道:“今日便到此吧,安安去尋陸離,我同你阿姐商量些事情。”

    瞧著小少年跑遠的身影,陸今嶼拍了拍身側空下的石凳,順手替沈之禾倒了杯奶茶,“小娘子的想法不錯,只是路上能帶的除了糕點便是干糧,若單單只是這些,如何能吸引外來的食客?”

    話音一落,在一旁聽了許久的周瑩,“噗嗤”一聲,“你可是傻了,阿禾早前擺攤是靠什么賺得銀錢?那餛飩與小籠包不正好可以打包帶在路上?”

    “瑩姐姐說得對,不單單是小籠包和餛飩,今日街頭賣肉的鄭叔送了不少魚來,那魚個頭不大,做菜燉湯自然是不合適,用來炸些小魚干還是不錯的,再準備些牛肉餡餅之類的。正好前些日子釀的酒也好了,也給林大人稍上些。”沈之禾掰著手指同眼前兩人說著自己的打算。

    那認真的模樣落在兩人眼中實在可愛,陸今嶼大約還顧忌著男女大防,藏在桌下的手,不覺得捻著手指,周瑩卻沒有這般多的顧忌,抬手捏了捏沈之禾的腮幫子,笑著開口,“我們阿禾真棒,總有一天能將這味仙居的名聲,傳遍整個大鄴。”

    隨著時間緩緩流逝,天邊日頭漸漸西斜,映照在河邊上,如一顆流心的咸鴨蛋黃似的不停跳動。

    濃郁的香味順著灶房半掩著的窗子飄出,又順著微風飄出院墻,落在街道上往來行人的鼻中,那幾人鼻子一動便順著香味,拐入味仙居中,立在菜單前,瞧了半晌,才開口道:“來一份梅汁排骨,涼拌萵筍,油燜茄子,再來一碗白米飯。”

    “好勒,您稍等。”說著,扈娘子取過菜單牌,送入灶房之中。

    陸陸續續的,不少食客踩著落日的余暉踏入味仙居中。

    “你可聽說了嗎?今日吳家出了等丑事,那吳小郎君在吳老夫人的壽宴上同一男子滾到了一起。”

    “啊?可是那位吳永小郎君?先前瞧著他時常對著沈小娘子獻殷勤,還以為他對沈小娘子有意,怎的轉頭就同男子滾到了一起?”那人大吃一驚,連帶著夾菜的手也一頓。

    “這誰又曉得,估摸著是吳家的報應吧。”另一人不以為意地開口。

    “說起來沈小娘子的手藝實在不錯,聽聞今日那壽宴上還來了不少寧湖府的貴客,都對沈小娘子的手藝贊不絕口。”

    “你怎的如此清楚?”

    “這自然是是有我的路子。”

    幾人正說著,便瞧見沈之禾領著周瑩二人從后頭推門而去,身后跟著的竹楹與王二娘手中捧著托盤,再往后便是陸離口中叼著一根青草,懷中抱著沈之安,晃晃悠悠地跟在幾人身后,隨意尋了一處靠窗的空位坐下。

    隨著王二娘二人將托盤中的吃食擺在桌上,方才在鋪子外頭聞到的香味又順著微風,摻雜在各式各樣的菜香中,緩緩鉆入幾人鼻尖。

    第118章 昂刺魚豆腐湯

    那鮮香四溢的滋味,讓周邊幾人頓時覺著自己面前的吃食不香了,鄰桌那人一手撐著桌子,探出半個身子,朝沈之禾這邊張望。

    只見那蓮花花口大碗中盛著奶白色的湯汁,上頭點綴著幾片碧綠的蔥花,隱約可見幾塊豆腐浮在湯面上,不知為何,那人就知道那股鮮香之味就是從這湯碗中溢出,他吸了吸鼻子,坐直了身子,笑著同沈之禾道:“小娘子今日暮食做了何等美食,這味道實在香得很。”

    聞言,沈之禾抬頭,瞧著此人倒是有幾分眼熟,估摸著是味仙居的常客,“今日這暮食可不是出自我手,乃阿七所做,他是南方人氏,做魚的手藝要比我好上不好。”

    沈之禾笑著應道,半晌回過神來,此人好似就是方才提及吳家丑事那人,先前自己幾人在門口聽得分明,此人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似乎就是他親眼所見一般,一時間瞧著那人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意味不明的深色。

    那人卻全然未覺,直勾勾地望著那碗中的魚湯,那鮮美的滋味好似一把鉤子,不停地引誘著他,扭頭瞧了眼坐于沈之禾身側的幾人,那人暗嘆一聲可惜,倘若今日那周小娘子同陸郎君不在,自己多半是要厚著臉皮上去討一碗魚湯。

    畢竟那魚湯瞧著實在誘人,他不自覺吞咽著口水,忍了又忍,實在是忍不住,腆著一張臉湊到沈之禾身側,“小娘子,這鋪子內何時能上這魚湯?”

    話音一落,沈之禾詫異抬頭,眸子掃過四周,對上鋪子內食客渴望的目光,又低頭瞧了眼桌上的魚湯,心中了然,不怪這些食客饞魚湯,實在是這昂刺魚本身肉質十分鮮嫩。

    加之阿七今日又抱著給自己補身的想法,在這魚湯里頭加了豆腐,又加了那送菜的阿婆今日晨起剛送來的蘑菇,足足燉了半個時辰,將那香味全然激發了出來,光聞著就十分誘人。

    “郎君若是愛吃,您明日早來,我讓阿七給您燉上一鍋。”沈之禾想著今日鄭叔送來的昂刺魚還剩了不少,阿七手快將那些魚都處理了,過夜之后就不新鮮了,正好年前王二娘腌的雪菜能開甕了。

    今日這昂刺魚鄭叔又沒收錢,不如等鋪子打了烊,取些雪菜做上一鍋雪菜昂刺魚,到時候讓扈娘子給鄭叔送些去,正好同他說一聲,若是有明日再多送些昂刺魚來,畢竟這魚用來涮火鍋也是不錯的。

    “那就此說定了,明日我午間再來。”得了沈之禾的回答,那人心中歡喜,當即同沈之禾道。

    瞧著那人心滿意足坐回自己桌前,沈之禾松了口氣,扭過頭來,這才發現,這滿滿一桌子菜竟無人動筷,她一時愣在原地,“今日的菜不合胃口么?怎的不動筷?”

    話音一落,不待陸今嶼開口,坐在對過的陸離,霎時面露委屈,撇了眼身側正端著茶杯,品茶的陸今嶼,他委屈巴巴地開口,“郎君他要等您一同動筷呢。”

    放下手中的茶杯,陸今嶼橫了一眼陸離,伸手取過一只空碗,舀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魚湯,又從魚肚子上剔了一塊魚肉到碗中,這才將魚湯放到沈之禾面前,隨即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醋溜番薯絲,丟入陸離碗中,“怎的,有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瞧著自己碗中的番薯絲,又瞧了瞧對過沈之禾面前那碗魚湯,面色一垮,夾起一塊梅汁排骨塞入口中,不停地嘟囔著,“我要回去告訴姑母,你在這紅葉鎮日日欺負我。”

    “那你今日便回京,你同我阿娘告狀。”陸今嶼頭也不抬

    ,取過一只小碗,夾起一條昂刺魚,將那魚骨剔除后送入沈之安碗中。

    “小娘子,你瞧郎君,要趕我走!”大約是瞧出了陸今嶼見色忘弟的本性,陸離瞥了眼看好戲的周瑩,扭頭沖著給沈之安剝蝦的沈之禾委屈道。

    不待沈之禾開口,瞧了許久好戲的周瑩,促狹一笑,“謹之要你離開,你尋阿禾有何辦法,莫不是找錯人了?不如你替我剝十個大蝦,我替你去向阿爹求情如何?”

    此言一出,陸離原本就垮著的臉,更是拉了下來,他瞅了幾人一眼,三下五除二將口中的排骨咽下,端著碗坐在沈之安身側,也不同其他幾人說話,只低著頭湊到之安身側,“安安,可喜歡阿離哥哥?”

    聞言,沈之安口中塞著滿滿的魚肉,迷茫抬起頭,對上陸離殷切的目光,他點了點頭,含著魚肉,口齒不清道:“喜歡。”

    “那要是阿離哥哥從紅葉鎮離開,你會難過嗎?”陸離趁熱打鐵替沈之安剝了個個頭極大的油燜大蝦,放到他碗中。

    話音一落,沈之安手上動作一頓,滿是不敢置信地抬頭望向陸離,不過片刻,又圓又大的眸子里續滿淚水,連帶著口中的昂刺魚都不香了,“為何要走,是因為之安不乖嗎?”

    等了片刻未等到陸離的回應,沈之安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聲撲入沈之禾懷中,抽抽噎噎道:“為何阿離哥哥要走,難道他要同爹娘一般再也不出現了么?”

    抬手將之安摟在懷中,沈之禾低著頭在他耳邊輕聲安撫,“之安乖,阿離逗你玩呢,他不走。”

    這些時日,沈之安被他們幾人寵著,膽子大了不少,連帶著性子也活潑了不少,自己還以為他從爹娘去世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可如今陸離這一句玩笑話竟就讓他如此傷心,如此想來,估摸著是他怕自己憂心,藏住了自己的情緒,這倒是自己這段時間忽視了他。

    一時間有些內疚,畢竟他這個年歲的孩子,心理問題還是極為重要的,好在如今灶房多了阿七,可以替自己分擔一些,自己空閑時間倒是多了不少,正好可以多關注一番之安的心理。

    瞧著他趴在沈之禾懷中哭的凄慘的模樣,陸離頓時一陣手忙腳亂,小心翼翼湊到兩人身旁,“阿離哥哥不走,是阿離哥哥錯了。”

    “安安,莫哭了,等明日陸哥哥讓阿離哥哥教你練武。”陸今嶼抬眸橫了陸離一眼,從袖中取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遞到他眼前,“這把匕首可是削鐵如泥,你若不哭了,我便將這匕首送與你如何?”

    這話倒是提醒了陸離,他瞟了眼四周,只見四周的食客都瞧著此處,有心取出自己袖箭,但又怕惹人注目,一時間猶豫不止,半晌扭捏著沖著沈之禾伸出手,“小娘子將之安給我抱抱?”

    聞言,沈之禾低頭輕聲詢問,“之安,可愿去阿離那處?”

    止住哭聲的沈之安瞧了眼陸離,點了點頭,從沈之禾懷中退出,捏著手指撲入陸離懷中。

    瞧著那一大一小,坐在一處咬耳朵,似是重歸于好,沈之禾不由自主松了口氣,心中暗嘆一聲這頓暮食,當真是歷經波瀾,必然是吳家克她,往后關于吳家的一切都沾不得。

    沈之禾端起魚湯,抿了一口,好在如今天氣轉暖,放了一小會的魚湯如今還是溫熱的,奶白色的魚湯上頭浮著一層金黃色的油脂,還未湊近,一股濃郁的香味鉆入鼻尖。

    入口魚湯滋味鮮美,口感醇厚,魚湯里頭帶著煙火氣的豆腐吸滿湯汁,一口下去,鮮美的湯汁在口中炸開,連帶著那用油煎過的魚肉,外皮帶著一點酥軟,內里肉質緊實鮮嫩多汁。

    她不由自主瞇起眸子,發出一聲喟嘆,這味道實在不錯。

    “這魚湯味道竟如此好?連你都如此滿足?”周瑩夾起一塊牛肉,送入口中,這牛肉燉得軟爛入口,簡直是入口極化。

    牛肉與南瓜玉米燉在一鍋,除開牛肉本身的香味,還沾染了南瓜的香甜,周瑩瞧著里頭那黃澄澄的玉米段,心下有些好奇,畢竟自己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等做法,匆忙將口中的牛肉咽下后。

    伸長了手臂,從那砂鍋中夾起一塊玉米,玉米吸滿牛肉的湯汁,軟糯香甜,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這魚湯味道極鮮,且無半點腥味,還帶著豆腐的清香,味道實在不錯。”不待沈之禾回答,陸今嶼端起湯碗,抿了一口,低聲贊嘆。

    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幾人捧著圓滾滾的肚子,癱在椅子上,沈之禾瞧著扈娘子同竹楹忙里忙外的收拾著桌上的餐盤,總覺著這兩人太辛苦了些,畢竟自家鋪子的生意還是不錯的,幾乎日日都是賓客滿座,若不是自己特意為陸郎君留了位置,就他平日里來的時間,多數是沒有位置的。

    不如學著對面的酒店,雇傭幾位鎮民跑堂,她摩挲著下巴,忽然想起,方才王二娘同自己所言,明日孫縣丞要在對面酒樓為三位大人踐行,這正是沈之云的好機會。

    她瞧著空無一人的鋪子,湊到陸今嶼耳邊,“可否勞煩郎君一件事?”

    溫熱的吐息撲在陸今嶼耳尖,他如白玉一般的耳垂不自覺爬上一抹嫣紅,“小娘子直說便是。”

    “沈大郎家中有一女,他為巴結縣丞,賣女求榮,要將她送與縣丞做姨娘,但我那長姐抵死不從,我便替她出了個主意,借著三位欽差在時,將這事捅到欽差面前,明日便是最后的機會,需尋一人替我去沈家送信。”沈之禾輕聲道。

    “自然可以,我這便讓人去替小娘子送信。”陸今嶼點了點頭,轉頭就要喚來陸離,卻忘了兩人眼下靠得極近,一不留神,他的唇擦過沈之禾的臉頰。

    一時間兩人愣在原地,那一幕落在不遠處的周瑩眼中,她下意識同竹楹對視一眼,兩人眸中皆是笑意。

    第119章 油炸小魚干

    窗外暮色沉沉,沈之禾站在灶臺前,從盆中挑出些一指長的小魚,她垂著眸,有一下沒一下地處理著手中小魚,思緒漸漸飄遠。

    驀地想起,方才陸今嶼從自己臉頰擦過的唇畔,那溫熱的觸感好似還留在臉頰之上。

    “嘶。”一陣刺痛從指尖傳來,沈之禾回過神來,低頭瞧了眼指尖冒出的那抹嫣紅,抬手取過一層的抹布將血跡擦去,再不敢胡思亂想,低著頭,專心致志處理手中的小魚。

    外頭天色不早了,且不說還在外頭等著的兩人,街頭開肉鋪的鄭叔,平日里起得早,自然睡得也早,眼下那雪菜昂刺魚還未下鍋,若自己再不快些,恐怕還未喚扈娘子送去,鄭叔家便落了鎖,歇下了。

    “阿七,你將那幾條昂刺魚肚子內,抹些鹽,腌制一小會。”沈之禾手中動作不停,扭頭沖著身側的凌七囑咐道。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沈之禾總算是將手中的小魚處理干凈,她喚過王二娘,端著那木盆便朝小院的水井便走去,兩人一人打著井水,一人將那小魚里里外外洗得干干凈凈。

    沈之禾將小魚從木盆中拾起,一條條整整齊齊擺在另一側的竹籃中。

    “小娘子,這是何意?”王二娘抬頭,滿臉疑惑,方才她就奇怪,畢竟這魚個頭實在小,別瞧著數量不少,正要做起吃食來,這小魚估摸著二兩肉都吃不著,也不知沈小娘子要來何用。

    聞言,沈之禾只笑了笑,忽然便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同鄭叔說要些一指長的小魚,他也是這般疑惑地瞧著自己,“二娘子可是奇怪,這小魚既不能燉湯,又不能干炒,處理起來有十分困難,我要來何用?”

    只瞧著王二娘不自覺點了點頭,沈之禾輕笑出聲,順手從竹籃中捏起一條小魚,沖著王二娘道:“這小魚瞧著沒什么肉,但若是裹上一層雞蛋液,再裹上一層面粉,往油鍋里頭一炸,那味道真是噴香噴香。”

    大約是為了應和沈之禾的話,趴在不遠處的阿黃適時發出幾聲嗚咽,她循聲望去,只見一大一小兩個崽子,趴在自己空空如也的飯盆前,尤其是阿黃,它極為人性化地將自己的前爪搭在自己飯盆上,葡萄似的眼珠里頭露出幾分譴責。

    反應過來的沈之禾,心虛的錯開阿黃的目光,這忘了喂飯,實在怪不得她,只怪今日這一日事情太多了些,先是吳家的壽宴,她原想著做完便能回來,卻險些在吳家丟了清白,好在竹楹機敏,救了自己一回。

    自己還借著那迷情香的藥性,占了陸郎君的便宜。

    思及此,沈之禾手下動作一頓,今日竹楹分明是隨著自己一同入的屋子,為何她未中了那迷情香?還能扛著自己從那屋子的窗口離開,而那吳永又是如何進的房間,莫不是有勇士瞧不慣他的作為,替天行道。

    總得尋個機會,同竹楹好好聊聊,這丫頭有事瞞著自己。

    沈之禾揉了揉阿黃的腦袋,輕聲安撫,“阿黃再忍一會,我給你炸小魚干吃。”

    瞧著竹籃中的小魚不再滴水,沈之禾喚了王二娘,去腌著雪菜的甕中,取兩三顆雪菜來,自己轉身提著裝著小魚的竹籃朝灶房去了,她取過一只干凈的木盆,估算著竹籃中小魚的數量,沈之禾往盆中倒了些許面粉。

    又取過一只空碗,巧了兩三顆雞蛋打勻,沈之禾挖了一勺瑩白的豬油到鍋中,瞧著豬油逐漸化開,她捏起一條小魚,在蛋液中滾了一圈,瞧著那小魚兩側均勻地裹上蛋液之后,飛快將小魚提起,又在另一側的面粉中滾過一圈。

    瞧著手中的小魚渾身上下裹滿白色的面粉,沈之禾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小魚放入油鍋之中,只聽“滋啦”一聲,油香四溢,不過片刻,小魚干便裹上一層金黃的外殼,她捏著筷子,伸長了手臂,不停地翻動著鍋中的小魚,直到兩面都裹上了一層均勻的黃色,她才動作飛快地取過一側的笊籬,將油鍋中的小魚干撈起。

    倒入身側的空盤中,小魚干之間的碰撞還發出一些聲響,一鍋接著一鍋,直到遠處的天邊爬上一輪明月,沈之禾的小魚干總算是炸好了,她將剛剛出鍋的小魚干,用小巧的竹籃裝著,邊上撒了一層辣椒粉,沖著從前頭走來的竹楹招了招手。

    “竹楹,你將這盤小魚干送與瑩姐姐同陸郎君嘗嘗,另外將扈娘子喚來。”

    竹楹隔著老遠便聞到了小魚干的香味,正是饞的時候,她匆匆推門而入,眼巴巴地瞧著竹籃中裝著滿滿當當,金黃色的小魚干,腿都挪不動道了,只捧著那籃子,直勾勾地瞧著桌上的小魚干,慢吞吞地朝門口挪去。

    瞧著她這般模樣,正將雪菜昂刺魚裝入食盒的凌七,笑出了聲,“小娘子,快讓她嘗一口小魚干,你瞧瞧這眼珠子都要落在那魚干上了。”

    聞言,沈之禾抬眸望向竹楹,果真如凌七所言,竹楹雙眸直勾勾地盯著她手邊的魚干,許久才走出半步,沈之禾心中好笑,“快將嘴邊的口水擦擦,莫要遞到籃中。”

    竹楹一愣,單手提著那竹籃,抬起空處的左手抹了把嘴角,卻是一片干燥,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沈之禾騙了,也不惱,只嘿嘿一笑,湊到沈之禾身側,軟著嗓音撒嬌道:“好小娘子,快讓我嘗一口這小魚干。”

    實在是被她磨得受不住了,沈之禾只好笑著夾起一跟小魚干,遞到她嘴邊,“嘗嘗。”

    霎時間,竹楹只覺得一股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她迫不及待一口叼走筷子上的小魚干,“咔滋”一聲,咬破外頭那層酥脆的外皮,帶著雞蛋香味的油香在口中炸開。

    連帶著魚骨都炸得酥脆,魚肉鮮嫩,入口極化,鮮香四溢,實在是難以想象這小魚的味道竟能如此美妙。

    竹楹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再不敢耽擱沈之禾的功夫,雙手捧著竹籃便匆匆朝前頭鋪子去了。

    不過半盞茶的時間,扈娘子便匆匆推門而入,“小娘子尋我何事?”

    話音一落,沈之禾取過桌上的食盒,往里頭裝了一匣子小魚干,又裝了一碟雪菜昂刺魚,頓了片刻,又從今日午后剛從院里那顆桃花樹下挖出來的酒缸中,舀出一小壺桃花釀,連帶著一桶桂圓紅棗奶茶。

    這才抬頭同扈娘子道:“勞煩娘子將這食盒送去鄭叔家,順便同他說,明日若再有昂刺魚,都送來,越多越好。”

    結果食盒,扈娘子點頭應是,瞧著外頭天色昏沉,估摸著要下雨,她腳下步子匆匆,未再多言,只想著速去速回。

    瞧著扈娘子遠去的背影,沈之禾扭頭收拾著要給周瑩二人帶走的吃食,同鄭叔一般,一碟子雪菜昂刺魚,一碟子干炸小魚干,又想著周夫人同自己說過近幾日睡眠不甚好。

    她踢踏著腳步,往架在爐子上的砂鍋走去,若不是方才想到周夫人睡得不好,自己險些忘了,鍋中還燉著紅糖姜棗茶,她掀開鍋蓋,只見褐色的湯汁中臥著幾顆白嫩的雞蛋,沈之禾取過一只小碗。

    舀了幾勺姜棗茶,最后又舀了兩顆雞蛋臥在茶湯中,“阿七,灌上兩壺奶茶,隨著我去前頭。”

    沈之禾掃了眼正給阿黃做飯的王二娘,話音一轉,便喚了凌七,兩人一人提著一只滿滿當當的食盒,一人一手提著一只竹桶,腳步匆匆朝前頭趕去。

    才走至門口,便聽見之安輕快的嗓音,“阿離哥哥,阿姐做的小魚干味道是不是極好!”

    “之安說得對,沈小娘子的手藝,哪怕與京中的御廚相比也不差分毫。”陸離口中叼著一根酥脆的小魚干,應和道。

    隨著木門一聲輕響,陸今嶼飛快抬眸望去,一眼便瞧見自己心中所念之人,眼睛一彎,露出一抹滿是溫柔的笑意,令得沈之禾又不自覺想起方才那根本算不得親吻的吻。

    霎時,耳尖爬上一抹嫣紅,沈之禾不自在地錯開他望來的目光,提著食盒快步走到幾人身側,特意站的離陸今嶼有些距離。

    瞧著她躲著自己的動作,陸今嶼隨面上不顯,心中卻十分委屈,不過無事,他主動到她身側便是,當即站起身子,走到陸離身側,“你去那處,這位置讓我坐。”

    “為何?”陸離不解抬頭,此處離小魚干極近,是個極好的位置,郎君不是不愛油炸之物,為何要同自己換位置。

    “哪來這般多的廢話,讓你換便換。”陸今嶼當即有些不耐煩,撇了眼沈之禾,壓低著嗓音道。

    聞言,陸離面露委屈,慢吞吞站起身子,讓到一邊,瞧著陸今嶼貼著沈之禾坐下,忽然福至心靈,方才的郁悶頓時一掃而空,抬手攬住妖要往沈之禾身邊去的沈之安,伸長的手臂,將那小魚干勾到自己跟前。

    塞了一根到沈之安口中,隨后捏起一根塞到自己口中,雙眸直勾勾的瞧著對面幾人。

    沈之禾瞧著陸今嶼坐在自己身側,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但若再換位置,實在有些特意,只好努力忽視從身側傳來的菖蒲香味,將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笑著同周瑩道。

    “瑩姐姐,這里頭是我替師父師娘備下的吃食,里頭還有一碗紅糖姜棗茶,是特意為師娘準備的。”說著沈之禾接過凌七手中的竹筒,“這里頭是今日你二人嘗過的奶茶,帶回去讓師父師娘,還有周郎君嘗嘗。”

    “今日你本受了,本就勞累,竟還難為你這般費心了。”周瑩瞧了眼陸離懷中的沈之安,口中話音一轉,笑道。

    “一家人,何來費不費心,我瞧著外頭天色不好,恐要下雨,幾位不如早些回去。”沈之禾瞧了眼窗外的天色,“明日午時,瑩姐姐記得來吃火鍋。”

    送走兩人后,扈娘子才到家,屋外瞬間電閃雷鳴狂風大作,不過片刻大雨傾盆而下。

    第120章 雨夜

    雨水順著還未來得及關上的窗子飄入屋內,沈之禾飛快探出半個身子,瞧著不遠處,隨風搖曳的琉璃燈籠,莫名一陣心慌,總覺得今夜恐有壞事發生。

    抬手關上窗戶,沈之禾又坐回桌前,手中捏著湯匙,有一下沒一下的攪拌著碗中的紅糖姜棗茶,心中思緒漸遠,往年她是不曉得的,只單單是今年,這紅葉鎮的雨水實在有些多,估摸著今年的桃子味道不會太好。

    “小娘子,這是鄭屠讓我給你帶來的。”踩著大雨前,踏入鋪子的扈娘子,匆匆將鋪子門關上,從背上取下一個包裹,放到桌上。

    聞言,沈之禾收回瞧著姜棗茶的目光,一把扯過瞧著就滿滿當當的包裹,提在手上微微一掂,心中暗道一聲,這分量倒是不輕,抬手將包裹拆開,露出里頭好些個油紙包,她眸中劃過好奇。

    拿起一包油紙包,小心翼翼地拆開后,露出里頭分量十足的蜜餞果子,她捏起一顆深色的果子,對著燭火瞧了片刻,都未辨認出那果子的品種,當即放到鼻尖,梅子酸甜的滋味順著鼻尖滑入,隱約還帶著些許姜味。

    沈之禾眸光一轉,落在那包蜜餞果子上,拿起手邊的筷子,隨意翻動了幾塊,果真在那深色的梅子里頭瞧見幾根切得極細的姜絲。

    收拾了碗筷的竹楹,從小院推門而入,一眼瞧見窗邊的沈之禾,手中捏著一顆看不出模樣的果子,“小娘子,這是何物?可能吃?”

    話音一落,沈之禾撐不住笑了,這丫頭當真是時時刻刻都崩不了自己愛吃的人設,她順手將那顆梅子丟入口中,“這是梅子姜,自然是能吃的。”

    用糖腌漬過的青梅,表皮微微皺起,入口是一股淡淡的甜味,咬破外頭那層皺巴巴的梅子皮,酸甜的滋味在口中彌漫,那梅子原本的酸澀被糖完美融合。

    細細品來,除開青梅本身酸甜清香的滋味,里頭還摻雜了少許生姜獨特的香味,大約是用了嫩姜,姜絲的姜味不重。

    與青梅一同用唐腌漬一處,反而把姜絲獨特的姜味與青梅的清香完美融合到一塊,形成這梅子姜獨特的味道。

    梅子姜酸甜的滋味在口中四溢,沈之禾愉悅地瞇起眸子。

    猶記得前些日子,自己瞧著院里那顆桃樹枝頭掛著的毛桃,想待到夏日摘些半生不熟的毛桃,去買些紫蘇,做些紫蘇桃子姜。

    夏日炎炎,食欲不振之際,去上一塊腌漬的桃子,酸甜爽口,開胃至極。

    “小娘子這味道可好?”竹楹忍不住吸溜著口水,方才瞧著沈之禾略顯陶醉的模樣,就十分心動。

    奈何隨著沈之禾的動作,露出梅子下頭藏著的姜絲,竹楹不自覺皺起了臉,無外乎隨著陸今嶼這么些年,旁的也不多說,盡學了挑食的毛病。

    聞言,沈之禾目露詫異,轉頭望向身側的竹楹,瞧著她皺著臉,糾結遲疑地望著油紙包中的梅子姜,心下了然。

    難怪呢,以往這丫頭瞧見吃的都要先嘗嘗,何時露出過這般糾結的神色,沈之禾笑著捏起一顆梅子,坐直了身子,塞到竹楹口中。

    “你嘗嘗便曉得了。”

    霎時,酸甜的滋味在口中彌漫,竹楹雙目圓睜,她鼓著腮幫子,無意識地咀嚼著,不一會兒便捧著臉瞇起了眸子,“這青梅酸甜爽口,令口齒生津。”

    沈之禾瞧著她心滿意足的模樣,低著頭輕笑出聲,看著眼前摞在一塊的油紙包,心中有了猜測。

    她手一動,扯開油紙包上系著的棉線,露出里頭各種各樣的小吃點心,粗略一瞧便有四五個種類,例如蜜餞海棠、酥炸腰果、五香花生之類。

    瞧著那滿滿當當的小吃,沈之禾心中詫異,雖說鄭叔的肉鋪每日都能賺上不少銀錢,但這些小吃估摸著也要一兩銀子。

    “扈娘子,你回來時,鄭叔可有讓你帶什么話?”

    眼下才曉得包裹里頭是何物的扈娘子,聞言搖了搖頭,只說鄭屠收到沈之禾送去的吃食,心情極好,連聲喊著家中夫人取了這包裹出來,塞到她手中。

    聞言,沈之禾垂眸望著桌上的小吃,無奈一笑,這鄭叔當真是不愿意占自己一分便宜,既如此,她便只好改日再多做些吃食讓扈娘子送去。

    窗外雨勢漸大,瞧著外頭那架勢,估摸著下到明日這雨也停不了,沈之禾手撐著下巴,聽著窗外的雨聲,心中暗自盤算,倘若明日這雨勢不停,也不知那孫縣丞是否會按照原計劃,在沈大郎的酒樓中為那三位大人踐行。

    就在此時,后院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沈之禾心中一驚,回過神來,便瞧見扈娘子匆匆朝小院趕去。

    “娘子,外頭雨大,穿上蓑衣再出去,瞧瞧是不是墻外的樹枝被吹折了,若是壓倒了雞圈那可不好了。”瞧著扈娘子連傘都不拿,便要往屋外去,沈之禾著急忙慌站起身子。

    飛快取下掛在墻角的蓑衣,披在扈娘子肩頭。

    望著扈娘子披著蓑衣,直直鉆入雨幕之中,沈之禾莫名一陣心慌,正打算喚上竹楹一同去外頭瞧瞧,正打算取下掛在墻頭的琉璃燈。

    便聽得外頭傳來扈娘子的驚呼,“阿七,快出來,陸郎君受了重傷。”

    話音一落,沈之禾臉色驟變,手中的琉璃燈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她顧不得拿傘,一頭扎進雨中,冰涼的雨水打在臉上,倒是讓她昏沉的腦袋清醒了幾分。

    “竹楹,快去德春堂請個大夫來。”余光掃見跟在自己身后的竹楹,她沉聲道。

    “是。”竹楹越過沈之禾的肩頭,瞧著凌七飛快從灶房中推門而出,應聲離去。

    大約是扈娘子聲音極大,連帶著屋中的沈之安都被驚動了,他匆匆從凳子上翻身下來,都來不及好好穿鞋,就這么光著腳站在屋檐下。

    他遠遠瞧見沈之禾站站在幾人身側,心中驚慌不已,眼眶一紅,咬著唇就要朝她跑來。

    “安安,回屋將鞋子穿上。”

    瞧著他倔強地立在遠處,沈之禾一陣頭疼,她一邊幫著扶起倒在地上的陸今嶼,一邊沖跟著凌七跑出灶房的王二娘道:“二娘子,你快去讓之安回屋。”

    經過一番折騰,幾人渾身濕透,總算是將昏迷的陸今嶼扶入屋中。

    方才凌七在給他脫去身上的濕衣服時,沈之禾瞧得清楚,陸今嶼腰腹的位置,挨了一刀,傷口瞧著不淺。

    竹楹去請大夫還未回來,眼下只好先用扈娘子早前行走江湖時留下的止血散,草草替他包扎了一番。

    正瞧著陸今嶼慘白的臉色發愣的沈之禾,察覺到右側的衣袖被人輕輕扯了幾下,她順著力道垂眸望去。

    只見沈之安站在自己身側,仰著臉眼眶通紅,“阿姐,陸哥哥可會同爹娘一般再也醒不過來?”

    “不會的,陸郎君會醒過來的。”沈之禾瞧著躺在床上,面若白紙的陸今嶼,心頭一陣酸澀,自己從未想過,一個時辰前還好端端坐在自己跟前同自己說話的人,眼下竟是這么一副了無生機的模樣。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屋外雨勢漸大,沈之禾焦急地望著窗外,眼下陸今嶼傷口的血雖用止血散止住,但他如今面色緋紅,顯然是發起了高燒,古時醫療條件太差,就簡簡單單一個風寒,恐怕都能要了人的性命,更何況這人傷得這般重。

    他不是京中來的貴人么?哪怕是那三位欽差都要禮讓三分,顯然是身份不凡,究竟是何人對他下此狠手,沈之禾坐在床邊,替他換著降溫的布巾。

    “小娘子,快些去換身衣服,莫著涼了,陸郎君這頭我來看顧一會。”換了一身干衣裳的扈娘子,推門而去,便瞧見沈之禾坐在床頭,瞧著陸今嶼出神。

    聞言,沈之禾這才意識到自己竟還穿著方才那身濕透的衣裳,她抿

    了抿唇,濕透的衣裳黏在身上實在難受,但她有放心不下陸今嶼,一時間進退兩難。

    就在此時,細密的雨聲中,傳來一聲響動,片刻便瞧見竹楹一手提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另一只手提著一只烏木箱子,“小娘子,我將大夫請來了。”

    不等大夫站定,竹楹一手拽著那大夫,匆匆走至床邊,這才看清陸今嶼面色緋紅,唇色發白的模樣,當即眸色一沉,“小娘子,我想起還有些碗沒洗,我去灶房洗碗。”

    說罷,轉身從沈之禾的臥房中離開,公子傷得這般重,這一路上自己都未瞧見陸離,莫不是兇多吉少了,她披著蓑衣躍上墻頭。

    屋內,那大夫剛站穩,便哆嗦著手,指著沈之禾,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你們當真是不懂禮數!”

    “寧大夫,實在是事急從權,您快瞧瞧他情況如何?”聽著那老大夫的斥責,沈之禾也不惱,賠著笑,領他走到陸今嶼身側。

    才看清陸今嶼的模樣,寧大夫心中一驚,飛快抓起他放在被子外的手腕,片刻之后面色一沉,一把掀開被子,露出底下扎著繃帶的腰腹,隱約之間,有鮮紅的血跡滲出。

    他小心翼翼將繃帶解開,露出里頭猙獰的傷口,“刀傷,這傷口若再深些,這命就保不住了。”

    “那眼下他狀況如何?”沈之禾瞧著深可見骨的傷口,心中一陣后怕,正如這老大夫所言,這傷口再深些,恐怕他都無法支撐到味仙居,眼下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得讓這人快些醒過來,尋到兇手是何人。

    “傷口處理的及時,我開些內服外敷的藥,一日兩次給他用上,今夜最要緊,若能熬過今夜,就算是從鬼門關救回來了。”

    “多謝大夫,今夜實在是事態緊急,還請您見諒,另外今日之事,還請您不要同旁人說。”沈之禾接過老大夫遞來的藥方,喚來扈娘子取了些銀錢塞到他手中,隨后又想起廖掌柜同自己說過,這位大夫醫術高明,卻極愛甜食。

    “娘子,你去同阿七說一聲,包上些桃花酥與蛋黃酥給寧大夫。”說罷,沈之禾又轉過身來,笑著同寧大夫道:“這些時日恐怕要多麻煩您了,早前聽聞你極愛糕點,我這新做了兩樣點心,勞您品鑒一番。”

    聞言,寧大夫朗聲一笑,輕撫著自己花白的胡須,上下打量著沈之禾,忽的皺起眉頭,“你這丫頭怎穿著濕透的衣服,還不快些換了,老夫給你開個祛寒的方子,你今日且喝一碗。”

    “晚輩曉得了。”聞言,沈之禾福了福身,“勞煩扈娘子將老大夫送回家去。”

    送走寧大夫后,沈之禾繞過屏風瞧了眼陸今嶼那處,只見沈之安蜷縮在床腳,有一下沒一下的瞌睡著,她無奈一笑,轉過里間小屋,換了身干燥的衣裳,將沈之安抱回自己床上。

    “阿姐,陸哥哥如何了?”沈之安迷迷糊糊睜開眸子,低聲問道。

    “大夫瞧過了,無事,你快些睡覺,明日還得去學堂。”沈之禾低聲安撫著。

    且說那頭竹楹從味仙居離開,一路循著往周家去的路上找尋,奈何今夜雨勢極大,那些留下的痕跡早被沖刷干凈,只好先去周家瞧瞧,今日公子是與瑩姑娘一同離開,若她回了府上,說不準能知道些什么。

    打定主意后,竹楹抬腳就往周家去,誰料路過一處巷子,她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心念一動,順著那味道尋去,只見角落躺了一人,正是自己要尋的陸離,血跡沿著雨水落在地上,蜿蜒而下。

    “陸離!”竹楹撲到陸離身側,哆嗦著手伸到他鼻尖,感受到那微弱的氣息,這才松了口氣。

    味仙居的后院中。

    難得的燈火通明,原想著讓竹楹去周家送個信,哪知轉眼的功夫,那丫頭就不見了,她垂眸瞧著床上那人,待到明日,若是他醒了,便讓周老來接他回周家,畢竟她這味仙居的后院,再沒空余的房間給他養傷了。

主站蜘蛛池模板: 久热超碰|免费人成激情视频在线观看|日本字幕有码中文字幕|久久网国产精品|亚洲最大成人网站|国产操逼视频 | 91成人毛片|#NAME?|亚洲视频1区2区3区4区|国产思思99re99在线观看|激情春色|国产一区二区三区四区在线观看 | 大东北CHINESEXXXX露脸|中文字幕人妻偷伦在线视频|精品一区二区三区毛片|亚洲熟妇丰满xxxxx小品|毛片=av网站|#NAME? | 亚洲第一二区|国产高清乱理伦片中文|久久99精品久久久久久9|热久久网|成人精品视频免费|国产在线拍揄自揄视频不卡99 | #NAME?|国产成人免费高清视频|牛牛=a级毛片在线播放|黄晓明蒋欣新剧《潜行者》|国产成人艳妇=a=a视频在线|91久久精品www人人做人人爽 | 日本亚洲欧洲精品|19禁无遮挡啪啪无码网站性色|久久亚洲=aⅴ无码精品色午夜|91tv永久入口|91九色鹿精品国产综合久久香蕉|91亚洲福利 | 亚洲精品第一页|边吃吃奶边扎下面很紧爽|porno麻豆|五月天婷五月天综合网|国产精品理论在线无码|国产资源网站 | 日本xxx大片免费观看|久色在线三级三级三级免费看|视频一区在线播放|国产=a∨国片精品白丝美女视频|天美传媒=aV成人片免费看|成人天堂yy6080亚洲高清 | 婷婷久久综合九色综合97最多收藏|国产一级毛片久久|91精品二区|思思99精品视频在线观看|国产福利第一视频在线播放|人人澡超碰碰 | 爱如潮水日本|宅男噜噜噜66网站高清|午夜宅男在线永久免费观看网|日日日干|国产成人精品一区二区三区无码|国产成人高清在线观看播放 | 在线一二三|国产真实偷乱视频在线观看|西西人体www大胆高清|久久九九精品99国产精品|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亚洲人人插 | 国产人成精品香港三级在线|国产乱人伦偷精品视频免观看|男女无套免费视频软件|中文无码一区二区不卡αv|91短视频免费|亚洲美女精品区人人人人 | 91福利在线免费观看|777米奇影视盒|久久一本人碰碰人碰|女优一级片|每日更新在线|美女诱惑一区 | 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免费视频|亚洲国内在线|亚洲色欧美|久久久区|亚洲精品国产精品成人不卡|#NAME? | 狠狠噜天天噜日日噜无码|欧美=a=av|日批视频在线看|少妇videos|免费ā片在线观看|国产成人美女=aV | 少妇高潮尖叫黑人激情在线|99久久精品国产观看|日韩干干干|精品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久久久小说|免费看黄色片|#NAME? | WWW免费视频在线观看播放|欧美日本一道本一区二区|999在线精品视频|国产十日韩十欧美|天堂网中文字幕在线观看|日韩一二三四 | 国产www成人|干干操操|国产久一一精品|日韩综合在线播放|二区视频|九九国产视频 | 日日爽天天操|亚洲=aV永久无码精品一区二区|免费精品视频在线观看|日本高清色视频www·com|国产成人麻豆免费观看|色一情一区二 | 日韩在线精品一区|久久久久久视|成人=av一级|欧美一区二区三区视频在线播放|久久久久久久999|色欲人妻综合=a=a=a=a=a=a=a=a网 | 97久久精品人人澡人人爽|亚洲人成图片小说网站|99久久精品毛片免费播放高潮|夜夜操网站|三区在线|69看片 | 天天看片导航|又粗又猛又黄又爽无遮挡|人妻无码专区一区二区三区|国产l精品国产亚洲区久久|少妇被又大又粗猛烈进出视频|国产精品夜色一区二区三区 | 精品国产成人一区二区99|综合一区在线观看|成人婷婷网色偷偷亚洲男人的天堂|欧美综合图区|国产精品=a无线|亚洲国产精品成人久久久麻豆 | 成人极品影院|久久综合亚洲色hezyo国|www.在线视频|奇米777四色精品综合影院|土壤污染状况调查|人人草人人插 | CHINESE熟女熟妇1乱|亚洲一区二区三区乱码=aⅴ蜜桃女|最新国产福利一区二区免费视频|爱豆传媒国产剧情|国産精品久久久久久久|超碰超碰在线 | 亚洲=aV日韩=aV无码=aV|鲁死你=av资源站|另类中文字幕|中国68xxxxxxxxx69|永久免费=a级在线视频|久久婷婷色一区二区三区 | 六月婷婷缴清综合在线|国内精品亚洲|无码成人=a=a=a=a=a毛片专区调教|成年人快播|西西人体44WWW高清大胆|久久久高潮 | 国产一区二区三区精品久久久|欧美午夜一区二区|久草新免费|91=av成人|男人午夜在线|亚洲欧美国产vr在线观 | 午夜精品久久久久久99热软件|久久一区视频|午夜精品视频在线观看|亚洲福利午夜|麻豆精产国品一二三区别网站|国产乱子伦视频在线播放 | 美女裸乳裸体无遮挡的网站|在线观看不卡视频|免费午夜看片|亚洲精品日韩一|一级中国黄色片|国产亚洲精久久久久久叶玉卿 | 惊弦45集免费看|亚洲精品九一|教师学生毛片一区二区三区|男人女人真曰批的视频|牛牛精品专区在线|国产一区二三区 | 好男人日本社区www|国产精品乱码一区二三区小蝌蚪|欧亚精品一区|国产欧美在线免费观看|我爱草逼网|乱码专区一卡二卡国色天香 | 在线观看国产免费|亚洲免费成人在线视频|日韩免费一级毛片|国产综合久久|爱情岛论坛亚洲品质自拍hd|欧美成人免费一区二区 | 久久午夜影院|大陆三级毛片|亚洲=av无码专区国产不乱码|2021=av网站|在线国产福利在线观看|亚洲久久一区 | 精品国产乱码久久久久乱码|最新在线观看=av|久久亚洲国产精品五月天|337P日本欧洲亚洲大胆精筑|性动态图=aV无码专区|免费观看又色又爽又湿的视频 | 午夜自产精品一区二区三区|日本高清一区|亚洲中文欧美日韩在线|一级一级一级一级毛片|国产对白视频|无套无码孕妇啪啪 | 琪琪亚洲|成品片=a免费直接观看|久久精品性视频|少妇无码吹潮|国产女人十八毛片|免费毛儿一区二区十八岁 | 一个人看www在线高清免费看|国产超碰人人|中文字幕在线观看精品|公喝错春药让我高潮|亚洲=a一区二区|幼射HD交中国妇 | 天天看片导航|又粗又猛又黄又爽无遮挡|人妻无码专区一区二区三区|国产l精品国产亚洲区久久|少妇被又大又粗猛烈进出视频|国产精品夜色一区二区三区 | 一级影片在线观看|亚洲精品久久久久9999吃药|免费毛片wwwcomcn|91一级片|超碰人人精品|GOGO亚洲肉体艺术 | 91看片网页版|郎在远方免费观看|色偷偷噜噜噜亚洲男人|国产成人免费在线观看不卡|欧美国产日韩=a在线观看|韩国在线观看=a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