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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你別離這么近”

    ——各位尊敬的旅客, 列車即將到達(dá),八分山站。

    ——請各位旅客帶好隨身行李物品,提前做好下車準(zhǔn)備。

    岑帆看著車窗外, 站牌背后是熟悉的景象, 目光微頓, 身后的背包往上提了提。

    林建國說他五歲那年就沒回來過。

    但其實(shí)不是。

    長大以后,岑帆幾乎每年都會回來一次, 就連離開的那兩年里, 所有人都以為他一直待在元口市。

    但其實(shí)也來這里住過兩個星期。

    他一下地鐵就趕過來了。

    先去火車站附近吃了碗八分山炒米粉, 接著才準(zhǔn)備坐車,繼續(xù)往山上去。

    他這次回來不為別的,也不為任何人, 只是早上在病房里睜開眼, 就突然很想回來看看。

    八分山跟他上次回來沒什么變化,但和十幾年前比卻變了很多。

    沿著山腰修了一條盤山公路,每天早上和晚上都有老人小孩。

    但十幾年前, 這里其實(shí)很少有小孩, 甚至有段時間所有人都不來了, 這里成了一座荒山。

    現(xiàn)在卻也成了個旅游點(diǎn)。

    “確定這就行撒, 還是再往前邊開點(diǎn)?”司機(jī)師傅操著一口濃重的本地口音。

    “不用, 就這就行。”岑帆道。

    付了錢以后往車下去。

    但從這兒一直到山腳還有些距離。

    岑帆先往前走了幾步,又把身后的包放下,從里面拿出一個日記本,上面寫著母親的名字, 和他自己的小名。

    小時候母親經(jīng)常從這個路口開始,牽著他的手,領(lǐng)著一塊兒往山上面走。

    那時候他經(jīng)常一蹦一跳的, 手里捏著風(fēng)箏。

    岑帆就這樣往上走。

    路過很多山野間的花草,樹木,還有延山上新修的健身器材。

    周圍人三三兩兩往上爬。

    但只有他一直都是一個人,也是唯一一個直到山頂都沒停下,繼續(xù)往最上邊那個陡坡走的人。連著坡是一片平地。

    很陡。

    稍有不慎就會摔下去,即便是后來有人在這修了護(hù)欄也沒多少人敢真的往上走。

    “娃娃別上去了,那里什么都沒有。”一個剛從上面下來的老爹爹沖他。

    “沒事兒。”岑帆應(yīng)了聲。

    上去以后。

    直到那個熟悉的秋千才停下。

    這里其實(shí)算是他和母親以前的秘密基地,現(xiàn)在秋千早沒了,只留下兩根丑丑的樁子在那里。

    真的是什么都沒有。

    岑帆坐在其中一個樁子上,先抬頭去看天。

    定了會,又把手里的日記本打開。

    從第一頁往后開始翻,里面記錄的全是母親林成茵從婚前到婚后。

    經(jīng)歷和心里的變化全在里邊。

    明顯是一個對婚姻憧憬的少女,從失落,到失望,再到絕望。

    有風(fēng)從山頂吹過。

    周圍人的聲音變得越來越稀薄,不少人上來以后,低頭去看這兒不算多美的風(fēng)景,便匆匆離開。

    直到再沒有其他人。

    岑帆忽然闔起日記本,把它整個放在自己的心口處,低聲喊了句:“媽。”

    又說:“我很想你。”

    這句話那時候林成茵也抱著他喊過,當(dāng)時岑帆回抱住她,不止一次地去拍她的后背,告訴她他一直在。

    同樣的事情發(fā)生在自己身上,這回卻再沒人能抱住他了。

    岑帆說這個的時候目光微涼。

    緩緩神,迷蒙的眼睛往前邊去看。

    正前方的草叢忽然動了動,里面像有一團(tuán)白色的東西露出的兩個眼睛。

    岑帆愣了瞬,下意識想往那邊去看。

    卻在剛往前一步的時候,忽然被人從身后一把扯回去!

    瞬間被拖進(jìn)一個綿長的懷抱。

    “小帆!”

    抱住他的人聲音在顫抖,像是從心底去害怕,連帶整條手臂也變得很重,像一長條鐵鏈,“你要做什么?”

    岑帆回頭。

    這樣的事情已經(jīng)經(jīng)歷太多次,導(dǎo)致他現(xiàn)在連問對方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兒都不想問了。

    暗嘆口氣。

    不遠(yuǎn)處的草叢,那只打滾的野兔子從山上一路跑下去。

    他拍拍橫在自己腰間的手背,低聲道:“你放開我。”

    “我沒有想不開。”

    腰上的手只放開一瞬又重新攬回去。

    身后的人明顯用了力氣,頭貼在他肩膀,根本不讓懷中人有一絲一毫離開他的可能性。

    岑帆原本還想要掙扎,但眼見兩人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沒使勁掙。

    兩人抱了快有半分鐘。

    后來岑帆還是受不了了,胳膊用力往后拐了一下。

    回過身。

    對上那張滿是疲倦,又帶著萬分難過的臉,眼里布滿了紅血絲,看起來像是比他還要絕望。

    岑帆剛想說的話全部咽回去。

    抿抿唇,把林成茵的日記本放回背包里。

    背著系在身上,直接越過面前這個人。

    往山下走。

    他一走身后的男人就快速跟上,站在跟他隔了兩個臺階的位置。

    岑帆頭也沒回,就跟身后這個人不存在一樣。

    從醫(yī)院出來的時候,刑向寒按照他說的把他送到地鐵站,沒多說也沒多問,那時候岑帆還以為對方已經(jīng)放棄了。

    但現(xiàn)在看來根本沒有。

    也許是因?yàn)椴艔尼t(yī)院出來,上山的時候還行,結(jié)果下去的時候眼見迷瞪了一下,膝蓋有些發(fā)軟。

    但不影響走路,只是比較慢。

    剛好這段路下來的人又很多,每次路過他,覺得擋路,都會忍不住地“嘖”一聲。

    可后來幾個就沒有了。

    刑向寒走在他身邊,把他的手腕牽起來,“我拉著你走。”

    “不用。”岑帆皺皺眉,從人手里鉆出來,“我自己可以。”

    “上面這一段太陡了,等下去以后我就不扯著你。”刑向寒說著又把人拽回來。

    他這句剛說完就有一個媽媽牽著個孩子,從他們側(cè)邊小心的繞過去。

    人上人下的又在半山腰,岑帆沒法在這個時候和對方爭執(zhí)。

    只能先這樣了。

    兩人繼續(xù)往下走。

    刑向寒先是只拽著他手腕,后來又半握著把他的手牢牢牽在掌心。

    好像只要握住就代表這個人已經(jīng)回到自己身邊一樣。

    而他自己,其實(shí)自從踏上這座山,心里就無法平靜。

    曾經(jīng)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來,之前那些回憶全涌上來,握著對方的五指也越收越緊。

    “冷么?”刑向寒問。

    岑帆一直被他握著,握的手心都出汗了,到頭來只能悶出一句,“還好。”

    “怎么突然想來這里?”刑向寒又問他。

    “沒什么,就想過來看看。”岑帆說。

    刑向寒想起人剛才拿著的日記本:“阿姨也來過這?”

    “嗯,不過五歲以后她就不帶我來了。”

    “為什么?”

    岑帆想了想,覺得現(xiàn)在說這個也沒怎么,“之前幫過一個因?yàn)樽矫圆乜煲斄说男「纭!?br />
    后邊的人步調(diào)微頓,再要開口的時候嗓子有點(diǎn)啞:

    “只是捉迷藏么?”

    因?yàn)槭窃谙律剑滔蚝驹谒筮咟c(diǎn)的位置牽著他,岑帆看不清他的表情,聽他這么說只應(yīng)了個:

    “是。”

    其實(shí)捉迷藏和不帶他來山上不矛盾。

    刑向寒卻沒問這個。

    手上的力氣微收,兩人直到下山以后都再沒說一句話。

    到半山腰岑帆就沒再讓他牽。

    從旁邊找兩根枯木棍子做拐杖,一步步穩(wěn)穩(wěn)往下走。

    但再穩(wěn)刑向寒都在后邊緊貼著他。

    手始終垂在兩邊,只要對方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他就能從后面把人扶住。

    再一次后背貼著身后人的胸膛,岑帆皺著眉回頭:

    “你別離這么近。”

    刑向寒把手收回兜里。

    但其實(shí)近不近的,兩人都已經(jīng)到山腳了。

    岑帆剛走下來的時候臉色還好,可等再往前多走幾步,腳步虛浮,雖然不至于像之前那樣走路都困難,但也沒有多好受。

    刑向寒一直在后邊看他。

    見狀立刻從后面撐住他的肩膀,把人往自己這邊帶帶:“又難受了?”

    “坐會就行。”

    岑帆把他的手拍開,自己走到不遠(yuǎn)處的躺椅上坐下。

    從包里拿出醫(yī)生給的藥,還有一瓶礦泉水。

    剛準(zhǔn)備吃藥。

    旁邊多了個保溫杯。

    是刑向寒從他自己的電腦包里拿出來的,“喝點(diǎn)熱的。”

    岑帆只一眼就偏開,就著礦泉水把藥吃了。

    吃完藥就閉上眼,往椅背后面靠靠。

    吃了藥以后整個人舒服多了。

    很快旁邊坐下來一個人。

    “你今晚最好別坐火車。”刑向寒在旁邊說,“從江口站下來以后還得打車,你現(xiàn)在身體吃不消。”

    “我本來就沒有要今天回去。”岑帆說。

    他來的時候已經(jīng)訂好酒店,原本就準(zhǔn)備在這待幾天再回去。

    換個地方也換個心情,他自己身體怎么樣他很清楚。

    但現(xiàn)在

    岑帆瞥了眼旁邊的人,覺得自己事先準(zhǔn)備好要續(xù)住幾天的計(jì)劃得暫時擱置。

    可真到了地方以后。

    別說續(xù)訂,他連今天的都沒訂成功。

    岑帆不敢相信,把手機(jī)里下單成功的頁面推出去,“可是我已經(jīng)下單了。”

    “是這樣,因?yàn)槟?dāng)時下了單沒有及時付款,所以這邊后臺已經(jīng)自動取消。”

    前臺小姐姐一臉歉意,“希望您能諒解。”

    “那我現(xiàn)在可以重新訂么?”

    “嗯目前房間都滿了,因?yàn)楝F(xiàn)在是節(jié)假日,國慶節(jié)這邊好多人。”

    岑帆才想起今天是十月三號,正是旅游高峰期。

    也難怪八分山上的人比之前還要多。

    岑帆沉默了。

    走到酒店外邊,拿出手機(jī),去搜附近的旅館民宿。

    找了一大圈,又默默去查今天從這兒回江城的火車票。

    八分山市是個小地方,到江城一天統(tǒng)共也就一趟車。

    這相當(dāng)于是把他架這兒了。

    他在做這些的時候刑向寒一直站旁邊看他。

    見狀走到他身后,遲疑片刻后道:“我來的時候就訂了兩個標(biāo)間,離這家酒店不遠(yuǎn) 。”

    “要不要去那邊睡一晚?”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一更) “睡不著?”……

    岑帆現(xiàn)在是真覺得有點(diǎn)后悔。

    心里也知道沒辦法, 面上卻還是接了句:“不用,我自己再找找。”

    他說要找找后者也不勉強(qiáng)。

    先說“好”,直接坐在人身后的長椅上等著。

    岑帆找了半天, 總算準(zhǔn)備去附近的一個網(wǎng)吧湊合一夜。

    背上包就往前邊走。

    兩人像剛在八分山上那樣, 刑向寒跟在他后邊幾步遠(yuǎn)的位置。

    亦步亦趨, 像是怕人丟了。

    見人站在一家洞穴網(wǎng)吧跟前,眉頭皺了瞬, 但沒說什么。

    網(wǎng)吧這地方, 岑帆只以前讀大學(xué)的時候跟陳開他們來過兩次。

    剛進(jìn)去, 一股嗆人的煙味從里面出來。

    匆匆往里掃眼,幾乎每臺機(jī)器旁邊都擺著吃了一半的泡面盒,各種薯片餅干袋子丟得到處都是。

    環(huán)境比原來他們學(xué)校對面那家差多了。

    只留在這打會游戲還行, 但要真的進(jìn)去住岑帆有些猶豫。

    前臺服務(wù)員還挺熱情, 見他背著個大旅行包,主動說:“您這邊是要包夜么?”

    岑帆還沒開口,跟在他身后的人已經(jīng)先行一步, 手搭在人肩上, 對著他們說, “不用了, 謝謝。”

    兩人從里邊出來。

    岑帆又默默去了幾家網(wǎng)吧, 連k歌房、足療館都進(jìn)去問過。

    但里頭環(huán)境大差不大,都是待一下還行,一晚上真不如他滿是木屑的工作室。

    原本下山的時候已經(jīng)下午兩點(diǎn),現(xiàn)在折騰幾趟以后天都要黑了。

    再次從門店出來以后。

    刑向寒開口問, “還要再去下一家么?”

    他今天耐心十足,人要去哪兒他都跟著,一家家地陪著問陪著找, 沒有絲毫怨言,也沒再提自己提前訂酒店的事兒。

    也就是因?yàn)檫@樣岑帆才有些猶豫。

    看向他,“你確定是訂了兩間房么?”

    后者立刻順著他的話往后,“是的。”

    說完還把手里的訂單信息給他看。

    岑帆捧手里仔細(xì)看,確認(rèn)是兩個標(biāo)間。

    但看著也只剩下這兩個,其他房間都滿員了。

    看完以后。

    岑帆默默把其中一個標(biāo)間的錢轉(zhuǎn)給刑向寒。

    他這樣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很明顯了。

    刑向寒手機(jī)“叮咚”一響,也知道是人給他轉(zhuǎn)了賬。

    他看都沒看,先把岑帆一直背在后面的包提下來背自己身上,又抬手?jǐn)r下一輛出租車。

    上車以后。

    岑帆又就著礦泉水吃了次藥。

    他現(xiàn)在是越來越后悔,感覺自己比家里姥爺還不靠譜。

    人好歹出院以后是下樓溜達(dá),他倒好,稍微好點(diǎn)兒就直接趕火車了,完全沒想到自己身體吃不消的事兒。

    難道這就是年輕氣盛么

    岑帆先去看窗外,又低頭看自己的手,還沒想明白旁邊就傳來道聲音,“別想太多。”

    “你現(xiàn)在才三十出頭,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很正常,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太考慮其他。”

    像是自己的內(nèi)心被對方窺見。

    岑帆兩手在腿上摩挲片刻,忽然開口:“可你以前不是說計(jì)劃比什么都重要么?”

    “我早就不是了。”

    刑向寒接著他的話往下說。

    看向窗外以后,又把目光放回在他身上,低沉的聲音在車廂后邊非常清晰,“現(xiàn)在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你。”

    他這句話像是一個鉤子,岑帆在這后邊里睜大眼睛。

    又下意識往前邊去看。

    前排司機(jī)聽廣播里的插播音樂聽得飛起,一只手握方向盤,另一只還跟著在那兒打節(jié)奏,根本不管他們后面還說了什么。

    直至到地方以后才回過身,說出除了頭先那句“去哪兒”以外的第二句話:

    “二十塊。”

    沒等岑帆掏出手機(jī),刑向寒已經(jīng)遞了張現(xiàn)金過去。

    握著人手臂從里邊出來。

    岑帆見狀也只能收起手機(jī),一直跟在對方身后。

    兩人一前一后地走進(jìn)酒店。

    這酒店算是八分山里相對高檔的,但真要到江城市其實(shí)是最普通的那一種。

    沒有電梯,底下吃飯的地方也只擺了幾個小茶幾。

    兩人進(jìn)去以后,刑向寒把自己身份證遞出去。

    “姓刑。”

    “訂的今天到明天兩個標(biāo)間。”

    “好的,您稍等。”對面接過來以后先查了一下。

    很快又說:“上一個房間的阿姨還在打掃,要不先帶你們?nèi)チ硪婚g看看?”

    站著的兩個人都沒有意見。

    兩間房本來就是挨在一起的。

    剛走樓梯上去。

    離他們最近的那間房,剛到門口,里面突然傳來聲甜膩的叫嚷,還有一連串男人粗壯的嗓門:

    “爽不爽?”

    兩道聲線互不相讓的此起彼伏,還有激烈的碰撞聲。

    光是聽著都讓人面紅耳赤。

    走廊外邊。

    清潔阿姨推著車,正靠在墻上玩手機(jī),顯然對此已經(jīng)見怪不怪。

    領(lǐng)他倆上來的酒店經(jīng)理面露尷尬。

    看了眼手機(jī),見里面的人的確是已經(jīng)到了退房時間。

    但這時候誰都沒法進(jìn)去。

    經(jīng)理先站在門口,又扭過頭,來回地去看刑向寒和岑帆:

    “現(xiàn)在這里暫時只有一間房能騰出來,另一間得得再等等。”

    “或者,要是二位不介意,我們可以把標(biāo)間里這張大床換成兩個小床,現(xiàn)在這個房間我把錢退給您,再給你們送個晚上,還有明天一早的餐券行么?”

    誰都沒想到事情會是這個走向。

    岑帆定在原地,還沒來得及開口。

    旁邊刑向寒已經(jīng)道:“不用了。”

    說完對著旁邊輕生說:“小帆,你先進(jìn)房間休息,我在外面等著,等他們清理完以后我再進(jìn)去。”

    這房間都是人家訂的,岑帆立刻接道:“要不還是”

    砰——

    他話音未落,旁邊屋里又是一聲,像是杯子砸到地上的聲音

    “”

    外面四個人當(dāng)即都想掉頭就走。

    事情都到這一步了,岑帆覺得任何人都不能怪,要怪也只能怪他當(dāng)時太任性,非得選這個時候上八分山。

    都是成年人,也該知道這個時候怎么做才是合理的。

    呼出口氣。

    岑帆對著酒店經(jīng)理:“麻煩您幫我們再加個床吧。”

    對方立刻應(yīng)聲,又不停地跟他們道歉。

    所以最后鬧了一大圈。

    兩人還是住到了一起。

    岑帆坐在靠門的那張床上,把包里的東西都拿出來。

    他其實(shí)沒帶多少東西。

    除了內(nèi)褲就是睡衣,簡單的一些日常洗漱用品。

    但是現(xiàn)在,岑帆沒想洗澡了,晚上就準(zhǔn)備穿著現(xiàn)在的衣服睡覺。

    “是下去吃還是讓酒店把吃的送上來?”刑向寒在旁邊開口。

    岑帆此刻是背對著他的。

    即便兩人今天快在一起一整天,晚上還要在同一個房間睡覺,岑帆都還是沒法就這樣完全面對他。

    刑向寒看出他的心思,薄唇微抿,對著他說,“就下去吃吧,這個房間太小了,味道不容易散。”

    “你先下去,我手里還有點(diǎn)事,忙一會再過來。”他說著已經(jīng)拿出電腦。

    岑帆本來也是這個打算,聽他這么說更是松出口氣,立刻道:“好。”

    說完從包里把自己手機(jī)充電寶都拿出來,往房間外邊走。

    這家酒店的餐廳比房間靠譜。

    岑帆一天下來除了早餐的稀飯,就只吃了碗炒米粉,又是上山又是滿處找住的地方,早就餓了。

    坐在餐廳里吃了不少。

    吃完以后沒立刻回房間,先是在外邊街上逛了幾家店消食。

    回來以后坐在樓下靠窗的位置上,連著充電寶看手機(jī)。

    工作群里有人發(fā)消息,說是尺寸量好了,正式開工之前王總那兒要請大伙一塊兒過去吃個飯。

    這種開工儀式,算是做木雕壁飾前的老傳統(tǒng)了。

    岑帆在里邊回復(fù)了個“好。”

    退出去以后,在手機(jī)里隨便找了部將近三小時的電影。

    在底下看。

    看到晚上快十一點(diǎn),估摸著人快睡下了才往樓上去。

    正在上樓。

    一對男女互相摟抱著從樓上下來,男人手臂橫在女人胸口,覆在耳邊說句什么,又在她吊帶衫外的裸露鎖骨那兒親一口。

    很快女人也跟著笑出聲。

    兩人絲毫不顧及周圍的眼光,大大方方地出去了。

    除了剛才突然撞見。

    岑帆再沒往他們那看一下,低頭回了房間。

    屋里燈是開著的。

    床上沒人,旁邊的浴室里傳來洗澡的聲音。

    他們酒店不是磨砂玻璃,衛(wèi)生間都是封死的,但門鎖不上,從里面露出一條淺淺的縫。

    水聲和人聲都非常清楚。

    蒸騰的霧氣混著人的體溫,從縫隙里溢出來。

    “回來了?”

    岑帆剛坐下,里面的人就問了句。

    他先“恩”一聲,怕對方聽不到又朝著那邊,“回來了。”

    很快浴室里就只剩下水聲。

    這樣房間的布局有些像他們原來家里的房間。

    岑帆的床連著衛(wèi)生間,里面的所有動靜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他先只坐在床邊上,后來直接上床,把被子掀起來蓋住整個身體。

    刑向寒洗完澡出來以后。

    就見床上的人裹得跟個粽子一樣,只露出兩只眼睛對著手機(jī),不禁提醒,“洗完澡再睡能舒服些。”

    “不用了。”岑帆埋在被子里開口。

    刑向寒先是站在他床邊,一邊看被子里的人一邊擦頭。

    后來又坐回自己那張床上,把放在枕上的電腦拿過來。

    耳邊又都是噼里啪啦的打字聲。

    岑帆聽著這個聲音有些恍惚,但總共也沒持續(xù)多久,不到五分鐘刑向寒就對著手機(jī):“明天上午九點(diǎn)前發(fā)給我。”

    闔上電腦。

    把旁邊那盞小燈也關(guān)了。

    兩人今天四處奔波了一整天。

    尤其昨晚,一個在病房外半睡半醒了一晚上,另一個雖然睡得多,但剛才吃了藥,此刻不可能不困。

    黑夜可以激起人的睡意,卻也可以把人的感官無限放大,即便是再輕淺的呼吸聲都能放得很明顯。

    岑帆先是捂著被子,又把身上的被子扯下來一點(diǎn)。

    側(cè)躺到床邊。

    后來覺得有點(diǎn)熱,只捏著背角蓋住自己腹部,把腳伸出去,身體換了個方向。

    再轉(zhuǎn)回去時,不遠(yuǎn)處床上的人忽然開了口:

    “睡不著?”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二更) “我愛你”……

    岑帆先是想裝作沒聽見。

    閉著眼睛睡了會, 但發(fā)現(xiàn)沒什么用。

    身體朝著衛(wèi)生間的墻,可心里有塊地方從下山以后就一直這樣干頂著。

    在他看來,這段時間該說的, 不該說的, 他全部都已經(jīng)說盡了。

    但沒有用。

    現(xiàn)在絞盡腦汁后只剩下一個問題, “你家里人喜歡木雕么?”

    “什么?”能感覺隔壁床上的人朝他轉(zhuǎn)過什么。

    岑帆放在被頭的手微微收緊,“你可以讓家里長輩選一個自己喜歡的擺件, 我用黃柏木幫他們雕出來。”

    “這種木雕, 放在家里一是可以觀賞, 二是黃柏木能驅(qū)趕蚊蟲,像你家里不是還有個小朋友么,這種對她也比較好。”

    岑帆還記得那個叫做甜甜的小女孩, 曾經(jīng)在高鐵站上給了他一點(diǎn)點(diǎn)精神支柱。

    和他剛上高中的時候, 刑向寒對他的影響一樣。

    那時候岑帆覺得他是自己人生中劃開的柴火,無論是生命還是生活,只要想起對方, 自己都能被迅速點(diǎn)燃。

    從光源到光亮, 再到熊熊烈火

    可燃燒到現(xiàn)在, 兩個人除了一地的灰燼真的什么都沒剩下。

    刑向寒其實(shí)在床上一直沒躺下。

    先是半坐著, 后來又直起身體看他:“你都還沒答應(yīng)我, 就已經(jīng)開始給我的家里人準(zhǔn)備禮物了?”

    岑帆被他這句話一激,心里像被根尖針扎了瞬,手里的被子往下用力扯住。

    整張臉全露出來。

    語氣里除了一整天倦怠更多的是無奈,連著所有復(fù)雜的情緒全在這時候給一塊激出:“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因?yàn)槌四镜? 我不知道我自己還能給你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們都分開了,怎么還會發(fā)生這么多事, 可我之前可以一個人的,為什么到了現(xiàn)在好像又變得什么都得靠著你不可。”

    “我會在想,自己是不是又變回了以前那個,離了你就不行的廢物,可我明明以前也不是這樣的”

    岑帆后面這句話完全是悶在被子里。

    他沒有哭。

    但就是情緒一直頂在上面,急得直喘氣,開口的時候身體裹著被子微微發(fā)抖。

    半晌。

    床榻邊上坐過來一個人,大手放在他的被子上。

    從上到下地拂了兩下。

    再度開口的時候嗓音也有點(diǎn)啞,不似之前那樣調(diào)侃,狀態(tài)明顯也沒比他好到哪兒去:

    “不是你沒了我不行,而是我離了你不行。”

    “是我纏著你,非上趕著要跟著你,所以才有了這些能待在你身邊的機(jī)會。”

    夜里兩人說話的聲音都不大。

    卻因?yàn)楦舻媒袷抢予F直接烙在彼此身上。

    岑帆翻身過來。

    在黑夜中看了對方一眼。

    刑向寒半低著頭,兩臂撐在他身體的兩端,專注地雙眸把他牢牢鎖在里邊,難過的表情后邊隱匿著自己欲圖侵略的念頭。

    經(jīng)過雕琢的五官在黑暗中禁欲又立體。

    每次對方做出這樣的表情就是想要吻他。

    他偏過頭去,忽然道:“你知道,我媽當(dāng)年為什么會跳樓么。”

    他們認(rèn)識的十年里。

    岑帆從來沒跟對方說過自己家里的事。

    岑帆的父親和林成茵算半個發(fā)小,當(dāng)年高考沒考上,去開大貨車,運(yùn)貨送貨掙了些錢。

    那時候剛巧趕上林建國轉(zhuǎn)業(yè),家里開支一下沒跟上,林成茵讀大學(xué)的錢就是人家掙出來的。

    所以畢業(yè)之后她非要跟人結(jié)婚,林家兩口子雖然心有顧慮,但都沒攔著。

    “這些我都是從日記里看到的,我媽她從來沒跟我說過。”岑帆說這句話的時候往旁邊看了眼。

    刑向寒從旁邊給他把日記本拿過來,給人放懷里抱著,自己從上面半摟著他,輕問:“后來呢。”

    “他們結(jié)婚以后頭兩年應(yīng)該還行,可有次出貨突然被別人舉報(bào),說是車?yán)镉羞`禁物品。”

    岑帆沒回頭看他,“聽我姥爺說應(yīng)該是被誰坑了。”

    自那以后,岑父便天天就在家里抽煙喝酒打麻將。

    后來岑帆出生了,他覺得家里有個小孩太麻煩,干脆很多年不回家。

    再回家就是掐住林成茵的脖子,把人鎖進(jìn)屋子里,家里的所有的現(xiàn)錢,兩張銀行卡全部都被搶走。

    “我媽說,那天她以為自己會死。”岑帆說。

    覆在他身上的那只大手用了點(diǎn)力氣,“你當(dāng)時也在那么?”

    “我那天剛好中考。”

    岑帆在被子里深吸口氣,“姥姥那段時間肺結(jié)核,姥爺每天都在醫(yī)院陪著,當(dāng)時就我媽一個人在家。”

    “那筆錢是我媽當(dāng)時存了給姥姥治病用的。”

    也就是那天以后,林成茵為了給家里人治病到處借錢,連曠了幾天工,到最后工作也丟了,姥姥也沒了。

    “你別看我姥爺現(xiàn)在挺樂觀的,那時候他每天都不吃飯,也不睡覺,天天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誰也不理。”

    “周圍鄰居天天來我們家砸門,就擔(dān)心我們一家人想不開。”

    刑向寒覆在他被子上的手微縮,后來直接躺下來,從后面抱住他,低聲道:“別說了。”

    岑帆像是沒有聽見:“我媽去世的那天,我本來是要跟她一起去的。”

    感受到橫在自己身體上的手迅速收緊。

    岑帆仰起頭,重重地嘆息一聲:“刑向寒,我覺得我其實(shí)跟我媽挺像的,她是恨我爸,可她寧愿自己死,都不敢去找我爸,也不愿意報(bào)警。”

    “而我也是,我是恨你的,可即便你都那樣對待我了,我那天見到你躺在病房門口,還是會難受。”

    “你和她不一樣。”他這句剛落下就被人急促地打斷。

    刑向寒這次沒再隔著被子,微顫的手伸到他的腰上,把他用力摁進(jìn)自己胸膛,篤定道:“我也和你的父親不一樣。”

    他語氣越到后面越急,“真的不一樣,你別亂想。”

    岑帆:“可到了現(xiàn)在,哪怕你只是出現(xiàn)在我面前,都會讓我覺得,你將來也會用那樣的方式來對待我。”

    一把巨大的利刃從天而降,把這段關(guān)系狠狠割開。

    “不會的。”

    刑向寒明明是抱著他,卻覺得一瞬間自己懷里像是空了,他只抱著一團(tuán)毫無實(shí)物的空氣,分明被填滿了又像是什么都沒有。

    想起上午在山頂看到的那一幕,恐懼和無措再度把刑向寒緊緊裹住,久久緩不過來。

    只能低低沖他:“我愛你。”

    從后面把他全部都攬進(jìn)自己懷中,頭埋在人后頸上,嘴唇不停地落在上面,每落一下都要開一次口: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我愛你。”

    “我愛你。”

    刑向寒這一晚上對他說了無數(shù)聲“對不起”和“我愛你。”

    一聲比一聲喊得痛苦,整個人從上到下都在發(fā)抖,抵在人后頸里的眼睛,從一團(tuán)濃重的黑到全部化開。

    岑帆感覺自己的脖子全濕了。

    后邊的人卻還是在堅(jiān)持:“我離不開你,我也是真的愛你,我會保護(hù)你,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委屈,一點(diǎn)點(diǎn)都不會。”

    “你相信我,你不是你媽媽,我也不是你的父親。”他像是徹底失了神,不停地去重復(fù)同樣的話,聲音卻還是沉著的:

    “我愛你。”

    導(dǎo)致這樣的狀態(tài)讓岑帆逐漸覺得有點(diǎn)不對。

    但眼下他心里也不好受,搬出過去的回憶,已經(jīng)是在他心上挖出個口子,為的就是想讓對方知道——

    他即便心里還有他,也不可能真的回去了。

    岑帆現(xiàn)在不能再繼續(xù)貼著這個人,只說:“你回去睡吧。”

    但刑向寒像是聽不見了。

    還是抱著他不撒手,嘴里仍然在重復(fù)剛才那些話。

    哽咽的語氣。

    直到后半夜才漸漸停下來,但雙臂仍是抱他的一個姿勢,雙腿往里弓,像是做了個死扣,不知道是鎖住對方還是拴著自己。

    夜深了。

    整個城市都進(jìn)入深度睡眠,有的人獨(dú)享一張大床,有的人抻抻腿都能踢到另一個。

    劍拔弩張的必然是仇敵,而相依而睡的卻不一定都是戀人。

    岑帆是后半夜才睡著了,興許是藥勁兒起來,即便身體一直被人抱著,還是沒抵住身體里自帶的困倦。

    第二天醒過來。

    看眼手機(jī)才發(fā)現(xiàn)居然已經(jīng)是上午十點(diǎn)。

    房間里只剩下他一個。

    岑帆醒醒神。

    坐起來以后才看到手機(jī)里的兩條消息。

    [刑:酒店的早餐是涼的,熱的我都給你買好了放桌上。]

    除了這條以外再沒別的。

    岑帆怔愣片刻才從床上坐起來。

    下了床以后走到前邊。

    這個酒店沒有桌子,只是和電視機(jī)連一塊長長的腳架。

    上面放著幾個餐盒,有餛飩,還有蝦餃,餐盒幾個面上都貼滿了暖寶寶。

    昨天晚上情緒發(fā)泄得太厲害。

    岑帆先去洗漱,洗漱完收拾好以后去下樓退房,順手拿了個酒店的面包揣身上。

    刑向寒給買的早餐他送給昨天幫他們忙前跑后的客房經(jīng)理。

    坐上回江城的火車。

    看著沿途的風(fēng)景一直往后倒退,速度從勻速變得越來越快。

    連著滿滿的回憶,好像也能隨著外面的風(fēng)景完全過去。

    岑帆昨天是第一次見到刑向寒哭。

    起初還不太確定,直到背后胸膛間抽搐的感覺太明顯。

    還有半夜,對方應(yīng)該是以為他睡著了。

    下床以后繞到他面前,從前邊含了瞬他的下唇。

    咸咸的。

    連帶著人嗓眼里的嗚咽一起,噴在他眼瞼上。

    想起這段時間兩人的接觸,表面看是刑向寒一直再往上,但事實(shí)是只有岑帆自己知道。

    說到底還是他縱容的結(jié)果。

    即便再不愿意,他都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對刑向寒,愛也好,恨也好,總歸是像他自己說的。

    只是看到人睡在病房門口就會心軟,甚至萌生出一些不該有念頭。

    所以不得不用這種最極端的方式告訴對方,也提醒自己他們不可能。

    永遠(yuǎn)都不可能。

    車窗外的風(fēng)景還在往后移動。

    岑帆抻頭看了會,忽然感覺一束光照在他眼睛里。

    有些刺眼。

    他雙臂搭在面前的小桌子上,俯下身。

    深深地埋進(jìn)去。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是你么”

    這天以后岑帆再也沒有見過刑向寒。

    雖然之前兩人住對門他也沒察覺到過, 但偶爾能聽見走廊里的聲音,家門口的小玩意和吃食也從來沒斷過。

    手機(jī)現(xiàn)在安安靜靜,自從那天在酒店里, 早上人提醒他記得吃早餐, 就再也沒收到對方發(fā)來的消息。

    被物業(yè)通知過去領(lǐng)東西。

    小區(qū)每交一次物業(yè)費(fèi), 都能免費(fèi)拿到一壺油和一袋米。

    “岑先生,可以麻煩您跟1702的說一聲不, 讓他也過來拿一趟, 他這些東西都積在這有段時間了。”物業(yè)經(jīng)理沖岑帆。

    當(dāng)初騙他說對門住個老人家的時候一臉真誠, 現(xiàn)在暴露以后也還是一臉真誠。

    跟之前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我這幾天都沒碰見他。”

    岑帆頓了瞬,忽然脫口而出:“不然你給他打個電話?”

    “打了,都打好幾個了, 1702一直關(guān)機(jī)。”物業(yè)經(jīng)理滿臉愁容。

    這時守在他們樓棟底下的保安從外邊進(jìn)來, 隨口一接,“那1702住的那帥哥好像搬走了。”

    “搬走?”

    “是啊,前幾天我看他叫了個貨車過來, 把一個挺大的東西放上去了, 這連著幾天我也都沒看見他。”

    “那他現(xiàn)在住的那套要賣么。”

    “遲早的事兒吧, 不過那先生一看就不是窮人, 有幾套房子挺正常。”

    “也是。”物業(yè)經(jīng)理說到這有些可惜, 畢竟沒誰能像刑向寒那樣,一次能交幾年的物業(yè)費(fèi)。

    眼見岑帆一直站在原地沒走。

    立刻說,“哦,岑先生, 您這邊拿了東西以后,登記完就可以先回去了。”

    岑帆先是愣了瞬。

    反應(yīng)過來后點(diǎn)點(diǎn)頭,提著米和油往回走了。

    坐電梯上去。

    電梯開門的時候他先下意識往自己對門那兒看, 只幾秒后就快速收回視線。

    那天在酒店,他已經(jīng)把話說得那么決絕。

    都到了這個份上,要是還像之前那樣繼續(xù)纏著他,那就真是不要臉不要皮,把自己的自尊心放在地上踩。

    其實(shí)岑帆心里從沒有把對方和自己的父親放在一塊兒。

    那就是個人渣,刑向寒不是。

    但對方也絕對不是那種,被人用這樣狠絕的方式推開以后,還愿意繼續(xù)和他糾纏不清。

    刑向寒這輩子都不會做這種事。

    岑帆進(jìn)門以后反復(fù)告訴自己。

    這樣挺好的。

    就應(yīng)該是這樣

    大花這幾天變得懶懶散散的,見門開了也不知道要上來迎,就呆在窗臺邊,伸了個懶腰。

    小手一撐,與世無爭。

    他在那兒待著安靜,岑帆把油和米放廚房,給自己做了杯香蕉牛奶,拿了本書到客廳,靠在窗邊的獨(dú)立小沙發(fā)上。

    這是一個比較冷門的作家寫的,也是岑帆非常喜歡,找了很久才終于找到的孤本。

    可真的捏在手里卻半天沒看進(jìn)去。

    先從第一頁開始看,又跳到前邊的目錄,找了幾個感興趣的慢慢往后看。

    直到大花從窗臺上跳下來。

    “砰”的一下撞倒緊挨著的一溜花架子,岑帆才被這一聲弄得如夢初醒。

    先把花架扶起來。

    又重新坐到沙發(fā)上。

    書里的內(nèi)容似乎又能看進(jìn)去了。

    這一看就看到下午五點(diǎn)多。

    到了時間。

    岑帆揉揉脖子,準(zhǔn)備跟往常一樣先去做晚飯,再給大花網(wǎng)上挑點(diǎn)零食玩具。

    嗡嗡——

    外邊手機(jī)震了兩下,應(yīng)該是微信發(fā)的消息。

    岑帆已經(jīng)拿起案上的刮皮刀。

    聽到以后立刻放下,往房間里邊走。

    是陳開。

    [天下第一開:明天中午十二點(diǎn),錦江酒店吃飯,別忘了啊。]

    [天下第一開:哦對了,這次華源木舍的老板也要過來,你到時候穿抻頭點(diǎn),別浪費(fèi)咱這好底板!]

    岑帆看到這個以后先是頓了兩下,后來有些奇怪:

    [岑帆:華源那邊這次也要參與木雕壁飾么?]

    [天下第一開:誰知道呢。]

    [天下第一開:反正合同簽了,做好以后錢肯定是能到位的,不怕他們要不要做。]

    [岑帆:行。]

    說完公事以后那邊總算想起要關(guān)心一下他這大病初愈人士。

    [天下第一開:你這幾天休息的怎么樣,心情好點(diǎn)沒。]

    [天下第一開:頭還暈么?放心那天咱不喝酒。]

    [岑帆:不暈。]

    [岑帆:喝也沒事。]

    至于心情,岑帆覺得自己現(xiàn)在說不上好,更多的其實(shí)是復(fù)雜,因?yàn)樗舱f不上來自己現(xiàn)在該是什么情緒。

    該有什么情緒才是對的。

    岑帆聊完以后繼續(xù)去做飯。

    做自己的,做大花的。

    搓出來幾個專供大花的雞胸肉丸子,放在他的貓咪碗里。

    這個貓咪碗是個大骷髏頭,是大花對著他當(dāng)時的搜索頁面自己選的,很符合他如今的霸氣形象。

    大花霸氣是真霸氣。

    到了晚上岑帆才發(fā)現(xiàn)剛才砸花架子上那一下,爪子肉墊墊那兒有點(diǎn)兒腫。

    但他本貓像是毫無察覺,照樣該吃吃該走走。

    只是跳起來的時候不像先前那樣靈敏。

    岑帆先給他擦了點(diǎn)藥,眼見著又有些放心不下,擔(dān)心貓咪骨折,還是把大花抱起來,放進(jìn)太空艙里。

    開車送到離他們小區(qū)最近的那家寵物醫(yī)院。

    岑帆把車停在這附近,領(lǐng)著大花進(jìn)去找醫(yī)生。

    大花在車上的時候一直都挺乖的。

    沒想到被對方醫(yī)生抱住的時候,突然有些應(yīng)激,在人兩只手里鉆來鉆去,像是在不停地想要拼命掙脫。

    嘴里發(fā)出異常尖銳,像是嬰兒哭泣的聲音,差點(diǎn)把人醫(yī)生手套上劃破個口子。

    岑帆被他這樣有些嚇到,先趕緊安撫懷里的大花,邊安撫邊沖對方,“抱歉啊,他之前挺乖的。”

    “沒事兒。”醫(yī)生倒是對此見怪不怪,“應(yīng)該是對我有些應(yīng)激,因?yàn)橹敖o他打退燒針的其實(shí)就是我。”

    “退燒針?”岑帆有些微訝。

    他不記得之前有帶大花來過這家寵物醫(yī)院,也沒有打過針。

    岑帆看眼手里,問說,“他之前來過這么?”

    “對啊,之前有位先生,抱著這只貓來我們這兒看過,當(dāng)時這只小哦大貓,渾身濕透了,說是帶過來檢查一下,順便洗個澡。”

    “我還以為他這個是在外面撿的流浪貓,結(jié)果他說這個是朋友養(yǎng)的。”

    他們每天接手過的病患小動物,沒有幾百也有幾十只,主要因?yàn)榇蠡ǖ臉幼犹貏e像只叢林野豹,所以才特別記憶猶新。

    岑帆一怔。

    忽然想起當(dāng)時剛搬過來沒多久,門都是大敞著散氣味,他搬家具,整理東西,大花那時候也跟著他進(jìn)進(jìn)出出。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居然淋了雨,還被送過來打針。

    岑帆覺得自己太失職了。

    早知道應(yīng)該先完全收拾好以后再把大花接回來。

    心里揪了一塊兒起來,趕緊讓醫(yī)生把一臉抗拒的大花帶進(jìn)去檢查。

    先是基礎(chǔ)檢查,再是拍片子。

    折騰了快半個小時。

    好消息,大花沒骨折。

    壞消息,他得再打一針消炎藥。

    被針折騰過的大“豹子”需要再保溫箱里觀察兩小時。

    岑帆先是坐在外邊等。

    直到醫(yī)生出來以后才走上前。

    問說:“您這邊有那個,當(dāng)時送他來醫(yī)院人的聯(lián)系方式么?”

    “有的,我們這邊對送小動物過來的人都會做信息登記。”

    他說到這個的時候遲疑片刻,又說:“不過您這個時間比較久了,可能得多等一下。”

    “可以,麻煩你了。”岑帆立刻說。

    說完坐在大廳里的小沙發(fā)上等。

    這家寵物醫(yī)院靠近市中心,比原來他們工作室附近那個條件要好很多。

    時間過得太快,那時候在木雕室,大花連浴室臺都不敢下,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能沖著外人嚎嚎叫叫了。

    岑帆不禁又想起上次大花從容地出他們家們,跑進(jìn)對面家里。

    又被對方乖順從容地抱出來

    岑帆內(nèi)里微收。

    不會那么巧的

    而且那個人這么討厭這些小動物。

    這時醫(yī)生遠(yuǎn)遠(yuǎn)地在前臺沖他,“岑先生,這邊查到了!”

    “是那位先生留下的名字和身份證號。”

    岑帆立馬走過去。

    在看到名字的時候呼吸有瞬間急促。

    先沉默片刻,接著一句話沒過腦子就問出口,“您確定是這個人么?”

    “沒錯的,那天剛好是個下雨天,沒幾個人來寵物醫(yī)院。”醫(yī)生說著,手在底下鍵盤上摁了幾下。

    后面就出現(xiàn)了送過來寵物的特征和當(dāng)時癥狀。

    有了這些不信也得信。

    岑帆回到大廳,后來連沙發(fā)也沒坐,就站在窗戶邊上,看了半天手機(jī)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

    直到出了寵物醫(yī)院。

    抱著昏昏欲睡的大貓出去都沒說話。

    回到家以后。

    岑帆把大花放在毛絨毯子上。

    自己先洗了個澡,擦著頭發(fā)從浴室里走出來。

    原本還沒怎么想,到最后還是打開和刑向寒的聊天頁面。

    上面最后一條消息仍停留在幾天以前。

    岑帆端著手機(jī):

    ——是你之前送了我家的貓去寵物醫(yī)院么?

    ——你當(dāng)時帶我的貓去醫(yī)院,他的出診費(fèi)是多少,我把錢轉(zhuǎn)給你。

    ——給貓看一次病挺貴的,我得把錢給你

    一句話顛過來倒過去地輸入了好幾次,半天都沒發(fā)出去。

    到最后岑帆收起手機(jī)。

    深深地嘆出口氣。

    無論以前發(fā)生過什么都已經(jīng)過去了,現(xiàn)在不發(fā)消對他們彼此都好。

    而且對方明顯也沒想和他再有聯(lián)系。

    岑帆這邊剛定下心。

    手機(jī)屏幕亮光一閃,一條消息停留在上邊

    [刑:發(fā)生什么事了。]

    可還沒等他看清楚。

    這條消息發(fā)過來沒兩秒——

    屏幕一閃,對方的電話很快又追著打進(jìn)來。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一更) “我好想你”……

    岑帆看著屏幕上的來電提醒亮起后熄滅, 等一會以后又再次亮起。

    但這次沒過兩秒就被那邊主動掛斷了。

    叮咚——

    [刑:抱歉,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不想接我的電話。]

    [刑:我現(xiàn)在不在江城,臨時到外地出差, 兩周以后就回來了。]

    [刑:但我的手機(jī)一直帶在身上, 你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

    [刑:你想我么。]

    最后這句被對方撤回, 很快改成一句。

    [刑:我想你了。]

    發(fā)完這些以后再沒了信。

    五分鐘后又發(fā)了張圖片過來。

    上面只有一只手,掌心捧著個小小的雪球, 身后的背景看著像是他所在地研究所的大門門口。

    那兒看著應(yīng)該是在很北的地方, 十月份居然就已經(jīng)下雪了。

    岑帆先是盯著這個雪球。

    一句沒給對方回復(fù)。

    只是到了晚上, 從衣柜里拿了件后些厚點(diǎn)的外套出來,又給大花的墊子底下加了層絨毯。

    和王總他們吃飯約在中午。

    原本岑帆上午想多睡會。

    結(jié)果到了第二天,陳開一大早就把車停底下, 非說他衣柜里的所有衣服都不行, 一定要帶人去捯飭一身新的。

    去商場的路上,岑帆還是沒法理解,“去個開工宴而已, 以前又不是沒跟客戶吃過, 不用這么夸張吧。”

    “哎呀你不懂, 先敬羅衣后敬人, 你信不信今天華源木舍那姓奕的, 絕對能打扮得比咱倆都像樣。”

    陳開食指在方向盤上敲兩下,“再說,你要長成浩子那個樣子我也就懶得嚯嚯你了,都長成這樣了不得利用起來?”

    “鎮(zhèn)場子不說還能驅(qū)邪。”

    岑帆:“”

    不懂他這一套套都是跟哪兒學(xué)的。

    但他也能理解陳開對華源的敵意, 到最后也沒說什么。

    人要他干嘛他干嘛了。

    兩人到的時候,精致的西裝店里除了幾個導(dǎo)購沒其他人。

    岑帆是第一次來。

    倒是陳開明顯是這兒的常客,坐下來以后隨手拿起桌上的糕點(diǎn), 放在嘴里啃一口。

    拍拍身邊人的后背,“給他挑一身合適的。”

    一直站在旁邊的導(dǎo)購是個人精。

    見狀立馬先“曖。”一聲,又立刻對著岑帆,“您來這邊選選。”

    岑帆從來沒在衣服店被這樣對待過,但經(jīng)過這幾年也稍顯從容,點(diǎn)點(diǎn)頭道:“麻煩了。”

    他的臉雖然儒雅秀氣得像個大學(xué)生。

    但常年做木雕,身上該有的力量感還是都有,薄薄的肌肉包裹在衣服里,腰的部分微微往里收,底下的兩條腿筆直修長。

    尤其是剪裁得體的西裝上了身,矜貴里透露出一絲疏離,又帶著藝術(shù)家本身,不食人間煙火的道骨謫仙。

    陳開再旁邊滿意地連連稱贊。

    連帶幾個導(dǎo)購,還有些人路過這里,也被這道光景吸引,禁不住被勾著也到這家店里駐足,在掛著的那排西裝里挑挑揀揀。

    最后岑帆選了一套淺灰色的西服,領(lǐng)帶配了深藍(lán)色。

    “嘖嘖嘖,不錯啊。”陳開走到他邊上,先自己贊嘆一聲,又從后邊撞了下他肩膀,“感覺怎么樣?”

    岑帆對著鏡子前后看看,又把面前兩道衣擺的連襟往下拽拽,認(rèn)真說,“好像是比你之前穿來醫(yī)院的那套好看。”

    陳開:“”

    當(dāng)即炸毛:“我那是個意外,咱能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嘛!”

    說完陳開也給自己挑了一套。

    即便再了解陳開的性格,像他這么興師動眾的來挑衣服的行為岑帆還是沒法理解。

    直至到了錦江酒店。

    岑帆才發(fā)現(xiàn)這不僅是他們壁飾開工之前的開工宴,華源木舍的人幾乎全到了。

    除此之外還有些在業(yè)內(nèi)享有名氣的木雕家。

    他們已經(jīng)坐在包廂里邊。

    相反浩子,小梅,還有跟在后邊的幾個新學(xué)徒,都站在外邊沒有進(jìn)去。

    陳開到的時候還覺得奇怪,沖浩子,“咋不進(jìn)去。”

    沒等人開口,小梅已經(jīng)忿忿道:“里面那些人架子大著呢,我們剛進(jìn)去,還沒多久就在那陰陽,說是位置不夠,坐不下這么多人。”

    說完又朝著岑帆,忍不住說:“岑老師今天這身真好看!”

    “聽他在那兒鬼扯。”陳開一臉鄙夷,又看了眼手機(jī),立刻說,“王總跟他夫人已經(jīng)到了,咱先過去迎一迎。”

    “等等一塊兒進(jìn)去。”

    岑帆先朝小梅和其他人笑笑,又沖陳開:“行,我跟你一起。”

    王忠全他們到了。

    除了他們,原本包廂里的人也出來迎接,大伙再一塊兒重新進(jìn)去。

    剛坐下,王忠全的夫人看向岑帆,面上眼里全都是欣賞,“岑老師真是一表人才啊。”

    頓了瞬又說:“我對你設(shè)計(jì)的那個壁飾很滿意,到時候真的要麻煩你,和你的這些同事們多費(fèi)心。”

    “應(yīng)該的。”岑帆立刻接道。

    兩人碰了碰茶杯。

    也是有了王夫人這句話,再坐的人都對他們客氣不少。

    不管真心假意,表面上也都跟著恭維了幾句。

    除了坐在最北邊的一個人,對方是剛跟王總他們一塊兒過來的。

    從頭到腳一身的名牌,看起來年紀(jì)比岑帆還小一些。

    陳開剛小聲在他旁邊說,這個就是華源木舍的現(xiàn)任老板,奕聞卓。

    這頓飯吃到一半。

    岑帆站起來主動對他,“奕老師,久仰了。”

    對方漫不經(jīng)心地一瞥,也意思意思地抬起茶杯。

    放到嘴邊沒喝又放回去,“岑老板的確年輕有為,是我們這些后輩學(xué)習(xí)的楷模。”

    陳開在旁邊翻了個白眼。

    岑帆:“只是王老板不嫌棄,這個花的時間也比較長,做出來的剛好能入兩位老板的眼。”

    “倒也沒必要這么妄自菲薄。”奕聞卓接了句,語氣聽不出喜怒。

    又道:“我聽說岑老師最新的一個藝術(shù)品,第一次參加拍賣就拍出了三百多萬的價格,還是挺有商業(yè)價值的。”

    這句話表面聽是夸。

    但在場的其他人,有的人一輩子連藝術(shù)拍賣的門都沒摸到。

    也就是這句過后,原本其樂融融的氛圍變得有些微妙。

    旁邊陳開一擰眉,剛要開口。

    岑帆已經(jīng)把手里這杯茶喝完了,又朝奕聞卓那兒抬了下茶杯,

    “那次主要也是我運(yùn)氣好,剛巧碰上了對上眼緣的收藏家。”

    他不是多會說話的人,此刻也只能道:“謝謝奕老師,聽說奕老師的作品剛?cè)脒x乾雕展,希望日后有機(jī)會能一塊兒學(xué)習(xí)。”

    乾雕展是所有木雕師夢寐以求,能把作品掛在那兒的地方。

    岑帆自己的作品被那邊接連拒了幾次。

    奕聞卓眼皮都沒抬一下,只說:“客氣。”

    他這句話剛落下。

    飯桌上又有人舉起茶杯,“哎呀,都是藝術(shù)家,有的人喜歡玩收藏,有的單純圖一樂,只要作品是好的,本質(zhì)上就沒有什么分別。”

    一頓飯吃得還算圓滿。

    華源木舍其他人除了一開始架子大,等到奕聞卓和王總他們到了以后都還挺守規(guī)矩。

    出來的時候,浩子負(fù)責(zé)開車送小梅他們回家。

    岑帆直接坐陳開的車走。

    車開出去的時。

    兩人原本誰也沒說話,岑帆靠著椅背閉眼假寐。

    “累啦?”旁邊人問。

    “還好。”岑帆應(yīng)了一聲,想起什么之后又說,“聽齊銘煊說,這次露營的時間又得往后推推?”

    “是啊,今天一大早就見那小子在群里嚷,他也是真慘,大學(xué)的時候想去哪去哪,感覺看誰都不順眼。”

    “現(xiàn)在天天被他們組長差遣,還沒法反抗。”陳開說到這有些唏噓,又往旁邊一瞥,“你倆現(xiàn)在聯(lián)系還挺多啊?”

    “還行。”岑帆說,想了想又道:“我覺得你們倆挺像的。”

    陳開:“”

    “別冤枉人啊,他和我可不一樣!”他立馬叫出聲,又意味深長的往旁邊看一眼。

    陳開經(jīng)常這樣突然大呼小叫,岑帆聽一耳朵也沒當(dāng)回事,只道:

    “開子。”

    “你說我之前做的那個木雕,是不是不該拍賣給個人,而是應(yīng)該去跟藝術(shù)館談收藏比較好。”

    “還是受影響了吧。”陳開在旁邊問。

    “沒。”岑帆往后靠靠,去看路邊一些熟悉的門店,“就覺得,起碼以后想起來的時候還能回去看看。”

    陳開起初沒說話。

    先把車拐出去,遲疑片刻后忽然想起什么:

    “剛才坐在王總身邊,那個穿黑色套頭衫的那個,好像之前拍賣會他也去過,當(dāng)時還在二樓加價拿下一件拍品,挺有實(shí)力的。”

    岑帆也想起來,剛才奕聞卓提起來的時候,對方替兩人圓了幾句腔。

    “剛才我跟他換了張名片,回頭約出來吃個飯,聊別的的時候順道問問他知不知道你那件拍品的買家是誰。”

    岑帆先是沒說這個,等車完全開離酒店才開口道:“謝謝你了開子。”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最有運(yùn)氣的就是能有身邊這個朋友。

    陳開倒是完全沒當(dāng)回事,聽他這么說也只隨口道:“這有什么啊,小事一樁。”

    他把車開到人民醫(yī)院大樓底下。

    “需要陪你上去么?”陳開問。

    “沒事,我就過來拿點(diǎn)藥就走。”岑帆說。

    距離上次打針已經(jīng)過去一周了。

    時間到了得定期復(fù)查,他這次還想再開一點(diǎn)防眩暈的藥放家里。

    畢竟一個人,出了什么事不會每次都能被人送醫(yī)院來。

    復(fù)查出來的結(jié)果還行。

    岑帆除了買治療頸椎的藥,又被醫(yī)生勸得買了個小點(diǎn)的艾灸盒。

    以后每天要綁在脖子后面熱敷。

    開了藥以后岑帆準(zhǔn)備去樓下拿藥,卻在下樓的時候,和一個穿著白大褂的,應(yīng)該也是本院的醫(yī)生迎面碰上。

    打照面的時候?qū)Ψ骄投嗫戳怂麅裳邸?br />
    岑帆本來沒太當(dāng)回事。

    結(jié)果剛從扶梯上下來,對方卻很快追到他后邊:

    “你好。”

    “請問你是刑向寒先生的朋友么?”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二更) “別走”……

    岑帆先是愣一下。

    一個“不是”還沒說出口, 對方已經(jīng)沖著他解釋:“因?yàn)槲抑耙娝湍銇磲t(yī)院,所以想著也許你們兩個認(rèn)識。”

    岑帆頓了幾秒,抬頭看向他說:“是認(rèn)識。”

    “那你這邊要是看到他了, 記得提醒他有空給我打個電話。”

    “您是他的朋友么?”

    “不是, 我是他的醫(yī)生。”對方說。

    岑帆一愣, 心覺有些奇怪,但還是道:“這個您可以直接跟他打電話說的。”

    說到這個醫(yī)生有些無奈, “我打過了, 但刑先生的手機(jī)一直打不通。”

    他說這個的時候臉上全是擔(dān)憂。

    岑帆的姥爺和他自己來的都是人民醫(yī)院, 面對這樣的請求不好直覺拒絕,只能說:“好,要是我碰見他了就跟他說。”

    接著又問, “您貴姓?”

    “我姓吳。”吳醫(yī)生說完以后看了眼腕表, 接著沖他,“那就先這樣了先生,我還約了其他病人, 得先過去。”

    “好, 您忙。”

    看著對方匆匆離開的背影。

    岑帆先是往前走幾步, 又想起刑向寒跟他說自己的手機(jī)一直帶在身上。

    可剛才那位醫(yī)生和小區(qū)里的物業(yè), 怎么感覺好像都完全聯(lián)系不上他。

    岑帆覺得別人打不通他也不可能打通。

    本想等人出差回來再說。

    可出了醫(yī)院以后。

    耳邊響起對方醫(yī)生說的那些話, 遲疑片刻,還是從兜里拿出手機(jī)。

    [岑:剛才我去醫(yī)院取藥碰見了你的醫(yī)生,姓吳,他說讓你給他回個電話。]

    發(fā)完以后岑帆就去醫(yī)院門口坐地鐵。

    手機(jī)里安安靜靜。

    從地鐵到回了家都沒收到回復(fù)。

    岑帆起初還會拿起來看兩眼, 后來也沒多去看。

    只是剛進(jìn)家門。

    刑向寒像是打了個語音過來,響幾聲掛掉以后,這次換成了電話。

    岑帆停了幾秒后接起來。

    還沒等他開口說話, 刑向寒那邊就單刀直入,“你什么都不用聽他的,我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

    岑帆正在拿鑰匙的手微滯,下意識開口道:“什么?”

    “我是說,我一切都好,不像他說的那樣,現(xiàn)在醫(yī)院都喜歡把一點(diǎn)點(diǎn)就擴(kuò)得很大,你別聽這些。”

    刑向寒的語速很快,他電話那邊似乎有人還再催他。

    但他根本不管。

    一定要讓人聽他把話說完,接著還很快走到個安靜的地方。

    岑帆反應(yīng)過來,對著那邊:“吳醫(yī)生沒有跟我提過你的任何事情。”

    “只是讓你回來以后給他打個電話。”

    北風(fēng)順著手機(jī)聽筒,從這頭吹到那頭,兩邊一塊兒沉默下來。

    電話對面半天沒聽到回音。

    岑帆把手撐在門上,耳邊除了風(fēng)聲,還有一門之隔里邊,大花拼命撓門的聲音,“你”

    “我想你了。”刑向寒突然道。

    暗啞的聲線落在人耳尖。

    他這句話昨天也發(fā)給過他,但真的聽見卻是和手機(jī)里收到消息的感覺不一樣。

    岑帆觸在屏幕上的指尖微顫。

    到最后一句話沒說,略帶慌亂地把電話給掛斷了。

    他剛才其實(shí)是有話想問他。

    也幸虧對方打斷了,不然到最后誰也說不清楚。

    進(jìn)了家門以后大花就上來抱住岑帆的腳踝,抱完以后幾小步跑出去,去撓隔壁刑向寒的屋門。

    他這么主動,很難懷疑除了那次送他去醫(yī)院,這一人一貓有沒有在背地里勾勾搭搭。

    岑帆太陽穴一緊。

    上前把大花拖起來抱住,先是手指搓搓他腦袋,又指著后邊的門,“記住了,這個門以后不許過來。”

    又警告說:“我們跟他沒關(guān)系知道嗎?”

    “瞇。”大花仰起頭小聲地叫了聲,兩邊臉都鼓起來。

    岑帆:“”

    深吸口氣又嘆出聲,把大貓抱著身體給端回去。

    后面幾天他每天都能收到刑向寒的消息。

    對方像是把他的微信當(dāng)作日程打卡表。

    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和誰一起去的實(shí)驗(yàn)室大樓,第二天準(zhǔn)備要做什么。

    全都會固定在晚上十點(diǎn)發(fā)給他,還經(jīng)常配上他們?nèi)チ四睦锏恼掌?br />
    有時候是酒店,有時候是食堂。

    岑帆頭先對那長溜消息一條都不會看,直接左滑刪除。

    但對方每次怕來的照片特別多,能把他們整個聊天屏幕給占滿。

    刑向寒不是多會拍照的人,每次拍東西鏡頭都沒法聚焦,稍微偏一下就能拍到別的地方去。

    只不過這次—次——

    岑帆在他照片里發(fā)現(xiàn)人身后的那張床上,有件工裝背心特別眼熟。

    忍不住保存之后把那件背心圈起來,給他發(fā)過去。

    [岑:你什么時候拿走的?]

    這件分明是他的,每次做木雕的時候都會穿。

    兩年前分手,從刑向寒家搬出來以后就一起帶走了。

    [刑:那天在醫(yī)院,你里邊穿的就是這件。]

    岑帆:“”

    想起那天他從病床上起來身上確實(shí)只一件病號服。

    岑帆有些氣惱。

    [岑:你這是偷。]

    [刑:是。]

    [刑:你可以告我。]

    對面人理直氣壯。

    一件穿了十幾年的背心,沒有人會這么無聊來管這檔子閑事。

    岑帆覺得跟這個人怎么也說不通,心里有氣兒也沒地方出。

    干脆不說了。

    把大花抱起來從頭到尾的擼,又順著毛重新給擼回來一遍后。

    把手機(jī)放去充電,自己拿著睡衣褲去衛(wèi)生間洗澡。

    回來的時候手機(jī)一直亮著,屏幕里全是對方發(fā)來的消息:

    [刑:生氣了?]

    [刑:我只是想身邊能帶一點(diǎn)你用過的東西。]

    [刑:要是你介意,我洗干凈以后再還給你。]

    [刑:好么.jpg]

    “”

    屏幕里的一只老鷹兩翅膀交叉放著,一臉嚴(yán)肅地朝著他這邊鞠躬,上面飄出兩個字:“好么”

    上面的字和這個老鷹的臉形成巨大反差。

    一瞬間岑帆以為是對方發(fā)錯了,但接著屏幕里又跳出各種老鷹表情包。

    吃飯睡覺搓澡。

    也不知道對方是從哪兒找來的,仔細(xì)看這上頭犀利的眼神還真有點(diǎn)像刑向寒。

    [刑:理理我.jpg]

    老鷹繃著臉在那兒點(diǎn)頭哈腰。

    [刑:小帆,早點(diǎn)休息。]

    [刑:晚安.jpg]

    岑帆什么都沒給人回過去。

    又左滑一鍵刪除。

    手機(jī)那邊再次安安靜靜。

    之前他可能還沒意識到,但現(xiàn)在來看,自己那天晚上對刑向寒說的話,可能多少還是起了點(diǎn)作用。

    唯一的問題是,即便起了作用,對方看起來也只聽進(jìn)去那句。

    ——看到你睡在病房門口還是會難受。

    當(dāng)時岑帆也是真沒端住,內(nèi)里最深處的念頭話趕話就這么說出來。

    他坐在床上。

    直到后面睡著了在夢里都在懊惱。

    懊惱自己,為什么每次情緒發(fā)泄出來就沒辦法及時收住。

    想到什么說什么。

    非得在人面前露怯。

    但事實(shí)是,發(fā)這些給他的人并沒有表現(xiàn)出的那么游刃有余。

    兩千多公里以外的北方。

    有個人先是站在酒店落地窗邊上,看著窗外的鵝毛大雪,又反復(fù)去看手機(jī)。

    發(fā)消息怕打擾對方休息,不發(fā)又擔(dān)心自己已經(jīng)被拉黑了。

    其實(shí)這地方刑向寒起初根本沒想來。

    但跑這一趟,寒假就能把跨年那個時間騰出來。

    而且他知道岑帆現(xiàn)在很抗拒他,現(xiàn)在往人跟前硬湊只會讓對方更加反感。

    可真隔得遠(yuǎn)了,又誠惶誠恐,心里牽著對方,只要稍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會后怕。

    三十六歲的人了,經(jīng)歷了這么多,到頭來竟然還跟個毛頭小子一樣。

    男人深吸口氣。

    原本已經(jīng)洗完澡準(zhǔn)備睡覺。

    此刻卻盯著手機(jī)。

    一邊把掛在門口的大衣穿上,一邊撥通個號碼:

    “劉所長,是我,我現(xiàn)在過去把下午沒做完的那組流體實(shí)驗(yàn)做了。”

    “嗯,對,明天上午就回江城。”

    華夏的最北邊,十月份下雪在正常不過了。

    不正常的是這個點(diǎn)還有人從暖氣充盈的酒店里出來,裹緊身上的黑色大衣。

    在雪地上留下一長串很長的腳印。

    這天晚上有人在實(shí)驗(yàn)室里一晚上沒睡,有人在屋里睡了也沒睡好。

    岑帆做了一個亂七八糟的夢。

    醒了以后閉著眼睛先去趟洗手間。

    剛想回去補(bǔ)一個回籠覺。

    卻發(fā)現(xiàn)手機(jī)屏幕又是亮著。

    瞟到里面十分鐘前收到的信息,岑帆先只愣在原地,后來徹底清醒。

    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

    良久才給那邊回復(fù):

    [岑:我沒有抄襲。]

    [天下第一開:你肯定沒抄啊,絕對是論壇里那些人亂說的。]

    陳開在那邊快給氣炸。

    [天下第一開:也不知道是誰在帶節(jié)奏,回頭等我扒出來一定把他家祖墳刨了!]

    [岑:北盛集團(tuán)那邊怎么說?]

    陳開那邊過了將近十分鐘才回的消息。

    [天下第一開:哦,那邊你放心吧,合同都簽了,不會因?yàn)檫@件事不跟我們工作室合作的。]

    他說是這么說。

    但岑帆知道,木雕論壇里都鬧成這樣,對這件事肯定有影響。

    他不敢耽誤。

    立刻把電腦打開,找到其中一個文件夾,里面有他在元口市拍到關(guān)于他靈感來源的照片,還有他查閱過的所有資料書籍。

    他把這些材料整理好以后全部給陳開發(fā)出去。

    準(zhǔn)備由工作室登聲明,起訴那些誣告他抄襲的人。

    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光的角度不同,角度越偏,投射出來的陰影面積越大。

    論壇里現(xiàn)在說什么的都有。

    全部都罵他是“抄襲狗”、“滾出木雕界”,還有說之前的拍賣會是假的,根本不會有人花幾百萬買一個新手的作品。

    之前那次被惡意碰瓷,岑帆即便是看到了都能不太往心里去。

    但是抄襲

    岑帆實(shí)在看不下去,默默闔上電腦。

    走到廚房,將冰箱里,陳開之前放過來的幾聽啤酒開開。

    摞了幾排擺在茶幾上。

    大花在旁邊喵喵叫,被岑帆抱起來端著送回房間里去。

    人可以喝酒但貓不能。

    這是只屬于成年人的放縱

    屋里屋外。

    刑向寒剛從電梯里出來就聞到一股酒味。

    眉頭微擰。

    碰巧這個時候?qū)γ娴拈T打開。

    岑帆提著一大袋空了的啤酒瓶子,看到他以后,怔住,呆呆地站在原地。

    “小帆?”

    刑向寒皺眉,原本想現(xiàn)在就上前扶他,“怎么喝這么多酒。”

    但他手里提著行李箱,還有一大袋亂七八糟的東西,擔(dān)心這樣沖到跟前會把人傷到。

    準(zhǔn)備把箱子和提著的東西先放回去。

    卻在轉(zhuǎn)身的一瞬間。

    衣角忽然從旁邊被人用力攥住!

    眼前的青年此刻眼睛通紅,不知是醉還是委屈,只盯著他,嘴里只剩下兩個字:

    “別走。”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一更) “發(fā)泄”……

    現(xiàn)在已經(jīng)晚上九點(diǎn), 刑向寒在他這句話里目光幽深。

    可說完這個。

    岑帆像是立刻反應(yīng)過來,只一瞬又松開手,往后退了幾步, 臉偏到旁邊, “沒什么我喝多了。”

    拎著手里一大袋的空啤酒罐子要往電梯走。

    味道太大了

    他受不了, 家里貓也受不了。

    還沒挪出去被人從后面一把扯回來,挨著對方胸膛的瞬間, 一只大手很快扶住他的側(cè)臉往上抬, 低頭睨他:

    “怎么喝這么多酒。”

    這句話他剛才也問過, 但這次明顯比剛才染上些情緒,嘴里的熱氣噴在他臉上。

    收起之前那所有服軟,強(qiáng)勢的, 像是兩人之間天生的掌控者, 只一個動作就能讓對方徹底臣服。

    岑帆醉得滿臉通紅,腦袋暈暈的,看著眼前都有些重影, 開口卻不自覺順著他, “心情不好。”

    “為什么。”對方問。

    岑帆半睜著眼抬頭去看他, 又瞥了眼對方門口放著的行李箱。

    因?yàn)楸徽_蔑抄襲, 還因?yàn)?br />
    他沒辦法說, 最后緩緩嘟囔出一句:“不為什么。”

    刑向寒繼續(xù)盯著他,雖然還不知道原因,但心里已經(jīng)又軟又疼,低頭在他唇上親一下:“先回屋里休息?”

    忽然被吃豆腐。

    醉鬼眉頭皺了瞬, 但仍舊扯著對方的手臂沒松開。

    像是湖里的人明明會游泳,卻還是要抓住眼前的浮漂。

    刑向寒低頭瞥一眼,嘴角微微動了動, 試探地覆在他唇間:“要我抱你回去?”

    后者在他這句話里迷茫地抬起頭。

    像是動畫片里頭頂巨大問號的萌娃娃,聽到對方的問題,有些疑惑,可都把答案送到眼前了卻還是不知道。

    刑向寒也不管他知不知道。

    在他呆滯的目光中將人打橫抱起來,往對方家里邊走。

    門被從里邊關(guān)上。

    走廊上,除了一大包空啤酒罐子,還有剛被從北方帶回來,一個行李箱,和一堆密密麻麻的實(shí)驗(yàn)計(jì)劃書。

    屋里的酒味較屋外更甚。

    刑向寒站在門口換了雙備用拖鞋,進(jìn)去后把岑帆抱著放進(jìn)他房間的床上。

    本被關(guān)在房間里邊的大花聽到動靜就跟過來。

    先是抬頭去看岑帆,皺皺鼻子。

    又低下身子在刑向寒腳邊繞來繞去。

    刑向寒和大花的主人一樣,沒有被他的刻意討好收買,直接彎腰把他抱起來,放在隔壁的客房里。

    從外面把門關(guān)上。

    回到房間。

    剛才在走廊沒注意,實(shí)際岑帆衣服上也全是酒,因?yàn)榫频臎_勁兒,混著汗?jié)n的衣服一塊兒都黏在他身上。

    手里沒了能握住的東西。

    岑帆剛上床就下意識地去扒里邊的被子。

    被人扯著手拽回來,接著是熟悉的男人聲音,“小帆,你不能就這樣睡覺。”

    岑帆被下定了指令。

    呆呆地坐著看他,臉上落下點(diǎn)委屈。

    眼睛鼻頭都因?yàn)榫谱兊猛t,安靜的樣子看著跟被數(shù)落的小學(xué)生一樣,

    但再這樣也沒辦法。

    入秋的天氣,帶著一身的酒睡覺那肯定不行。

    刑向寒捏捏他的右臉,捏完以后湊上去,這次是商量的語氣,“我?guī)湍銚Q衣服好么。”

    岑帆還原地坐著。

    刑向寒已經(jīng)從柜子里找了套干凈的睡衣。

    先將人原本掛在人身上的脫下來。

    從白色的肩膀緩緩?fù)拢B湓谒?xì)致流暢的腰身下邊,從后邊看像是一個巨大的V字形。

    這具身體刑向寒以前抱過、摸過、親過無數(shù)次。

    但如今光是看著,腹部里邊像是躥著一團(tuán)火,從中間往四周燒,瞬間燒至全身。

    溫?zé)岬拿聿林松砩系暮埂?br />
    酒意未散,岑帆薄薄的皮膚上浮出些淡粉色,像是剛出生的嬰兒,又是他本身太過漂亮的骨相。

    感受著指尖一寸寸觸及到的皮膚,刑向寒喉結(jié)滾動。

    用了全身的定力才把那團(tuán)邪火壓下,目光越來越暗,多余的卻什么都沒做,只一門心思地幫人擦拭身體。

    分明這樣的動作已經(jīng)細(xì)微到了極點(diǎn),但被頻繁撫摸身體的人卻不是沒有一點(diǎn)感覺。

    手臂搭在人肩上,在他懷里輕輕發(fā)顫。

    懷中這個是真的醉了。

    被搭著的人卻只覺得萬般折磨,再開口時嗓音帶著暗啞:“小帆。”

    語氣里含著點(diǎn)警告:“別勾引我。”

    這句話過后引來的是青年歪著頭,睜開眼睛看他。

    好像是故意的,又盡顯無辜,看上去完全沒懂他的意思。

    他這樣好像是回到了十年前,剛上大學(xué),兩人剛認(rèn)識的時候。

    純凈的少年跟張白紙一樣干凈,勾的人想染指上那片雪白。

    四目交接的一瞬。

    刑向寒俯下身子,把岑帆額間乖順的劉海往上掀,壓著人狠狠堵上他的唇瓣。

    舌尖頂進(jìn)來時,被壓住的人只推諉了一瞬,但很快就順從了,松開齒關(guān),兩臂勾住上邊的挺拔的脖子,鼻尖往對方臉上拼命去嗅。

    混著的酒氣燒的愈烈,彼此吻得難舍難分。

    刑向寒感覺自己也有些醉了,手已經(jīng)從他的額頭游移到懷中人的背部,停在人脊椎上邊點(diǎn)的位置,又接著往下延伸。

    “嗯”

    懷中人劇烈的抖動一下。

    只在他們分開的時候,能清楚看清楚彼此眼里都暗含著什么,那是一顆微弱的火種,卻能在頃刻間徹底燎原。

    他們上過無數(shù)次床。

    刑向寒只一眼就知道對方這是什么意思。

    剛才的吻已經(jīng)是他意志力松懈之后的產(chǎn)物。

    他從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要是兩年前,他們剛分開,被這樣的目光看過來他會當(dāng)即把人綁在床上。

    無論他愿不愿意都會讓人徹底回到自己身邊。

    可是現(xiàn)在——

    刑向寒很清楚要是真這么去做,岑帆只會更恨他。

    他們這段關(guān)系也不可能再回去。

    感受著兩人身上的熱氣。

    刑向寒把人放平在床上,只脫下自己的外套。

    先是從后面抱著他。

    又在懷中人閉著眼,一聲聲的嚶嚀之中,把原本緊在人褲腰里的全衣角抽出來

    帶著潮意的黏膩沾染在空氣中,又順著兩人的汗?jié)n全部淌下。

    “小帆。”

    “寶寶。”

    手上的動作沒停,刑向寒沒控制住的在他耳邊,反復(fù)的喟嘆出聲:

    “我愛你”

    一頓發(fā)泄之后。

    懷里的人從起初的輕喘,到最后臉上全是潮紅,身體卻逐漸平靜下來。

    剛才換的衣服白換了,擦過以后干爽的身體再次又黏又濕。

    刑向寒自己還干挺著。

    先憋著口氣,把岑帆直接帶到浴室里清洗。

    清洗之后用大大的毛巾從里到外地擦干,再重新抱回床上。

    陷進(jìn)柔軟的床榻里。

    一切處理好后。

    刑向寒坐在旁邊看他,手忍不住地從他的側(cè)臉劃過下巴。

    輕輕挑起,垂眸去看剛被自己吻過的痕跡。

    拇指撫平上面的齒痕后,他站起來,往屋里浴室的方向走。

    伺候完對方又來安撫自己。

    發(fā)泄之后刑向寒直接洗了個澡。

    他換洗的衣服都在門口的行李箱里,但他根本無暇去拿。

    光著身子再次回到床上,此刻兩人身上是同一種味道的沐浴液。

    從后邊把眼前人小心攬進(jìn)懷中之后。

    刑向寒一掃之前徹夜待在研究所的疲憊,臂彎里的力道不自覺放大,在人頸間用力吸了口,嘆出聲。

    又說了一遍那五年里,自己最羞于啟齒的那句:

    “我愛你。”

    次日清晨。

    岑帆醒來的第一個感覺是頭疼。

    太陽穴里像在被無數(shù)只螞蟻啃食,掙扎著翻了個身,朝著床的另一面,窗簾里邊的一束光打進(jìn)他眼睛里。

    刺眼的光亮逼得他一下瞇起雙目。

    身體怔了片刻,昨天醉酒之后的那些回憶逐漸回籠。

    原本還停留在大花叼著他褲腳不松開。

    他把貓抱回去。

    先坐在客廳的地板上喝酒,喝到后邊雖然已經(jīng)陷入醉意,卻還是堅(jiān)持要把一地的空酒罐子拾掇拾掇,丟出去。

    然后

    岑帆手背貼在自己眼瞼上,腦子里閃過些什么。

    猛地坐起來!

    立刻往自己床旁邊的方向去看。

    男人覆過來的手,還有自己困在酒勁兒里控制不住,主動湊過去迎合的雙唇,一件件全刻在他腦子里。

    偏偏這個時候廚房里傳來打豆?jié){的聲音。

    一個人出現(xiàn)在房間門口,側(cè)過身子問他:“睡得怎么樣。”

    岑帆看著他沒說話,嘴唇微抿著。

    整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術(shù)。

    得不到回應(yīng)刑向寒也不說什么。

    只笑了一下:“早餐很快就好了,現(xiàn)在洗漱完就可以吃。”

    岑帆還是沒說話。

    等人出去以后又愣了許久。

    半天才默默從床上下來。

    面對外邊的不速之客,即便他現(xiàn)在有無數(shù)個理由把人趕出去,可當(dāng)下卻真的沒辦法責(zé)怪對方一句。

    因?yàn)樽蛲硎撬鲃拥摹?br />
    岑帆用力摁摁眉心。

    挫敗的先去洗漱。

    整理好以后穿得整整齊齊,像是隨時就要出門的樣子從房間里出來。

    大花正安靜地窩在地上吃貓糧。

    聽到動靜后回頭看一眼,但只一眼又重新窩回去。

    桌上已經(jīng)擺著豐盛的早飯。

    新鮮的紫米粥,荷包蛋還有剛煎好的香腸。

    要不是親眼所見,岑帆這輩子都不會想到桌上這些會是此刻屋里這個人做的。

    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看你冰箱里沒雞蛋了,就買了些回來,還有你一直喜歡的汽水包,放在鍋里兩邊煎熟了就可以吃。”

    刑向寒走過來,手從后邊搭在他肩上,語氣溫和里帶著點(diǎn)寵溺,“趁熱吃吧。”

    岑帆身體僵硬了一瞬。

    把面前的椅子拖出來,坐下的時候,不著痕跡地躲開放在他肩上的手。

    很快刑向寒也在桌子的側(cè)邊坐下。

    給人盛了碗粥。

    主動說:“看味道怎么樣。”

    又從旁邊給人碗里夾了個包子,“你之前喜歡的,他們家蟹黃包。”

    他這副殷勤的模樣落在人眼睛里。

    岑帆先低頭往自己嘴里喂了口粥,暖糯的口感陷進(jìn)他喉嚨,一直流到心口。

    他卻完全感覺不到好吃不好吃。

    心里不停掙扎,最后像是下定了決心,忽然朝旁邊看過去:“你開個價吧。”

    “什么?”

    “昨天晚上,是我喝多了。”

    岑帆放在碗里的勺子無意識攪幾圈,咬了瞬下唇又松口,“所以你開個價錢,我們之間就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時間像是在這一刻停止。

    廚房里豆?jié){機(jī)也停止運(yùn)行,只剩下提示音里的“滴滴”聲。

    旁邊的男人先是驚訝,再到不可置信。

    之后連帶滿腔盛怒,站起來,看向他的眼里除了氣急更多的還是委屈:

    “小帆。”

    “你把我當(dāng)成什么了。”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二更) “血腥味的吻”……

    滾滾怒意頃刻間席卷上來, 隔著段距離都能察覺到身邊男人的憋悶,岑帆有一瞬間心里有些后悔。

    只能低下頭,不再看他, 盡量把所有的情緒都掩在里邊, “你之前不是說, 我想怎么對你都可以么。”

    他說到這個頓了兩下,“還是說當(dāng)時你只是說說而已, 心里其實(shí)沒有把這句話當(dāng)回事。”

    把對方曾經(jīng)堅(jiān)定許下的承諾再扔回去, 就是在這段親密關(guān)系里反將一軍。

    刑向寒的確這么說過, 也想過醒過來以后,岑帆會對自己的抗拒。

    但事實(shí)真的發(fā)生了。

    刑向寒第一個想到的,是他昨天晚上也許就不該這么仁慈。

    就應(yīng)該早早拿根繩子把人綁起來, 狠狠地占有他, 把人弄累了,精疲力竭到即便是想跑都跑不了。

    反正都已經(jīng)這樣了,刑向寒不怕其他任何。

    什么面子, 什么這個他年紀(jì)里應(yīng)該有的成熟克制, 他通通都能置之不理, 只要能把眼前這個人完全變成自己的。

    他什么都愿意干。

    可此時此刻, 看著因整晚的宿醉后, 神態(tài)懨懨,又略帶蒼白的臉。

    刑向寒感覺自己,因占有欲作祟后的戾氣漸漸消散,只剩下軟化過的心臟, 和里邊淡淡的心疼。

    他先是看著他,接著就放下手里的咖啡杯,看過來的時候語氣有些無奈:

    “小帆, 你就是天生來克我的。 ”

    “什么唔。”沒等岑帆說完。

    刑向寒已經(jīng)捏著他的下巴,把自己舌尖順著他濕熱的口腔整個頂進(jìn)去。

    帶著他本身的強(qiáng)勢霸道,來回在他嘴里不停掃蕩。

    他們在晨間接了個略帶苦味的吻。

    岑帆被迫抬起頭,原以為對方只會做到這一步,卻在被人捧住后腦勺,想要加深的一瞬間用力闔上齒關(guān)!

    這一下可不是開玩笑的。

    兩人的齒關(guān)很快都滲出血,深濃的血腥味很快在唇瓣之間劃開。

    下唇那塊肉是最有痛感的。

    刑向寒卻像是什么都沒感覺到,先退出去一點(diǎn),停留在他唇角的位置,再重新伸進(jìn)去。

    從前邊攬住這個人的后頸,把兩人嘴里的血一點(diǎn)點(diǎn)舔干凈以后吞進(jìn)肚子。

    岑帆后來被吻的快要沒法呼吸。

    不知是被血腥味嗆的還是因?yàn)槠渌氚c軟在對方懷里,被迫抬頭去接受人強(qiáng)勢的吻。

    唇瓣分開的時候。

    岑帆用力推了對方一下,卻也因?yàn)檫@個雙腿發(fā)軟,整個人差點(diǎn)跪到地上。

    被人拖著后背抱回到椅子上。

    刑向寒和他鼻子互相頂著。

    拇指小心鍇去他唇邊的血漬,在人耳垂上輕捏了下,半個身體都覆在上邊,“我先走了。”

    “你慢慢吃,有任何需要就來喊我。”

    “我一直在。”

    直到人出去以后。

    坐在凳子上的岑帆都沒完全緩過來,撐在凳子兩邊的手微微發(fā)抖。

    即便已經(jīng)是不停地喘著氣,上下浮動,卻還是難以抑制住胸腔里狂跳的心臟。

    刑向寒說走是真走了。

    他也知道越是在這個時候,就越要給對方時間。

    其實(shí)剛才那個吻不在他計(jì)劃之內(nèi)。

    但心上人說話太氣人,他到最后實(shí)在還是沒能克制住。

    刑向寒回到自己家。

    剛坐下手機(jī)就響了。

    接起來那邊語氣非常不客氣,“現(xiàn)在坐在一樓的律師是你給我們找的?”

    “是。”刑向寒道。

    昨天岑帆心情不好他能看出來。

    上午趁人睡著的時候在網(wǎng)上查了一下,入眼的就是說他抄襲,還扯到之前那場拍賣會。

    “他是我大學(xué)同學(xué),目前是佑天事務(wù)所的律師,主要負(fù)責(zé)侵權(quán)、知識產(chǎn)權(quán)。”刑向寒說。

    陳開那邊本來還想說什么。

    聽到這句之后立刻頓住,再開口的時候咬緊了后槽牙:“夠可以啊刑教授,佑天那邊的律師都能被你找過來。”

    佑天是江城最大的律師事務(wù)所,但排期很緊,基本有點(diǎn)經(jīng)驗(yàn)的都需要提前預(yù)約。

    陳開從昨晚聯(lián)系到現(xiàn)在,那邊都只用“即將受理”四個字來打發(fā)他。

    “是。”刑向寒淡道。

    “行吧,我馬上去跟他聊這事兒。”陳開揉揉眉心,想起什么后接了句,“哦對了,我查過這些帖子的來源。”

    “說不定和上次到處傳播那個碰瓷視頻的是一伙人。”

    這些他原本沒準(zhǔn)備和對方說,但上回就是刑向寒找人壓的熱度。

    刑向寒進(jìn)屋之后隨手把鑰匙丟到茶幾上,道:“我會找人查清楚。”

    陳開依舊看不上他,但多個幫忙的人也樂得自在,沒拒絕,“行,等晚點(diǎn)我去看看岑帆帆,別把人整抑郁了。”

    “他很好。”他話音剛落就聽見那邊刑向寒開口,像是故意的,“昨天喝了點(diǎn)酒,但是睡得很香。”

    “你已經(jīng)去看過了?”陳開先是沒反應(yīng)過來,接著大叫一聲:“你倆怎么又在一塊兒啊,還喝酒?”

    陳開如臨大敵:“他喝還是你倆一塊喝啊。”

    刑向寒覺得沒必要跟他交代自己和岑帆都做了什么。

    無視對方的質(zhì)問,直接掛了電話。

    回到房間。

    都是同一棟樓,他屋內(nèi)的布局跟岑帆家一樣,但隔壁的書房里卻不像他原來那個家一樣,只有冰冷的電腦和資料。

    桌上的玻璃底下全是岑帆的照片。

    陳開曾經(jīng)問過他,為什么會對岑帆在元口市的那兩年這么清楚。

    那是因?yàn)樾滔蚝畯膩砭蜎]有松懈對他消息的獲取。

    那兩年,只要有時間他就會去元口市小住,其他時間也找人在那兒看著。

    但只是照片還是完全比不上真人。

    想起昨天安靜待在他懷里的人,他下意識舔舔嘴唇,里面還能感受到一點(diǎn)點(diǎn)剛才的血腥味,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對方。

    刑向寒現(xiàn)在做的這些事,全都是那幾年里所有思念和欲望的結(jié)果。

    忍了、盼了這么久,絕對不會因?yàn)閷Ψ秸f的幾句話退縮。

    而一走廊之隔。

    人剛出去岑帆就去洗手間漱口,把嘴里的血漬,連同對方的味道一塊兒洗掉。

    洗完以后呆站在盥洗池前邊。

    鏡子里,他臉頰兩邊帶著點(diǎn)紅,唇上還留有一個明顯的齒痕。

    現(xiàn)在這個家里,尤其是他房間的每個角落,岑帆只要看過去,就會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和刑向寒在床榻間耳濡廝磨。

    像是回到了分手前,親密得像是一對從無隔閡的戀人。

    他抿抿唇。

    拎起外套就往外走。

    他現(xiàn)在不能待在這了,好像多待一秒都會被里面的氛圍吞得半點(diǎn)不剩。

    岑帆把車開出去。

    他現(xiàn)在急需一件事情讓自己冷靜。

    論壇里還在討論他抄襲的事情,岑帆到的時候,陳開剛把律師送走,忽然一下看到他還挺驚訝。

    立刻走到人車窗邊上,敲敲后問:“怎么不在家多休息會?”

    “已經(jīng)休息夠久了。”

    岑帆沒多解釋,說著從車?yán)锍鰜恚艘粔K兒往工作室里走。

    里邊除了幾個做木雕修復(fù)的,其他工位上空了一多半。

    “他們都去忙王總那個茶舍了。”陳開說著拍拍他胳膊,“別太緊張,都跟你說了沒事兒。”

    岑帆懸了一上午的心這才放下來點(diǎn)。

    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往四周看看。

    其實(shí)他這次回了江城很少過來,一是走了兩年,這兒雖然還掛著他的名字,但怎么說也不是他的了。

    二是木雕室變化太大,人去人往,有的他連名字都沒記住別人就走了,很快又有新的加入進(jìn)來。

    岑帆忽然想起齊銘煊之前說的,不在這工作了,連出去吃飯都不好意思跟著一起。

    其實(shí)人和人的關(guān)系非常脆弱,稍微遠(yuǎn)一點(diǎn),即便在同個城市,彼此的聯(lián)系很容易就會斷開。

    他之前以為所有人都會是這樣

    岑帆先是盯著窗外,后來隨手拿起旁邊的木料和刻刀。

    放在手里。

    不到兩個小時就做出個小貓頭鷹。

    陳開從樓上下來。

    “聲明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明天上午律師那邊會發(fā)公函,起訴那群在網(wǎng)上的營銷號。”

    岑帆把雕好的貓頭鷹放邊上,“第一個說我抄襲的人是誰?”

    “不知道。”陳開想了想,“好像是個外網(wǎng)的賬號,浩子,還有其他幾個熟人也都在查,早晚會揪出來。”

    他故意繞開刑向寒三個字沒提。

    岑帆也沒就著這個多問,只是說:“之前經(jīng)常看到有藝術(shù)家的作品被曝抄襲。”

    停幾秒又說:“可沒想到這一回會落到我頭上。”

    “害,一般是關(guān)注越多的人更容易沾上這些破事兒。”陳開朝好友抬抬下巴,“這說明你出名了。”

    說完這個又扯了個別的,“昨晚著急的沒睡好吧?”

    岑帆一提到昨晚腦袋就一怔。

    定定神后道:“還好,只要別影響王總那單就行。”

    “影響不了。”陳開說。

    看著對方,其實(shí)想就著這個繼續(xù)問問人現(xiàn)在的情況,但兜里手機(jī)突然響了。

    陳開只一眼就揣在手里出去。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下午六點(diǎn)。

    人一走,岑帆收拾收拾也準(zhǔn)備回去,該面對的早晚還是得面對,大不了以后他早出晚歸,不在門口碰到對方就行。

    現(xiàn)在天氣越來越冷,岑帆回去之前得先去趟超市。

    家里這段時間缺斤少兩的,大花的雞胸肉也快吃完了,得再進(jìn)點(diǎn)貨。

    岑帆到門口的時候把沖鋒外套穿上。

    和木雕室里其他人打了聲招呼,就準(zhǔn)備去外邊找陳開。

    陳開出去接電話本來是跑著去的。

    回來的時候卻是看著手機(jī),走得特別慢。

    被忽然從木雕室里出來的岑帆撞見的時候還愣了下,到了他跟前欲言又止。

    他這樣岑帆心里一緊,立刻問:“怎么了?是不是王總那邊”

    “跟王總沒關(guān)系。”陳開收起手機(jī),臉上有些驚訝。

    但驚訝過后又全都是恍然大悟,看著他說:

    “你知道上次在拍賣會上,是誰買的你那木雕么?”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一更) “你想和其他人在……

    “你沒事兒吧”

    回去的車上, 陳開坐在副駕駛頻頻往旁邊去看。

    他今天剛好沒開車,好不容易有次讓岑帆送他回家的機(jī)會。

    結(jié)果這人車開得倒是很穩(wěn),可路上一句話都不說。

    跟不在這個地方一樣。

    陳開天生話癆, 沒人陪他說話得憋悶死, 前邊一個路口忍不住沖他, “要不我來開?”

    岑帆這才有點(diǎn)反應(yīng),搖搖頭后道:“沒事兒, 你累一天了, 閉眼休息會。”

    陳開:“”

    這回也沒抗住, 抬手捏捏他肩膀,“怎么了你哎呀,人有錢要買就買, 反正我一直沒覺得他只是個大學(xué)老師。”

    “你看他天天開那車, 那人際關(guān)系,不會因?yàn)檫@幾百萬怎么樣的。”

    他純粹以為岑帆是在擔(dān)心這個。

    結(jié)果到了地方,下車之前旁邊人突然開口, “今天我看到論壇上, 有人說那場拍賣會是假的, 我當(dāng)時沒忍住在下面回了幾句。”

    不僅他回了, 陳開這兩天也沒少在里頭回復(fù), 此刻沒聽出他里邊有什么問題,只問,“怎么了?”

    岑帆頓了下,淡聲道:“沒什么, 你快回去吧。”

    他看上去和之前一樣。

    陳開也沒就著這個多細(xì)聊,道:“行,那你回去路上開車小心點(diǎn)。”

    “好。”

    岑帆把車開離陳開他們家。

    原本開過來的速度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 真的往家里開,岑帆自己卻提了近一倍速。

    他從來沒有把車開得那么快過。

    腦子里只想快點(diǎn)見到刑向寒。

    想當(dāng)面問問對方,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用心雕琢了兩年,回過頭買下來的人究竟是真的沖這個木雕,還是沖著

    ——你們說他那個木雕會不會是自己人買的啊,為的就是給他搏出名。

    ——必然啊,你說他就是個新人,除了皮囊好看一點(diǎn)還有什么,我感覺說不定就是他后邊哪個大金主買的。

    ——我也覺得,這什么漂浮的城堡啊,跟個低齡玩具似的,就這樣還是抄襲,哪能跟傳統(tǒng)木雕比啊!

    ——哎,現(xiàn)在木雕市場都是被這群人搞壞了

    腦海里閃過這些。

    岑帆握著方向盤的手越來越緊,目光卻異常專注。

    開進(jìn)小區(qū)以后。

    再最前邊那條路,往里拐就是他們那棟樓底下。

    岑帆剛準(zhǔn)備拐過去。

    卻突然發(fā)現(xiàn)那個路口,刑向寒和馮小壘一塊從里邊出來,旁邊還走著兩個女人。

    其中一個短發(fā)的,岑帆已經(jīng)見過對方兩次。

    此刻她正和一個穿著呢子大衣,戴著黑框眼鏡的女人手勾著手,不時沖著旁邊兩個男人說句話。

    四個人,三個顏值一個賽一個俊,此刻同時從里邊往外走,儼然兩對情侶從小區(qū)里一塊兒出來,正商量著晚上去哪兒吃飯。

    岑帆忽然定在原地。

    他知道刑向寒認(rèn)得他的車,下意識想在頭先一個過道拐進(jìn)去。

    但已經(jīng)來不及。

    車窗外,對方已經(jīng)朝他這邊看過來,

    岑帆自知躲不過去,但他畢竟人在車?yán)铮ツ膬憾际且荒_油門的事兒,干脆也不躲,繼續(xù)順著那個道口往里開。

    先開到樓棟底下。

    回到家。

    冰箱里面,最底下那兩層空蕩蕩,側(cè)邊只有幾個雞蛋和一大袋水煎包子。

    還都不是他買回來的。

    從木雕室出來,岑帆自打聽到那個消息以后腦袋就全是懵的,都忘了要去商超買東西的事情。

    雞蛋和包子。

    其實(shí)這樣對付一晚上倒也沒什么。

    只是——

    大花從窗臺上蹦下來,難得地溜達(dá)到他腳邊上,屈尊降貴地叼著人腳脖子,眼睛往旁邊的骷顱頭里抻抻。

    上午給盛的貓糧只吃了幾口。

    顯然,吃慣了肉的貓,這些已經(jīng)很難滿足他的胃口。

    岑帆低低看了他一會。

    知道現(xiàn)在即便不想去超市也不行了。

    俯身揉揉大花的腦袋,從玄關(guān)處拿了把鑰匙往外走。

    剛走到門口,手機(jī)微信彈出條消息。

    是齊銘煊。

    兩人最近經(jīng)常發(fā)發(fā)消息,但大多都是對方先給他發(fā)。

    [QMX:領(lǐng)導(dǎo)不當(dāng)人,今天又要留下來加班了。]

    [QMX:你在干嘛呢?]

    [岑:準(zhǔn)備去超市。]

    [QMX:那敢情好啊,我們公司對面剛好新開了個大商超,我也準(zhǔn)備過去逛逛。]

    [QMX:一起唄。]

    就準(zhǔn)備去小區(qū)里邊超市的岑帆:“”

    [岑:你不是要加班么?]

    [QMX:逛完回來再加,我剛好去那看看,買杯咖啡什么的,坐這實(shí)在太困了。]

    [QMX:痛苦.jpg]

    岑帆知道他天天這工作強(qiáng)度,恨不得比國家領(lǐng)導(dǎo)人還忙。

    替人嘆口氣。

    [岑:成,我現(xiàn)在過來。]

    [岑:開車過去大概半小時左右,你吃飯了么。]

    [QMX:沒呢。]

    [QMX:這不是等著岑大老板請客么。]

    [QMX:嘿嘿.jpg]

    岑帆看到這個沒說什么,只給那邊回復(fù)了個“好”。

    剛好現(xiàn)在他也沒心情做飯。

    站在外邊等電梯,沒想到門一開,原本結(jié)伴一塊往小區(qū)外邊走的四個人忽然從電梯里出來。

    剛好和他撞個正臉!

    岑帆一怔。

    其他幾人看到他卻不驚訝,馮小壘先笑嘻嘻打了個招呼,說:“小岑。”

    后邊跟著另外兩個女生,先看向他,又瞥了眼刑向寒,臉上都帶了點(diǎn)探究。

    “要去哪?”刑向寒已經(jīng)走到他跟前,低頭去睨人的眼睛。

    語氣深沉專注,像是其他人都不存在。

    當(dāng)著那么多人岑帆不好不回應(yīng),只說,“去吃飯,還要再去一趟超市。”

    “去超市好啊,剛好咱們一起去,我們本來也說去那兒拎點(diǎn)酒水再去吃飯。”馮小壘在邊上插話。

    岑帆沒想到會這樣,立刻道:“我已經(jīng)和人約好了。”

    “和誰。”刑向寒皺眉。

    岑帆現(xiàn)在其實(shí)有話想問他,可現(xiàn)在這個情況也問不出口,干脆只說:“朋友。”

    刑向寒垂眸看他沒說話。

    眼見這倆氣氛不對。

    馮小壘趕緊出來打圓場:“哎哎哎,那要不叫上你朋友,咱們也好久沒見了,正好一起”

    話音剛落就被旁邊的女人一棒槌腦袋。

    差點(diǎn)給拍到地上去。

    “你認(rèn)識人家嘛就非要拉著一塊吃?何況人小哥倆早就約好了,有你啥事啊!”

    對方一甩利落的短發(fā),半個身體全掛在旁邊女伴的身上,笑著走過來,朝岑帆抬抬下巴:

    “我叫馮顏娜,我看你年紀(jì)比我小,直接喊顏姐就行!”

    岑帆對上對方滿臉笑意的臉。

    想到的是兩年前,對方和刑向寒坐在咖啡館里。

    嘴唇微張,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馮顏娜見他這呆樣子有點(diǎn)想樂,摸摸下巴,先是湊過去仔細(xì)去看他的臉,又瞥眼旁邊臭著臉的刑某人。

    臉上從驚艷過度到嫌棄。

    “嘖”了聲,暗地里搖搖頭,一副暴殄天物的模樣,“真是可惜了”

    岑帆還沒理解她這句話。

    馮顏娜已經(jīng)從旁邊女伴的口袋里拿出張名片,遞給他:“初次見面,當(dāng)姐姐的沒什么東西送你。”

    “喏,這里是我倆新開的酒館,里面餐品挺多的,你來以后第一頓給你免單!”

    話音剛落就被刑向寒無情打斷,“他現(xiàn)在不能喝酒。”

    “我那又不止有酒。”馮顏娜翻個白眼,完全沒把這人當(dāng)回事,朝著自己女伴的耳朵,輕柔道:

    “是吧岄岄。”

    “嗯。”被她扒著的女人氣質(zhì)清冷,即便是被人這樣扒著,語氣也很淡然。

    但也對著岑帆笑笑:“剛開業(yè)沒多久,歡迎來玩。”

    東西都他遞到眼前。

    岑帆接過來以后,放手里看看,隨即也朝他們的方向,真誠道:“謝謝,等后邊有時間一定過去。”

    說完后下意識瞥了眼旁邊的刑向寒,又快速收回目光:

    “那你們好好玩,我先走了。”

    “行,注意安全哦小帥哥!”馮顏娜熱情地朝他揚(yáng)揚(yáng)手。

    岑帆也沖對方笑一下。

    進(jìn)到電梯里邊去,站定以后壓在旁邊的關(guān)門鍵上。

    門關(guān)的瞬間,刑向寒一直看著他的方向。

    手在底下握拳,臉上的表情像是在拼命忍耐什么。

    岑帆當(dāng)做沒看見。

    心一直吊在半空中。

    剛才在走廊,面對另外三個人,他看起來很正常,可直到電梯開始往下降,才覺得整個人好像回落在地。

    從頭到腳都安定下來。

    此刻他沒空去想那個女人和刑向寒之間的關(guān)系。

    剛才心里只是想逃。

    岑帆和齊銘煊約在對面商場的餐廳。

    和上次來吃的快餐不同,這次岑帆專門選了家鐵板燒,里頭各種肋排,海鮮,什么樣的都有。

    “你這整得我都不想回去加班了,就想擱這兒一直吃。”齊銘煊在旁邊說著。

    卻還是很大方地點(diǎn)了份烤羊腿,又在北極貝后邊那兒打了個勾。

    岑帆主要覺得人上次開車去橋上接他,這頓得請他吃點(diǎn)好的:“來這吃耽誤你一會加班么?”

    “不耽誤,我們那個本來就是越晚做效率越高。”齊銘煊說著已經(jīng)把手里點(diǎn)好的菜單遞出去。

    這個點(diǎn)鐵板燒這兒沒什么人。

    中間一個長長鐵板,前邊有師傅拿了食材以后當(dāng)場給他們現(xiàn)做。

    齊銘煊先是仔細(xì)去看人做的。

    完事覆在人耳邊,小聲說,“這手法感覺還沒我做得好。”

    他靠得很近,湊過來的時候像是叼住人的耳朵。

    又自覺往后退了點(diǎn)距離。

    岑帆沒注意到他這些小動作,只說:“估計(jì)是新來的吧。”

    很快烤好的肉被端上來。

    正吃著飯,岑帆兜里手機(jī)“嗡”了兩聲。

    [刑:你晚上跟誰一起吃飯。]

    [刑:不是陳開,是齊銘煊對么。]

    岑帆只一眼就把手機(jī)摁滅。

    但緊挨著手心很快又亮起來。

    旁邊坐著的齊銘煊瞥見以后,眉宇幾不可察的蹙了下。

    先是沒提這個。

    等到結(jié)賬的時候才沖他,“刑教授現(xiàn)在還纏著你啊?”

    岑帆就連付錢的時候手機(jī)都在不停彈消息。

    他沒應(yīng)這個。

    意思就是默認(rèn)。

    見他不說,齊銘煊卻有些不高興:

    “不是我說,你們倆到底要鬧到什么時候啊,這明明都分手兩年多了,還放不下么。”

    岑帆現(xiàn)在腦子很亂。

    他也說不清自己現(xiàn)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自己,怎么想刑向寒。

    從椅背后邊把外套穿上,又把對方的也拿起來,遞過去:“走吧,不是還要去超市買咖啡么。”

    他這副淡漠的樣子好像這只是他自己的事,跟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guān)系。

    齊銘煊看在眼里卻忽然有些火大。

    但再火大他也不會把脾氣撒人身上。

    只是接過外套以后,胡亂地一裹,把自己從脖子到屁股全部裹住。

    先是往外走。

    等快要進(jìn)超市的時候忽然回頭。

    狀似不經(jīng)意,眼睛卻看著他:

    “噯。”

    “你有沒有想過,和其他人在一起試試?”

    第80章 第八十章(二更) “我太想要了”……

    岑帆頭先跟在他后邊, 還在想這孩子怎么突然生氣了。

    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

    “俗話不是說,要想徹底放下上一段感情,最快的辦法就是在身邊找個最順眼的。”齊銘煊咂咂嘴。

    岑帆:“”

    滿臉疑惑:“俗話是這么說的么?”

    “哎呀, 你別管是怎么說的了。”

    齊銘煊被打岔以后, 到后邊語氣都要變了, 到了嘴邊的急促被他壓回去:“所以你到底想不想。”

    岑帆沉默了會。

    在他的目光中搖搖頭,“目前沒這個想法。”

    即便他之前和刑向寒說, 他們倆身邊遲早會出現(xiàn)別的人。

    但事實(shí)是這段感情已經(jīng)讓他抽筋扒皮, 身上的每節(jié)骨頭都像被敲碎后重裝回去。

    他根本不可能, 也沒心思去和別人再在一起。

    “我現(xiàn)在就只想一個人,把我自己,還有姥爺都照顧好, 再去研究木雕, 至于其他的先不想了。”

    “有合適的也不行么?”齊銘煊追問。

    “我覺得就算是有,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diǎn)也不合適。”岑帆低著頭,認(rèn)真說, “這樣對對方也不公平。”

    “可要是那個人根本不在乎這個呢?!”比起先前的詢問, 齊銘煊這句話明顯起了些情緒。

    定定站在原地沒動。

    說出來以后自己也愣了下, 收回目光后道:“唉不是。”

    他這樣讓一直走在他旁邊的岑帆有些奇怪。

    不禁問他:“你是想找對象了么?怎么忽然對這些那么感興趣。”

    齊銘煊:“”

    看向?qū)Ψ經(jīng)]什么變化的臉。

    轉(zhuǎn)過頭去, “算了沒什么。”

    說完這個, 隨手從離他最近的貨架上拿下兩包咖啡,垂著眼道:“我突然想起公司還有點(diǎn)事,得趕緊過去。”

    “先走了。”

    也不去管身后的岑帆,拿著速溶咖啡往收銀臺那里走。

    可之前他們明明說好要一起挑挑后面去露營要用的東西。

    岑帆很快變成一個人在超市。

    齊銘煊的個性, 經(jīng)常不安常理出牌。

    但今天似乎又有些太反常了

    工作會榨干人的精氣神,他挑完東西以后,主動給人發(fā)消息。

    [岑:我還在超市, 你要是還有什么東西想買的,可以跟我說,我買好以后送到你們公司前臺。]

    岑帆發(fā)完這條消息就在超市里邊逛邊等,可直到在這兒兜了快兩圈都沒收到回復(fù)。

    靠近收銀臺。

    旁邊的冰柜里擺著熟悉的運(yùn)動飲料。

    岑帆拿了幾罐放購物車,卻在這一瞬間,好像有什么念頭從心里頭出來,可等他伸手去抓又沒抓住

    出門以后。

    見手機(jī)里還是沒收到回復(fù),他干脆不去想這個。

    先提著幾大包東西往地下停車場走。

    剛把車從商場負(fù)一樓開出來。

    等經(jīng)過一個環(huán)形公路以后,卻從后視鏡里發(fā)現(xiàn)一輛熟悉的黑色商務(wù)車。

    正緊緊地跟在他的車后邊。

    他直行對方直行,他左拐對方也左拐,路過前邊弄堂的時候也是一前一后地先后穿過去,開到珞甫路上。

    這很正常。

    畢竟兩輛車最終要去的地方是一樣的。

    岑帆抿抿唇,原不想多管,到了前邊卻還是變道,踩了點(diǎn)油門以后在最后兩秒快速通過面前的紅綠燈!

    把其余的車遠(yuǎn)遠(yuǎn)甩在后邊。

    從這個路口開始,那輛黑色轎車一直再沒跟上來。

    到了小區(qū)。

    岑帆先把車停好,提著東西回家。

    先給大花準(zhǔn)備口糧。

    收拾東西的時候發(fā)現(xiàn)有兩屜衛(wèi)生紙還在車?yán)铮瑳]拿上來。

    岑帆先下樓,下去的時候電梯里剛好有個人在聽廣播。

    他手里拿著手機(jī),聽到的內(nèi)容直接外放。

    “一小時前, G1502江城城區(qū)近珞甫路發(fā)生多起車輛追尾事故,截至目前,事故已造成一人死亡,十幾人受傷。”

    “消防隊(duì)員陸續(xù)趕到,事故原因還在調(diào)查當(dāng)中。”

    岑帆當(dāng)時只聽了一耳朵。

    可到了樓下,忽然想起什么。

    拿手機(jī)去查剛才的行車記錄儀,看清楚以后立刻重新坐電梯上去。

    沖到他們家對門門邊,不停的用手拍門,邊拍邊喊:

    “刑向寒!”

    “刑向寒你在不在!”

    他語氣里是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慌亂和害怕。

    岑帆知道從珞甫路到他們家,開車不到二十分鐘肯定到了,絕不可能會拖這么久。

    敲門沒人應(yīng)。

    岑帆又坐了趟下去的電梯。

    他現(xiàn)在腦子是空的,所有的行為都已經(jīng)不受身體支配。

    好像是被兩根木偶線牽著走,完全不知道自己等會要干嘛,想干嘛。

    他穿著拖鞋到自己車旁邊。

    剛把車門拉開,忽然被從旁邊一把拽住胳膊:

    “小帆?”

    男人的聲音出現(xiàn)在他耳邊,明明離得近,但又像是他出現(xiàn)的幻覺。

    見他沒反應(yīng),對方又開口:“這么晚還要出去么?”

    岑帆盯著這個近在咫尺的人,原本要質(zhì)問的話全都不記得,只看著他,嘴唇微微張開又快速闔上。

    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

    刑向寒沒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問,只是耐心解釋:“車沒油了,我上一段路順著去了趟旁邊的加油站。”

    接著有些擔(dān)心,手放在他腰上,低頭問:“怎么了?”

    岑帆被他這突然的靠近弄得如夢初醒。

    眼睛一瞬間睜大。

    立刻躲開腰上的手,緩過神,把自己車的后門打開。

    邊開邊說:“沒什么,我抽紙忘拿了,下來拿一趟。”

    他的動作很快,像是在拼命掩飾什么。

    完了之后又有些后知后覺,背對著他道:“你以后不要再跟蹤我。”

    刑向寒一直靠在車門看他。

    岑帆下來的時候只穿了件長長的家居T恤。

    彎下身體在車?yán)铮微露,很輕易的就能看到里邊平滑的肌肉線條,白得反光。

    那個地方他昨天才抱著摸過。

    刑向寒薄唇微動,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到人身上。

    道:“我可以不跟著你,除非是你和那個人在一起。”

    “我和誰在一起是我自己的事。”岑帆說完這個,剛要把車門關(guān)上。

    忽然被人從后面拖著腋下抱上去。

    整個人全部跌進(jìn)汽車的后座,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刑向寒也上了車。

    車后座的門被“砰”一聲關(guān)上!

    很快他車的后座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刑向寒上車以后,單條腿跪在他雙腿之間,從前邊把他的手腕往后壓。

    “你要做什么?!”岑帆不可置信地喊出聲。

    對方卻俯下身子,在他耳邊低聲道,眼里除了認(rèn)真還有他壓抑了一晚上的忍耐:

    “小帆。”

    “離那個齊銘煊遠(yuǎn)一點(diǎn),我就這一個請求。”

    岑帆掙扎著要起來,但他的車頂實(shí)在太矮,被這樣抻著一點(diǎn)活動空間都沒有,只能說,“他是我的朋友,就像陳開”

    “陳開可以。”

    刑向寒說到這很快接上,低頭去看他的眼睛,沉聲說:“但那個人不行。”

    岑帆被他壓的快要喘不上氣,拼命抬起臉,去看對方:“在你警告我之前,你得先回答我。”

    “我拍賣會上的木雕,是不是你買下來的。”

    刑向寒先是一愣,后來才在對方的目光下微微抿唇,“你知道了?”

    答案已經(jīng)不言而喻。

    其實(shí)在陳開告訴他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知道。

    抬頭看向他的時候岑帆有些茫然,“你為什么要這樣?”

    說到這又側(cè)過身去,苦笑一聲后說,“果然,論壇里的那些人沒說錯,我這個作品的拍賣結(jié)果就是假的。”

    “為什么會是假的?”刑向寒不知道他腦袋里究竟在想什么。

    先是垂眼睨他,又捧著對方的臉把人轉(zhuǎn)回來:

    “我喜歡你的作品,拍下來自己留著不行么。”他說。

    岑帆直接從后座上坐起來看他:“你到底是喜歡那個木雕,還是”

    “想要你和喜歡你做的東西有沖突么?”刑向寒不理解,停幾秒又道:“你以前親手做了很多木雕給我。”

    “當(dāng)時是我沒有珍惜,我很后悔。”

    岑帆因?yàn)檫@句話呼吸有瞬間的停滯,再開口時嗓音有點(diǎn)啞,嗓眼像擺塞了塊檸檬,“這兩個不一樣”

    “在我這兒就是一樣的。”刑向寒掌心捧著他的臉,低頭看他:“我太想要了,不想讓給別人,任何人都不可以。”

    他的語氣不容反駁。

    岑帆眼眶微紅。

    “你永遠(yuǎn)都這么強(qiáng)勢,什么都是你說了算。”

    不知是想起以前自己做的那些木雕,還是因?yàn)檠矍叭诉@些話。

    又或者是因?yàn)榻裉焱砩虾鋈话l(fā)生的一個意外。

    心里巨大的難過,還有那么多年的委屈全部迸發(fā)出來,說話聲都帶著哽咽。

    刑向寒沒想到說起這個他會突然這么激動。

    從側(cè)邊抱住他,趕緊在人耳邊輕哄:“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這么想,讓你傷心了。”

    “而且你還加價了一百多萬。”

    “是,因?yàn)槲遗卤黄渌藫屪摺!毙滔蚝衷谒成喜煌]p拍著:

    “而且你應(yīng)該也看到了,那天在拍賣會上,除了我,有多少人在競價。”

    “所以根本不是因?yàn)槠渌裁矗皇且驗(yàn)槟愕哪镜褡龅锰昧耍幢銢]有我也會被別人帶走。”

    “給自己多點(diǎn)信心好么。”刑向寒專注地睨他。

    “可你以前也說過,我做的這些,是在浪費(fèi)時間。”

    “以前我是個混蛋。”

    刑向寒又說,抬手拭去他臉上的淚,“以后不會了,相信我好不好。”

    兩人后邊基本都是這樣。

    一個說一個哄,幾句話像是怎么也哄不完。

    岑帆不說話了。

    主要他現(xiàn)在這樣有些狼狽。

    原本是想來質(zhì)問,結(jié)果質(zhì)問到最后自己居然哭了,而且還被對方一直抱著。

    冷靜下來以后才發(fā)覺這樣不對。

    用力推了下刑向寒的胸口,掙扎地要出去,臉也冷下來,恢復(fù)成之前的樣子:“你放開我”

    他現(xiàn)在完全清醒了,是真的需要對方放開他。

    刑向寒不愿意了。

    今晚的岑帆看上去太乖了,感覺比昨天醉酒的時候還乖。

    他想要一直抱著。

    這時候他手機(jī)響了。

    刑向寒只拿在耳邊聽了一瞬。

    先是面露驚訝,再低頭去看岑帆,眼里原本因?yàn)閷Ψ浇裢砗妄R銘煊在一起的幽暗褪去,從中間一點(diǎn)點(diǎn)亮起來。

    不等對面馮小壘還在那感慨生命無常,已經(jīng)把手撐在椅子上,緩緩?fù)吧欤袷且讶酥匦罗舻梗?br />
    “寶寶。”

    “你原本以為我出了車禍,所以今晚才要出來找我的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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