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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他們必須在一起”

    [馮小壘:嚴(yán)肅.jpg]

    刑向寒抿抿唇。

    收起手機(jī)以后往小區(qū)外邊走, 小區(qū)柵欄外頭站著幾個人,注意到他以后都朝這邊看過來。

    刑向寒換了條路。

    先去樓底下取車,再從小區(qū)北門開出去。

    周六下午。

    這層樓里只有馮院長的辦公室燈是亮著。

    刑向寒敲門進(jìn)去的時候里邊沒人。

    原地坐著等了會, 拿著保溫杯的馮院長從外邊進(jìn)來。

    見了他以后也沒多驚訝。

    把杯子往桌上一擱, 隨口道, “實驗做完啦?”

    刑向寒:“我今天上午沒去實驗室。”

    馮院長抬頭瞥了他一眼,又問:“那之前的超聲無損檢測呢。”

    “我已經(jīng)交給夏老師他們組去做。”刑向寒說。

    頓了瞬道:“我覺得以我現(xiàn)在手里的科研項目, 總的數(shù)量已經(jīng)達(dá)到了院里對我這個評級老師的要求。”

    其實不僅是達(dá)到, 他做的完全已經(jīng)超過了既定規(guī)范。

    但對于某些情況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

    馮院長先沒應(yīng)他這個, 只說:“那你有沒有考慮過你的將來。”

    “院里又招了幾個年輕老師,S大留洋回來的博士后,二十七歲就在Trans上發(fā)表了三篇論文, 跟你當(dāng)年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只能說學(xué)校眼光獨(dú)到, 本來年輕一輩的就該比我們那時候強(qiáng)。”刑向寒從善如流。

    馮院長一拳打到棉花上。

    見人這從未有過的隨性,心里有氣又沒地方出。

    半晌才道:“可現(xiàn)在上面都在討論,你們同一批進(jìn)來的誰能在學(xué)院走得最遠(yuǎn), 最遠(yuǎn)能到什么地步。”

    “原本板上釘釘?shù)氖聝? 但你要再這樣下去, 很可能會影響到你的將來!”

    他這意思已經(jīng)太明顯。

    于公那本就是刑向寒應(yīng)得的, 于私, 誰不想自己的門生能在學(xué)校里有一席之地。

    于他們彼此都有益。

    辦公室的門是關(guān)著的,兩人說的什么都沒被第三個人聽見。

    刑向寒食指在桌上輕敲兩下,抬起頭道:“院長。”

    “如果我說我放棄呢。”

    一瞬間屋里靜得出奇。

    端著保溫杯的老先生眼睛不自覺瞪大,一口茶直接喝進(jìn)去, 燙的嘴角往旁邊扯兩下:

    “你說什么?”

    刑向寒沒接這個,明顯就事默認(rèn)了。

    “哎不是到底是什么讓你變成這樣啊,跟你師兄學(xué)的, 還是你師姐?”馮院長一個頭兩個大。

    他這輩子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培養(yǎng)的一對兒女,一個整天嬉皮笑臉的沒留成校,一個留了又非要辭職去開什么酒館。

    現(xiàn)在他最引以為傲的門生又這樣。

    “你究竟是認(rèn)真的還是怎么樣?是嫌學(xué)校給你的待遇不夠好么。”

    “學(xué)校對我很照顧。”刑向寒說。

    “那你這是為什么啊。”馮院長不理解。

    刑向寒兩手交握在一起:“我只是覺得,之前耗費(fèi)在工作上的時間太多,想騰出些精力去做其他事。”

    “你現(xiàn)在的研究工作是周期性的,等到這兩個月結(jié)束以后,后面會輕松很多。”

    他語重心長,“現(xiàn)在學(xué)校不像我們那個時候,都是末位淘汰,等后邊那些年輕人起來了,你要再沒有突出的研究進(jìn)展——”

    “我不覺得我會出現(xiàn)這樣的問題。”

    刑向寒抬起頭:“但要真是按您說的,那個時候我也會有其他選擇和打算,這點(diǎn)我考慮的很清楚。”

    馮院長感覺自己血壓又上來了,左右看看沒有降壓藥,發(fā)現(xiàn)都沒有后嘆出口氣,暫時不想再看見他。

    擺擺手:“你先出去吧。”

    刑向寒沒再多說什么。

    撐著膝蓋從座位上站起來,點(diǎn)點(diǎn)頭就準(zhǔn)備往外走。

    “你可以把進(jìn)度適量調(diào)慢點(diǎn),但是該做的還是得做。”剛到門口,身后傳來院長無奈又妥協(xié)的聲音。

    像是咬著后槽牙說出來。

    刑向寒回過頭:“是,您放心。”

    從辦公室出來他先去趟實驗室,和手下幾個學(xué)生開會。

    交代完這些之后。

    又在里面忙到快晚上七點(diǎn)才出來。

    雖然已經(jīng)不算早,但這樣的工作量在以前的刑向寒面前跟早退一樣。

    后面連著幾天都是這樣。

    除了有早課,刑教授都晚出早歸。

    問題是周圍其他人也不敢說什么,真正到開大會的時候,對他的態(tài)度還是跟之前那樣捧著。

    沒轍。

    即便來了新人,真要比起硬實力還是跟人差了一大截。

    這天邢教授下午四點(diǎn)就撤了。

    剛出來就接到馮小壘電話,在對面故作嚴(yán)肅:“等會再來趟人民醫(yī)院啊,看看人被你氣成了啥樣。”

    刑向寒只一瞬就皺著眉:“老師病了?”

    “這可你說的,我沒說啊。”

    馮小壘先擱那邊一樂,又道:“騙你的,你老師這輩子大風(fēng)大浪啥沒經(jīng)歷過啊,哪會為你這點(diǎn)事氣病。”

    刑向寒沒接他這個,步伐只頓了一瞬,繼續(xù)往停車場方向走。

    馮小壘知道人最近在忙什么,擱那邊滔滔不絕,“我跟你說啊,想把人追回來呢,就不能著急,得慢慢來。”

    “還有,咱姐可說了,你這臭脾氣也得改改,不然這以后在一塊兒了還是容易鬧心。”

    刑向寒已經(jīng)坐進(jìn)車?yán)铩?br />
    “得先在一塊才行。”

    他這語氣挺低沉的,馮小壘聽著也不奇怪,畢竟當(dāng)年那場面實在是不能算小。

    “你倆這幾天還有聯(lián)系沒?”

    刑向寒想起每次碰上后對方拒他于千里的態(tài)度,費(fèi)力地摁兩下眉心。

    那天在走廊,岑帆口口聲聲一句“我只是不喜歡你了”把他們之間所有的鏈接全部砍段。

    當(dāng)時他聽到以后心里除了氣憤就是不可置信,巴不得當(dāng)場把他那張惹人的嘴徹底堵死。

    這樣就再也不用聽見那些他不想聽的。

    但后來想想,這又怎么樣呢。

    無論現(xiàn)在還是以后,無論對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們必須在一起。

    “現(xiàn)在有沒有的不影響以后。”刑向寒現(xiàn)在只能說這個。

    應(yīng)完這句話就把車開出去。

    汽車停在沿江街派出所門口。

    之前那一男一女就是被送到這里,因為聚眾鬧事拘留五天,這五天里需要配合警方調(diào)查。

    可沒想到剛到這里。

    “和解了?”刑向寒皺眉。

    “對。”負(fù)責(zé)這次案件的警察告訴他,“剛才雙方都來人了,簽了和解協(xié)議書,對方也支付了醫(yī)藥費(fèi),給了補(bǔ)償。”

    “他一個人來的?”刑向寒繼續(xù)問。

    “哪個哦對,那位瘦高的青年是一個人來的。”

    刑向寒越過他往里邊看看,問說:“他現(xiàn)在還在里面嗎?”

    “剛走沒多久。”對方道。

    刑向寒立刻追出去。

    開著車,從警察局順著往小區(qū)方向找。

    在那么長一條馬路上找人比登天還難,但這個點(diǎn)其實人不多,而且通往岑帆家的方向就只這一條路。

    刑向寒車開得很慢。

    結(jié)果就在一家賣自助盒飯的門口,看到了拎著食盒,正站在付錢窗口處排隊等著的岑帆。

    即便帶著口罩帽子,刑向寒還是一眼就認(rèn)出對方。

    這幾天刑向寒天天到人屋子門口送東西,雖然不是以自己的身份,而且每天在走廊的監(jiān)控里也能看到岑帆。

    分明是看了十年的人,到頭來卻又覺得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夠。

    快速把車停在路邊。

    朝他的方向過去。

    這速度快到像是要插隊,惹得站在隊伍后邊的幾個人都“嘖”了聲。

    岑帆看到他也有些驚訝,皺著眉,“你怎么會在這里?”

    他下意識覺得對方跟蹤自己,但沒問出口。

    刑向寒沒應(yīng)這個,只問:“怎么突然就和解了?”

    其實他更想問的是為什么要一個人來警察局。

    即便不想跟他一起,也可以叫其他人陪他一起過來。

    這條隊剛好輪到他了,岑帆收回目光,先付了盒飯錢,淡聲答道:“事情解決以后就可以和解。”

    這句話說了跟沒說一樣。

    刑向寒停幾秒后,繼續(xù)看著他道:“那一會你坐我的車回去吧。”

    “我可以自己回去。”岑帆直接拒絕。

    刑向寒已經(jīng)猜到他會這樣,心里涌起陣難受,但還是堅持道:

    “還是我送你吧,車?yán)镩_了空調(diào),挺涼快的,這樣你也不用一直帶著口罩,捂著難受。”

    岑帆眉頭微皺,拎著盒飯的手躲開對方,這回用了點(diǎn)力氣:“我說了不用。”

    說完以后再也不管他。

    扭頭就走。

    刑向寒看著他的背影,此時也不管自己那輛車了。

    就跟在人后邊一起走。

    岑帆坐公交他也坐公交,下來以后進(jìn)了旁邊的地鐵站他也跟著進(jìn)去。

    同樣的方向,卻又始終隔著段距離。

    不近不遠(yuǎn)。

    不會打擾到對方,但也不至于跟丟。

    但實在耐不住他這個人本身就有極強(qiáng)的存在感。

    從地鐵站出來,岑帆最后還是沒忍住,扭過頭沖他:“你還想做什么!”

    刑向寒跟在他身后,不能明擺著說是為了送他回家,眼見人這樣,頓了片刻道:

    “他們?yōu)槭裁赐蝗煌獾暮徒猓俊?br />
    岑帆原不想說這個。

    但又不想一直被這樣賴著,只能說:“我去了之前我姥爺和他們爭執(zhí)的那個公共廁所,正對著的有一棟筒子樓。”

    “我每家都去問過,那天剛好有戶人家在上面曬衣服,目睹了全程,也愿意出來作證。”

    “你一個人去的?”刑向寒皺眉。

    “對。”

    “其實我一個人可以做很多事。”岑帆說到這里頓了瞬。

    抬頭看他:“還是說,在你眼里我其實一直只會玩木頭,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刑向寒先是一怔。

    后來很快反應(yīng)過來,不可置信地看他:“你怎么會這樣想?”

    “我從來都沒有這樣覺得過,我只是擔(dān)心你。”

    他眼底的失落太明顯。

    岑帆原本這幾天腦子就亂,現(xiàn)在根本不想看見眼前這個人。

    “怎么想也不重要了。”岑帆垂著眼睛。

    扭頭要再次離開。

    “小帆!”刑向寒卻下意識想從后邊拉住他。

    一輛重型摩托突然橫在兩人跟前!

    路上的轟鳴聲嚇走一溜剛想在這停落的鳥,上面的人把頭盔摘下來。

    雖然面前有兩個人,他卻只盯著岑帆,嘴角咧開個弧度:“岑老板去哪啊。”

    “要不要捎你一段?”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齒尖直直刺進(jìn)來”……

    “齊銘煊?”

    岑帆看到他以后驚訝, “你不是在出差么?”

    “早出完了。”齊銘煊活動了下脖子,手上還拖著那個頭盔,看著他繼續(xù)道:“走唄。”

    岑帆一句“我小區(qū)就在前邊”卡嗓眼, 回頭瞥了眼緊貼著自己的男人, 沖對方, “好。”

    說完就要接過來。

    卻被旁邊人一下捏住手腕。

    對方把他的腕子完整地包裹在自己掌心,卻也不敢用太大力, 里邊渾厚的熱流不斷地從內(nèi)里涌出。

    把岑帆往自己的方向扯了瞬:“你要跟他走么。”

    岑帆現(xiàn)在只覺得難受, 他其實誰都不想跟, 此時此刻只想一個人待著,但面上卻不能表現(xiàn)出來。

    “是。”岑帆迎上他的目光。

    眼見對方還沒有要松手的意思,停幾秒后道:“不可以么?”

    “還是你又想像之前那樣控制我, 不讓我跟其他人接觸?”

    刑向寒面上浮出抹受傷, 只一瞬就松開手。

    先是低下頭,又瞥了眼旁邊正在看熱鬧的齊銘煊,底下另一只手握拳以后又輕輕張開:

    “我沒這么想。”

    這句話他在幾分鐘內(nèi)重復(fù)了兩遍, 語氣一次比一次重, 像是岑帆一直在曲解他的意思。

    “那就這樣吧。”

    岑帆背過身再沒看他, 從齊銘煊手里接過頭盔。

    一邊戴好一邊跨上他的車。

    齊銘煊原本擱旁邊看戲, 在人坐到他身后的瞬間, 忽然轉(zhuǎn)過來,當(dāng)著刑向寒的面幫人調(diào)節(jié)下巴上的系帶。

    岑帆下意識瞪大眼睛。

    齊銘煊當(dāng)沒看見,弄好以后頭往旁邊故意偏了點(diǎn):“好了。”

    油悶再次轟上了天!

    摩托車從人行道的斜坡一路沖到大馬路上。

    岑帆抓緊底下的扶手往后靠。

    可即便是靠得再后,還是能看到車頭右邊的反光鏡里。

    男人正朝著他們這個方向, 獨(dú)立的身形,像是那條路上始終只有他一個人,卻看不清任何表情。

    “別看了。”前邊的齊銘煊突然回頭。

    在兩邊過去的風(fēng)中聽不出情緒:“你老看他不如看看我, 是誰剛把你從那兒解救出來的?”

    岑帆被抓包以后裝作咳嗽了兩聲。

    收回視線后說,“不是故意的”

    齊銘煊往后又瞥了眼。

    沒出聲。

    摩托停在他們這棟樓底下。

    人來都來了,岑帆不可能就這樣讓齊銘煊回去,也是才注意到他雙腳前邊放著的冰盒,上邊摞著個大騎行包。

    里邊鼓鼓囊囊,塞滿了東西。

    “你剛下飛機(jī)就趕過來了?”岑帆再次訝然。

    齊銘煊“啊”一聲,繞到前邊把盒子提起來,“這次去北市出差,他們那邊的北極貝特別好,就給你捎帶了些過來。”

    岑帆接到手里。

    兩人一塊兒進(jìn)家門。

    齊銘煊說的是真的。

    盒子里的那些北極貝,個頭大還新鮮,旁邊一圈都用冰塊保著溫,剛一開蓋子能聞到股海水味。

    這么好的東西配盒飯實在是太浪費(fèi)。

    岑帆把順回來的盒飯放冰箱,回頭道:“那下午就吃這個吧,我再炒兩個菜,冰箱里還有昨天剩下的雞湯。”

    “都行。”齊銘煊直接坐人沙發(fā)上。

    大花早溜達(dá)到他旁邊了,被他一把抱起來放懷里,玩鬧得很熱乎。

    但沒多久齊銘煊就到廚房里邊給人打下手。

    他也是個會做飯的,切菜搗蒜樣樣手拿把掐,沒多一會配菜主菜全部準(zhǔn)備好,只剩下炒了。

    眼見兩個菜下鍋,齊銘煊道:“下次來我家唄,你這邊條件太限制了,去我那里還可以做鐵板燒吃。”

    “你不是跟浩子一塊住么?”岑帆問。

    “那房子從我出差以后就丟給他了,我現(xiàn)在住我自己家那邊。”

    “跟你父母一塊兒?”

    “就我自己一個人。”齊銘煊沒接著這個往下,換了個話題:“不過浩子應(yīng)該也不會住那,他快結(jié)婚了。”

    “結(jié)婚?”岑帆驚訝。

    齊銘煊“啊”了聲,又說,“人姑娘長得還挺漂亮,之前在路上碰見過一次。”

    說到這個岑帆忍不住往旁邊看眼。

    認(rèn)識這么久,似乎從沒聽這個人說起自己談過什么對象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

    誰都沒提剛才在路邊發(fā)生的事。

    幾個菜上了桌,中間是一鍋新鮮的雞湯。

    齊銘煊給自己盛了碗,“這湯不錯啊,就味道淡了點(diǎn),”

    岑帆正把一個北極貝放嘴邊,有些燙口,但味道很好,浸入嘴里都是鮮甜的。

    “年紀(jì)大的人喝不了太重口的。”他說。

    齊銘煊差點(diǎn)一口湯噴他臉上,不高興地沖人:“你說誰年紀(jì)大啊?”

    “對面的,鄰居。”岑帆抬頭解釋了句,又拿起桌上另一個北極貝。

    這回往上面多淋了點(diǎn)醋。

    “你和鄰居關(guān)系這么好啊,還互相串吃的。”齊銘煊有些意外。

    “嗯。”岑帆點(diǎn)點(diǎn)頭,完了又道:“也不能算好吧,我都沒見過他。”

    “你沒見過你就敢吃他給的東西??”齊銘煊瞪大眼睛。

    現(xiàn)在小學(xué)生都沒這么缺心眼的吧。

    岑帆:“”

    也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解釋,咳嗽兩聲后說,“我明天要去醫(yī)院接姥爺,后天得送人回小板鎮(zhèn),真要去的話得再等等。”

    齊銘煊剛一進(jìn)門就在說大伙后天一塊兒出去露營的事。

    “那沒事啊,反正組長給了我三天假,時間我自己定。”齊銘煊說到這兒又去看他:“剛出院能坐那么久車么?”

    “老人家住不慣城里,非說要回縣城住。”岑帆說到這兒直嘆氣,但也知道自己毆不過去。

    他們吃完飯已經(jīng)快晚上九點(diǎn)。

    齊銘煊非要留在他這里住。

    “大花都在我那住那么久了,我留你這兒一次也不礙事吧。”剛從浴室出來,齊銘煊裹著一身熱氣,杵在墻上道。

    岑帆正把吃剩的碗放進(jìn)洗碗機(jī),聞言隨口接了句“沒事兒。”

    Jecky那次是沒辦法,沒有多余的枕頭被子,留不了人。

    現(xiàn)在這些都買齊了,之前陳開喝多了也曾經(jīng)來他們家睡過。

    “那就成。”齊銘煊笑了。

    先是站在客廳里看他。

    目光從岑帆后頸往下掃,到他的肩膀,再慢慢往腰下面走,一直到大腿兩側(cè)。

    彎腰的時候,上衣往上,可以從里邊隱約看到細(xì)細(xì)的,不是非常明顯但很流暢的肌肉線條。

    他覺得自己起初覺得對方像個女人的看法非常錯誤。

    岑帆沒注意到他的視線,繼續(xù)站在冰箱跟前。

    他這邊的廚房是半開放式的。

    兩邊的儲物柜,靠近冰箱的地方剛好是個往里九十度的角,手只要撐在兩邊就能把中間那一塊圈住。

    齊銘煊原本站在原地擦頭發(fā),又不自覺往前走了兩步。

    還沒走到。

    岑帆突然回過頭。

    見他出現(xiàn)在這兒有些驚訝,又轉(zhuǎn)回冰箱,翻了半天,從里面拿出罐運(yùn)動汽水,冰鎮(zhèn)地直接懟人肩上:

    “是在找這個么?”

    “啊?”這一冰倒是把齊銘煊冰醒了,接過來時都差點(diǎn)沒拿穩(wěn)。

    下意識又道了一遍:“啊。”

    岑帆被他這反應(yīng)逗樂了。

    從廚房里出來,想起什么之后又回過身,“這飲料是不是就之前那個,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給你的?”

    齊銘煊拿手里看了看,也跟著笑出來:“是。”

    岑帆也給自己拿了罐,兩人坐在餐廳里一塊兒喝。

    既然要睡那肯定得先收拾。

    好在現(xiàn)在是夏天,大男人哪兒都能睡。

    “這個客廳的沙發(fā)可以拆開當(dāng)沙發(fā)床,然后旁邊的客房里也有一張小床,但沒這個大。”

    岑帆又喝了一口后問他,“你看你想睡哪兒。”

    齊銘煊先是往兩邊都看看,突然一句:“你房間能睡么。”

    岑帆先愣了瞬,很快又道:“能,要是你想睡我房間,那我就去客房睡。”

    他那個剛好是個雙人床。

    齊銘煊遠(yuǎn)遠(yuǎn)看著,結(jié)果腦子一抽,低聲來了個:“那要是刑向寒來,你也會去客房睡么?”

    一句話砸過來沒誰能接。

    半天兩個人都沒說話。

    隔了會岑帆才低聲說,“我和他已經(jīng)不在一起了。”

    “我以為你知道。”

    說完后站起來。

    齊銘煊看著他這樣,自己很快回過勁兒來,立刻也起身道:“對不起啊。”

    “我剛不該突然那么問你。”

    “沒事。”

    岑帆搖搖頭,已經(jīng)走進(jìn)客房,把支在最里邊的那張小床拿出來。

    齊銘煊還準(zhǔn)備要說什么,兜里手機(jī)突然響了。

    原沒打算要接,看了眼還是走到窗戶邊上:

    “夏教授,嗯對,我在江城。”

    “可我去年就畢業(yè)了,不然您讓您手底下那幾個”

    “一定是現(xiàn)在么,嗯,行吧行吧,那我馬上過去。”

    “大概半小時左右吧。”

    幾句話說完后齊銘煊表情明顯有些煩躁。

    岑帆剛把枕頭從柜子里抱出來,走到他身邊:“怎么了?”

    “有個數(shù)控機(jī)器,剛買回來的時候是我安裝調(diào)試的,現(xiàn)在里面有個參數(shù)要改,得我過去一趟。”

    “現(xiàn)在么?”岑帆問。

    “對。”齊銘煊說到這個實在無語,又嘟囔了嘴:“按理說他們自己調(diào)也不難啊。”

    兩人說著說著。

    岑帆就把人送到樓下。

    眼見著原本已經(jīng)準(zhǔn)備休息的人現(xiàn)在又騎在摩托車上。

    “那你今天晚上還過來住么,是不是住華大旁邊會方便點(diǎn)?”

    “不知道,我也不確定,具體要等到了那邊再說。”齊銘煊揉揉眉心。

    完了又看向他。

    先是沒說什么,后來臉往人那湊近些,認(rèn)真道:“剛才抱歉啊,我以后再也不提了。”

    這是他第一次這么鄭重地和人道歉。

    岑帆也是真沒跟他計較。

    本來想直接說沒什么大事,后來還是錘了下齊銘煊的肩膀,道:“知道了,你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行。”齊銘煊說。

    停在他們樓下的摩托車被騎走了。

    岑帆一直看著。

    直到對方拐出小區(qū),他才回自己家。

    原想著出來進(jìn)去不會超過十分鐘,岑帆只穿雙拖鞋就下了樓。

    卻在電梯開門的瞬間,被一股力量從外面一把扯出來。

    抵在旁邊的大理石柱上!

    一股嗆人的酒味從上往下倒灌!

    救命——

    走廊里的聲控?zé)羟『檬顷P(guān)著的,岑帆根本看不見后面,想喊但喊不出聲!

    他感覺有人從后面用力抱住他,一只手還牢牢捂住自己的嘴。

    岑帆胳膊肘拼命往身后頂。

    直到對方在他耳邊低聲呢喃了句什么。

    岑帆一愣,下意識停止掙扎。

    卻被更大的恐懼控制。

    緊接著脖子一涼,兩道鋒利的齒尖直直刺進(jìn)來!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就這樣吧”

    “當(dāng)年, 是你救了我,就該你把我撿回去”

    尖利的刺痛從他的皮膚滲進(jìn)去。

    火辣辣的,好像整條血管都被叼在對方嘴里, 齒尖像是淬了毒, 合攏的瞬間帶出男人強(qiáng)烈的占有欲。

    岑帆給疼得一下咬住嘴唇, 眼前瞬間涌上層薄霧,艱難地讓自己回籠, 道:“你, 放開我!”

    但根本沒有得到回應(yīng)。

    男人像是發(fā)了狠, 心里一團(tuán)火燒起來,刺著自己,只能對著他的脖子拼命發(fā)泄!

    可等到他真的松開他, 溫?zé)岬恼菩膮s瞬間覆在他后頸上, 去觸碰那剛才的咬痕。

    低下頭,悶了句他這幾天經(jīng)常說的,“對不起。”

    他聲音有些顫抖:“你可以咬回來, 你想怎么對付我都可以。”

    “但就是不能叫我放開。”

    他這句剛說完就被人用力地推了把。

    一下撞上掛在墻面的消防栓!

    開關(guān)的尖抵在刑向寒背上, 疼得他瞬間皺眉。

    岑帆也注意到了, 下意識想去拉對方, 伸出去的手卻又在一瞬間被收回。

    刑向寒艱難的往旁邊挪了半寸。

    靠在身后的墻上, 隔著幾拳的距離看他。

    他喝酒從不上臉,表面看著還和之前一樣,狀似冷靜自持,但岑帆只一眼就能看出他喝醉了。

    “你不該來我這發(fā)瘋!”岑帆覆住頸上那個齒印。

    刑向寒抬起頭:“為什么。”

    岑帆沒答他這個。

    看著眼前的醉鬼, 往后連退幾步。

    直至摸到自己屋的門把手上。

    趁對方正側(cè)身往墻上貼,快速插進(jìn)鑰匙,擰門的時候時刻注意身后的男人。

    在開開的時候瞬間閃進(jìn)屋內(nèi)!

    大花原本聽到動靜還往門這邊走, 被他這突然進(jìn)來的一下弄懵了。

    愣愣地定在原地。

    岑帆從走廊到屋內(nèi)一直憋著口氣。

    進(jìn)屋以后。

    才發(fā)現(xiàn)額上全是汗,頸子的齒印隱隱泛著酸疼。

    他低頭去看摸過側(cè)頸的手指。

    干的。

    沒流血。

    岑帆回身去瞥身后的防盜門,心里除了安定更多的是復(fù)雜。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天會像防著強(qiáng)盜那樣去防這個人。

    大花愣半天也回過來,幾步踱到自己主人身邊,圍著他兩只腳里里外外的兜圈,抬起頭小聲地:“咪。”

    岑帆低下頭,托著大花兩邊的爪子起來,輕聲問:“要搬家么?”

    他這幾天其實都在思考這個問題,甚至還想過要不要回靈山。

    但每每都被擱置。

    把一套房子裝成這樣的小家,在自己住進(jìn)來,看似比單攢錢買房要容易,但真的去做其實是脫了層皮那樣艱難。

    好不容易安定下來怎么可能輕易放棄。

    何況

    從兩年前的經(jīng)歷到現(xiàn)在,岑帆覺得現(xiàn)在這個時候自己實在沒法擺脫。

    距離沒用,那就只能靠時間來補(bǔ)。

    即便岑帆現(xiàn)在有些相信對方嘴里的那些“喜歡”、“改變”,應(yīng)該是真的。

    但他都不覺得刑向寒會真的如自己說的那樣,要在他身上耗一輩子。

    可能時間是會比預(yù)想的要長一些,但絕對不會和“永遠(yuǎn)”扯上勾。

    岑帆現(xiàn)在有的也是時間,不怕跟對方耗。

    只是這個過程自己會很痛苦而已。

    他嘆口氣。

    從門邊走到客廳。

    去給大花準(zhǔn)備貓糧,準(zhǔn)備等晚一點(diǎn)給自己熱點(diǎn)牛奶,洗個水果,再給對門老人家也送點(diǎn)兒吃的。

    這幾天他在家沒出去。

    對門給送什么他吃什么,從土豆餅,到蒸好的牛奶小糕點(diǎn),白灼蝦。

    對方像是知道他愛吃什么,全擱著他的喜好來。

    但今天齊銘煊的話提醒了他。

    雖然兩戶人經(jīng)常互相串東西,但他從來都沒見過對方。

    想到這,岑帆下意識透過門上的貓眼往對面去看,卻看到本應(yīng)該走了的人,此刻正坐在外邊走廊的地上。

    一條腿弓起來半曲著,另一條直接伸到他的門洞這邊,上半身甚至還靠在對面房子的門口。

    身上的酒氣連他這邊都能聞得到,又何況是一直住在對面的老人。

    此刻岑帆也顧不上別的。

    把屋門開開,直接對著地上的男人,“你快點(diǎn)回去。”

    “你這樣容易影響到其他人!”

    地上的人紋絲不動,不知道有沒有聽見這個。

    岑帆站在門口抿抿唇。

    還是走過去。

    蹲到他旁邊沖他,“我打電話給馮老師,讓他接你回去。”

    說著要回屋拿手機(jī)。

    剛站起來。

    原本坐在地上的男人突然抬手,從側(cè)邊環(huán)住他的脖子。

    頭埋進(jìn)他頸窩里,沒了剛才的咬他的架勢,這樣環(huán)過來的時候像是卸下了周身所有氣力,帶著醉意的語氣:

    “當(dāng)年,是你救了我,你就該把我撿回去。”

    這句話刑向寒之前就說過,岑帆當(dāng)時就當(dāng)他是在撒酒瘋。

    他從來都沒救過他。

    現(xiàn)在抱過來,岑帆自己心里也是難受的,脖子上的咬痕又開始疼,此刻也只能問他:“你到底走不走?”

    刑向寒不會走的。

    有了這個人像是有了支點(diǎn),刑向寒迷瞪的眼往旁邊一瞥。

    半個身體就全部壓在岑帆身上!

    這個人將近一米九,突然半倒下來,就跟一座山那樣,還不能直接把這個人放倒就走。

    岑帆走也走不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晚上十點(diǎn)多,再這樣干耗下去,非真的把對門老人家逼出來不可。

    岑帆無奈地嘆口氣。

    終是沒狠下心。

    撐著這個人的手臂站起來,半拖著走進(jìn)自己家里。

    剛把滿身酒氣的男人扶到沙發(fā)上,原本在吃貓糧的大花忽然回頭,跳了一下,往他這邊看看,就要湊上來。

    岑帆皺皺眉,立刻把他抱開:“你不能一直在這里,會醉到你。”

    大花卻很執(zhí)著,先拿鼻子上去嗅嗅,又當(dāng)人面抻了個懶腰。

    這熟悉的樣子,岑帆疑惑,“你認(rèn)識他?”

    大花抬起頭,又小小地朝他“咪”了聲。

    岑帆現(xiàn)在也沒空管這一人一貓的淵源。

    先拿自己手機(jī)給馮小壘打電話,對面一直占線。

    不知道是有事還是因為之前的事把他拉黑了。

    岑帆只能去找刑向寒的手機(jī)。

    在人外套里兜摸了個遍,原本只在口袋外邊,卻意外從里面的夾層掉出個東西。

    繩子上串著小木馬。

    但不是之前送給他的那個。

    岑帆一眼就能看出這個是自己手工雕刻的,上面的邊都沒磨平,握在手里還有點(diǎn)扎手。

    卻被他一直放在內(nèi)襯口袋,最貼近身體的地方。

    是其他人雕的,還是

    ——我也會做木雕。

    ——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之前刑向寒說的話重新浮在耳邊。

    岑帆抿抿唇,不再去想這個,把木馬放回去,又從人口袋里把手機(jī)掏出來。

    想接著點(diǎn)進(jìn)去,卻發(fā)現(xiàn)刑向寒換了手機(jī)密碼。

    之前那個不對,他又想了幾個數(shù)字,但試了幾次都沒法開開。

    “你試試0516。”原本躺在沙發(fā)上的男人突然開口。

    岑帆手機(jī)差點(diǎn)沒拿穩(wěn)。

    扭過頭就對上男人深邃的雙眼。

    刑向寒眼睛半睜著,專注地看著他,明顯還沒完全醒酒,但起碼已經(jīng)不是真的還醉著。

    岑帆沒輸這個,直接把手機(jī)塞回他手里。

    起身倒了杯水放茶幾上,淡道:“醒了就趕緊起來吧,我現(xiàn)在給你叫個代駕,一會讓他把你送回去。”

    刑向寒先是從沙發(fā)上坐起來。

    往后邊臥室看眼。

    見里邊一個小床都被搬出來,收回目光之后又垂下眼,語氣聽不出情緒:“你原本是要留他在這里睡么?”

    這個他肯定指的是齊銘煊。

    “我要留誰在這都和你沒關(guān)系。”岑帆說。

    兩個人一時都沒再說話。

    外面知了聲越來越大,岑帆原以為還要繼續(xù)和人掰扯。

    刑向寒卻已經(jīng)從沙發(fā)上坐起來:“不用給我叫車了。”

    “我自己回去。”

    眼見他走到玄關(guān)。

    岑帆站在后邊看他,兩只手背過去,一只掐著另一只,咬了瞬下唇之后道:

    “你真的不要再來了。”

    停幾秒又說:“自從我們倆再次碰上,你除了給我?guī)砹藷o窮無盡的痛苦,其余真的什么都沒有。”

    “你做的這些,不僅我也累,你自己也累。”

    “就這樣吧。”

    刑向寒身形在門后虛恍片刻,不知是醉的還是其他什么。

    回頭瞥他一眼,后面是扶著墻出去的。

    直到門關(guān)了都沒再說一個字。

    岑帆先是看著他的背影,直到兜里手機(jī)響了。

    嗡嗡——

    [QMX:倆學(xué)弟今晚突然接了個大活,我得留下來幫忙。]

    [QMX:晚上先不過去了,明天可能也沒法陪你去接姥爺。]

    [QMX:煩躁.jpg]

    岑帆給那邊回復(fù)。

    [岑:好,沒事,你先忙吧。]

    發(fā)完以后走到旁邊的浴室,去看鏡子里的自己。

    臉好像又瘦了些,頸子上那個咬痕有點(diǎn)破皮。

    岑帆刻意避開這里不再去看,深吸一大口氣,簡單洗漱完就回了房間。

    第二天要早起,不管發(fā)生什么今晚都得早睡。

    岑帆逼自己睡著。

    但中途還是失眠了。

    三點(diǎn)半就清醒,醒了以后翻來覆去地實在睡不著。

    到后來干脆只盯著房頂?shù)奶旎ò澹l(fā)呆了快四個小時才從床上下來。

    臉沒洗牙沒刷,隨便抓了件短袖套上就匆匆往樓下趕。

    出了電梯以后一步三回頭,發(fā)現(xiàn)只有他和幾個晨練的人。

    心放下了一半。

    結(jié)果剛到住院部樓下。

    看著站在那里的人,岑帆當(dāng)即愣在原地。

    和昨晚不同,對方早沒了醉態(tài),黑色襯衣的袖子微微挽起,露出清晰流暢的肌肉線條,褲腿從上到下沒有一絲褶皺。

    “你姥爺現(xiàn)在的情況,出院最好坐這種保姆車,這樣能舒服一些,也更利于后邊恢復(fù)。”

    刑向寒走到他跟前,說的時候還是看著他,面色很淡,像是昨晚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我之前吃過林爺爺做的幾頓飯,他出了事我本來就應(yīng)該過來幫忙。”

    岑帆原還有話要說,又注意到人身后寬敞舒適地保姆車,斟酌片刻后問:“有發(fā)票么。”

    “有。”這回刑向寒沒藏著掖著,“這邊租車是實時付費(fèi)的,一會司機(jī)會打電話過來,回頭我把單子發(fā)給你。”

    說完這個刑向寒也沒多停留。

    就跟昨天晚上一樣,什么都沒說地就先走了。

    他這樣岑帆倒是把心放回肚子里。

    先去給林建國辦出院手續(xù),又租借了三個月以上的輪椅。

    老爺子性格活泛,雖然住在單人病房但完全沒閑著,跟對門隔壁的都混得很熟。

    坐輪椅出來的時候,一溜病友給一塊兒送到住院部門口!

    司機(jī)已經(jīng)到了,見著岑帆就是一句,“請問是刑先生么?”

    岑帆先愣了瞬。

    很快就道,“我姓岑。”

    對方也沒覺得奇怪,繼續(xù)道:“行,那岑先生先上車,我送你們回去。”

    幫著把老爺子抱到車上的獨(dú)立座椅上。

    車?yán)飳挸ㄊ孢m,獨(dú)立座椅可以完全放下來,平躺著腿能完全抻直,對于剛出院的人的確比那種小汽車舒服多了。

    林建國卻不放心,剛還高興地和病友打招呼,等車開出去又對著外孫,“帆帆,這車是不是還挺貴的啊?”

    岑帆給人把身上的毯子往上扯扯,“沒事兒,咱坐得起。”

    坐是坐得起,只是到了地方,岑帆和司機(jī)先一塊兒把老人家送進(jìn)家。

    下來結(jié)賬的時候——

    “不是我的手機(jī)號預(yù)約的就不行么?”岑帆皺眉。

    司機(jī)盯著手機(jī),“對,因為這里是小程序里下的單,不是本人我沒辦法核銷。”

    他見人面露難色,主動提出:“您和幫您叫車的人應(yīng)該熟悉吧。”

    “不然跟他打個電話問問?”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這不是遲早的么”……

    岑帆現(xiàn)在是寧愿加錢都不想打這個電話。

    但也知道不行。

    剛拿出來, 屏幕卻彈出一條微信好友的申請。

    備注寫著對方的名字。

    上面的頭像,從原本的全黑,變成華大操場上的兩個人影, 個頭矮的那個手里拿著根竹簽, 頂部串著兩個小圓球。

    岑帆只一眼就能猜到這是什么。

    旁邊司機(jī)看到了立刻說, “小程序也行,只要他那邊能把權(quán)限轉(zhuǎn)給你, 這邊你就可以直接付款了!”

    岑帆視線定格這個頭像上。

    只一瞬就瞥開視線, 加了對方好友。

    那邊幾乎是下一秒就通過。

    還沒等發(fā)消息過去, 對方很快就把付款鏈接發(fā)過來。

    付了錢之后。

    司機(jī)走了。

    岑帆盯著這個突然多出來微信好友,準(zhǔn)備再次刪除。

    叮咚——

    [刑:到家了么。]

    岑帆手指先停在那兒,還沒等發(fā)消息過去, 屏幕又閃了兩下。

    [刑:送姥爺回小板鎮(zhèn)上也可以坐這個車。]

    [刑:我?guī)湍懵?lián)系好, 到時候還是像剛才那樣你自己付款行么?]

    請求的語氣,是在詢問他的意見。

    岑帆在這邊頓了順。

    [岑:不麻煩了,我有司機(jī)的電話, 到時候可以自己聯(lián)系。]

    [岑:你頭像是什么時候拍的。]

    [你撤回一條消息]

    岑帆發(fā)完這個之后就后悔了, 心里想著對方?jīng)]有看見。

    [刑: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

    [刑:那天晚上你也拍了很多其他照片, 現(xiàn)在還有么。]

    岑帆沒想到對方會突然問這個。

    [岑:都刪掉了。]

    刑向寒那邊再沒回消息過來。

    岑帆先是低頭看了會, 直到屋里傳來姥爺?shù)暮奥? 他才什么都沒說的把手機(jī)收起來。

    堆在眼前的太多了,全部看不見了心里才會清凈。

    八十幾平米的屋子里。

    林建國支棱著輪椅,腿上放著大花,從這個房間溜達(dá)到另一個, 又溜達(dá)回來,去陽臺上對著岑帆養(yǎng)的那兩盆白茉莉指點(diǎn)幾句。

    岑帆一直跟在他后面,“您今天剛好出院, 不然還是先在這邊多待幾天,現(xiàn)在這樣回去了也只能臥床休息,”

    “那哪兒能一樣了,咱們那起碼街坊鄰居都熟悉,大伙輪流地來家里折騰,多熱鬧啊。”林建國不以為然:

    “再說你每天工作這么忙,我在這你還得分神照顧我,累不累啊。”

    岑帆:“我這幾天不忙,也可以在家陪您。”

    林建國擺擺手,一副看穿他的樣子,“行啦別說這個,我還不知道你啊,整天腳不沾地,恨不得比那孫猴子還忙。”

    岑帆一時沒法接茬。

    其實是真不忙,因為上次在醫(yī)院被人拍到,手里本來的兩個木雕單子丟了,即便發(fā)了聲明也沒有人會在這時候找他。

    聽陳開說是被一個叫華源木舍的截了胡,連帶著還有他們工作室其他幾個項目。

    岑帆現(xiàn)在不說是不想姥爺知道,扯出個別的,“那這幾天我先讓張叔搬過去住,您現(xiàn)在身邊真不能沒人。”

    “行啊,別說你張叔現(xiàn)在啊,真的比年輕那會靠譜多了,這次還真的是靠他,要不我一人在那兒真的沒法弄。”

    林建國繼續(xù)擱那邊絮絮叨叨。

    岑帆蹲在地上給老人整理東西,偶爾抬頭接兩句話。

    心里卻半點(diǎn)放不下來。

    姥爺這個樣子。

    他晚點(diǎn)還是得去趟大超市,多買點(diǎn)補(bǔ)品給老人帶回鎮(zhèn)上。

    收拾好東西。

    岑帆先去準(zhǔn)備兩人的午飯。

    廚房的垃圾桶還有之前剩下的兩大包垃圾。

    岑帆先拿下去倒。

    上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門口又被放了下幾個盒子!

    上面貼著張字條:

    [家里年輕人送來的,我吃不了這么多。]

    [給你送了一點(diǎn)。]

    不是那種大的禮盒,全都是些小包裝,整齊地放在精致的鐵盒里,從底下摞到上面。

    看著普通,但仔細(xì)去看卻全是補(bǔ)血養(yǎng)氣的中藥材,可以單獨(dú)煎著吃,有的還能直接和排骨湯雞湯一塊兒煮。

    就上面幾個牌子,岑帆以前陪陳開去買過,一點(diǎn)點(diǎn)都貴得嚇?biāo)廊耍?dāng)時人就是買的這些給自己家里。

    這東西他說什么都不能要。

    揣手里端起來,去敲對面的門。

    和平常一樣,怎么敲都沒人應(yīng)。

    這回岑帆卻沒放棄,主要也是東西放屋門口很容易丟,到時候他們倆誰都說不清楚。

    岑帆給物業(yè)那邊打電話,說明意圖后。

    那邊沉默片刻,忽然道:“那這樣吧,我把對面那戶人的電話給您,您給他打一個過去?”

    “好。”岑帆說。

    對面報了串?dāng)?shù)字。

    電話掛斷后岑帆立刻給人打過去,邊打邊在對門門口踱步,不時往屋里頭看眼。

    可好久都沒人接

    從外邊也聽不清對面屋里的動靜。

    一時沒其他辦法。

    要是之前岑帆會暫時擱手里,準(zhǔn)備等后面聯(lián)系上對方再給人還回去。

    但他這次直接提著去了一樓值班室。

    拜托守門的保安等到1702回來以后把東西給他。

    他覺得對方不可能一直不出門,這樣做雖然會破壞掉他們之前互相串東西的關(guān)系,但起碼他自己能夠心安。

    中午吃過飯以后岑帆讓林建國睡在自己房間。

    他先自己在外邊收拾了會,又久違地和陳開通了個電話。

    “北盛集團(tuán)新投資了個茶室,現(xiàn)在要在門口做一個雙龍戲珠的木雕壁飾。”

    “這兩天陸續(xù)找了幾家工作室再聊,我下周也準(zhǔn)備過去跟他們聊聊,”

    “聽說華源現(xiàn)在也在跟那邊談,這回咱們必須爭取過來!”連續(xù)被截胡幾個項目,陳開現(xiàn)在心里怨氣大著呢。

    說起這個用力咬緊了后槽牙。

    岑帆在這邊沉默會,“我明天要陪姥爺回去,后天就能夠回來,我可以去跟他們談。”

    “你確定么?到時候可免不了要喝酒。”陳開說。

    “沒事,之前和拍賣行溝通也是我自己,我可以的。”岑帆在這邊說。

    陳開沒吭聲,其實內(nèi)心也是更想他去。

    畢竟工作室里,他和小梅浩子雖然也有技術(shù),嘴上能掰扯幾句,但在木雕界的名氣完全趕不上岑帆。

    由他去肯定十拿九穩(wěn)。

    “行吧,到時候我把地址整理好,還有王總的個人電話,一會都發(fā)給你。”

    “好。”岑帆應(yīng)了聲。

    下午他去小區(qū)附近的商超。

    先去買兩罐奶粉,又去里面一樓柜臺處挑各種補(bǔ)品保養(yǎng)品。

    林建國現(xiàn)在身體還在恢復(fù)期,吃進(jìn)嘴里的肯定是要多注意。

    岑帆正對著手機(jī)去查里邊成分。

    旁邊一個營業(yè)員突然小聲朝前邊道:“哇你們看那里,那對小情侶也太養(yǎng)眼了吧,感覺像從電視里出來的。”

    “哇是哦,我站這一上午了,都沒見到過像他們這樣的。”她這一喊,原本還在給岑帆介紹補(bǔ)品的小姑娘也感嘆出聲。

    岑帆不經(jīng)意往那一瞥。

    先沒想怎么樣,卻在看清楚以后微愣,像被幾根鋼釘定在地板上。

    刑向寒穿著上午在醫(yī)院的那套衣服,表情和之前沒什么變化。

    他旁邊站著的短發(fā)女人,剛好就是自己提分手的前一天晚上,坐在刑向寒對面的那一個。

    兩人手里提著幾大袋子?xùn)|西,有說有笑的,正在收銀臺那里結(jié)賬。

    旁邊幾人還在議論:

    “那男的好帥啊,也就只有像這樣的大美女才能配得上。”

    “就是說啊,你看他們買的那些,什么紅棗,桂圓,該不會是女的懷孕了吧。”

    “不會吧,這看著挺瘦的啊。”

    岑帆原本還準(zhǔn)備在挑一些,現(xiàn)在把眼下這些攏手里,低著頭,拎著放在前邊柜臺上,輕聲道:“您好。”

    “我可以結(jié)賬了。”

    拎著東西從店里邊的小門出去。

    岑帆快步走向停車場。

    坐上自己的車,岑帆握著方向盤,卻沒有立刻踩緊油門,只是身體往后邊靠,臉一直沖著窗外。

    不知道自己是在看什么還是在等什么。

    其實根本不用躲,他也不應(yīng)該再去想這個。

    這就是他自己的選擇。

    即便他們不是那種關(guān)系,早晚也會有其他人站在彼此身邊。

    像對方那種條件,這不是遲早的么

    外面有人陸陸續(xù)續(xù)地把車開離停車場,接著很快又有新的車開進(jìn)來。

    岑帆回頭看眼自己買的這些東西,最后才把車開出去。

    回到家以后。

    岑帆先去了趟一樓值班室。

    “抱歉岑先生,這邊1702的住戶一直沒有回來。”

    對方是個新來的保安,看向他的時候有些為難,“要不,這些東西還是岑先生您先自己拿回去吧。”

    “畢竟這么貴的東西,放在我這兒萬一弄丟了我們也沒法負(fù)責(zé)。”

    東西轉(zhuǎn)了一圈又回到自己手上

    岑帆拎著嘆出口氣。

    電梯到達(dá)十七樓。

    門開了岑帆只一下沒反應(yīng)過要出去,直到快關(guān)上才一下扒住門欄。

    他們最近這部電梯經(jīng)常出現(xiàn)問題,每次開了不到幾秒鐘就會突然關(guān)上。

    進(jìn)家門之前先往對面去看。

    看著一直關(guān)閉著的防盜門,岑帆面色復(fù)雜。

    走上前敲了兩下,可想而知的沒人回應(yīng)。

    回到家也是自己一個人。

    林建國是真閑不下半點(diǎn),睡個午覺起來就自己轉(zhuǎn)著輪椅去小區(qū)里邊溜達(dá)。

    還順帶撈走了窗臺上的大花。

    其實有大花跟著岑帆還真能放心不少,大花智商很高,岑帆一直懷疑他是屬邊牧的,還會跳起來去開家里的防盜門。

    岑帆在屋里收拾東西,準(zhǔn)備做兩人的晚飯。

    快到下午五點(diǎn)。

    岑帆剛準(zhǔn)備給林建國打電話。

    外面突然傳來老人的聲音:“小帆,這個電梯的門幫姥爺?shù)忠幌拢@個是怎么弄”

    話還沒說完。

    猛地傳來電梯關(guān)門“砰”的一聲!

    接著是輪椅倒地的聲音!

    岑帆手上還戴著處理肉末的手套,聽到動靜后,根本來不及摘,立刻沖出去。

    有人卻比他更快!

    老人旁邊出現(xiàn)一個男人,已經(jīng)把他從地上扶起來。

    還沒等岑帆反應(yīng)過來,對方怎么這個時候會忽然出現(xiàn)在他家門口。

    卻注意到他家對面的門大開著!

    走廊的風(fēng)從窗戶一直吹到電梯口。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我只有你”

    “對不起對不起刑先生, 岑先生,真的非常抱歉,是我們的責(zé)任。”

    物業(yè)經(jīng)理站在他們面前, 鞠躬道歉都快鞠成駝背了。

    他身后已經(jīng)有人在修電梯。

    男人穿著居家短袖和涼拖, 頭頂上的發(fā)絲有些上翹, 周身氣場卻絲毫不減,“這還只是剛好被我撞見了。”

    “要是老人這回真出了什么事你們付得起這個責(zé)任么?”

    “是是是, 是我們工作沒做到位, 差點(diǎn)害了這位爺爺, 下次有任何異常直接給我們打電話,我們一定馬上過來解決!”

    這時候電梯也修好了。

    物業(yè)經(jīng)理帶頭進(jìn)去試給其他人看。

    后來又領(lǐng)著其他人一塊道了次歉,見人再沒說什么了才訕訕離開。

    走廊此時就只剩他們?nèi)齻。

    岑帆從剛才就注意到幾個物業(yè)工作人員對刑向寒的態(tài)度。

    瞥眼對面大敞著的門, 即便再不愿意去承認(rèn)也沒辦法。

    抿抿唇, 最后硬著頭皮過去推輪椅,低聲道:“姥爺,咱回家。”

    刑向寒這個時候也走過來。

    彎下腰, 對著林建國關(guān)切問, “您現(xiàn)在感覺身體怎么樣?”

    “我還好, 剛那就是被嚇一跳。”

    林建國知道自己這性子給人添麻煩了, 即便是電梯本身的問題也還是不好意思:

    “哎哎, 我這就是在醫(yī)院待太久了,好容易出來,一時沒忍住了,哎瞧這事兒鬧的, 以后不會了,啊。”

    “您只要沒事就行,以后想去哪兒都可以喊我們。”

    岑帆卻聽不下去, 兩手握緊輪椅后邊,邊推邊沖旁邊人道:“我姥爺再怎么樣都跟你沒關(guān)系。”

    說完把老人送回家里,從里邊把門關(guān)上。

    走廊風(fēng)很大。

    馬上要入秋了,但現(xiàn)在秋老虎當(dāng)?shù)溃諝庵袣堄嗟氖顨夂蜐駸釔灥萌藴喩黼y受。

    對面的門先是關(guān)上,后來又被開了。

    刑向寒還站在那兒,靠在墻上,聽到動靜后朝他看過來,像是知道岑帆這個時候會回來。

    岑帆手里提著上午對方送來的東西。

    重新放在對面門口。

    “那些是給林爺爺?shù)摹!毙滔蚝f。

    “你別一直拿我姥爺說事。”岑帆回看過去,“之前是房車,現(xiàn)在又是這個,你到底還想怎么樣?”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麻木了,語氣稱不上憤怒,但還是帶著深深地?zé)o奈,又不得不去承受。

    刑向寒收回目光。

    沒再說話。

    “你一直住在這里?”岑帆問。

    其實事情已經(jīng)很明顯了。

    這樣也能解釋得通,為什么明明底下有人守著,刑向寒每次還可以這樣隨意進(jìn)出他們這棟樓。

    什么友好善良的鄰居老爺爺全是假的。

    從頭到尾只有這一個人,那些東西全都是對方買來的。

    就像剛才他在超市里看到的那樣。

    刑向寒其實沒想用這種方式被人發(fā)現(xiàn)。

    再度開口時深吸口氣,“小帆,我只是想離你更近一點(diǎn)。”

    “可你這樣做是在逼我走!”岑帆盯著他:

    “你每次都是這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從來不管我怎么想,我跟你說過無數(shù)遍的話你也能當(dāng)沒聽見。”

    “你嘴上說尊重我,但其實你還是跟以前一樣。”

    岑帆靠在身后的大理石柱上,“又或者說,你眼里從始至終都只有你自己,我怎么想全都不在你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

    “你這樣說對我不公平。”刑向寒從他的第一句話就想反駁。

    忍了半天后看向他:“我從來就沒逼你現(xiàn)在一定要答應(yīng)我,你現(xiàn)在再怎么抗拒我,我都可以接受。”

    刑向寒深吸口氣,“要說唯一的,那就是我無法容忍你站在別人身邊,殺了我都不行,我在努力去學(xué)著對你好,就像以前你——”

    “你不允許我,可你自己呢!”

    岑帆貼著后邊墻面的掌心微微握拳,“一邊和別人走在一起,一邊又扯著我”

    “憑什么還要來指責(zé)我,我們明明已經(jīng)沒關(guān)系了啊!”

    走廊里有片刻的安靜。

    刑向寒先是繼續(xù)隔著走廊去看他,幾步走到他跟前,垂眸去睨他的雙眼:“什么別人?”

    岑帆先是一愣。

    反應(yīng)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么,瞳孔微縮,下意識想往后退。

    卻被一雙臂膀擋住。

    刑向寒兩只手摁在他左右,圍成個中間只有他們的小圈,沒再去管對方究竟看到了聽到了什么。

    只堅定不移地去解釋:“我只有你,不會有其他任何人,不管現(xiàn)在還是將來,這一輩子都只會是這樣。”

    “你現(xiàn)在恨我,抗拒我,不想我在你身邊,我也不會任何的怨言,因為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但我只能在你這里,而你將來也只能是我的。”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垂著的目光未有絲毫變動,像是真的像他自己說的那樣,眼底能放下的只有岑帆一人:

    “我說過會一直等你,那就是一直,我這輩子除了工作,沒對什么如此強(qiáng)烈的執(zhí)著過。”

    “只有你。”

    “你是我全部的底線,我不可能放開你,永遠(yuǎn)都不可能。”

    岑帆先是在他的雙臂中抬起頭,對上他的眼睛,卻只一瞬間就偏開臉:“讓我回去。”

    刑向寒松開手。

    卻在人要進(jìn)屋門的瞬間,扯住他手臂,把人狠狠扯進(jìn)自己懷里,大手試探了瞬懷中人的耳垂。

    在人瞪大的眼睛里低下頭,“好好休息。”

    “有任何需要就喊我,我一直在。”

    刑向寒做完這些就松開手,轉(zhuǎn)頭回了自己的屋子。

    眼見對面開了的門從里邊關(guān)上。

    岑帆覺得自己心里說不出有多復(fù)雜。

    各種情緒攪在一起,像半圈麻繩越攪越緊,最后全變成難掩的苦澀。

    回到自己屋里。

    林建國正跟大花一塊坐這邊包餛飩,聞言探了個腦袋出來,“回來啦?”

    “啊。”岑帆應(yīng)了聲。

    剛買回來的皮和餡放桌上,準(zhǔn)備要包的餛飩已經(jīng)被他姥爺包了一半。

    一個個整齊地摞在保溫盒里。

    岑帆看著這些餛飩,心里有個角被掀起來,忽然道:“姥爺。”

    “我跟您一塊兒走吧。”

    “不是本來就要一起么,還有你張叔。”林建國說。

    岑帆停幾秒后道:“我是說長住,我陪您住好不好,還可以照顧您。”

    林建國包餛飩的手沒停,“那江城的這些東西呢,都不要了?”

    岑帆先是沒說話,后來在人跟前搖搖頭。“我不知道。”

    林建國心里猜到一星半點(diǎn),但也不清楚他們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除了他倆分手,他大外孫每次回家對人小刑都是夸,把人捧得跟個男神似的,其他的從來都不提。

    報喜不報憂,跟他媽媽年輕的時候一樣,林建國每次想幫點(diǎn)忙又發(fā)現(xiàn)自己沒地方抻手。

    只能在家多包點(diǎn)外孫喜歡的薄皮餛飩。

    “你要是沒法說,姥爺可以幫你跟小刑聊聊。”林建國試探道。

    岑帆搖搖頭,“不用,我可以自己處理好。”

    因為其實真要說也沒法說。

    岑帆現(xiàn)在心里比誰都亂,每次亂成這樣就只想逃,但其實是逃出去了心里那塊又沒法真的擱下。

    只會在漩渦里越攪越亂。

    到了第二天。

    岑帆自己聯(lián)系了保姆車在樓棟底下等著。

    張叔也到了,先跟他們一塊在屋里吃了碗雞湯小餛飩。

    出門的時候他還在說,“小岑就別去了,我一個人跟保姆車陪著回去就行,你都忙這么幾天了,剛好在家歇歇。”

    “沒事兒。”岑帆搖搖頭。

    反正他暫時手里沒有其他事,一塊跟著回去也能散散心。

    出門的時候他下意識往對門看眼。

    又極快地收回來。

    幾人坐上保姆車。

    “刑,哦不,岑先生。”司機(jī)還是上次那個,沖他的時候差點(diǎn)又喊錯名字,“這導(dǎo)航里的地址是對的不。”

    岑帆:“是的。”

    張叔在旁邊聽一耳朵,先在車?yán)锏教幟纯矗唤觽腦袋上去:

    “小岑啊,那個刑先生,是不是之前來醫(yī)院給咱幫忙的那個?”

    岑帆“啊。”了聲。

    “哎喲,那不得了啊”張叔眼睛都亮了,“這種朋友咱們得留好了,以后家里要是遇到個什么事還能找他幫幫忙。”

    沒等岑帆開口,前頭躺著的老爺子一巴掌扇人頭頂,“幫什么幫啊,咱又不是沒手沒腳,怎么就什么都找人家!”

    說到這林建國自己也嘆了聲氣。

    不說別人,就他這身體情況,這些天大大小小已經(jīng)沾了人家不少情了。

    岑帆看出他姥爺?shù)男乃迹衷谌思缟夏罅藘上拢f:“沒事兒。”

    司機(jī)原本正在開車。

    今天高速也堵,一長段路放眼望去全部是車。

    “您是今天一天必須得往返么?”他回頭去看岑帆。

    “對。”岑帆點(diǎn)點(diǎn)頭。

    他后天約了北盛集團(tuán)的王總,從江城到小板,走高速大概三個小時,一天的來回時間肯定夠了。

    司機(jī)先想了會,忽然道:“我建議您要是有事,不然前邊休息區(qū)打個車就走。”

    說著指著車前邊的顯示臺:

    “剛才突然收到氣象局發(fā)的通知,后面二十四小時可能有雷雨,我怕我車開過去今天沒法再把您送回來。”

    “雷雨?”岑帆一下坐直身體。

    立刻往前邊去看。

    原本早上天還很亮,結(jié)果剛上高速就變得陰沉沉的,屏幕上果然也顯示著雷暴預(yù)警。

    運(yùn)氣這么差么

    岑帆看著前邊,半天都沒說話。

    林建國已經(jīng)幫他把地上的包拎起來,直接給人下決定:“小岑,一會你就下車,趕緊回家去!”

    張叔在旁邊也跟著勸:“是啊小岑,前邊剛好是休息區(qū),你打個車回去,現(xiàn)在才剛上來,左右也就不到一個小時。”

    這種時候即便在不情愿也得同意。

    臨下車前岑帆跟姥爺交代了幾句。

    接著就往下找車。

    運(yùn)氣不錯,剛到休息區(qū)就碰到個出租車,正好也是要去江城市區(qū)內(nèi)的。

    上車沒多久車外就瓢潑大雨。

    岑帆一直盯著外邊的雨。

    風(fēng)越來越大,嘩啦啦把周圍一切吹得左右搖擺,像是要把地上的樹整個連根拔起。

    地上的粉塵也被刮起來,霧蒙蒙一片。

    簡直像現(xiàn)實里的世界末日!

    司機(jī)倒還挺好說好,路上總是勸他沒事,一直告訴他再往前一段路就下高速了,很快的。

    他們也確實下了高速。

    只是剛爬上鸚鵡洲大橋,前邊路上一個巨大的水坑,四周猛地濺起來一下打在車窗上!

    砰——

    一聲巨大的,像是爆胎后的聲音。

    出租車熄火了!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一更) “我很擔(dān)心你”……

    “你今天怎么一直看手機(jī), 怎么啦?”馮小壘坐人對面,正挨個把食堂餐盤里的花椒籽全挑出來。

    上午江城發(fā)了暴雨預(yù)警。

    刑向寒一直在馮小壘任職的江晟制造研究所,這里進(jìn)實驗大樓不讓帶手機(jī)。

    他出來以后給岑帆發(fā)了無數(shù)條消息, 短信微信都有, 但對面都沒有回復(fù)。

    “走吧, 先回你實驗室,把剩下那點(diǎn)弄完。”刑向寒沖對面說。

    “回什么回啊, 現(xiàn)在外邊雨還大著呢, 等小下來再說。”馮小壘道。

    刑向寒根本不管他說什么。

    端著空餐盤從人對面站起來, 往回收清理處走。

    “哎等等我啊。”馮小壘原本還坐著沒動,見狀右眼皮猛跳三下,趕緊也從位置上站起來, 跟在人后邊。

    兩人在實驗室忙到快下午兩點(diǎn), 把最后幾組Token化的字符全部整理出來。

    馮小壘累得攤在位置上,還在電腦跟前揉眉心。

    刑向寒忙完以后已經(jīng)走出去。

    到外面找到手機(jī)。

    看了眼司機(jī)的消息后立刻給人回電話過去。

    那邊接通以后就是匯報,“刑先生, 這邊已經(jīng)把老人安全送到了, 岑先生因為暴雨預(yù)警中途下了車。”

    外邊雨還沒停。

    劈里啪啦全部打在實驗樓墻壁上, 聽得人心一顫一顫的。

    刑向寒內(nèi)心震蕩得卻比外面雨還大, 明顯已經(jīng)快壓不住火, 厲叱道:“你們讓他中途下車??”

    “是啊,我看后面馬上有雷暴,擔(dān)心岑先生今天回不了家,就讓他趕緊先回去。”

    司機(jī)聽到他這語氣預(yù)感不妙, 馬上道:“我看縣城都已經(jīng)放晴了,江城現(xiàn)在是又下起來了么?”

    刑向寒:“”

    心道他到底是從哪兒找的這么有“經(jīng)驗”的司機(jī)。

    強(qiáng)壓制住心里的怒意,逼自己冷靜下來后, 沖對面說,“從你那條路下來以后是直接到鸚鵡大道么?”

    “對,只有那一條路。”

    刑向寒沒等對方還說什么就掛了電話。

    連樓里自己的電腦都沒拿。

    往研究所停車場的方向走,順道扯上從樓上下來,因為一個通宵剛準(zhǔn)備回去補(bǔ)覺的馮小壘。

    后者原本罵罵咧咧。

    一聽說是岑帆可能堵大橋上立刻也嚴(yán)肅起來。

    這個天能直接把車輪淹進(jìn)三分一,此刻壓根沒車愿意往鸚鵡大橋上開。

    上橋以后。

    路邊停著一溜汽車。

    有的是拋錨了,有的是直接卡在水坑里,原本車?yán)锏娜诉不知道在不在里邊,是坐其他車跑了還是怎么樣。

    周圍水汽沖得人什么都看不清楚。

    前邊雨刮器不停左右搖擺。

    馮小壘往前瞥了眼,沖著刑向寒,“不然直接報警吧,找救援過來。”

    “你覺得現(xiàn)在警察趕得過來么。”刑向寒一邊說著,一邊先是往車窗前邊看,又伸手從車后座上拿了把雨傘。

    “那怎么辦喂,喂你要干嘛!”馮小壘的聲音跟在后邊,半個身子探出去,又被外面的大雨逼得重新坐回來。

    旁邊這個人卻已經(jīng)沖進(jìn)雨里!

    刑向寒只打了把黑傘下去。

    外面的雨跟下刀子一樣,剛出去沒幾秒,刑向寒從頭到腳全部被澆濕了。

    他跟沒感覺一樣,沿著人行道,從排頭第一輛車開始,一輛輛地往人車窗里邊看,一直看到后邊。

    鸚鵡大橋是盤旋向上,上面的車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頭!

    刑向寒還在往前邊不停地走,邊走邊拿手機(jī)打電話。

    其實這樣來找人是最不理智的,但他此刻像是瘋了,腦子里根本什么都裝不下,全是岑帆困在大雨里出不去的畫面。

    靠著這股力量走在雨里。

    被后邊披著倆車用垃圾袋,匆匆趕上來的馮小壘一把拽住,“你冷靜一點(diǎn)!”

    周圍雨和風(fēng)的聲音太大,想要輸出全靠吼,“趕緊回去,都這個點(diǎn)了,人小岑說不定早就到家了!”

    “我們來的時候我回了趟家,他家里沒人。”刑向寒沉聲說。

    “他家?那不你家么。”馮小壘先沒反應(yīng)過來,后來才驚訝道:“合著你搬人隔壁去了啊??”

    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時候。

    刑向寒也被他剛才那一聲喊得恢復(fù)理智,也知道這樣找下去不是辦法,沖對方:“先回車上去”

    兩人往車?yán)镒撸簧先ヱT小壘就從后邊給人把毛巾順前來:“趕緊擦擦吧你。”

    刑向寒來的時候先回了趟家,拿了毛巾保溫杯,是擔(dān)心岑帆被雨淋了會冷。

    結(jié)果現(xiàn)在全用在自己身上。

    但他現(xiàn)在擦不擦沒區(qū)別,從外到里全濕透了,褲腳還在不停往下滴水。

    “你能不能把自己當(dāng)回事啊?到時候你們學(xué)校問起來我該咋交代。”馮小壘說。

    他也真是服了,認(rèn)識人這么多年就沒見過這樣的,簡直是瘋了,跟不把自己命當(dāng)回事一樣。

    哦不。

    兩年前見過一次,比現(xiàn)在更嚇人。

    刑向寒沒應(yīng)他這個。

    給附近交管局打了電話。

    頭先兩個沒人接,接著又過了快二十分鐘還是沒打通。

    眼見周圍雨越來越大,馮小壘是真坐不住了,在旁邊勸道:“走,咱先回去,沒準(zhǔn)人剛沒到家,現(xiàn)在都到了呢。”

    刑向寒扭頭看他一眼,方向盤兩邊的手握緊后又松開。

    滯了片刻,拿起毛巾把手上的水擦干凈。

    握緊方向盤,前邊掉頭,往來時的方向開出去。

    外面雨還在下。

    車?yán)飶V播也在說,這是江城近十年來最大的一場暴雨,持續(xù)時間長,預(yù)計要到晚上七點(diǎn)才能結(jié)束。

    城里到處都淹了,這場雨從開始下到結(jié)束接近小半天。

    而兩小時前。

    岑帆站在客廳的玻璃窗前邊,先是有些局促,后來直接在邊上的榻榻米坐下來。

    “姜絲可樂煮好了啊,趁熱喝。”齊銘煊頭上頂著塊毛巾,走過來的時候把水杯擱茶幾上。

    “謝謝。”岑帆說。

    他也沒想到手機(jī)停電之前他能接到齊銘煊的電話。

    對方原本打來是問他姥爺?shù)那闆r,知道他被困在路邊立刻把家里那輛“老爺車”開過來接他。

    齊銘煊自己家剛好在鸚鵡大橋附近,兩人就直接過來了。

    “你身上還好吧,要不我借你兩套。”齊銘煊上下打量他一番。

    “還行,就鞋子里邊濕了點(diǎn)。”岑帆說。

    齊銘煊往那一瞥,把他擺在門口的鞋放進(jìn)鞋柜底下。

    那里有個抽屜可以自動烘干,鞋子里里外外沒多會就能干。

    岑帆好奇地走過去:“現(xiàn)在都這么先進(jìn)啊”

    齊銘煊:“那是,我這里的東西基本都是智能的。”

    “還是你們年輕人會過日子。”岑帆感嘆說。

    齊銘煊不想人拿年紀(jì)說事,立馬回道:“哎哎哎,少裝老成啊,你不也就比我大四歲么。”

    岑帆笑了聲沒說話。

    齊銘煊家的廚房比他家那個還大,中間一個長方形島臺。

    是專門做鐵板燒的地方。

    兩人中午在這里烤肋排,又把生蠔放邊上一起烤。

    “你今天不上班?”

    “下那么大的雨,組長讓線上辦公。”齊銘煊在流汁的生蠔上撒滿蒜蓉,放到岑帆面前的碗里。

    接著說:“像我們這種工作,電腦有電再加跟網(wǎng)線,哪兒都能去。”

    他這么一說岑帆倒是想起來。

    從口袋里掏出手機(jī),問說:“你這里充電的地方在哪兒?”

    他手機(jī)剛跟人打完電話就沒電關(guān)機(jī)了。

    齊銘煊隨手一指,“你旁邊那就有。”

    岑帆從包里拿出數(shù)據(jù)線,立刻連上手機(jī)。

    現(xiàn)在這個時間也差不多了,得問問姥爺他們到了沒有。

    結(jié)果剛開機(jī)。

    微信動靜大得連他們整個島臺都在震。

    一排留言從上到下地全部排下來。

    除了張叔給他發(fā)的,自己和林建國安全到家的信息,其他全部都是——

    [刑:你們到了么?]

    [刑:今天在鎮(zhèn)上住一個晚上再回來,晚點(diǎn)江城有暴雨。]

    [刑:你現(xiàn)在在哪里?]

    [刑:小帆,你在鸚鵡大橋上對么?]

    [刑:不要這個時候還躲著我。]

    [刑:我很擔(dān)心你。]

    這些幾乎都是同一個時間發(fā)過來的,接著是隔了十幾分鐘的:

    [刑:你看看你周圍有沒有建筑物,先躲進(jìn)去。]

    [刑:你手機(jī)帶充電寶了么。]

    [刑;要是快沒電了就給我打電話。]

    把所有情況都考慮到了,還有里面二十幾通的未接來電和語音。

    嗡嗡——

    又收到兩條。

    [刑:如果到家了給我發(fā)個消息,什么都可以。]

    [刑:我不會去打擾你,只要你告訴我你現(xiàn)在是安全的。]

    岑帆眸光微動,盯著手機(jī)屏幕有片刻的失神。

    對面齊銘煊切了塊羊排,狀似隨意地放在他手機(jī)前邊點(diǎn)的餐盤上:“嘗嘗這個,涼了就不好吃了。”

    “哦,好”岑帆思緒一下被打散。

    齊銘煊邊吃邊把自己的手機(jī)遞過去:“我找了些咱們一塊兒去露營的幾個地方。”

    “你看看,是想去山上,還是湖邊,上山可以看日出,要是湖邊,燒烤什么的就很方便,我聽說有個新地方還有馬場。”

    手機(jī)里的照片是人實地拍的,都很好看。

    上次跟著一塊兒去露營岑帆就玩得挺開心,這次熟人局估計更是,而且全都是些之前沒去過的地方。

    但眼下岑帆是真的沒多少心思在這上面。

    只說,“時間你和陳開定吧,我這邊應(yīng)該都可以,就看他們那邊的時間。”

    聊到這會已經(jīng)下午三點(diǎn)多。

    齊銘煊自從把人接回來以后一直沒工作,這會還有代碼要跑。

    但還是開車把人送到小區(qū)樓下。

    沖他的時候眼睛亮亮的:“那就說好了啊,咱們下個月十八號就去。”

    “行。”岑帆點(diǎn)點(diǎn)頭,“一塊兒去。”

    得到應(yīng)允,齊銘煊沖他笑了一下才離開。

    岑帆坐電梯上樓。

    鑰匙剛插進(jìn)去,對面屋子的門忽然被從里邊打開。

    刑向寒從一大步從里邊邁出來,因為太快衣服還被門把手刮了一下。

    看著他,“你沒事吧。”

    他身上的襯衣因為剛淋過雨,上面全是水地貼在身上,從后背到肩膀都是一大片深漬。

    岑帆因為他這幅模樣先是愣了瞬,后來才開口:“沒事。”

    “噢”刑向寒撐在門板上的手收回來,像是徹底放了心。、

    眼睛盯著他不挪開分毫。

    頓了瞬又道:“那你快進(jìn)去休息吧,這雨目前還不確定下到什么時候,你今天最好都別再出門。”

    其他什么也沒問。

    岑帆先是回看著他。

    十幾年了,他從來沒見過刑向寒這么狼狽過。

    想到人剛才給他發(fā)的那些消息,手伸進(jìn)兜里,下意識握緊里邊的手機(jī),神色復(fù)雜地朝他看過來:

    “你上午去鸚鵡大橋了?”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二更) “我不逼你”……

    刑向寒先是看著他, 內(nèi)里涌起無數(shù)情緒,連帶閃過岑帆這些天對他的控訴,沒正面答對那個, 只說:

    “我給你發(fā)了消息。”

    “我看到了。”岑帆手撐在門板上, 停頓幾秒后道:“但以后還是別發(fā)了。”

    “我不會回應(yīng)你。”

    刑向寒覺得自己像是又回到剛才的鸚鵡大橋上。

    冰涼的雨水鉆進(jìn)身體里, 黏在皮膚上像是成片的倒刺,扎的人又冷又疼, 低頭去找又什么都沒找到。

    其實他剛才在陽臺上都看見了, 是那個人送的岑帆回家。

    即便他覺得他們不會分開, 也一直這樣告訴對方,告訴自己。

    但不代表看見了不會難過。

    身體的冷意讓他心口的地方也結(jié)成塊,但嘴角還是艱難地往上扯了扯:“你趕緊回去吧, 洗個澡好好睡一下。”

    “你這幾天都沒休息好。”

    岑帆覺得現(xiàn)在最需要休息的應(yīng)該是眼前這個人。

    話到嘴邊又沒說出去, 滯了片刻后開門進(jìn)屋。

    原本蹲守在陽臺上的大花只一瞬就跑過來,被他攔腰抱起后一塊兒往屋里邊走。

    刑向寒靠在門邊上。

    直到耳邊完全聽不見對方的腳步聲,才慢慢回到自己家。

    開門進(jìn)去。

    岑帆進(jìn)家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收拾完以后坐在電腦前, 準(zhǔn)備今明兩天畫出那副雙龍戲珠的概念稿。

    雖說現(xiàn)在這種大多都是酒桌上定, 但真要去了, 手里有點(diǎn)東西更能事半功倍。

    岑帆今天在家忙了快一整天。

    外面雨從他到家以后又大了起來, 說是晚上七點(diǎn)會停, 現(xiàn)在快八點(diǎn)了卻還沒有半點(diǎn)要止住的意思。

    噼里啪啦打在地上聽得人心煩。

    岑帆以前做事情不會受周圍環(huán)境影響,但可能是年紀(jì)長了幾歲,做作品又需要對周邊事物有一定的敏感。

    最后逐漸就變成這樣。

    到了十點(diǎn)才把今天的稿子畫完,費(fèi)力地抻抻脖子。

    打印出來以后放進(jìn)文件袋里, 才想起自己沒吃晚飯。

    “咪”大花挪到他腳邊。

    大尾巴掃蕩了一下又自己跳窗臺上去了。

    岑帆給大花倒了點(diǎn)水,又把冰箱里幾個餛飩煮出來自己吃了。

    正在用手機(jī)去看論壇里其他人畫的草圖。

    手機(jī)屏幕忽然一閃。

    他頓了瞬后接起來,“馮老師?”

    “噯小岑, 能幫個忙不?”

    馮小壘在那邊語氣聽著挺著急,“我手里這個建模參數(shù)臨時要改,得刑教授那邊來弄。”

    “我跟他打了一天電話都沒人應(yīng),你能幫去他家看看么?我知道你倆現(xiàn)在住隔壁。”

    岑帆先是一愣,很快又道:“可我現(xiàn)在不方便過去。”

    “我知道,這不是沒辦法嘛,不用你做什么,你就敲個門,跟他說一聲,讓他給我回個電話就成。”

    “就當(dāng)幫馮老師個忙行么。”馮小壘在那邊繼續(xù)道。

    這要換個人岑帆肯定會一口拒絕。

    但當(dāng)年他倆的事,馮小壘前前后后被折騰得過來幫過不少忙。

    岑帆到現(xiàn)在都對對方有些不好意思。

    只好道:“我現(xiàn)在過去,你等一下。”

    “好!”馮小壘在那邊道。

    岑帆剛把門開開。

    卻看見正要去找的人,此刻正站在他房門口,正在把一個三層保溫飯盒,連著保溫袋一起掛在他家門上。

    突然開門對方可能也沒反應(yīng)過來,愣了瞬,收回視線后又重新抬頭看他:

    “我做了夜宵,用香蕉和牛奶蒸的一些小點(diǎn)心,你吃了以后晚上更容易睡好。”

    門開都開了。

    岑帆舉著手機(jī)的手還停在那,頭微微往旁邊偏,先把手機(jī)遞過去,“馮老師找你。”

    刑向寒看著他接過來。

    掌心大小的屏幕,兩人的指尖一觸即分。

    走廊很快響起刑向寒公事公辦的聲音:“對,我知道。”

    “直接替換掉就可以。”

    “不難做,我明天上午再過來。”

    后面馮小壘還說了句什么,刑向寒目光飄忽一瞬,最后劃過門邊上這個人,只說了句:“會的。”

    刑向寒說完以后把手機(jī)還給他。

    岑帆先接過來,后來又對著屋門口:“東西你拿走吧,你現(xiàn)在給我我也不會吃,一直放著就浪費(fèi)了。”

    刑向寒手搭在他門上,“只是一些小糕點(diǎn),都是按照你喜歡的口味做的。”

    “這沒有區(qū)別,我之前能接受是因為那時候我不知道對方是你。”

    岑帆抬頭去看他,“如果一開始我就知道你住在我隔壁,我也許不會那么快把東西都搬進(jìn)來。”

    可能是上午剛淋過雨。

    刑向寒看起來沒有昨天那么強(qiáng)勢十足,一錯不錯地去睨他的眼睛,里邊除了堅定還多了抹受傷:

    “你已經(jīng)厭惡我到這種地步了么。”

    岑帆沒法回答他這個問題,他現(xiàn)在心里也疼,又或者說這種疼是兩年前的延續(xù),卻又不得不狠下心:

    “不是厭惡,是覺得沒必要再去想我們倆之間的事情。”

    “同樣的話我已經(jīng)跟你講過很多遍了,是你自己不愿意去相信,做什么都一意孤行。”

    刑向寒隔著段距離去看。

    他自己臉色其實不算好,聽到他這么說的時候身形微動。

    他其實回到家就有點(diǎn)低燒。

    睡了一整個下午,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昨天凍好的牛奶蒸上。

    但這回刑向寒沒再勉強(qiáng)他,把已經(jīng)掛在門把手上的保溫飯盒取下來,拎在自己手里。

    “我不逼你。”

    他深吸口氣,太陽穴往里擰了兩下,說出和之前同樣的話,“但不管你怎么想,愿不愿意去想,我都不會放棄。”

    他深深地看向他。

    岑帆沒法承受這樣的眼神,什么都沒說地要回自己屋子。

    卻在開門的一瞬間。

    大花忽然從屋里跑出來,矯健的四肢,瞬間躥進(jìn)對面刑向寒的屋子里!

    岑帆一愣,腳沒剎住就要追過去。

    被旁邊刑向寒一把扯住手腕,用力拽回來,速度快到像是不能讓人再往屋里一步:

    “我?guī)湍惚С鰜怼!?br />
    他說完這句就走進(jìn)去。

    現(xiàn)在貓狗都不好抓,尤其是天天被好吃好喝供著的,早就恃寵生嬌。

    可不到五分鐘大花就被人托著帶出來。

    小爪子蜷縮著搭在人胸口,看起來乖得不行。

    岑帆接過來以后還覺得奇怪,但也沒就著這個說什么,只道:“謝謝。”

    抱著大花往自己屋里走。

    走的時候能感覺刑向寒一直站在身后看他。

    岑帆當(dāng)做沒注意,只是回到屋里見剛下地的大花又跑到門邊,忍不住把他拉回來,低聲數(shù)落:

    “你還是我的貓么?”

    大花抬起臉,無辜地“咪”了聲。

    岑帆只當(dāng)他是昨天出過門今天就又想出去,揉揉他小腦袋就站起來。

    和北盛集團(tuán)約的是在下午。

    負(fù)責(zé)來溝通的是王總的秘書,不喝酒,就坐在茶室里聊設(shè)計創(chuàng)作,原本這個雙龍戲珠就是要做在這間茶室上面。

    對方看了岑帆帶過來的手稿非常滿意,拿著反反復(fù)復(fù)地捏手里欣賞,贊嘆出聲,“畫得真不錯。”

    又說,“也是沒想到岑老師今天會親自上門,還帶著設(shè)計稿,我還以為您只會派一個助理過來呢。”

    岑帆:“您過獎了,我這次也是受工作室陳總委托,想跟您這邊合作。”

    “哎呀,其實我們當(dāng)時的首選也是你們陳總的工作室,但您當(dāng)時網(wǎng)上有些不太好的言論。”

    對方說到這個面露難色,“后來華源又主動找過來,也是像這樣,帶著設(shè)計稿登門,畫得雖不及您這個,但也算是有誠意。”

    岑帆心往下沉了點(diǎn),又問:“那您這邊是已經(jīng)定下來了?”

    “還沒有。”對方道:“王總那邊還在考慮,畢竟這間茶室是用來送給他剛剛大病初愈的妻子,需要更慎重點(diǎn)。”

    岑帆考慮片刻。

    忽然說:“如果是這樣,雙龍戲珠可能不太合適,選用的木材也不應(yīng)該是我現(xiàn)在跟您展示的胡桃木。”

    “可以再給我點(diǎn)時間么,我回去畫一副別的設(shè)計稿,到時候可以兩幅圖一起給您老板看看。”

    “可以啊。”對面立刻應(yīng)道,停幾秒后又說:“不過時間最好是這周五上午之前,因為下午兩點(diǎn)我就要去和王總匯報了。”

    “沒問題。”岑帆說。

    兩人達(dá)成一致。

    臨走之前岑帆對著整間茶室拍了幾張照片。

    出去以后先給陳開打電話。

    那邊聽了他說的有些猶疑,“周五?這來得及么。”

    “沒關(guān)系,我趕一趕就行。”岑帆說。

    那邊默了片刻,很快道,“岑帆帆,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之前網(wǎng)上的事本來就不是你的錯,別拿這個捆著你自己。”

    “咱工作室現(xiàn)在業(yè)務(wù)挺好的,上半年積累下的活早夠我們干這一年的了。”

    陳開說是這么說,但岑帆清楚對方是在安慰自己。

    他看過浩子的朋友圈,人上周還在那兒抱怨客戶錢少還難搞。

    “真沒事兒,剛好我也挺久沒畫圖了,現(xiàn)在也該練練手,不然手一生,再想重新?lián)炱饋硪埠茈y回去。”

    回家以后。

    岑帆熬了幾個大夜,不出門也不下廚,吃飯頭先幾天還會叫外賣,到后來全部都靠泡面來解決。

    大花倒是每天都有加餐。

    但天天被人關(guān)在房間外邊,不讓進(jìn)屋門一步,只能委屈地蹲在門口喵喵叫。

    岑帆強(qiáng)迫自己不去想這些天發(fā)生的事兒 ,集中全部精力都在這張畫稿上。

    中途有次他實在沒忍住家里的餐盒味。

    把茶幾上這些全部用垃圾袋一包,準(zhǔn)備快速丟到一樓的垃圾桶再回來。

    站起來的時候卻有些頭重腳輕,閉著眼睛,先去洗手間涼水呼了把臉。

    卻在開門的時候被走廊外的陽光晃了下。

    差點(diǎn)撞進(jìn)一個人的懷里!

    被人從前邊一把扶住肩膀,手里的垃圾袋直接掉到地上。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一更) “趁人之危”……

    岑帆一怔。

    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小帆, 你這幾天都在家里么?”

    刑向寒低頭看著他。

    家里一直裝著兩道門之間走廊的監(jiān)控,他知道對方已經(jīng)連續(xù)幾天沒有出門。

    想問又不敢去問。

    只能時刻關(guān)注著隔壁,生怕人在家里出了什么事。

    但他現(xiàn)在說的話岑帆一句都聽不進(jìn)去。

    此時此刻, 他腦子里只有把稿子畫好這一件事, 所有的構(gòu)圖設(shè)計都反復(fù)在他腦子里, 其他任何人都不想見。

    尤其是眼前這個。

    他往旁邊退了一大步,在刑向寒的手再要伸過來時一把揮開, “別, 別碰我”

    開口的時候岑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嗓子有些啞, 應(yīng)該是因為連續(xù)幾天都沒喝水。

    刑向寒一直注意著他的狀態(tài),被揮開也不敢再重新扯回去,但人沒走, 就站著定定看他, “你狀態(tài)不好。”

    “好不好的跟你也沒關(guān)系。”岑帆把地上的垃圾袋重新揣手里。

    想走過去,卻感覺門口這個人像座山一樣,堵在那兒, 讓人有路也沒法走。

    “我現(xiàn)在很忙, 稿子周五就要交了, 今天是真的沒心情跟你說話, 你”岑帆說這個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些語無倫次

    腦子身體里都只那一件事, 根本不愿意跟除了這個以外的有任何牽扯。

    刑向寒先是看著他。

    后來深吸口氣又嘆出聲,從他手里把兩個垃圾袋都接過來,“這個我?guī)湍隳孟氯ィ憧爝M(jìn)去忙你的吧。”

    臨走時又說, “你現(xiàn)在先喝點(diǎn)甜的再開始,效果會更好。”

    說完還沒等對方回神,已經(jīng)往不遠(yuǎn)處電梯的方向走。

    岑帆先是看他。

    直到電梯門關(guān)上才重新回了房間。

    剛才出門那一下導(dǎo)致他現(xiàn)在精神沒法快速回籠, 盯著桌上的稿紙大腦一片空白。

    越想不出來越著急,越著急越什么都畫不出。

    岑帆干脆走到廚房,吊著精神,從冰箱里隨便拿了瓶什么。

    是幾天前買的蜂蜜牛奶。

    細(xì)密的甜浸在嘴里,絲軟綿滑。

    糖分填滿腦子里缺的那塊兒地方,身體也變得比之前有力氣。

    岑帆一口氣把這瓶全部喝完,在陽臺上站了會,吹吹風(fēng),又有思路了才立刻回到房間。

    順著思路走。

    心里想的內(nèi)容逐步躍然紙上,直到把面前這張大紙慢慢填滿。

    忙了幾天幾夜,真正畫完已經(jīng)是周五上午八點(diǎn)。

    岑帆又熬了個大夜,站起來的時候頭暈眼花。

    看了眼手機(jī)上之前約好的時間,是今天上午十點(diǎn)。

    立刻什么也顧不上,拖著疲憊的身體起來,把畫小心裝進(jìn)專門的卷軸里,就準(zhǔn)備要出門。

    他現(xiàn)在狀態(tài)不好開車。

    只能先到了樓下再叫車。

    剛開門,走到電梯的時候,有人正好從電梯里出來,看到他的時候立刻上前:“要去哪里。”

    “我送你。”

    “不用。”岑帆才熬了個大夜,即便人之前幫了他,現(xiàn)在對他這語氣也沒辦法多好:

    “我今天要去見客戶。”

    刑向寒先是垂眸睨他,過了幾秒后沉聲說,“你們約的幾點(diǎn)。”

    “十點(diǎn),但我至少要提前半個小時到。”岑帆說。

    “你就現(xiàn)在這個樣子去,不會給人留下什么好印象。”

    刑向寒看眼手機(jī),“倒不如先回去,洗個澡,再換一身干凈的衣服,我把車停在這棟樓底下,等你收拾好以后我們立刻出發(fā)。”

    岑帆此刻根本沒工夫管他說的,心里本來就為合同的事忐忑,現(xiàn)在更是,只能抬頭沖人,“你非要這樣不可么。”

    刑向寒注意到他眼底的厭棄,心里有個地方疼了瞬,卻還是堅持他自己的,

    “是,你要是不回去,我就一直在這兒站著,你想走也沒辦法。”

    岑帆抬頭睨了他瞬。

    感覺嗓眼里有什么東西沖上來,卻又只剩下實在是沒辦法的無可奈何。

    最后被逼得沒辦法,只能轉(zhuǎn)身回了屋子。

    砰一聲把屋門關(guān)上!

    屋外的電梯不停地上下輪動。

    刑向寒盯著屏幕的數(shù)字,等到聽見遠(yuǎn)處屋里有動靜快速摁下上來的按鈕。

    再度出來時是十五分鐘以后。

    岑帆已經(jīng)換了身衣服,因為洗澡,臉上精神看起來確實也比之前強(qiáng),眼睛也不像剛才那樣紅。

    岑帆看向他:“我不坐你的車。”

    “外面的車進(jìn)不了小區(qū),坐我的現(xiàn)在是最快的。”刑向寒說。

    他的車剛好就停在他們這棟樓的門口。

    站在電梯里。

    岑帆還想說什么,兜里手機(jī)忽然響了。

    是對方發(fā)來的條消息,說是已經(jīng)往這邊過來,問他到哪兒了。

    岑帆先給人回過去。

    [岑:我這邊馬上就到。]

    真到了樓棟底下,猶豫片刻后他還是坐進(jìn)對方車?yán)铩?br />
    刑向寒開車一直很穩(wěn),即便今天速度比平常快也都是非常穩(wěn)定。

    九點(diǎn)二十就把人送到地方。

    岑帆現(xiàn)在精神比剛從家里出來好不少,但這幾天趴著趕稿,太陽穴又酸又漲,脖子到肩膀全部都是疼的。

    全靠交稿這件事吊著一口氣。

    下車的時候匆匆對刑向寒:“謝謝。”

    說完也不管對方說什么,拎著裝有稿件的卷軸往茶室里走。

    結(jié)果沒想到除了秘書,王總本人今天居然也到場了!

    看到他最新的兩幅圖,尤其那副全新創(chuàng)作出來的木雕設(shè)計,簡直愛不釋手。

    整體是一棵華山松,從底部一直到頂上結(jié)著松子,半高的地方是卷簾云,剛好和茶室兩邊的群山屏風(fēng)呼應(yīng)上。

    “木雕的雕身主要用黃花梨,上面用些小葉紫檀做點(diǎn)綴。”

    “黃花梨本身的香氣可以改善睡眠,紫檀木接觸久了也能讓人面色紅潤,對身體恢復(fù)很有益處。”

    岑帆說著,從帶來的包里拿出兩塊木材樣料,放在桌上,“您可以摸在手里看看。”

    王忠全原本這回過來還有些猶豫。

    他其實一直都對十口工作室印象很好,和陳開之前也合作過幾次。

    這次選擇華源不為別的,主要因為對方的老板是奕家的獨(dú)生子,剛從外面留洋回來。

    自己也算看著人長大,所以才想賣他個面子。

    但眼前這個,都還只是初稿,可無論精細(xì)程度還是設(shè)計創(chuàng)意,都要比他們那個好百倍。

    王忠全除了做生意就愛好做木雕,這回說什么都不能偏私。

    手在桌上敲了兩下,鄭重抬頭,“岑老師。”

    “咱們現(xiàn)在來看看合同吧!”

    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

    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會這么順利。

    出來的時候岑帆腳步都有些虛浮,手撐在茶舍前邊的玻璃門上。

    一直跟在王總旁邊的秘書看眼里。

    主動上前對他,“岑老師,要不要叫輛車送你回家。”

    “沒關(guān)系,我自己可以的。”岑帆說。

    畢竟現(xiàn)在還在人地盤上,他不能太露怯,也實在是給的時間太少,這幾天熬得太厲害。

    盡量穩(wěn)住身形,跟對方點(diǎn)點(diǎn)頭后就往前邊走。

    茶室門口不遠(yuǎn)處就有一個公交站,岑帆慢慢往那兒去,卻感覺腳有千斤頂,腦袋連著脊椎的地方也越來越沉。

    還沒繼續(xù)走幾步里,岑帆就放棄了,想隨便找個地方坐著叫輛車。

    卻在往前的一步略微踉蹌,被人從后面一把抱起!

    再度抬頭,剛好凝上對方諱莫如深的臉。

    岑帆下意識想皺眉,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這樣的力氣也沒有,只能道:“你怎么還沒走”

    刑向寒先是垂著眼睨他。

    胸腔里涌起了怒意,又被他盡數(shù)壓下,只能沉著臉,什么都沒說地就把人拽懷里,讓對方完全靠在自己身上。

    絲毫不管岑帆和周圍路人怎么想。

    再度坐進(jìn)對方車?yán)铩?br />
    岑帆手臂往后抻,讓自己的身體慢慢坐直,感覺車在動,往旁邊一瞥才發(fā)現(xiàn)眼前都是模糊的,只能憑著潛意識:

    “去哪里”

    “醫(yī)院。”

    安靜的車?yán)铮腥松畛恋穆曇魪呐赃厒鱽怼?br />
    開口的時候狀似和之前一樣深沉,內(nèi)里引去了擔(dān)心和氣急,對他的時候其實是柔和的,卻又不容人有半點(diǎn)反駁。

    岑帆心里有部分特別不想在這個時候和對方在一起。

    但靠在身后的座位,還是抵不住大腦里的倦意,沉沉地睡過去,陷進(jìn)這個陌生又熟悉的椅背里。

    睡得比這幾天在家里還要沉。

    刑向寒把人帶到醫(yī)院。

    先掛號。

    把人抱到病房的床上躺著,全程都沒脫手。

    沒多久醫(yī)生給掛上水,跟他交代岑帆的病情。

    “眩暈癥?”刑向寒皺眉。

    “對,一般經(jīng)常久坐,有脊椎病的人更容易犯這個毛病。”負(fù)責(zé)這個的醫(yī)生沖他。

    低頭看了眼躺在病床上,臉白得像張紙一樣的岑帆,說:“他這應(yīng)該不是第一次犯了。”

    “這個病很嚴(yán)重么?”

    “其實在年輕人里面挺常見的,但也需要引起重視,每天都得活動脖子和腰,不能一坐就坐幾個小時不起來。”

    “等到年紀(jì)大了,很有可能脖子抬不起來,后半輩子只能靠矯正器生活。”

    刑向寒把他說的這些一一記下,沉聲道,“好,我知道了。”

    “謝謝醫(yī)生。”

    病房里很快只剩下他和岑帆。

    刑向寒坐在人旁邊。

    大手捋過他額上的碎發(fā),往兩邊順順,試探到點(diǎn)汗,又拿了紙巾給他一點(diǎn)點(diǎn)往外拭。

    萬般小心的,像是對一件易碎的珍寶。

    他已經(jīng)忘記上次看著人睡覺是什么時候,來的路上心像是懸在空中,半天沒法落下,只有現(xiàn)在這個時候整個人才真正踏實。

    刑向寒覺得自己像是被劈成兩塊,其中只有軀殼還在自己這里,剩下連著血肉和心臟,全都捏在這個人手里。

    他覺得岑帆牽動著自己所有的神經(jīng)線,任何動靜都會讓他震顫,變得草木皆兵。

    手背劃過他微燙的側(cè)臉。

    內(nèi)里除了無法抑制住的心疼,還有對這個人全部的渴望。

    心尖微動,好像有什么東西控制住他的手指,拇指一寸寸輕撫他的下唇。

    病房的門忽然被從外面敲了兩下。

    接著是一道諷刺的聲音,“幸虧我來了。”

    “刑教授還真是喜歡趁人之危。”

    門被推開。

    一身綠色亮片正裝,喇叭褲,像是剛登臺走秀回來的陳開從外邊進(jìn)來。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二更) “對他,我一直都……

    刑向寒看到對方并不驚訝, 因為是他打的電話叫人過來。

    現(xiàn)在只一瞥,走到病床旁邊,從包里拿出份合同, “這個是今天他剛帶回來的, 你拿回去再讓你們法務(wù)看一眼。”

    他每次這支配人的語氣聽得人怪不爽的。

    陳開冷笑一聲。

    接過合同后看都沒看, 先走到床邊,試探地去碰了下岑帆額頭, 見沒有發(fā)燒才松口氣, 沖旁邊道:

    “刑向寒, 我不是你的學(xué)生,也沒他那么好脾氣。”陳開對這個人的討厭從來都直接掛臉上。

    半點(diǎn)不客氣:“這里有我就可以,你趕緊回你那學(xué)校吧, 我們這種小老百姓可耽誤不起你們這種搞科研的。”

    “我今天不去學(xué)校, 就留在這兒陪他。”刑向寒聲音很淡。

    陳開還有話要說。

    卻在要出口的時候被人打斷,“出來說。”

    “他已經(jīng)連軸轉(zhuǎn)好幾天了,現(xiàn)在腦袋還是暈的, 你別吵醒他。”刑向寒說完這句就往病房外邊走。

    陳開呆立在原處。

    看著對方背影, 有種莫名的被屈辱到。

    默默“嘖”了聲, 回看了眼病床上的人還是跟出去。

    結(jié)果一出來。

    刑向寒不復(fù)剛才在病房里, “低眉順眼”的模樣, 恢復(fù)成之前的面無表情,染上層不好接近的霜:

    “你走吧。”

    “這里有我就可以。”

    陳開:“”差點(diǎn)被他給氣笑。

    合著叫他出來就是特意要說這個?

    “憑什么?”陳開挑挑眉。

    “是我送他來的醫(yī)院。”刑向寒看向他。

    陳開不屑地開口:“那又怎么樣,還不是你自己死性不改,分明都分手了, 還天天纏著人家不放。”

    即便岑帆平時提得再少,他們那點(diǎn)事陳開心里一直跟明鏡似的,“死纏爛打這種事真挺丟人的。”

    “你這樣做不是在博取他的原諒, 而是在害他,害他好不容易從十年里走出來,又被你給拉下水。”

    這些話陳開藏挺久了,好容易逮到人了完全是不吐不快,“你要真放不下他,就該尊重他的想法。”

    “別一天天纏著人家不放,搞得像他真欠了你什么似的。”

    這句話過后,刑向寒有接近半分鐘沒說話。

    陳開都以為自己把人說動了。

    想轉(zhuǎn)身回到病房。

    對方卻突然開口:“為什么這一單要丟給他一個人來做?你們木雕室沒有其他人么。”

    陳開一愣,“那是因為”

    “他在元口市每天需要做的,幾乎也是像這樣從早到晚的連軸轉(zhuǎn),而且這樣轉(zhuǎn)了快兩年。”想起剛才醫(yī)生說的,刑向寒語氣比剛才要重。

    直視進(jìn)對方眼睛,“現(xiàn)在精力和體力都不適合在這個時候再接一個這么大的設(shè)計。”

    陳開原本很占理的面上忽然流露出些愧色。

    岑帆的情況他是知道的。

    但他們工作室,從原本的風(fēng)生水起,到忽然一下失掉了幾個大項目,逼得他太想把這一單給做成了。

    其實除了網(wǎng)上那些輿論,還有他們招來的人,有的還是太年輕了,沒法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跟上工作室的進(jìn)度。

    “這件事是我沒考慮清楚,后續(xù)木雕雕制會都由我們這邊的人來做,岑帆帆只需要后期審圖就可以。”

    陳開垂頭喪氣,想起什么之后又覺得不對,警惕地沖他:“你怎么對他在元口市的事情這么清楚?”

    刑向寒沒應(yīng)他這個。

    側(cè)過身去,往前只走了幾步,半路又頓在原處,“無論兩年前,還是兩年后,我對他都是認(rèn)真的。”

    “不管你們怎么說,說什么,我都不可能放手。”

    刑向寒說完這個就又進(jìn)去了。

    病床上的人還沒睜眼,眉頭卻緊在一起。

    刑向寒覆手過去,輕輕去揉人兩邊的太陽穴,又從旁邊拿了棉簽,沾了點(diǎn)溫水后一點(diǎn)點(diǎn)擦在他唇上。

    直到人表情完全舒展開,整個人放松下來,才重新給岑帆量了遍體溫。

    他一直坐在這里沒走。

    中途自己學(xué)生給他打了個電話。

    刑向寒走到病房外邊,簡單交代了幾句。

    回到病床的時候有醫(yī)生過來換藥,提醒說:“這個藥打進(jìn)去,病人醒了以后得趕緊帶他去洗手間。”

    “好。”刑向寒應(yīng)了聲。

    岑帆氣色看起來好不少,背上汗也發(fā)出來了。

    但沒完全醒。

    半瞇著眼,嘴里嘟囔了句什么。

    刑向寒立刻湊上去,對著他的時候語氣是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是想去廁所么,我?guī)闳ァ!?br />
    給他打的兩瓶藥水,一個是嗜睡另一個是利尿,兩個勁兒往不同的地方使,特別折騰人。

    岑帆后來是被人抱去病房的自帶廁所。

    但他進(jìn)去之后沒讓人跟,頭一直在搖,摩挲著要從里邊把門關(guān)上,

    “等等,我?guī)湍惆堰@個掛好。”刑向寒立刻說,把人還在打針的藥水瓶掛在洗手間里。

    岑帆卻像是已經(jīng)忍不住,閉著眼睛,扎在褲子里的衣服已經(jīng)被扯出來。

    露出細(xì)細(xì)的腰。

    因為身上剛出了汗,上面掛了點(diǎn)水漬,在天窗的光暈下有些反顏色。

    刑向寒只在上面停了一瞬就被迫挪開。

    岑帆已經(jīng)把門從里邊關(guān)上了。

    刑向寒站在外面,手放在門上,“有什么需要就喊我。”

    里面也沒人應(yīng),明顯是還沒有完全清醒。

    陳開進(jìn)來的時候。

    刑向寒正把人從洗手間里邊抱出來。

    陳開還以為對方好了,喊了句,“岑帆帆?”

    后者迷迷瞪瞪睜開眼,瞥見人身后剛進(jìn)來的陳開,下意識說了句,“你怎么穿成”

    一句話沒說完又陷入沉睡。

    剛辦完事,從樓下買了水果和牛奶上來的陳開:“”

    他就不該這時候回來。

    要不是今天在家里老人的八十大壽上當(dāng)主持,他也不樂意穿得跟個兒童節(jié)似的。

    “法務(wù)那邊已經(jīng)看過了,合同沒問題。”陳開對著刑向寒,“等他完全醒了你跟他說一聲吧。”

    刑向寒沒應(yīng)這個,也不知道聽沒聽見。

    把人抱回到病床上后,只專注地把岑帆衣服兩邊拉下來,扎進(jìn)褲子里,蓋好被子后,輕輕拭去人額上的汗。

    陳開把他這些動作看眼里,表情復(fù)雜。

    斟酌片刻還是走過去:“你是真的喜歡他么。”

    刑向寒坐在床邊上,把人打針的那只手放在自己掌心底下托著。

    陳開當(dāng)沒看見,“我還是覺得你們不合適。”

    “合不合適不是全由你說了算。”刑向寒總算開了尊口。

    只是聽著挺氣人。

    陳開也早就猜到他會這樣,往床上的人臉上看了眼,嘆出口氣,“也不知道他究竟看上你哪點(diǎn)。”

    “不是他看上我,而是他自己太好了,我舍不得放手。”刑向寒說。

    “我也就這個意思,你真當(dāng)我夸你啊!”陳開翻了個白眼,在病房里又不能大聲說話。

    只是走上前,看著病床上的人,“既然知道好,你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對人好一點(diǎn),不該仗著人喜歡你就為所欲為。”

    “誰不是爹聲娘養(yǎng)的啊,憑什么要被你這樣欺負(fù)。”

    刑向寒握著人的手微收,拇指在他虎口上輕搓兩下。

    眉宇緊擰著,內(nèi)里兩股情緒在拼命拉扯。

    最后才道:“我會改,要是他愿意,他可以把我對他做的那些錯事也全對我做一次。”

    “我絕無怨言。”

    話到這一步,陳開現(xiàn)在也懶得再繼續(xù)和人說了,只挖苦了句:“以為誰都跟你似的”

    先坐在病房靠窗的地方玩手機(jī)。

    等到護(hù)士進(jìn)來,問了幾句,確認(rèn)人真的沒事才準(zhǔn)備走。

    合同簽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主要陳開也實在受不了病房里,某人那含情脈脈,呵護(hù)備至的勁兒,好像這樣做就能抵消什么似的。

    “刑教授,我勸你最好別趁著人睡著再做什么出格事。”陳開說。

    “不然這不是什么照顧,而是犯罪。”

    刑向寒背對著他沒說話。

    岑帆是直到快晚上七點(diǎn)才醒。

    醒了以后肚子鼓鼓囊囊,想上洗手間。

    這回自己從床上撐著坐起來。

    剛要下地的時候腿發(fā)軟,被人從前邊抱著一下給坐回床上去。

    “小心。”

    刑向寒剛打了壺開水進(jìn)來,掌心還帶著溫?zé)帷?br />
    見到來人,岑帆原本從完全放松一下變得緊繃,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大花。

    臉往旁邊偏開。

    照顧了他一整天,刑向寒知道此刻對方想做什么,主動提醒:“窗戶旁邊就是廁所。”

    這句話以后岑帆才隱約記起,今天在床上,自己好像每次是被人抱著去洗手間,還被抱了很多次。

    條件反射就說:“這回我自己去。”

    刑向寒:“行。”

    岑帆扶著床下來,站起來以后慢慢往前走。

    剛那一下可能只是沒站穩(wěn),其實打了針以后就舒服多了,也不再像之前那樣眼前天旋地轉(zhuǎn)。

    刑向寒就在他身后半米的位置。

    岑帆很想讓對方別跟上來,但幾次回頭都沒說出口。

    直到進(jìn)了廁所,有了個屬于自己單獨(dú)的小空間才放松下來。

    靠在里面的門板上。

    過了二十分鐘才出去。

    刑向寒正在把他床上的被子搬到椅子上。

    看到他出來以后道:“我給你換了個薄點(diǎn)的毯子,現(xiàn)在這個太厚了,你蓋著熱。”

    岑帆只一眼就認(rèn)出這個薄毯是以前他們家里的,放在一進(jìn)客廳靠墻的那排沙發(fā)。

    當(dāng)即道:“我不要這個。”

    他拒絕刑向寒也不勉強(qiáng)。

    把薄毯收起來,放在帶來的一個小行李箱里。

    接著又問,“晚飯想吃什么,餛飩怎么樣?聽護(hù)士說他們醫(yī)院這個味道還不錯。”

    “我現(xiàn)在還不餓。”岑帆說。

    “好,那就等會。”刑向寒又說。

    岑帆其實特別不想對方這樣。

    這樣來討好他,好像真的他說什么就是什么。

    沿著床榻另一邊坐下,岑帆扭頭去看他,“我現(xiàn)在能回去么?”

    刑向寒:“明天還要再打一天針,今晚最好留在這里觀察一晚上。”

    怕他不適應(yīng)又說,“要是不想住院,我去幫你問問,能不能先回去,明天上午早點(diǎn)再過來檢查。”

    岑帆手往后抻。

    底下的墊絮很軟和,應(yīng)該是病床底下還鋪了別的。

    足見人的用心程度。

    “多謝你,要是沒有你,我今天這一單估計也談不成。”

    刑向寒還有話要說。

    岑帆又開口,這回沒再看他:“我現(xiàn)在感覺好多了,一個人住在這沒什么問題。”

    “把醫(yī)院的發(fā)票給我以后,你就可以先走了。”

    第70章 第七十章 “你能不能別這樣了”……

    刑向寒身形只頓了片刻。

    很快彎下腰, 把床上的床單也給人換了塊新的,原本放在旁邊凳子上的東西也都放在桌上,方便人上上下下。

    收拾完以后才看向他, “我跟學(xué)校請假了, 這幾天都沒其他事, 你現(xiàn)在身體剛好一點(diǎn),身邊不能沒人。”

    “我不需要。”岑帆把他后邊的話打斷, 但這句明顯緩下來, 不再像之前那樣劍拔弩張, 試圖和人講道理:

    “我長這么大,從來都不想欠誰。”

    “尤其是你。”

    岑帆從第一句話起就是低著頭的,他身體還沒好全, 說出來的話實際半點(diǎn)氣勢都沒有, 只剩下委屈:

    “我沒法心安理得的去接受你這些好,接受以后,要我還跟之前那樣對你, 會顯得很沒有良心, 好像特別對不起你。”

    “但你要是讓我就這樣把以前那些事都放下, 我又是真的做不到。”

    岑帆說到這里, 往病床的邊緣又挪了半寸, 雙腿分開,頭往底下埋。

    直到整張臉都埋在兩手之中,弓著腰的身體蜷縮在一塊兒。

    他這樣像個無助的孩子,明明照著正確的方向走, 卻走得異常艱難。

    刑向寒隔著一個病床的距離。

    后來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半跪下來,一條腿的膝蓋頂在地上, 往上點(diǎn)的角度去看他,“我沒讓你放下。”

    “那些事的確發(fā)生了,你可以一輩子都記得 。”

    岑帆目光微動,放在臉上的手下意識松開。

    卻很快被人扯住,握在掌心,“而且,就算我?guī)土四悖阋琅f可以用你想對我的任何方式來對我。”

    “因為這是我欠你的。”

    刑向寒說這個的時候,眼里是濃重的愧悔。

    他情緒極少外露,永遠(yuǎn)都是一副表情,但這么近的距離和角度,仍叫人一眼就能看穿。

    岑帆即便看到了也當(dāng)做沒看見,轉(zhuǎn)向別處,“你沒有欠我什么,以前那些是我自己一廂情愿。”

    還在病著,他的臉和底下的床單一樣蒼白。

    氣色明顯也不算多好,再開口時的語氣里帶了些求,“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會再這樣了,你能不能也別這樣。”

    “我們可以當(dāng)朋友,雖然做不到像我和開子那樣,但你要是有其他需要我的地方,我”

    我半天沒能我出來。

    最后只能說,“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盡量幫你。”

    雖然他覺得這輩子都不會有那一天。

    話到這一步就這樣了,這是岑帆目前能為對方做到的最大一次退讓。

    其余他沒法答應(yīng),不管是因為其他,還是為了他自己。

    “不能。”刑向寒還是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卻扯著他一只手放在嘴邊吻了瞬:

    “抱歉,只有這件事我沒法答應(yīng)你,我跟你也不可能有除了愛人以外的其他任何關(guān)系。”

    岑帆因為對方口中那個“愛人”怔愣一瞬。

    下意識去看他的眼睛,反應(yīng)過來后咬住下唇,往旁邊去看:“你這是在逼我。”

    “所以你可以繼續(xù)像以前那樣恨我,拒絕我,可以把這些事做得理所當(dāng)然。”刑向寒真摯道:“不用有任何負(fù)擔(dān)。”

    即便隔著這么近跟他說。

    岑帆還是很難把眼前這個人跟“受虐狂”三個字連在一起。

    “那要是我和其他人在一起呢。”他忽然說。

    掙開他的手以后,盡量讓自己的眼神和語氣放平,心卻有塊被揪起來:“你知道的,這一天遲早都會到來。”

    有些東西能刺激到他的同樣也能刺激到對方。

    刑向寒眼底果然起了變化。

    像是暴雨前的黑夜,烏云滾滾,連著整片天都在震顫。

    “可以。”刑向寒忽然說。

    又在對面人睜大的眼睛里,重新把他的手握住:“但在這之前我就會把你關(guān)起來。”

    “不止你,這次我也會在里面,到那時候會有一條繩子捆著我們,我們永遠(yuǎn)都沒法分開。”

    他說的每句話都踩在岑帆心上。

    過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

    開口的時候聲音有些抖,“你不會的。”

    “你可以試試,試試讓一個人壓抑太久,瘋起來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刑向寒說到這的時候沒有話里的近似威脅,倒是有些苦澀。

    帶著近乎無奈的哀傷,抬手捏了瞬岑帆耳尖的碎發(fā),像是對他也是對自己,“你讓我別逼你,你也別逼我,行么。”

    岑帆往后退,一瞬間躲開了他的手:“你走吧。”

    “我現(xiàn)在只想一個人待著。”

    他抗拒的念頭太明顯。

    刑向寒也沒再繼續(xù)糾纏,站起來。

    雖然知道不可能,但出門前還是扭頭往他這兒看,“別太勉強(qiáng)自己,有任何需要就給我打電話。”

    “我二十四小時都開機(jī)。”

    岑帆沒接他這個。

    直到后面?zhèn)鱽黻P(guān)門的聲音,他也沒覺得真松口氣。

    因為趕稿帶來的疲憊感再度涌上來。

    幾步路慢慢挪回病床上。

    先呆在上面躺了會,又去盯空蕩蕩的天花板。

    已經(jīng)睡了一整天。

    岑帆現(xiàn)在大腦非常清醒,很精神,但又不是那種精神,像是大水褪去的空無一物,什么都沒剩下。

    護(hù)士進(jìn)來送了碗蝦仁餛飩,說是有位先生讓送的。

    岑帆原本已經(jīng)想要拒絕。

    臨了還是接過來,放到架在床榻之間的小桌子上。

    先只吃了兩個,又喝了口湯,熱乎乎的能把整個胃壁都填滿。

    到最后一整碗就這樣下了肚。

    吃完以后。

    岑帆也有力氣給陳開打了個電話。

    后者只一秒就接起來,語氣聽著挺興奮,“醒啦?”

    “啊。”岑帆應(yīng)了句。

    很快陳開又說:“合同的事都走完了,現(xiàn)在浩子正帶著人去茶舍那邊量尺寸,下周三準(zhǔn)備開工。”

    岑帆沒想到這么快就把日期定下來。

    心里也高興。

    “行啊,到時候我也過去,他上邊有個橫梁有點(diǎn)難弄,等我——”

    還沒等說完就被人打斷,“你給我好好休息!”

    “你以為自己是鋼鐵俠啊,剛出了醫(yī)院就能飛上天去?!”

    岑帆還有話要說。

    陳開繼續(xù)罵罵咧咧,罵他的時候同時也是沖著自己,“還是這地球全都圍著你,沒了你就不轉(zhuǎn)了?”

    岑帆沒想到他會這么大反應(yīng),先是愣了瞬才反應(yīng)過來,“我不是那個意思。”

    停幾秒又想起什么,道:“要是不需要我就不去了吧,剛好這段時間是挺累的。”

    “這就對了嘛。”陳開在那邊大賴賴的,又說:“也對咱們新招來的這些小朋友有信心,他們能做好的。”

    兩人又說了一陣。

    岑帆環(huán)顧四周后問他,“開子,你今天來醫(yī)院了么。”

    “來了啊。”陳開知道他要說什么。

    頓了瞬又道:“我的想法你知道的,一直就是別走回頭路。”

    “他現(xiàn)在對你好不代表以后,別沒想清楚,心一軟就答應(yīng)了,到最后受傷的還得是你自己。”

    岑帆:“我知道的。”

    他本來也沒打算答應(yīng)對方什么。

    正像之前說的,他們倆頂天做個見面以后能好好說話,不會動不動就吵架,最普通的,互相認(rèn)識的人就可以。

    但說歸說,他知道這不可能。

    他和誰都可能做到這些,唯獨(dú)刑向寒不可以。

    十月份的天,天氣已經(jīng)開始慢慢轉(zhuǎn)涼了,岑帆在床上坐了會,忽然想去樓下走走。

    刑向寒留了件自己的外套在這兒,岑帆只一眼就瞥開。

    穿好鞋子以后往外走。

    結(jié)果剛開門,就看到本應(yīng)該離開醫(yī)院的男人,正靠在他們病房門口,還沒人肩膀高的長椅上。

    手臂插在一起,閉著眼睛的樣子像是睡著了。

    他這個樣子特別像在公園長凳上,蓋著報紙睡覺的流浪漢。

    岑帆先是愣在原地。

    到最后終是沒走出去,轉(zhuǎn)身回到病房。

    刑向寒靠在椅子上睡了一晚,醒來的時候身上蓋著自己的外套。

    立刻坐直身體。

    往病房里面去看。

    先試探地敲門。

    結(jié)果門是半掩著的,一敲就開了。

    病床上是空的,沒其他人。

    刑向寒眉間微擰。

    立刻問路過的護(hù)士,“這個病房的病人呢?已經(jīng)退房了嗎。”

    負(fù)責(zé)這間病房的護(hù)士每次看到刑向寒都臉紅。

    被問起來說話聲音也不太大,也跟著走進(jìn)病房,“還沒有,我看他剛剛還在的呀,是不是出去了?”

    她話音剛落。

    走廊的盡頭,岑帆提著兩個紙盒走過來。

    見刑向寒站在他病房里,先愣了瞬,后來還是走上前,主動沖對方,“一起吃點(diǎn)吧。”

    他手里真的拎了兩份餐盒。

    岑帆卻已經(jīng)走進(jìn)病房,把中間小桌子上的東西清干凈,又搬了張椅子過來,上面很快被放了包子和小米粥。

    這瞬間刑向寒以為眼前是自己出現(xiàn)的幻覺。

    定定在原地站了會才走到他對面坐下。

    上次跟人一塊坐下來吃早餐是上輩子。

    眼下這場景刑向寒想都不想敢想,卻還是把他的身體放在第一,“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頭還疼么?”

    “好多了,等會有醫(yī)生過來查房,給我量個血壓就能走。”岑帆說。

    刑向寒先是看著他。

    微滯后輕聲去問:“那等會坐我的車回去好么?”

    岑帆剛把桌上的包子拿起來,低低道了聲:“好。”

    刑向寒桌上的手因為激動都不知道該放哪兒,一整晚半睡半醒的倦意,還有兩年里對他的無盡思念,迅速被席卷而來的狂喜取代。

    喉結(jié)滾動,忽然有很多話想對他說:

    “小帆。”

    可他剛開口,旁邊的青年忽然又道:“但其實我跟你不順路。”

    岑帆握緊手里用來舀粥的塑料小勺,垂著眼睛,避開旁邊人略帶期盼的目光:

    “我這幾天不回家。”

    “你把我送到離這最近的地鐵站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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