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都已經過去了”……
“江大?”
“別吧還是, 高老板他見了你不得埋怨死!标愰_在電話那頭勸說。
“沒事兒,都過去這么多年,老師他不會計較的。”岑帆已經進江大了, 正在往建筑院方向走。
他揉揉脖子, 昨晚沒有枕頭有些落枕。
“那能忘得了嘛, 在他眼里你本來要進設計院的,現在現在雖然掙得比那時候多吧, 但人肯定得埋汰你!
岑帆覺得是陳開太小題大做。
每年建筑學院畢業那么多人, 總有幾個能夠上高導期望的。
不可能只有他。
結果剛敲開高導辦公室的門。
對方本來還拿著壺澆花, 看到他以后直接把壺重重往桌上一擱,“哼”一聲,坐回自己的辦公椅上:
“來了啊。”
低頭去看桌上的幾張設計稿, 也不抬頭看他。
岑帆:“”
他跟了高導這么長時間, 多少能了解一點兒對方的心思。
把手里的東西放下,走過去跟著看看,開口說, “線條流暢, 構圖也很合理, 色彩搭配的層次也在!
“這個是學生作業么, 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很厲害了!
岑帆馬屁拍的比以前順溜。
高導抬眼瞥他:“能和你比么!
見人和以前沒什么變化還是嘆口氣, “十幾年了,我遇到的好苗子也就你和你姜師兄。”
“結果你倆倒好,他起碼還沾了個室內設計的邊,你就直接改行了, 我給你鋪的路不走非得玩木雕!
說到這里直嘆氣。
岑帆看了他會,默默從帶來的紙袋里拿出個盒子。
里面是一盞木頭做的方形燈籠,插上電源以后從中間亮起來, 隱約能看見里面的巨龍正盤在半空中。
高導原本還坐著,見狀忽然從旁邊拿起副眼鏡,幾小步走過來,擱旁邊仔仔細細地看。
最后感嘆了一聲,“挺好!
東西都送到人心坎里,高導再想裝不滿意也裝不住了。
其實那天岑帆的木雕拍賣他也有去。
師生七年,如今看到他這么有出息,即便不是如自己所愿,心里頭其實也是真替他高興的。
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走!
“一塊兒去老桂園吃個早餐。”
“好。”岑帆點點頭。
一路上高導還在和他說話,問他將來的打算,是做商業木雕,還是繼續提升手藝,往大師的方向走。
岑帆想了想說:“之前做那個木雕消耗了太多精力,現在想先休息一段時間。”
“也是,設計注重感覺,頻繁重復地去做一件事特別消耗你的靈氣!备邔дf。
兩個人邊說邊往那邊走。
食堂這個點沒學生。
但中間那兩排坐滿了,看起來像是學校老師一塊兒過來吃早餐。
“先過去打個招呼!备邔呐乃谋。
岑帆其實不太適應這種場合,但還是跟在導師后邊。
原是想閉口不言當隱形人,卻在幾步之后定在原地!
一瞬間覺得自己穿越了!
那堆領導老師里,刑向寒坐在人群的正中間,穿著黑色襯衣,低調腕表,面前的雞湯小餛飩已經吃了一半。
也正朝他看過來。
岑帆當即想扭頭就走,卻因為身邊的高導不得不跟著一起。
原來是上午兩個學校的老師開會。
互相寒暄一陣,最后演變成大家一塊坐下來吃。
“老師想吃點什么,我去買吧!贬谂赃呡p聲問。
“老三樣就行!备邔дf。
說著已經和坐在對面一個同學院的老師說話。
他的老三樣就是包子雞蛋豆漿。
站在打豆漿的窗口前,岑帆捏著餐盤的手微微收緊。
原本只是想過來看看老師,沒想到居然會在這里碰見
雖說毫無關系的人即便碰見了也沒什么,周圍人也不知道他們之前認識,就算尷尬也只是他自己。
可是——
前邊豆漿已經打好了,遞過來給他,“您的豆漿。”
“給我吧!
還沒等岑帆恍神,刑向寒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他旁邊,已經順手接過來,又低頭示意他把餐盤放下:
“你去買你的,這些我拿過去。”
岑帆一怔。
下意識回頭去看,他們的豆漿是在門口打的,其他老師聊得熱火朝天,都沒往他們這兒看。
“不用!彼櫚櫭。
手往回縮了一下。
“你拿不了這么多的。”男人在旁邊解釋說。
“我就一個雞蛋!贬滞笸肆税氩,語氣比之前重了些,“別讓其他人看見。”
他這種刻意扯開關系的樣子落在人眼里。
刑向寒握著豆漿的手頓了瞬,耐心說,“一個雞蛋太少了,你不是很喜歡吃原來學校的小餛飩么?”
“那也和你沒關系!
岑帆說著從對方手里快速把豆漿接過來,放在餐盤上一塊兒拿走。
沒多久刑向寒也回來了。
手里又拿著一杯豆漿。
只有他對面的位置是空的,岑帆避無可避,只得在這個位置上坐下。
他是江大畢業的,因為上周的木雕展火了,也被學校登在網站里,在座的不少老師都認得他。
因為高導的緣故也都主動跟他說話,“噯,岑老師,你之前的那個木雕,我在網上看到了,做得真好。”
“是啊,真的很精巧,底下那個應該是齒輪箱吧,我們有時候做實驗也會用上。”
“岑老師是做木雕的嘛?噯,我們藝術學院下周剛好有兩節木雕公開課,岑老師能不能過來幫個忙?”
說這話的是華大的老師。
江大這邊的哈哈一笑,“什么情況,你們這是要公開搶人?”
“不行嗎,人岑老師早畢業了,還不能來我們學校上一堂課?”留著漂亮卷發柳老師挑挑眉。
兩大名門學府叫上勁兒是誰也不“怕”誰。
旁邊一直不吭聲的刑向寒突然道:“給別人講課和自己做木雕是兩回事。”
“噯這有什么,本來也就是堂公開課,咱們平常也碰不到這純粹藝術家,剛好能讓學生們都見見!绷蠋熯在堅持。
岑帆坐在對面有些局促,但因為這些年的經歷,早不像過去那樣,什么都習慣性躲在后邊。
主動問:“具體是什么時候?”
“這周五下午和下周三晚上!
柳老師眨眨眼,身體往他這邊探探,“你可以作為特聘教師,課時費按照正規老師的給你!”
他說完這個周圍其他老師也看過來。
岑帆把這事兒應下。
雖然給人講課不是他的強項,但剛好他現在手里沒活,去學校跟些年輕的學生藝術家交流交流也挺好。
吃完早餐以后,一伙人一塊兒往外走。
江大坐落在山上,周圍全是高大的松樹,上上下下,連綿起伏的卻都是些小路。
岑帆原是站在高導身邊。
走著走著身邊又多了個人。
“你要是不想去,我可以幫你跟華大那邊說。”不知道是怕聽見還是怎的,刑向寒說這句話聲音很低。
低下頭,臉幾乎朝向他的耳朵。
一下突然被靠得這么近,岑帆下意識往旁邊挪半步,直接走到底下的石子路上,道:“不用。”
他剛才躲人那一下是埋著頭,這句過后腳步又瞬間加快,沒注意前邊有個沒種樹的深坑,一腳踩進去!
往前踉蹌瞬,差點臉著地,被旁邊人攬住腰一下給拎起來!
又改成去牽他的手,把他帶到旁邊的人行道上。
“你——”岑帆下意識想喊出聲。
但只一瞬刑向寒就松開手,像是什么都沒發生,兩個人很快落到人群的最后面。
岑帆走在人后邊點的位置。
站穩以后腳脖子突然有點酸,但他沒太當回事,只道:“謝謝!
“到時候我去你那邊接你!毙滔蚝终f。
岑帆直接拒絕:“我知道你的學校在哪兒,就不麻煩了!
刑向寒扭頭看了他眼。
低聲說:“你可以不用跟我這么見外,畢竟我們在一起的時候——”
“那都已經過去了!睕]等他說完就被岑帆打斷:“以后別再提這個,對我們都好!
刑向寒眉頭微擰,不贊同地看他:“可那是事實!
岑帆不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
干脆一句也不說,往前多走幾步,回到高導旁邊,跟其他老師說話。
刑向寒站在人群后邊點的位置。
兩束光穿過樹杈打下來,把路邊前后人的影子都打在地上。
刑向寒先是看著前邊這個人,又低頭去看自己方才攬住對方腰側的手,微微握緊,深吸口氣又呼出來。
樹影斑駁。
地上原本隔著幾人的影子,其中一個完全被另一個攏在底下。
這條路走完岑帆就準備出學校。
他今天來這兒也沒其他什么事,純粹就是看老師。
要是上午在食堂沒有碰到刑向寒,他可能還會去高導辦公室再聊聊天。
現在卻覺得如鯁在喉,只想趕緊離開。
“那岑老師,等我這邊定好幾點鐘再跟你發微信!绷蠋熣f。
“行。”岑帆沖著她。
說完也沒往人群里多看,先是道別了高導,又是邊上幾個老師,碰上個岔路口就往前邊走了。
他今天是開車來的。
車停在學校南門的停車場,但經過上午這一折騰,他現在不遠處是北門,要回停車場需要穿過整個學校。
這條路他以前讀書的時候經常走,沒覺得有多遠。
但因為剛崴那一下,岑帆開車回到小區,還沒走到樓棟底下,腳腕中間就像被開了個洞一樣疼!
進電梯時手里還抱著幾個一路順回來的快遞。
臨到家門口時沒忍住。
身體一歪,兩手下意識往旁邊墻上一撐,懷里抱著的幾個中小件全部掉到地上。
其中有個特沉,在走廊中間發出砰的一聲!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我們從來都不止兩年”……
岑帆下意識回頭。
對面門鎖著, 那個脾氣古怪的老頭沒有要出來罵人的意思。
岑帆原地呆了會。
先把地上的快遞拿回家,又從其中一個裝有茶葉的盒子里拿出一包,放到對面門口的鞋架上, 在上面貼了張貼紙。
[我這幾天腳有點不方便, 拿快遞上來的時候要是吵到您了, 提前說聲不好意思。]
[我大概還有兩周東西就都搬完了。]
貼完以后岑帆回了家。
照舊先去地上擼貓。
又把電腦打開,繼續去畫之前沒做完的存稿。
從白天一直畫到半下午。
屋外傳來呼呼的風聲。
岑帆現在畫木雕稿都不會把手機放旁邊, 雖然以前也這樣, 但這回是直接關機了。
等畫得差不多。
抻抻脖子, 去床頭找手機。
剛摁亮屏幕,發現里頭有五個未接電話!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手機又響了,上面的一串號碼讓他有眉頭微擰。
原本想直接掛掉。
思慮片刻還是接起來。
“在家么!蹦腥说穆曇纛D時出現在對面。
原本平穩的語氣有些急促。
岑帆在這邊頓了瞬, 還是回答說, “在。”
對面先是沉默。
后來一道極短的吸氣,馬上又道:“你兩年多沒回江城了,要是平時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
岑帆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說這個, 剛準備拒絕。
臨了又想起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有兩年沒回來?”
跟上午一樣警惕的語氣。
刑向寒坐在屋子里, 半個身體靠在后邊的門板上。
囁嚅片刻, 手一下撐在旁邊:“那天的拍賣會,你說你有一年半都在靈山做木雕,后來還出國了半年。”
“我在下面都聽到了。”
他這話像給人喂了顆定心丸。
“嗯,知道了。”
緊接著說:“那要沒什么事我就先掛了!
“小帆!
刑向寒一下握緊手機, 扭頭看了眼背后,身體靠上去,“你在靈山的那段時間, 有想過我么!
電話那頭有十幾秒的沉默。
走廊外面的風聲更大。
接著傳來岑帆的聲音,“我們之間說不上這個。”
這個答案刑向寒并不奇怪,心里要說半點沒觸動那肯定是假話,但還是在這邊道:“那你早點休息。”
“我還是那句話,有任何需要隨時叫我,無論是多早還是多晚都可以。”他說這句話很容易叫人起疑。
但刑向寒似乎已經完全顧不上了。
對面一聲極輕的吸氣后,沒應他這句。
直接掛了電話。
刑向寒握緊手機。
一次又一次的被拒絕和疏遠,讓他這兩年的刻意保持距離顯得更加蒼白。
像是收斂起利齒巨龍,明明多次看見無價之寶,近在咫尺,卻還是一次又一次地選擇放手,看著對方越跑越遠。
不過也不用覺得委屈,因為這都是他自找的。
刑向寒抹了把臉。
回到屋內的里間,先是坐了片刻,接著又從柜子里拿出一個穿起黑線的小木馬。
這個木馬已經不是兩年前那個,做工更粗糙些,邊邊角角的地方都沒磨平,摸在手里特別扎手。
也就是那次,刑向寒才意識到木雕沒有看上去那么簡單。
想起那些曾經被自己忽略的那些木雕小擺件
他太蠢了。
蠢得無可救藥。
刑向寒捏著小木馬的手收緊,拇指在上面割出條紅痕,又抬起頭,去看頂上的吊頂。
時間不能倒流。
但有些東西需要回去。
也必須回去的。
到了岑帆和華大約好的時間。
岑帆出來的時候先是像之前那樣把門反鎖,又把自己做的一份飯團用保鮮膜包好,裹著塑料袋,放在對面的竹簍里。
那天他給送出去的茶葉上貼貼紙,到了晚上就在門口發現一瓶跌打損傷噴霧。
也就從這天起,兩人時不時互相串東西,今天你送我一盒糕點,明天我給你帶份手作,處得跟熟人一樣。
雖然岑帆從來都沒見過對方,但手藝人天性里的感性,很容易因為鄰里人暗戳戳的關心感到溫暖。
他剛到樓底下。
底下就有車鳴了兩聲喇叭。
之前華大那邊說要派車過來接他,結果沒想到——
看著斜靠在車門上的人,岑帆當即想掉頭叫走。
臨了還是問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住在這兒?”
“負責的柳老師發了你新家的地址給我!毙滔蚝∷呀洶迅瘪{的車門打開,“先上車。”
答應要去華大上課,岑帆最大的顧慮就是眼前這個人。
“我自己開車去!
他說完就要朝后邊停車場的方向走。
身后的人卻沖著他,臉上還是剛才那副表情,握著車門的手卻微收,“你的車沒登記進不了學校。”
“而且因為最近的交通管制,學校門口也不讓停車!
岑帆腳步停住。
刑向寒已經走到他身邊,想要把他手里提著的筆記本電腦接過來,柔聲說:“先上車。”
“你今天第一天,需要提前點去教室調試電腦!
即便一萬個不想上車,岑帆也知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手卻還是避開他,低聲道:
“我坐后面。”
他要坐后邊刑向寒也沒說什么。
確定他坐好以后,回到汽車前邊老實給人當專職司機。
等車平穩的開出去。
密閉的空間只他們兩個人,岑帆坐在前邊駕駛位的斜對角。
先是看著窗外,后來實在受不了這氣氛又把電腦拿出來。
準備看看昨天剛做好的PPT。
還沒等打開前邊人忽然道:“在車上用電腦容易頭暈!
“現在還早,到了教室看也完全來得及。”
之前說要提前點走,現在又告訴他時間還來得及。
岑帆揉揉脖子,話沒過腦子,很順地接了句,“沒關系。”
“你之前不也經常在車里辦公么,也沒聽你說頭暈。”
舊事重提,這一出來兩個人都愣了下。
岑帆再這句之后就沒開口。
刑向寒坐在前邊仍舊一個姿勢,嘴角朝上輕輕地扯了扯,“看來你都記得!
岑帆敲鍵盤的手微頓。
開口道:“不是刻意的!
“只是因為每次在這種時候,你都會怕我在車里打擾你,無論當時是什么情況你都讓我去車外邊等著!
他在說這些時候不帶任何情緒,像是只陳述兩人間曾發生過的一件小事,“所以才會到現在都記得!
車里一下變得極靜。
直到開進華大——
“對不起!
岑帆從剛才起就沒了看電腦的心思。
以前的那些事,現在再往外說其實兩個人都難過,在他看來,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躲得遠遠的。
再也不要聯系。
他收起電腦,扭頭看向窗外,“這個你兩年前就說過,現在也沒必要再多提了。”
幾句下來車里又恢復了安靜。
路過一個拐角。
前邊人通過后視鏡看他一眼,忽然道:“可我們之間從來都不止兩年。”
岑帆因為這句話滯了下。
還沒等反應過來車已經停了。
汽車停在藝術學院門口,進進出出的都是華大學生。
岑帆沒等對方就徑自下來。
卻沒走幾步就被從后邊扯住手臂,手里的電腦也很快被人順走。
“藝術學院一樓的學生展品較多,需要刷校園卡才能進去。”
手里一空,岑帆立刻要搶回來,瞪著對方道:“我可以自己跟柳老師打電話,不需要你。
刑向寒:“就是她讓我過來接的你。”
“可你也不是這個學院的啊?”岑帆不解。
“但我可以進來。”刑向寒又說。
幾句話被噎回來。
岑帆忽然有種莫名的無力感。
想著一會還要上課,人來人往地有的還往他們這兒看眼。
他深吸口氣,認命地跟在人身邊往里走。
好在公開課進展的比想象中順利。
岑帆現在在藝術界有點小名兒,教室里不少學生還都看過他的木雕直播,一進門就認出他!
先還只是感嘆,后來有幾個大著膽子過來要簽名:
“岑老師岑帆老師,我考研的時候旁邊就放著你們的直播!”
“我真的好喜歡你們啊,撒尿花也好可愛!”
“現在還能看到那個漂浮的城堡么?!”
“我也是我也是,哦對了,岑老師下件作品打算做什么呀!”
最后原本的公開課變成大型粉絲見面會!
只不過比起上課,這樣的氛圍似乎太鬧騰了。
岑帆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底下學生的熱情根本壓不住。
他被圍成一圈,帶來的電腦都來不及開開!
但很快藝術學院的其他幾個老師就到場了,以及走在最后,碩博士生導師,和藝術八桿子打不到一起的刑教授,也坐到了教室最后一排。
刑教授的威名早傳到他們設計院。
原本熱鬧的階梯教室一瞬間變得安靜
岑帆的本職工作因為不是老師,所以他的課件除了木雕的歷史,多的是自己在靈山,做木雕的時候實地拍下了照片。
但正因為是這樣,聽起來反而更有意思。
“周圍的事物,包括我們自己的經歷,都能作為創作靈感。”岑帆說。
剛說完第一排就有學生舉手。
“老師,之前我看您一開始放到視頻賬號上的那個《不斷伸出的手》,想問問當時是什么靈感呀?”
“因為我真的很喜歡那個!”
岑帆微愣。
那是他剛接觸機巧裝置不久。
轉動滾軸,一個光著身體的小人,手會不停伸向一個被凍住的蘋果,每次都死死地握住不放,卻始終沒法把蘋果捂熱。
岑帆下意識環顧四周,碰巧跟最后一排的男人對上眼。
上課的時候對方全程都看著他,手在底下撐著,炙熱的眼底像藏著個火苗,很快能在人身上燙出排窟窿。
岑帆快速挪開視線。
開口道:“是之前在743畫展上受到的啟發,這個展每年在江城會舉辦一次,要是有興趣可以去看看!
下課以后。
岑帆原以為自己很快就能走。
結果先是院里的其他老師過來和他說話,后來底下不少學生都過來加岑帆的微信。
有的是單純喜歡,還有的是趁畢業季,想問問怎么才能加入他的工作室。
之前被他和陳開撐起來的小作坊,現在居然也成了名校學生們的向往!
岑帆是真高興,低頭整理東西的動作都變得輕快。
剛把電腦收進電腦包,回頭卻被道身影攔住。
刑向寒原本一直站教室門口看他,見一個又一個年輕學生揣著手機上去,又興奮地從人跟前離開,最后實在沒忍住。
絲毫不顧教室里還有其他人,低著頭,手撐在右邊的黑板上:
“既然可以加他們的好友。”
“那能把我從黑名單里放出來么!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你跟蹤我?”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低。
雖然他們此刻靠得極近, 肩膀疊著貼在一起,但在外人眼里就是兩個老師在說話。
但很快這間教室就只剩下他們兩個。
“不用了。”岑帆不著痕跡地避開他,垂著眼:“我們早就沒了聯系的必要, 彼此之間還能少些麻煩。”
“沒什么麻不麻煩的。”刑向寒上前一步, 執著地沖他, “我還得把你之前付的停車費轉給你!
未經登記的車輛進出小區都得掏錢,當時掃的是岑帆的二維碼。
他這樣岑帆不得不抬頭看他。
雖然不理解對方這樣做的意義, 但他仍臉色如常, 避開人道:“沒這個必要!
說完拎著手提電腦往教室外邊走。
背影決絕。
像是已經決定要繼續往前走, 就再也不會回頭。
身后刑向寒的臉卻在瞬間變了又變。
看著越走越遠的人,突然幾步過去,拽住他的胳膊一把將人拽回來, 手撐在他頭頂旁邊的門框上。
這一幕似曾相識。
本來這堂課因為這個人坐在最后那排, 岑帆的心就沒真正靜下來過。
現在更是忍無可忍,用力把他的手甩開,“你要做什么!”
刑向寒握住他胳膊沒松。
先是低頭看他。
從他的額頭慢慢往下掃, 到眼睛, 微微上翹的鼻梁, 順著他流暢的下顎線, 再到最底下的兩片唇瓣。
熱烈的眸子和剛才人在上課的時候一樣, 細致入微,像是野獸撲食,要把底下的獵物從到頭尾地舔舐一遍。
岑帆被迫和他站在這里。
先是擰著眉去看,后來就要開口。
“你U盤沒拔!毙滔蚝鋈坏馈
收回目光, 松開手以后往外邊走廊走了幾步。
岑帆一愣。
先是去摸褲子口袋,又伸向電腦包的夾層里,邊掏邊往前邊的展示臺走。
自己的U盤果然還插在電腦上。
岑帆有些懊惱, 拔下以后立刻塞進電腦包里。
回過頭。
此刻從教室到走廊外邊都只剩下他一個人。
岑帆松了口氣。
臨走時把鑰匙拔了,給邀請他過來上課的柳老師打電話。
柳老師作為邀請他的,原本是要一直等到這堂課結束,但一樓的展廳臨時出了點問題,導致她一直在那兒處理。
實在分身乏術:“真的很抱歉啊岑老師,今天真的辛苦你了,院長他們那邊也特別滿意!
“我今天確實走不開,等下周三我開車過來接您,咱們再和院長他們一塊兒吃個飯你看行么?”
她的聲音充滿歉疚。
說話的時候身邊又有人頻頻喊她,是真的忙。
“沒關系,您不用放心上,本來有今天這樣的機會就已經很難得了!
岑帆頓了幾秒后說:“那您先忙,我就先回去了!
柳老師就是操心的命,“那你知道路么?南三門門口就有個地鐵站!”
“知道的,您放心吧。”
在那幾年里,岑帆把這兒逛得甚至比他們本校學生還熟,就算摸黑都能從這個門走到另一個,連附近的小攤在哪兒都知道。
岑帆下樓。
出來后先把教室的鑰匙送到一樓,再在授課登記表上簽字。
他做完這些的時候天快黑了。
家里廚房東西還沒買齊。
這個點兒岑帆回去,除了給家里大花煮點雞胸肉其他也懶得去做。
便收起心思,往學校北門的方向走。
后邊這個時候已經支起兩條長長的攤子。
夜市幾乎是每所大學的標配。
岑帆順著過去。
很快找到記憶里,天天一套工裝服,眉心上印著枚大痣的老板
剛叫了份深炕小土豆,搭配綠豆冰沙。
旁邊很快又多了個人。
剛才還在教室里扯著他手臂,現在岑帆不用看都知道對方是誰。
“你怎么會在這里?”
岑帆往旁邊站了點,原本平息下的心情忍不住又涌上來,“你跟蹤我?”
還沒等刑向寒開口。
前邊的老板把手里土豆翻了個面,已經笑開花,“這帥哥是我店里的?停@兩年幾乎天天都來!
說著還朝刑向寒擠擠眼:“后來我跟他連微信都加上了。”
岑帆微訝。
一股怪異的感覺升上來,忍不住沖他:“你什么時候喜歡吃這個了?”
岑帆記得以前自己每次來他們學校都會過來,但刑向寒從來不吃。
后者面色如常,“他們家土豆做得一直很好。”
刑向寒垂眸看他,“既然都碰上了,等會我送你回去吧,畢竟今天也是我送你來學校的。”
誰接誰送的兩者并無關聯。
岑帆偏開目光:“不用!
老板剛把土豆裝出來就去翻底下的冰盒,一下拍把額頭,“哎呀帥哥,剛才最后一杯綠豆沙被上一個顧客拿走!
“我剛忙著忙著就給忘了!”
“沒事,直接給我就可以!贬f著接過來,先付錢。
道完謝以后轉身就走。
臨走時他頭也不敢往回看,原本只是走路,到后面速度越來越快。
他現在對那個人避之唯恐不及,心里整個擰成一塊,幾乎一看到對方就想逃。
其實從學校里出來,岑帆已經給柳老師發過去微信,打算把下周三的公開課推掉。
本來他的理論性就不是很強,像今天這種更像是經驗的分享展示。
只一次就夠了。
岑帆坐地鐵回小區。
有了之前的教訓,他這次買房子特意選在緊挨著地鐵站的位置。
所以從出站口一出來沒走幾步路就能看到。
大花聽到動靜,邁著貓步走到他跟前。
岑帆先低頭陪他玩了一會。
給他倒上貓糧。
又去旁邊洗了個手,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用竹簽串起兩個土豆。
外面的門敲了兩聲。
岑帆放下裝著土豆的紙包,怕大花偷吃還找了個碗倒扣在上面。
開門以后,發現門邊底下放著一個竹籃,竹籃的蓋子是的磁吸扣,要用點力氣才能打開。
里面是一罐綠豆湯。
上面貼著張字條:
——今天家里煮多了,剛好拿給你也嘗嘗。
署名是你的鄰居。
應該是剛煮好,摸起來還有些燙手。
打開以后往外呼呼冒著熱氣。
岑帆下意識朝對面去看,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想起自己的姥爺。
他上前敲門。
沒人應之后又敲了幾聲。
現在已經快晚上八點,岑帆也不好一直打擾人家,只好停住,繼續對著那邊說:
“綠豆湯我收到了,謝謝您。”
說完以后提著回了屋子。
回去以后往后看了好幾次,不放心,又給他們這棟樓的物業打電話。
對面聽到他的意圖,停幾秒后道:“這個您不用太擔心,我今天還看到他了,老人家身體挺健朗的!”
“就是性子比較古怪,不太喜歡跟其他人說話!
岑帆看了眼面前擺著的綠豆湯,只道:“好吧,麻煩您了!
“沒事兒,岑先生您早點休息。”對面畢恭畢敬。
掛了電話后。
岑帆攪動綠豆湯的手沒停,舀起一勺放到嘴邊。
豆子煮得特別軟爛,入口即化,很新鮮。
但就是太甜了
岑帆喝著齁的慌,下意識皺緊眉頭。
現在年紀大的人都喝這么甜的東西么?
雖然這個實在太甜,但岑帆還是幾大口就喝完了。
喝完以后先把罐子洗干凈,從冰箱里拿出些青葡萄,用溫水沖過以后放進去,一塊掛在對門的門把手上。
又回房間拿了便利貼貼上面,正趴在上邊寫字,想委婉的提出還是少喝點甜的比較好。
正在那想措辭,身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帆!”
“你在寫什么!”
Jecky睜著一雙大眼睛從上到下,也跟著趴這兒一塊兒看。
岑帆這時候看到他有些驚訝,“你不是回D國了么?”
“誰回去了呀,我,我不想回去念高中過來跟你一起睡好不好!盝ecky從后面摟住他肩膀。
他上半身很長,這樣看著像是把岑帆整個人都環在自己身體底下。
岑帆費半天勁才把人扯下來。
看到走廊上橫著的兩個大行李箱,一個頭兩個大。
“又跟你爸吵架了吧?”他說。
Jecky的父親也是一名非常出色的木雕師,那時候岑帆在靈山做木雕,看畫展,剛好和對方見過幾次。
后來才知道人兒子一直在看自己的直播。
“行不行嘛唔,我真的不想那么快回去。”Jecky中文說得還不是很順溜,翻來覆去就這一句。
岑帆不可能真把人趕走,嘆口氣,回去把身后的屋門打開:“先進來吧。”
Jecky眼睛一亮,立刻連人帶行李的滑進去。
見屋里有只漂亮的貍花貓,立刻撈起來抱懷里,先從頭到腳地順著擼,又倒著來一遍。
大花現在是一只成熟的“貓”,解鎖高冷氣質后,不像以前那么好說話,“喵”一聲就從人身上下來。
岑帆去廚房給Jecky榨了杯西瓜汁。
后者剛美滋滋的接過來,就聽岑帆說,“喝完以后給你爸爸打電話,讓他來這兒接你!
Jecky一口果汁嗆嗓眼,從沙發上跳起來,大聲道:“不要!”
不要也沒轍。
岑帆剛才榨汁的時候已經跟人父親聯系過,現在對方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結果不到十分鐘外邊門就被敲響。
Jecky一下掛在岑帆身上,“別開我說了我不跟他走!
他是真的喜歡岑帆。
從人開始做直播的時候就喜歡他,無論是人還是木雕。
Jecky覺得喜歡一個人就要直截了當的表達,要是對方不接受他能一直說,但他也知道很多事情不能強求,所以今晚臨走前,他準備最后跟人表白一次。
雙手搭在人肩上,滿臉鄭重地跟要宣誓那樣,大聲道:“帆,我想一輩子都跟你睡!”
中氣十足的能一氣兒從屋里傳到屋外。
岑帆:“”
知道人嘴里的“睡”不是那個意思,耐心道:“以后別再說這種話了!
雖然已經想到會被拒絕,但Jecky還是難過:“為什么啊!
Jecky母語不是英語,岑帆沒法跟人解釋,因為太復雜的說出來對方又聽不懂。
只能先到前邊去開門,準備讓人父親解釋給他聽。
卻在開門的時候愣在原地。
走廊里的聲控燈全亮了,還沒等岑帆阻止。
外面的男人已經幾步闖進來,站在Jecky面前。
兩個男人個子都高,但和未經世事的外國小孩相比,眼前這個人的氣場不怒自威,像是一直蟄伏在黑夜里。
看似握緊了所有的掌控權,又拼命咬住后槽牙:
“你剛才說要跟誰睡?”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這回換我來追你”……
“帆啊。”
Jecky是真沒長心, 心里想到什么就說出來,沒弄清楚情況又挺實誠地接了句,“但他還沒同意”
刑向寒回頭看了岑帆一眼。
指著旁邊的人, “你今晚要留他在這兒睡?”
突然出現的人讓岑帆眉頭緊擰, 因為在自己家卸下的防線又再次收攏, 看著他說:“和你有關系么?”
他倆語速很快,旁邊Jecky只聽懂個大概, 細細打量這個人, 忽然覺得眼熟, 又沒想起來。
“你也是帆的朋友?”他問。
刑向寒看向岑帆:“需要我告訴他么?”
“不管你怎么說,我們之間都是什么也沒有!贬源蛩M來以后臉色就不好。
想起這幾次兩人莫名其妙的接觸,即便當著外人的面也不想跟他有多糾纏, 道:“你走吧, 以后別再過來!
刑向寒眼底頓時暴風驟起。
之前一直隱忍的情緒到達了臨界點,像是再往前一步就要土崩瓦解。
先看著眼前這個人。
內里涌現無數情緒,又被他強行摁下, 把頭發往后面用力一扒, 從頭到腳都帶著狼狽:“我給你打了很多電話!
岑帆想起自己的手機之前一直在房間。
原本要說的話咽回去, 臉偏到旁邊, “有事么!
房間里傳來兩聲貓叫。
很快大花從房間里踱著貓步出來。
乖乖地縮在三人后邊。
岑帆先回頭看了眼, 本就不寬敞的玄關站著他們三個有些擠。
現在一時半會誰也不會走。
岑帆暗嘆一聲,先對著滿臉疑問的Jecky,“你先坐在沙發上休息會,一會你父親會過來接你, 你就跟他回去!
“不要!
本來求愛被打斷Jecky就夠難受的了,現在說什么也不愿意走,“帆, 我在家等你!
“你要是愿意回國讀書,擺在工作室的那個潛艇木雕就是你的!贬蝗徽f。
Jecky一愣,有瞬間的心動。
但臨了還是不想就這樣把人放走。
別別扭扭:“可是帆,我——”說著就想跟之前那樣跳到岑帆身上。
卻被前邊一個人擋!
刑向寒往他跟前邁出一大步,突然伸手摁住他肩膀,力氣大得差點把眼前的黃毛摁倒五公分,推搡著一拐!
“你再敢碰他!”
他這氣勢實在太嚇人,像是要再沒人阻止,就會拽住對方的衣領,把人懟到身后那堵面墻上!
“刑向寒!”
感受到身邊人的變化,岑帆用力按住他的手腕,大聲道:“有什么事出去說,別在我家發瘋!”
“他可以待在你家,而我就要出去是么?”
刑向寒執著地看著眼前這個人,語氣低沉的像是要把后槽牙碾碎,只覺得這種事不該發生,卻又十分委屈。
“是!
岑帆抬頭看他,“你現在對我來說就是陌生人,我為什么要讓一個陌生人待在自己家里!”
“陌生人”刑向寒嘴里就差把這三個字嚼爛了。
驀地松開手,眼底閃過抹情緒。
再度抬頭看他的時候里面是恍惚的:“那前十年對你來說就什么都不是么?”
一句話把兩人這幾次的偽裝全部撕開。
提起過去那幾年。
岑帆身體微怔,去看眼前這個人。
從進門之后的強勢憤怒,到像是一只剛淋過雨的喪家之犬,精致的外表,卻還是難掩內里的傷心和難過。
他偏開臉,先把Jecky扶到旁邊的沙發上。
低聲問他怎么樣。
Jecky雖然被嚇了一跳,但也沒真的有什么事,搖搖頭說沒關系。
岑帆這才回來面對刑向寒,“你要不就跟我到外面去說,要不我就給物業打電話,讓他們把你帶出去!
說完這句就往外走。
臨了又下意識往對門看眼:“這層樓不止住我一個,現在已經很晚了,你動靜小點,別打擾鄰居休息!
刑向寒回頭看了眼滿眼驚恐的Jecky,又順著岑帆的目光往對門看。
只一瞬就收回來。
兩人一前一后地出去。
屋里只留下一只大花,和還沒從剛才的壓迫里緩過來的小高中生。
八月份的江城,外邊全是暑氣。
樹上的知了經常會叫一個晚上,只有底下小區池塘邊的風吹得人沒有那么難熬。
天早就黑了,只要不刻意去看也看不清身邊的人臉。
“你來我家做什么!贬f。
其實他想問的還有別的。
岑帆覺得自己和對方這樣頻繁的接觸是不正常的。
尤其他們早就分手了。
刑向寒走到他身邊,和人朝著同一個方向,眼睛卻是看著他的,“我覺得你不會不知道!
“我不知道!贬樒騽e處。
肩膀在空氣中的熱流里微微發抖。
這段時間兩人的交集,以及刑向寒剛才的反應都讓他覺得心慌。
對他而言兩年已經不算短,足以讓一個從來都視理智至上的人徹底放下。
岑帆覺得他自己都能勉強做到的事,對方不可能做不到。
不停地被拒絕。
像刑向寒這類人,怎么可能還——
“我想和你回到過去!
隔著周圍的黑。
刑向寒看著他,像是再也沒法撐著表面,語氣里全是難掩的痛苦和決絕。
遠遠地守了這么久,早就無法再繼續原地等待。
有想要的就該去爭取,何況刑向寒本身就不是一個甘愿等待的人。
“不是兩年前,也不是七年前,而是十二年前,我們剛剛認識的時候!
岑帆腳步虛恍了瞬,沒等反應過來已經被旁邊人扯進懷里。
“你可以拒絕我,一次兩次,千百次無數次都可以,但你不能阻止我出現在你身邊,就跟以前的你自己一樣!
刑向寒雙臂抱緊,不容人掙扎半點,“既然那時候我沒有拒絕過你,那這回能不能也給我個機會!
“我喜歡你,換我來追求你可以么!
我喜歡你
追求你
十二年前
岑帆從他第一句話之后就覺得諷刺。
現在聽了卻更加難受,尤其是那四個字。
“你憑什么拿現在的你跟我來比!
岑帆抬頭去看,“畢竟那時候,我是真的”
后面的話他說不出口,太難受了,是他之后那幾年里所有痛苦的源頭:
“而你現在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之前一直纏著你的人會突然離開,不能接受自己是被分開的那一個。”
“這根本就不叫喜歡。”
“有些東西我明白得太晚,但不代表他不存在!”刑向寒抱著他不松手,之前所有的偽裝都撐不下去,下意識反駁:
“我一直喜歡你,是真的!
岑帆苦笑一聲:“之前你從來不說,后來分開了,兩年過后你跟我說那是喜歡,你覺得我能信你么!
感受到懷里人的掙扎。
刑向寒舍不得放手,又怕掙多了真的會累到他,讓人從自己懷里出來,手還搭在人兩邊的臂膀上:
“你可以信我!
“就這一回好不好,就這一回!
車轱轆話來回說,岑帆覺得怎么跟人說話對方都不聽,深吸口氣后道:“你這樣會讓覺得,也許我不該這么快回江城。”
“可你就是回來了!
刑向寒想從后面再次摟住他的腰,“我也不能再等了!
卻被人用力推了把胸膛!
岑帆往后連退幾步,“我好不容易穩定下來,也不想,再搬家!
聽到“搬家”這兩個字,刑向寒神色微變。
像是觸發到身體里的某個開關,剛想上前一步。
“我求你!贬滞笸肆艘淮蟛,嗓眼嘶。骸澳阈行泻茫瑒e再來找我了,也別出現在我面前,我是真的”
“不想再見到你了!
周圍的知了聲像是一瞬間離遠。
他這樣刑向寒更覺得難過。
甚至有些后悔。
明明已經警告過自己無數次。
分明這兩年都忍過來了。
為什么臨了還是會方寸大亂。
“對不起!毙滔蚝ㄔ谠,一只手狠狠掐住另一只的虎口。
他的醫生曾經告訴他,這樣可以快速冷靜下來。
“但是你讓我遠離你,這一點我做不到!焙竺孢@句話刑向寒用了點力氣,睨著他:“也不可能做到!
他這句像一鞭子抽在岑帆身上。
岑帆沒再看他。
回過頭,快速朝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到了樓棟底下。
兩個電梯都顯示在二十幾層。
岑帆回頭看了眼樓棟外,走進旁邊的安全通道口。
一口氣爬上十七樓!
回了屋子。
他氣喘吁吁,快速從里面把門反鎖上。
Jecky應該已經被他父親接走,家里只有大花守在門口,聽到動靜后跑過來,在他腳踝的地方盤成一團。
岑帆先低頭看了會,又一下把蜷縮在腳邊的大貓抱起來。
端著一起走到客廳的沙發坐下。
大花這個體格早就不情愿一直被抱著了,意思兩下后就從人身上下來,緊挨著他大腿旁邊窩下。
岑帆往后靠靠,手背緊貼住自己的眼皮。
回想起剛才那個人,對待他沒有兩年前的強迫,全都是一副低姿態,好像做這些只是為了要他一個同意。
這樣的刑向寒讓岑帆更加無力招架。
也更加難纏。
但好不容易穩定下來,不管怎么樣他都不可能再跑了。
手機里。
除了幾個刑向寒的電話,還有Jecky發來的消息。
[J:帆。]
[J:你和剛才那個人是couple么。]
岑帆低頭給人回消息。
按照文字輸入,把華夏語轉成他們那邊的文字。
[岑:不是。]
[岑:一路順風,到了D國跟我說一聲,東西我會郵寄過去給你。]
還沒等發過去,Jecky又回了條消息。
[J:我剛想起來,咱們之前在靈山采風的時候,我好像見過他。]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你和我都別活了”
岑帆一怔。
靈山
[岑:你確定么?]
[J:對, 一次是在畫廊門口,還有一次,我不太記得了。]
[J:不過帆, 我年輕, 性格比他好多了, 就不能考慮考慮我嘛]
Jecky一根筋的個性。
剛才的事沒多往內里去,心里還惦記著讓岑帆答應他的事兒。
[岑:我們更適合做朋友。]
[J:大哭.Jpg]
十分鐘沒發消息過來。
結果下一句又是。
[J:那我下次來華夏你得來接我!]
[岑:好。]
岑帆有些無奈, 在他眼里Jecky就一孩子, 直來直去的也很可愛, 但他倆注定不可能。
但如果真是像對方說的,刑向寒曾經去過兩次靈山,那就說明這兩年對方一直知道他人在那里。
比起爽朗的Jecky, 反復無常的刑向寒更讓他覺得心累。
岑帆也想過換個城市生活, 但如果刑向寒知道他在靈山,那換一個是不是大概率也會被對方找到。
岑帆嘆口氣。
拿了換洗衣服鉆進一旁的衛生間。
洗了個熱水澡,出來以后腦子倒是沒進去之前那么混亂。
他不跑了。
現在不是以前, 他也不想再為這種事放棄眼下安定的生活。
第二天, 岑帆早上七點就把車開出去。
他今天要去趟木雕室。
因為木雕室這段時間一直在裝修, 岑帆從回到江城以后就從來沒去過。
兩年沒回來了。
剛進來岑帆都快認不出。
裝修之后把幾層樓里的房間做分割, 分成不同區域。
修復的、外包圓雕的、視頻剪輯運營、還有一個專門研究機巧裝置的, 中間又有一塊共享茶水間。
沿著窗戶邊上有圈的軟墊,當做會客室,樓上原來岑帆住的地方改成一個個帶床“標間”,供員工中午休息。
布局專業合理, 又不失人性化。
因為兩年里工作室又招了不少人,陳開還把旁邊一個兩樓大平層也包下來,當做他們的第二工作室。
帶著人里里外外走一遍, 陳開沖他抬抬眼,“怎么樣,是不是還挺不錯的。”
岑帆自打進來就到處看看。
轉了一圈以后真心道:“很不錯”
只是看到一樓大廳里的照片墻上,掛著自己那個漂浮城堡的照片,還有旁邊的拍賣成交合影。
“這個也要掛上去么?”岑帆有些尷尬。
“當然了,你現在可是咱們這兒的活招牌!标愰_眨眨眼:“現在那些和咱合作過的工作室當拿你當宣傳,我不得也趕緊跟上進度!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岑帆倒不是介意他掛自己照片。
只是
看著墻上掛著的作品照片,岑帆輕觸上去,“就是沒見到實際買家!
“這事兒我也幫你問過!标愰_說:
“但都沒什么結果,一般中介不會泄露客戶資料,主辦方那邊我幾個熟人朋友也說不知道。”
岑帆沉默了。
理論上說,賣出作品和商品賣貨一樣,做藝術的都知道,決定參加拍賣會的這天,這幅作品就和自己沒什么關系了。
嗡嗡——
手機響兩聲,兩條短信進來。
[刑:早。]
[刑:我到學校了。]
岑帆只看了一眼就收起來,隨手左滑把所有消息刪除。
但很快手機又響了。
對方發了張餐盤上邊的雞湯餛飩,看背景應該在華大食堂。
現在這個年代已經很少有人發彩信了。
岑帆都看愣了一瞬,反應過來以后趕緊把這條消息也刪掉。
陳開一直站在旁邊。
“誰啊?”
岑帆收起手機,“沒誰!
他這一句答的模棱兩可。
陳開先是沒接他這個,眼見這人手機又響起來,頻繁地響了一長串,最后被對方不堪其擾的關機。
終是沒忍住,“昨晚你那邊挺熱鬧的吧。”
岑帆剛把關了的手機揣兜里。
看了旁邊一眼后:“Jecky跟你說的?”
“人小J那是關心你,怕對方真是來找你麻煩的,又怕自己去找你耽誤事,就給我打了個電話!
陳開對他從來不端著,有什么說什么:“刑向寒來找你了吧!
這其實已經很明顯了。
岑帆也沒瞞他,“嗯”了聲。
“啥時候碰見的?你這也沒回來多久啊,不會剛回來就碰上啦?”陳開看著他說。
“之前在拍賣會上就見了一次!贬f。
“拍賣會?”陳開眉頭微挑,明顯也有些驚訝,“他是特意去看作品,還是專門為了去見你?”
“不知道。”岑帆應了聲。
要是之前還覺得對方是沖木雕去的,那現在到底為了什么他自己也說不清了。
他不再說這個。
“開子,新來的學徒都到了么,現在可以開始了。”
陳開知道他的意思,也不非要刨根問底,只說:“培訓室在二樓,你先準備一下,一會我讓小梅帶大伙進來。”
“行!贬珣寺。
機巧裝置,因為之前的宣傳,網店里現在訂制這個的客戶一下變得特別多,都沒幾個再買傳統木雕擺件了。
他們在這兒忙了快一整天,岑帆還是最后一個走的。
原本陳開說晚上一塊兒去酒館喝一杯,但對方突然又說臨時有事要先走,這里就只剩下他和幾個木雕師。
不少人在論壇說起這個,都在感嘆時代變遷。
小梅現在已經能獨擋一面了,要領著幾個學徒去拜訪客戶。
她先出去。
沒一會又進來,走到岑帆旁邊,小聲說:“岑老師,外邊有個帥哥好像一直在看你!
“嗯?”
岑帆原本是背對著一樓窗戶,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往外看。
身量高挺的男人半靠在圍欄上,黑色襯衫卷起袖口,露出小臂上流暢的肌肉線條,底下的高級皮鞋擦得锃光瓦亮。
整身的噱頭和這周圍這一切格格不入。
現在看到對方突然出現,岑帆已經不奇怪了。
“不用理他!彼^轉回來。
小梅還有些擔心,原本還想再多問幾句什么,見他們岑老師已經專注在手里的木雕上,也不想多打擾。
沒再多說的就走了。
岑帆原本忙到七點就能回去,卻因為突然出現的人往后拖了快兩個小時。
再一抬頭已經晚上九點了。
那人還在外邊,坐在路邊的一塊大石頭上。
這一幕有些眼熟。
岑帆記得剛搬來木雕室的第一天,自己忙完以后也曾坐在那兒,等刑向寒接他回家,都快等睡著了才收到對方的短信:
——自己回來。
岑帆嘆口氣。
先收拾桌上亂七八糟的東西。
背著電腦包出去。
幾乎剛把門關上,坐在石頭上的男人就起身,朝他的方向看過來。
“今天累么。”對方問他。
岑帆實在沒心情跟他說這個,把肩上的包往上提了點,看著他說,“你又想做什么!
刑向寒幾步走過來,“我來接你!
“我自己開了車!贬櫭肌
“我知道,所以我今天沒開車!毙滔蚝粗,“你今天忙了一整天,我過來給你當司機!
“陪你回家,就像以前的你那樣!
他這句話岑帆一時沒反應過來,但很快又想起——
那時候他剛跟刑向寒同居。
自己沒有車,也不會開,就會坐著對方的車先去華大,在路過的地鐵站下車,再自己坐地鐵去他和陳開當時在市區的工作室。
美其名曰是陪刑向寒去學校,其實就是想和對方多待一會。
“那時候我不會開車!贬涯樒_。
“但你還是會愿意陪我!
刑向寒走過來,低頭去睨他眼睛:“我做錯過很多但只要你愿意,以前你為我做的那些我全都會做在你身上!
“我會對你比你對我還要好。”
刑向寒昨天回去想了一整晚。
他覺得要想讓這個人相信自己,就得放下自尊,爛泥扶不上墻的傲骨,很多事情都要從頭開始做。
就像當年的對方那樣。
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也是低垂的,里面沒有一絲過往的傲氣,雖然氣勢還擺在那,卻又小心翼翼。
岑帆原本以為刑向寒這幅樣子自己這輩子都不會看見。
但如今看見也沒用,他們早就結束了。
“我不愿意!贬剡^身,把兜里關了一天的手機打開,沒再去看他的眼睛:“我給你叫輛車,你現在就回去!
刑向寒見對方一再避開自己,心里說不難過肯定是假話,下意識想捉對方的手,可到最后手又沒伸出去。
但還是沖著他的方向執著道:“小帆,你忙了一整天,我只是想幫你開車,其他什么也不會做。”
“這樣路上你也能多睡會。”
嗡嗡——
嗡嗡——
岑帆一句沒回應他,手機剛開機就進來個電話。
立刻接起來。
“哎呀小岑,我給你打了一下午的電話,你終于開機了!”
對面傳來張叔焦急的聲音,“你姥爺在路上突發急性心梗,現在在你們這兒人民醫院搶救,你快點過來!”
岑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你們,姥爺他”
“具體的等你來了我再跟你說!
張叔那邊很吵,沒講幾句就給掛了。
岑帆原本是站著,去看自己的手機屏幕。
林建國下午三點給他打了七個電話!
張叔也打了三個!
而他因為躲著刑向寒,手機也一直關著,所以才沒有接到!
岑帆耳朵“嗡”的一聲。
整個人如墜谷底。
瘋了似的朝自己車的方向跑去!
被身后的人一把拽回來:“小帆,你現在不太冷靜,我送你”
“滾開!”
岑帆用力甩開他的手,這回直接打在刑向寒的脖子上!
嘴里喃喃自語,“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他現在腦子很亂。
感覺整個人陷進混沌當中,怒瞪著底下這個人,耳邊什么都聽不見了,都不知道自己再說什么——
只想把幾天里所有的委屈和氣憤全部發泄出來:
“要是因為你我姥爺出了什么事!
“你和我都不要活了。”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幫忙”
岑帆到達人民醫院的時候, 張叔正在手術室門口急得團團轉。
看到他立刻幾步跑上來,又急又氣,看著像老了十幾歲, “小岑, 小岑你可算來了, 急死我了要,這叫個什么事。
岑帆到這兒以后也按捺不住, 先是沖到手術室門口。
這里從外面什么都看不到。
岑帆又回頭扯住張叔的手臂, 先是失了控制, 又強迫自己快速冷靜下來:“張叔,我姥爺他怎么會突然進醫院?”
“我記得我年初帶他來醫院體檢過一次,分明那時候各項指標都正常。”
想起什么之后又問:“你們是什么時候到的江城?”
張叔聽他這一連串問的直嘆氣。
抓著岑帆的衣袖把人拉到邊上, “是我今天要來江城辦事, 林老說好久沒見你了,就想拿點家里的土特產一塊兒帶過來!
“結果沒想到剛下地鐵”張叔說到這兒大出口氣,用力往地上一跺:“哎呀, 那群訛人的不得好死!”
“訛人?”岑帆眼睛睜大。
走廊盡頭立刻有幾個人過來。
其中一個中年男人, 皮膚黝黑, 看起來四十幾歲, 腦袋又尖又小, 手里扯著個比他矮幾公分的女人。
拖家帶口的,見著岑帆就指著他鼻子,“你就是那老東西他外孫吧。”
他這盛氣凌人。
岑帆雖然做不到他這樣卻也不真的懼,看著他說:“你說話尊重一點!
“尊重?”
小腦袋男人冷笑一聲, “你姥爺偷東西,欺負我姐,這件事怎么算!”
岑帆一怔, 還沒等開口,旁邊張叔直接跳出來,指著女人怒道:
“分明就是她,說是中途要去廁所,讓老林頭在外頭看著東西,結果一出來就誣賴他是偷的!”
“還說什么把他們家的玉摔碎了,破銅爛鐵的玩意兒,誰知道真的假的”
張叔越說越氣:“兩個王八羔子我們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就到,到時候看誰說得過誰!”
“可以啊,報啊,人在做天在看,誰他媽怕你報!”
他們這邊再吵,遠處一護士沖他們一吼!岸及察o點,不知道這里是醫院嗎!”
那大姐聽到她這個,一屁股坐地上,低頭抹眼睛,哭天搶地的,自己在那兒喃喃自語:“那老頭不要臉!”
“欺負我當時一個人站在那兒,當時身邊沒人,上來就動手動腳。”
岑帆知道林建國這一輩子把名聲看得比什么都要重要,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
先是往手術室的方向看,又對著旁邊張叔,“叔,你別著急,現在到處都是天眼攝像頭!
“事情到底怎么樣等警察來了就能知道。”
“那玩意兒沒用!”張叔被氣得滿臉通紅,五官皺在一起:
“我和林老當時就找了附近一個保安,人說他們那剛好是城中村,廁所門口是一死角,什么都拍不到!”
其實也能猜到,老人家暈倒了,對方還敢一路追到醫院來,加上對報警這件事這么篤定。
明顯是不怕這些。
岑帆往對面那兒看眼。
那個小腦袋男人坐在地上,一雙眼睛瞇得死緊。
他先不管這個,走到門口的護士跟前,“麻煩問問我姥爺現在的情況怎么樣么。”
“這個要等醫生出來才能知道。”
門口的護士在這守一天了,對他語氣也不算好:“你們家屬有什么事還是到醫院外邊去說,別影響里邊的醫生手術!
岑帆心里也著急,卻也知道現在這個時候急也沒用。
眼見旁邊張叔從嘴唇到脖子全白了。
忙了一整個下午,先跟那群人理論,又送老人家來醫院,是真累得夠嗆。
岑帆對他:“叔,您先去外邊找地方吃飯,等會我把我家鑰匙給您,您過去休息,這兒我看著就行!
這里暫時只他們幾個,說點什么都能聽得很清楚。
還沒等張叔回話,坐在對面的男人走過來,眼睛瞪著岑帆,那模樣不像故意找茬,倒像是跟他有什么私仇:
“干嘛去!
岑帆回看向他,“回家休息!
對方上下打量岑帆一番,冷笑一聲,嘟囔了句臟的,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朝他們的方向使勁擺手,
“我就坐這兒等著,你們兩個和里面那個今天誰也別想跑!”
岑帆因為對方這態度有些急火攻心,走上前盯著他們:“我們已經報警了,就算要跑也不該是我們!
“哈!睂Ψ窖壑樽佣伎斓沙鰜,“行,那等警察來了看他們怎么說!”
事實是警察來了這件事也暫時沒法真的定下。
林建國還在手術室里,由于他一時半會人還沒醒,任何審問都要等被送出來,完全清醒以后再說。
警察做完雙方筆錄,提醒他們不要在醫院鬧事就先走了。
本來到岑帆醫院就很晚,折騰到現在已經快晚上十一點。
他現在不怕被訛。
主要是擔心姥爺的身體。
林建國身體雖然硬朗,平時也經常鍛煉,但畢竟年紀上來以后,很多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岑帆坐著盯住手術室大門,兩手放在腿上握在一起。
對方卻有些等不住了,主動走他跟前:“我可以跟你私了。”
岑帆抬頭看他。
“一口價,五百萬,不然就這間病房,我天天都會過來!
“放屁!你那破玻璃值五百萬?”張叔原本在旁邊吃岑帆買來的盒飯,聽這話直接跳起來,手里的飯飛到一邊!
“這是我老祖宗傳下的頂級和田玉,現在拿到市場上起碼得上千萬,我這只要你們五百萬算少的了!”對方冷道。
岑帆看出這明顯是在碰瓷訛錢,一下抓住自己底下座椅:“你說你的玉值千萬,我得先去驗貨!
“那個年代的和田玉,現在市場上都驗不了。”小頭男人一笑。
“那就是空口白話,這錢我也沒法給你!贬f。
又回頭往手術室大門看眼,心里越來越急。
“不給。啃,那我就天天來,反正那老頭也不可能現在就下床。”
他兩眼一瞇,湊到岑帆跟前,“你不是很能掙么,幾百萬對你來說不困難吧!
他這句話讓人起疑,岑帆站起來,“你之前認識我?”
“不認識,但你有錢么不是!”
男人說到這里像想起了什么,情緒起來了點,盯向岑帆的眼神像要恨不得把人撕碎,“都是人,憑什么你這種細胳膊細腿的就能這么自在!”
“而我們連活在這個世上的機會都沒有!”他身體發抖,眼睛瞪得通紅,說這句話也是指著岑帆的臉。
像是下秒鐘要把人眼睛摳下來!
岑帆因為他這句皺緊眉頭,剛要上前一步,忽然被人扯住大臂往后一拽!
抬頭朝上看,剛好對上男人深邃的眼。
“小帆!
刑向寒低頭睨他,脖子上還留著人之前扇出的紅痕。
除了他,旁邊還站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人,四十多歲不到五十,后面跟了幾個醫院的保安。
他們這邊人一下多起來,原本囂張的男人怔了瞬,哭哭啼啼的女人也立刻噤聲,躲到男人身后。
“這位是醫院的劉院長,過來了解一下情況!毙滔蚝皖^對他說。
這時候手術室的門剛好開了。
林建國被從里面推出來。
面色蒼白,雙眼緊閉,臉上掛著副氧氣面罩,完全沒了往日的活力。
“姥爺”
岑帆低喃了聲,原本一直強壓住的情緒又涌上來,立刻沖到病床旁邊,手搭在護桿上,低頭盯著他。
他不知道自己剛才是花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沒讓情緒外泄。
刑向寒先是看著岑帆,后來走過去,手放在他背上,“你先去陪林老!
“其他的事我來處理!
岑帆現在沒精力應付他,頭也沒抬,也沒仔細回頭去看,只隨便應了句:“你先走吧,我可以自己處理!
刑向寒沒走,朝著旁邊的劉院長,“麻煩您了。”
劉院長聞言也沖他點點頭,先過去看眼床上的病人,又上前和主治醫生說話。
林建國被送到一間單人病房。
因為剛才出現的院長,一塊陪著進來的幾個護士態度比之前好不少。
自發地出去打開水,買尿盆,忙進忙出的。
岑帆和張叔守在旁邊。
沒多久劉院長也進來了,對他說:“不用太擔心,你姥爺的情況我已經了解過,主要是老年人急火攻心引起的急性心梗,現在已經穩定下來了!
“剛才做了再灌注治療,等麻藥過了就能醒!
岑帆懸著的心在聽到這個的時候終于落地,趕緊沖他,“多謝您!
“應該的。”劉院長對他也很客氣,“我們這邊的醫生護士,有什么需要的你直接喊他們。
“哦對了,還有,我的辦公室在六樓,你有拿不準,不放心的也可以直接上來找我!
“好的。”岑帆立刻說。
劉院長說完這些,先到床頭去看林建國的診斷書和用藥量。
又跟一直守在這里的護士長交代幾句才離開。
等人一走,旁邊張叔忍不住沖他,“小岑!
“你朋友他是什么來頭啊,連人民醫院的院長都愿意看他的面子!”
岑帆原是沒說話。
后來把毛巾放進熱水里,搓了兩下,擰干以后,擦干林建國臉上的汗。
邊擦邊看向病房的窗戶。
走廊的燈一直亮著,一個人正靠在上面。
背影挺拔得像尊石像,要再沒人過去沒準會坐上一整晚。
岑帆往那瞥了好幾眼。
抿抿唇后起身,對著旁邊:“張叔,我出去一趟,就在門口!
“要是姥爺中途醒了麻煩您出來喊我一聲!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你也曾誣陷過我”
岑帆一出門就看到刑向寒。
對方正坐在緊挨著他們這間病房的長凳上, 腿上放著筆記本電腦,上面連著耳機,正在跟對面說什么。
岑帆已經想轉身回去。
刑向寒卻在他走出來的時候, 快速收起電腦, 站起來沖他, “林爺爺沒事吧。”
岑帆怔了瞬。
先說了個“沒事了!
停幾秒又看向他,“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先去忙, 不用一直守在這里。”
刑向寒走到他跟前, 往人身后的病房里看眼。
“我可以進去看看么?”刑向寒垂眼問他。
岑帆也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看眼, 沒應他這個。
刑向寒把他的表情收在眼底,薄唇微抿,又說, “要是不行我可以只待在外邊, 一會護工過來了我再叫你!
岑帆搖搖頭:“不需要護工,我可以自己在這守著。”
刑向寒不贊同:“你今天忙了一整天,這么晚了不能不休息!
頓了瞬又說, “而且要是你的精力跟不上, 后期身體先倒了, 也沒辦法照顧林老!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岑帆手搭在旁邊門框。
摩挲片刻后出來點, 往走廊盡頭去看, 又抬頭問他:“剛才那兩個人呢?”
刑向寒一直看著他:“保安把他們都帶出去了,但這只是暫時的,沒準后面幾天那些人還會過來。”
岑帆沒接他這個,直接坐到門口的長凳上。
靠在椅背上抬頭往上去看。
刑向寒挨著他坐下。
手肘擱在膝蓋上, 過了快五分鐘才道:“抱歉,害你沒有接到林爺爺的電話。”
“不,這回該道歉的應該是我。”岑帆把頭發往后用力一扒拉, “要不是你,我姥爺現在可能還被堵在手術室門口!
“謝謝!
刑向寒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握緊:“我說過,你我之間本來就不用那么客氣。”
岑帆沒接他這個,目視前方,完全沒偏頭看他,“還有,我之前在木雕室不該那樣對你,抱歉。”
他的語氣是緩和真誠的,再沒像之前那樣劍拔弩張。
卻也說不上多熱絡。
刑向寒看向他:“要是你愿意,這件事我也可以幫你解決。”
“不用!贬珦u搖頭,“我自己解決!
說完就站起來,恢復成之前疏離的語氣:“你回去吧,今天真的很感謝你,這間病房的錢一會你發給我,我轉到你手機上。”
說完要轉身回去,手腕卻被身后的人抓住。
這回刑向寒沒再松開。
堅定的語氣里卻也不強勢,帶著點祈求,嗓眼微啞,“小帆!
“接受我的好意對你來說就這么難么!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絕,刑向寒這輩子從來沒這么挫敗過。
而讓他變成這樣的,又是他拼命想追回,必須要帶在身邊,無論付出多大代價都可以。
這一刻他真的很希望有那種變大變小,能讓對方變成自己,或者自己變成對方的,天天揣在身上就能帶走。
他們永遠都不會分開。
岑帆被他抓住也沒像之前那樣用力掙脫,卻還是說,“我不想欠你。”
刑向寒還準備說什么。
岑帆又道:“你知道一開始,他們誣賴我姥爺偷他們的東西,我當時心里除了氣憤,還想到了什么!
刑向寒看著他的雙眼,一種不好的預感從心底溢出來。
“我當時想到了你。”
岑帆看著他的眼睛,“你也曾誣陷我偷了你的東西!
刑向寒一怔,下意識松開手。
嗓眼里涌起股腥甜,又被他強力壓下,看著對方的眼底全是不可置信:
“所以在你眼里,我跟那些人一樣是么?”
他神情太落寞,像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打擊,但又覺得完全不該到這個地步,又讓人有些于心不忍。
“我不是這個意思!贬み^頭,沒再看他。
醫院的走廊不適合人一直站這說話。
刑向寒松開手以后,看著眼前這張臉還準備要說什么。
嘴唇動了動。
過了半天卻什么都沒說。
把凳子上的電腦拎手里,往前走幾步,消失在醫院走廊的盡頭。
病房門口。
岑帆一直等著他離開才重新進去。
其實自己剛才出來,只是想跟人道謝,但可能是憋悶的太久,心里想的那些話趕話的就這么全說出來。
不過這樣也好——
經過這次之后對方絕對不可能再過來了。
岑帆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感覺,往病房里邊走。
林建國還沒醒,但手指動了幾下,面上的氣色也比剛從手術室被推出來的時候好,應該是藥起作用了。
他的帶過來的東西,除了家鄉挖出的蓮藕、紅薯,行李箱里裝著的是母親的日記。
岑帆之前拜托人給他寄過來,沒想到林建國直接帶來了。
張叔這次是陪著來江城的,但他原本今天下午是要去銀行辦事。
收拾完東西,岑帆把家門鑰匙拿出來,“叔,你先上我那兒歇會,明天周六,銀行上午都是九點半開門!
張叔哪能一個人住他那新房子,立馬說,“沒事兒,我住我哥那兒就行,人已經給我打一下午電話了!
他說完這個又頓幾秒,忽然有些愧疚地開口,“小岑!
“過來的火車上,我扯著林老多聊了幾句你作品掙錢的事兒!
“估計被他們聽見了,想著你有錢才找過來!背鲩T在外不能輕易露富,露富之后就是漏財。
張叔一臉后悔,都想給自己一耳瓜子:“我也是這會兒才意會過來,給你和林老都添麻煩了!
“叔,您別這樣說,今天您辛苦了一天,要說添麻煩的應該是我!
張叔后來直嘆氣,又在床邊上坐了會才離開。
岑帆一直把對方送到這層樓的電梯口。
回來的時候,發現原本的病床旁邊多了個小床。
護士又送來枕頭被子。
“我沒有要加床。”岑帆奇怪。
“哦,是剛才和劉院一塊兒過來的先生讓支的!
“還有這個,他說您每天晚上都會喝一杯熱牛奶,我幫拿過來了!弊o士說著把一杯溫熱的牛奶擱旁邊桌子上。
又客氣地沖他,“給您放這里可以么?”
人都端著拿來了不好再推回去,岑帆拒絕的話卡在嘴邊,最后只道:“可以的,謝謝!
等人走后。
岑帆先是坐在林建國病床上。
老人中途醒了一次,半睡半醒之后又睡著了。
能看到略微起伏的胸口,面上傳出的一點鼾聲。
一般能正常睡著就說明沒事了。
岑帆松口氣。
手機“嗡”了兩聲。
[我這幾天都在醫院旁邊的酒店,有任何需要就喊我。]
[明天早餐我給你們帶過去。]
岑帆先愣了下,照舊回復了一個“不用。”
發過去以后又覺得自己其實無論說什么都沒用。
暗嘆一聲,把薄毯拿過來,靠在緊挨姥爺床榻旁邊的凳子上。
閉上眼睛。
不知道因為姥爺就在自己身邊,還是因為別的。
岑帆分明今天在醫院經歷了很多事,人又是半靠在冰涼的椅子上。
后半夜卻睡得很沉。
一晚上連夢都沒做,再度睜眼時整個人快出溜到地上去。
旁邊的病床是空的!
“姥爺”
岑帆呢喃一聲,立刻從位置上起來,往病房外面去。
長長的走廊。
穿著病號服的林建國,雙手撐在助步器上,走一步歇一步,一點點往前慢慢走。
刑向寒在旁邊一直陪著。
兩人已經走到盡頭,岑帆看過來的時候他們正在往回走。
林建國看到岑帆的時候咧嘴一笑,朝他這邊揚起手臂。
岑帆遠遠去看他們,滯了片刻后還是走上前,忍不住沖林建國:“您現在需要靜養!
結果老頭不當回事,抻抻脖子,“沒事兒,我感覺我就是昨天突然大腦缺氧,醒了以后就想下地活動活動,主要也是想去洗手間!
岑帆見林建國精神不錯,心里松口氣。
面上卻還是道:“醫生說了,您就算是活動也不能那么快下床,畢竟昨天才動的手術,還是得趕緊回床上休息!
“知道知道,這就回去了!绷纸▏愚硬弊。
對旁邊的刑向寒,“小刑啊,剛才謝謝了,剩下這段路我自己過去。”
說是這么說,但老人最后還是被扶回去的,畢竟剛做完手術,誰的身體都不是鐵打的。
岑帆把老人扶回床上坐著。
低聲說了幾句才出來。
只隔了一晚上。
病房的走廊上仍是這兩個人。
刑向寒應該是睡了一覺,精神看著好多了,看向他的目光比昨晚更澄澈,似是偏執的篤定。
岑帆有些茫然,“我不是說了”
“吃早餐么?”刑向寒把手里的食盒遞過去:
里面的生煎包,以前在刑向寒小區門口就有賣。
岑帆直接拒絕,“不用,我一會去醫院食堂買粥!
他不要刑向寒也不勉強:“那家店旁邊還開了幾家面館,還有一個也是專門賣小土豆的。”
刑向寒停幾秒繼續說:“什么時候回來?”
“看是這家店,還是華大后門的那家好吃。”
他這句話的意味太明顯。
岑帆不可能聽不出,皺緊眉頭,“我不會因為你做的這些跟你回去!
“我知道,我本來就不是因為這個才過來的!
刑向寒看著他的眼睛:“我只是不想你那么累。”
他落下的眸子太深,里面像是涵蓋個黑洞,藏匿進無數情緒,壓在人身上卻像是背了一座大山。
岑帆很難再繼續和人待在這里,下意識往后邊病房看眼:“現在姥爺精神好多了,這里我一個人就可以!
這明顯是在趕人走,對面的男人卻自顧自地,“不想你這么累是真的,想和你回到過去也是真的!
刑向寒從來不是一個會輕易放棄的人。
何況眼前這個,他寧愿放棄自己都不愿意放棄他。
在眼前人微微睜大的眸子里,低下頭去:“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也需要時間去想,但這一回——”
“多久我都愿意等!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那我就遠遠守著”
岑帆看著他微微有些怔神。
先是沒說話, 后來才皺著眉道:“你這樣做是在浪費時間。”
“放在你身上的從來就不是浪費!毙滔蚝f,
“我是說我的時間!
“我已經不在乎你怎么樣了。”岑帆再次抬頭,這一回是直視他的眼睛, 內里平靜無波, 里面的情緒掩得極好。
刑向寒原本還有話想跟他說, 此刻胸口處卻像是被捅了一刀。
鮮血淋漓。
到最后又不得不自己堵回去,“那我就守著!
“直到你答應我的那天為止。”
他往前走幾步, 似乎想到什么又扭過頭, 看著岑帆, 語氣輕得像是浮在空中,“那個手表——”
“對不起,我當時不該用那種方式硬逼你回來!
他眼底難掩的落寞和后悔, 是刑向寒從未有過的神情。
岑帆用力咬了瞬下唇:“已經過去這么久了, 我們都沒必要再說這個。”
說完以后他再沒看刑向寒。
轉身回了病房。
林建國靠在床上,不停揉著自己的小腿,間接還咳嗽兩聲。
臉色變得又有些白, 但精神還可以。
岑帆嘆口氣, 給人倒了杯溫水放邊上, 把床搖上來一點, 拍著背給人順氣:“都說了讓您別隨便下地, 現在又難受了。”
“沒事兒。”林建國說著往后仰仰。
朝門口看眼后道,“小刑走了吧!
岑帆“啊”一聲,沒再說這個。
起身把林建國的被子往上掖掖,問道:“早餐想吃什么, 我下樓買。”
“就一般的粥啊,雞蛋的就行。”
林建國活動了下脖子。
看了眼他大外孫,忽然說, “剛我是自己去的洗手間,走到一半恰好碰到小刑了,他就捎帶了我一路!
“您還是自己下的床?”岑帆眉頭皺得更厲害。
“哎哎哎,我想說的不是這個!绷纸▏碜舆病著,說到這個的時候用了點力氣,“我不想讓你有壓力!
“因為人小刑幫了我,你就好像該怎么樣一樣!
林建國看著他說,“你就順著你自己的意思就行。”
岑帆目光頓了瞬,手在人被單上抓一下,抬頭問,“他之前去家里找過您么?”
這其實也是他那兩年里擔心的,害怕刑向寒會打擾到姥爺。
“嗯就你剛去學木雕那段時間,曾來過咱們家一次,不過什么都沒說,送了點東西就走了!
岑帆沒再吭聲。
林建國把他的表情放眼底,頓了瞬后輕道:“帆帆啊,你和小刑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沒誤會,就只是單純的不合適。”岑帆道。
林建國了解自家外孫,倒也沒就著這個再說什么,只道:“沒事,之前姥爺別的不怕,就是怕你將來孤單!
“不過后來又想想,其實人這輩子吧,要真能一個人把日子過好,也清凈。”
“嗯!贬珣艘宦,伸手揉了下林建國的手臂,“咱們都能過得好,其他人影響不了我們!
林建國先是拍拍他的手背。
下一秒卻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身體往病床前邊坐直了點,沖著岑帆:“對了,那兩個人呢!
“什么?”
“就那一男一女,說我偷他們東西的那個!”林建國明顯是才想起來。
之前還一臉溫情地說清凈就好,現在就想趕緊找人算賬!
要不是因為現在在醫院,自己臥病在床,林建國多半會拿出年輕時候炸鬼子的架勢,擼起袖子就沖出去!
可還沒等岑帆開口,兜里的手機突然響了。
是陳開。
這人極少這么早打電話,岑帆先接起來。
“你在哪兒呢!”那邊傳來陳開近似吼的聲音。
岑帆被他這動靜弄得有些奇怪,立刻道:“我在醫院,怎么了?”
“不管你人在哪兒,現在都趕緊回家!”
陳開那邊語氣越來越急:“把門關好,手機也關上,誰的電話也不要接!”
岑帆:“什么意思?”
陳開在那邊頓了下,又道:“我發你個鏈接你看看!”
岑帆眉間微擰,舉著手機走到病房外邊。
坐在長椅上看。
鏈接點進去。
頁面加載出來,是昨天他們在醫院爭執的視頻!
不知道被誰拍了傳到網上,還剛好是那段刑向寒進來,后面帶著一眾保安,正對著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中年人。
要是光看這一段,明顯就是以多欺少,富家子弟聯合醫院領導,要把兩個進城務工的普通人趕走的畫面!
轉發量都破了十萬,底下說什么的都有:
——這不明擺的以多欺少么,現在的有錢人都這么無法無天?
——干脆全抓起來判個幾年。
——這都什么人啊。
——這個人好像是個搞木雕的,之前做的那個展我好像去過。
——沒準是找人代做的呢,現在有錢啥不能干啊。
——我真服了,這樣的人居然還有臉說自己是藝術家!
岑帆一怔。
昨天他們這動靜是不小,人來人往的,也沒注意到底是被誰拍的,完全沒想到居然被這樣斷章取義地掛網上!
陳開發了條語音消息。
[天下第一開:你趕緊回去,這里頭也就你算半個名人。]
[岑:可我姥爺還要在醫院住幾天,我走不開。]
[岑:而且我們沒有做什么,發生爭執的時間前后加起來不超過半小時。]
[天下第一開:林爺爺那兒一會我過去。]
[天下第一開:你趕緊走,這群人,還有那些個什么營銷號可嚇人了,免不了要去醫院找你麻煩。]
岑帆直到掛了電話都沒能完全反應過來。
回到病房以后。
林建國看出他臉色不對勁,忙問:“怎么了?”
岑帆猶疑半天,最后還是道:“我,我工作室有點事,可能得先走。”
“那你趕緊去!”林建國不疑有他,給人把放床邊的包挪過來,塞人懷里。
“可是您的早餐”
“哎呀我這沒事兒,一會請護士幫我跑一趟就行,你先快去忙你的,甭管我啦。”林建國又說。
他這么說岑帆也只能趕緊走。
岑帆出了病房。
先去找了趟護士長,又去醫院六樓找了趟劉院。
其實岑帆真不愿意麻煩別人,這么做明顯是在承刑向寒的情。
但現在他要提前走,醫院情況不可控,他不得不這樣。
“行,回頭我讓保衛部那邊再增加幾個人,也會安排人在你們那層輪值守著,你放心回去!
岑帆立刻應“好”。
道了謝以后離開醫院。
醫院每天人進人出。
岑帆怕路上被人看見,從醫院后門,打了輛出租車直接回了小區。
這個點路上都沒什么人。
原本岑帆手機一直是關著的,但進了家門以后。
還是沒忍住把手機開開。
微信不停在震。
之前說好的兩個客戶都退單了,估計都是因為那個視頻。
現在互聯網上假的剪輯兩下都能變成真的。
岑帆剛給他們回過去,陳開也發來消息。
[天下第一開:我已經到醫院了,這里管挺好的,暫時沒啥事。]
[岑:工作室呢?]
[天下第一開:那邊我今天關門了,讓大伙都別過去,等過幾天再說。]
工作室每天活都做不完,這停工兩天肯定得耽擱不少事。
岑帆感覺自己的心臟全揪在一起。
[岑:抱歉,都是因為我。]
陳開那邊立刻回復。
[天下第一開:沒事兒,]
[天下第一開:反正這段時間大伙都辛苦了,就當是趁這個時間放個假。]
陳開過了會又發了張照片過來。
圖片里,他正在和林建國,護士長,三個人一塊兒斗地主
斗著斗著還問候他一句。
[天下第一開:視頻里邊那個是刑向寒吧。]
岑帆正在木雕論壇里看自己的差評。
里邊不少人再猜他身邊站著的人是誰,和對方是什么關系。
他只看了兩條就關了。
比起單純詆毀,岑帆更不想看見這些人把自己和對方連在一起。
而在他剛從醫院駛回家的那條路上,剛到學校的刑向寒此時正在往醫院趕。
他原本今天要去實驗室。
中途收到馮顏娜推給他的視頻,問說里面那個人是不是就是他上次說的。
刑向寒“嗯”了聲。
“挺好看的啊,下次把他帶來唄,岄岄的酒館再過兩個月就開張了,大伙一塊認識認識?”馮顏娜在這邊說。
“再說吧!毙滔蚝S口一接,擱在方向盤上的手握緊又松開。
想起上午岑帆一心想把他推開,估計等會也很難愿意接受自己的幫助。
說來也諷刺,以前人就在他身邊,他瞞著密不透風,沒想過讓其他人知道,也覺得沒必要。
結果這兩年里,他身邊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心里有人了。
那個人卻不愿意了。
刑向寒暗嘆口氣,繼續開車往醫院的方向去。
他到的時候里面人還圍著老爺子玩卡牌。
聽到動靜后陳開第一個回頭。
挑挑眉。
沒多久又轉回來,當沒看見。
刑向寒也只看了他一眼,就走到林建國跟前,直接問:“林爺爺,小帆呢!
林建國作為長輩還是給他面子的,道:“帆帆他有事先走了!
這副樣子估計是還不知道網上的事情。
刑向寒意識到這個。
從病房里一直看到外邊的走廊,應了聲“好”后就準備離開。
陳開好不容易逮到機會使喚人,眼見對方走到門口,突然道:“邢教授。”
“把旁邊桌上那包肉脯給咱拿過來!
桌上擺著林建國特意從老家帶過來的土特產,一包包的全部摞在一起。
要只陳開一個人刑向寒能直接當做沒聽見。
但眼下還是先過去。
原本是在這堆東西里找肉脯。
卻在找到以后——
發現底下塑料袋里壓著一個厚本子。
綠色封皮,明顯有些年代。
封面上寫著林成茵,岑帆母親的名字。
底下是用蠟筆描出的兩個字:
小七。
兒童體,圓不溜秋的,像是兩條彩色毛毛蟲。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你到底想怎么樣啊”……
“干嘛呢你, 磨磨唧唧的,還不如我自己來!
陳開見人半天都沒動靜。
沒坐住。
過來以后見刑向寒手里捏著本子,像是要往里邊翻, 立刻皺眉: “你在看什么!”
“小七”
刑向寒像是完全聽不到旁邊陳開說著, 捏著本子的指節微抖, 兩步走到病床跟前,對著林建國, “小七?”
林建國還在摸牌。
抬頭的時候扶了扶老花鏡, 從他手里接過來, “啊!
“這個是帆帆的小名,他小時候就叫這個!
刑向寒站在原地沒動,整個人像被定住一樣, 撐住病床腳的橫梁。
倒是陳開過來的時候問了句:“怎么想著叫這名兒?”
“之前他媽媽帶他去看科幻電影, 里邊有個小玩意兒就叫這個,但后來等他大一點就不叫了!
“這樣啊別說還挺適合他。”
兩人的對話刑向寒一句也沒聽進去。
耳朵嗡嗡作響,內里涌起的思緒在身體揉雜成一股繩, 擰緊在一塊, 連同他的骨頭, 在身體里死死打了個結。
繩子中間站著個人。
是他這輩子最黑暗的時候, 忽然冒出來的, 像奶團子一樣的小孩。
頂著滿身的草屑,一臉單純地抬起頭:
——大哥哥,你們在玩捉迷藏哇?
——人販子是什么意思呀。
——你放心哇,這地方我可熟悉了, 把你的衣服給我,我去引開他!
——真的沒關系,相信我, 你趕緊跑,山下我姥爺就在那里,你去找他!
——別拽著我啦大哥哥,我先去啦!
——咱們在山腳會和!
腦海里的畫面越來越清晰。
當時的那個小團子看著沒有五歲,奶聲奶氣的,身量還不到他的肩膀。
卻能在那樣的時候,把他從地獄里拽出來。
以至于這么多年,刑向寒都一直再找高轍,把整個華夏翻過來倒過去,全是為了知道當年那個孩子究竟活沒活著。
“刑教授,你可以走了!标愰_已經拆開一袋肉脯,幾步走到他邊上。
即便知道好友沒有真正放下,陳開都挺看人不爽的,當著病房里其他人的面是半點面子都不給:
“也別總想著來找他,人不樂意見你,你這樣不停低往跟前湊,只會給他添堵!
刑向寒仍舊沒理他這個。
只執著地盯著林建國,急促地像是要證明什么,兩臂在底下微微帶顫,又費盡心力穩住身形。
再開口時聲音有些抖,“爺爺。”
“岑帆小時候,曾經去過八分山么?”
問出口的瞬間,刑向寒覺得這是自己離過去最近的一次。
半空中像是懸著把大刀,隨時就要落下。
他以前不愿意面對,是覺得這個骯臟不堪,是他人生中最可恥,最羞于拿出來的一段過往。
可現在——
他只想要一個答案。
當年那個把他從地獄里拉出來,和如今讓他再也放不下的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
林建國聽到他這么問有些詫異,原是不想說這個,可眼見著前邊這個男人——
幾步路都走不穩,目光渙散地看著他,整個像要徹底崩盤了。
心道這件事都過去二十幾年,頓了瞬,把手里的日記本翻到其中一頁,遞過去給他:“你看看最底下這段吧!
娟秀的三排小字,這一頁的頁腳被卷了一半起來。
沒有什么比一個母親對孩子的記錄還要詳盡。
醫院馬路邊總有麻雀擱這兒歇腳。
突然的。
一輛汽車從中間飛速駛過,圍成一堆的小麻雀剎那間全散開了!
岑帆抱著大花睡了一覺。
昨晚雖然睡得沉,但時長擺在那里,早上起得又比較早,還是得再補個回籠覺。
岑帆現在已經鍛煉出,無論發生什么自己都能吃飯睡覺。
網上的言論還是那些。
雕塑論壇里已經開始扒岑帆的個人信息。
但不知道是誰在起作用,很多人除了他們工作室的位置,其他什么也扒不出來。
岑帆上午接到兩個騷擾電話,還有一串怎么應都沒人答對的敲門聲。
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雖然這是好事,可按理說他一個普通人,創業那會兒在各種公立的,私立的地方留過個人信息。
真要扒起來應該不難才對。
是刑向寒嗎
想起對方在江城擁有的別墅,還有能輕易請來人民醫院的院長。
岑帆感覺自己頭更痛了。
工作室的群一直彈消息出來,問他現在情況好不好。
木雕室擴大,里面的人已經從最初的他們五個增加到二十六個。
岑帆統一回復了沒事。
叮咚——
小梅單獨找他。
[小梅:岑老師,像這種熱度網上沒幾天就會消的,你放心,也不要把那些惡評放心上。]
[小梅:我也給小齊發消息了,但他好像沒看見,要是他在沒準能直接把后臺視頻刪了。]
[岑:嗯,我還好,沒多想。]
之前齊銘煊給他彈過視頻,主要也是看大花,后來聽他說是要到外地出差段時間,好像還是封閉式的。
等忙完那陣再回來找他露營。
[岑:他最近工作挺忙的,別找他了。]
對面那邊先是沒回復,后來又發了個。
[小梅:那天晚上,在咱們這等您的那個男人,視頻會不會是他拍了發到網上去的!]
這明顯是把對方當做可疑人物。
岑帆頓了下,給那邊回復。
[岑:應該不是。]
畫面里有刑向寒自己,那就不可能是他。
但岑帆忽然想起來。
那要是這樣,華中大學,或者刑向寒家里人估計都看到了,他們兩個人在醫院里并肩站在一起的畫面。
他們會怎么想,如今他和刑向寒的關系自己又該去怎么解釋。
岑帆正對著電腦發呆。
外面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原本盤縮在窗戶邊上的大花往那看一眼。
岑帆擔心又有人找過來。
一句話沒回應,當家里沒人。
外邊敲門聲先滯了瞬,但很快傳來男人熟悉的嗓音:“我剛從醫院那邊過來,拿來了你老家的特產!
“送完我就走。”
岑帆一怔。
這才想起上午他走得急,那些姥爺帶到江城的東西,還有母親的日記都放在病房里沒帶過來。
聽到聲音后站起來,走到玄關以后低聲道:“你放門口吧!
“過會我出去拿。”
門外的人先是沒說話。
后來才道:“你出來拿,這些吃的東西不好放地上。”
都是些真空包裝的特產有什么不好的。
但岑帆此時還是不想和人多磨,等來等去影響鄰居休息。
猶豫片刻,從里面把門開開。
結果剛一開門,忽地被用力拽進對方硬挺的懷中!
先愣了瞬。
反應過來了狠狠往前推一把,推不開,拼命掙扎以后只能待在人懷中朝沖對方怒斥:“你又要做什么!”
往常刑向寒還會說些什么。
這次他卻一動不動,像是生來只會抱住他這一個姿勢,低沉的,把臉用力埋進眼前這人的頸窩里。
一遍遍確認懷里這個是真實存在的。
是活生生的,沒有發生過任何意外。
深深地像是依賴到了頂點,帶著劫后余生的后怕,像是只要抱到了就絕對不會再松手,貼著他的胸膛上下起伏:
“讓我抱會兒!
刑向寒和上午的狀態不太一樣。
他的氣場依舊是深沉的,堅定的不容任何人拒絕。
但他極少發出過這么低落的聲音,又像是真的很可憐,哽咽的語氣里,拼命去祈求生命中的另一個人。
這瞬間岑帆甚至都忘了要去掙扎,但沒多久就抵住他的胸膛用力一推。
“你放開我!
兩個人再沒像剛才那樣抱在一起。
刑向寒手卻仍搭在他肩膀上,垂著眼睛看他。
現在分明是夏天,但他的手腕卻是冰涼,指尖的地方白得嚇人。
岑帆抬頭看他,一句話沒過腦子就問出聲:“你怎么了?”
問完他就開始后悔。
瞥了眼門口置物架上的兩大包,低聲說,“東西都送到了,你回去吧。”
刑向寒先是定定看他,后來兩手垂下來,似是恢復成之前的樣子。
但又不完全。
盯住他不放,一連串的快速說出來,話趕話的,像是讓對方,但更像是讓自己放心:
“姥爺那邊會有醫生在那兒輪班守著。”
“警察已經介入了這件事,澄清公告很快就會放到網上!
“網上的視頻我會找人來刪,那些評論也會控制,你不要害怕,沒人能找得到你!
“這幾天你還不能出門,但是你的生活也不用擔心,我都會幫你安排好!
岑帆之前就猜到是他做的,現在知道以后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滋味。
刑向寒說沒人能找得到他,殊不知岑帆最不想被找到的人就是刑向寒。
現在是法治社會,即便平時出門是該小心一點兒,他也沒有多害怕,但刑向寒這樣做,確實為他的工作室減少了損失。
只是這種不得不承情的感覺,像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
“那些視頻一時半會是刪不完的,里面除了我還有你!贬D了瞬,又道:“你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離我遠一點。”
“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我不會介意被其他任何人看見!毙滔蚝粗摽诙觥
篤定的語氣,完全是身體里的下意識反應。
一道極快的吸氣聲——
岑帆靠在身后的門板上。
嘴角露出點苦笑,有些無奈,帶著深深地不解:“刑向寒,你,我都有點搞不清楚你了!
心里各種復雜的情緒涌上來,連帶著這幾天的一起,他看向對方:
“你到底想怎么樣啊!
第60章 第六十章 “我只是不喜歡你了”……
“分明我們在一起的時候, 你巴不得跟身邊所有人說你不認識我!
“為什么現在分開了,你卻又變成了這樣!
這是他們再次見到,岑帆第一次提到他們以前的事。
“以前是我的錯!
刑向寒繼續看著他, 語氣變得著急:
“我之前犯下的那些問題, 我會改, 真的會改我也是真的知道自己究竟是有多在乎你。”
在乎到即便知道岑帆就是小七,心里卻沒半點欣喜。
反而是因為想起當時年紀還那么小的岑帆, 讓他陷入無盡后怕。
他沒事
幸虧他沒事
“你說想讓我們回去, 是因為對你來說, 以前的那些是值得留戀的。”
岑帆說這句話時,語氣里是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難過,也是他連續幾天的想法。
原本躺在茶幾底下的大花跑到他腳邊, 在他腳踝的地方重新窩下來。
“可對我來說那是痛苦, 是好不容易終于能夠逃離的地方。”
岑帆:“你為我做的這些,我根本沒能力還你!
“我沒讓你還,我只是——”刑向寒急著還想說什么。
岑帆沒讓他繼續說:“我什么都不能承諾你, 更不能接受你。”
“我甚至最該做的就是離你遠遠的, 即便看到都該當做沒看見!
“但你現在做的這些, 讓我在這種時候, 嘴上不停地拒絕你, 又不得不去承受你的這些好,會讓我覺得我自己特別的”
那個詞太難聽。
岑帆沒有說出口。
掌心貼著后邊的門板,深吸口氣后重新看向他:
“你,就當看在那五年里, 我為你付出的那些,去過你自己的生活好不好!
“不要再來纏著我了!
空蕩的走廊只他們兩個人。
刑向寒先是沒說話,像是在想什么, 雙眼抬頭看向他又垂下去,反復幾次,似在衡量又似糾結。
無數思緒凝成利刃,把原本擰在身體里的那根繩子勾斷。
重新看向他的時候突然笑了下:“陳開說得對。”
“你決定的事情很難再回頭,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有什么改變!
岑帆垂著眼沒去看他。
腳腕往旁邊夠了瞬,和底下正抬頭張望的大花貼在一起。
還沒等他開口,刑向寒又道:“但這點我也是一樣!
岑帆一怔。
“我就是這么一個人,想要的必須得得到,無論是工作還是其他任何事,只要是我想,就不可能脫手!
“這一點無論是什么都沒有意外!
“所以你可以拒絕我,打我罵我甚至殺了我,但讓我放棄你,我做不到!
刑向寒說到這兒眼睛有些發紅:“死都做不到!
岑帆下意識抬頭去看。
“反正我有一輩子的時間跟你耗,我會用我余下的時間全部來補償你!
刑向寒偏頭睨他:“你這輩子合該就是我的,從你第一次主動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就是,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原本這些話說出口應該是自信從容,可他卻只一眼就收回來,低垂著眼眸,沒再去看旁邊。
即便再次把人撈進懷里,也只敢手肘停在他后頸上。
“刑——”被抱的那個下意識要抗拒。
“噓。”低啞的嗓音回蕩在耳邊。
“抱歉,你現在什么都別說可以么,什么都別說,我只抱一會就走!
這個人究竟是怎么做到,分明最強勢的就是他,可如今聽著反而有些可憐,好像他才是受盡委屈的那一個。
為什么會這樣
岑帆雙臂掙了一下沒掙開,慢慢垂下來:“你說我是因為你做的那些事才離開,所以你現在要好好對我,彌補之前的傷害。”
“可我要只是,單純的不喜歡你了呢。”
像是一把刀從喉嚨里捅進去。
刑向寒能明顯感覺心臟的位置被揪起。
身體抖得比之前更厲害。
其實在他知道岑帆就是小七,這種感覺就出現過一次。
像是全身血液倒流,明明八月的天,卻覺得一道冰柱從頭刺穿到腳心,全部都是冷的。
刑向寒考慮過很多。
岑帆因為自己傷心難過,不接受他,更不愿意原諒他,卻從來沒考慮過對方可能已經不愛他這個事實。
刑向寒內心那唯一一點自信,都來源于,即便對方心里再恨,但有一塊地方起碼還是熱乎的。
那塊和他自己現在的全部一樣。
可萬一岑帆要是不再像之前那樣,那他還有機會么?
“你不會不喜歡!毙滔蚝佑昧Φ乇ё∷。
“為什么不會呢。”岑帆手指在底下掐住自己的大腿:
“其實這兩年里,我也曾經想過,也許那幾年對你只是人性當中的那點劣根性,得不到所以才特別想要!
“就跟現在的你一樣,不斷地被拒絕才會覺得不甘心,但這其實都不是喜歡,頂多只能算是年輕時的沖動。”
“可我們現在都不年輕了,而且那個時候,我其實從沒有真的了解過你!
岑帆說這些時候抬頭去看天花板,分不清是在說自己還是別人:
“哦對了,我之前在靈山的時候,就碰見過和我一樣,愛做木雕的人,我們經常一起”
“你別說了!”
刑向寒像是受了刺激,只抱了一瞬就松開手,往后退了幾步,隔著幾拳的距離看他。
“別再說了!”
本就失去驕傲的臉上全是挫敗。
岑帆站在門里面靜靜地看他。
本以為對方說完這個就會走,手已經放在準備關門的那個位置上。
眼前的人卻突然抬頭,睨向他的眼睛:“我也會做木雕!
接著向前一步,用一種極輕,像是身體最里邊發出的聲音,“我以后也可以陪你做木雕,你以后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什”一瞬間岑帆以為自己聽錯了,放在門把手上的掌心微收。
刑向寒說完以后只深深地看向他。
堅定不移,深邃的眸子像是能直接窺進人的內心。
“別開這種玩笑了。”岑帆避開他的視線。
又道:“你做不到的!
他這樣刑向寒心里也很難受,知道自己現在說什么對方也不會信。
偏開臉,像是再也不想聽到他說的拒絕話,語速飛快:“你這些天還是先待在家里吧。”
“公告聲明大概明才能登上去,還要和警局的人協商,需要的東西我會買了放你門口,不打擾你!
岑帆只覺得自己之前那些話都白說了,“你沒聽見我剛才說的么,為什么到現在還是自說自話?”
“我聽見了。”
刑向寒直接承認了這個,停幾秒后,難過地一抹臉:“但現在在我這里,沒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
“早點休息。”
他說完這些。
往后退了幾步,往電梯的方向去。
門外邊很快只剩下一人一貓。
電梯響起的時候。
大花原本好奇地要往那邊走,剛邁出半個貓步,被岑帆一把抱回來,連著門外的幾大包東西,一塊兒帶回屋子里。
袋子里除了姥爺拿來的特產,還有很多新鮮的水果蔬菜,屯在家里一周的口糧肯定就都夠了。
姥爺現在買不了這些,那東西就都是刑向寒買的。
屋里的門被從里面反鎖。
岑帆先是呆著站立一會,又靠著身后的門板往下滑。
到最后直接坐到地上。
大花從他這個腿爬上去,又從另一邊的膝蓋上下來,兩只爪爪去扒拉擺在旁邊的食品袋。
岑帆第一次沒心思攔他。
感覺回來江城還不到兩個月,卻比他那兩年在靈山做木雕還要累。
只要想起那個人說的,他整個人就身心俱疲。
事到如今。
岑帆不得不承認,刑向寒做得這一切,一次次地道歉求和,反復不停地放下身段向他示好。
他不是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很正常。
十年的付出,傷筋動骨,每根神經都被磨成細絲的線,哪里是那么快就能夠輕易放下。
但這種感覺更多的是種恐懼,是一朝被蛇咬,不敢越雷池一步,卻又不得不因為對方的這些行為再次觸底。
像是一顆心震顫過后,又反復橫跳。
岑帆從來不是一個懦弱的人,小時候經歷讓他不可能變成那樣,但就是懦弱了這一回,后邊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修補。
刑向寒下樓以后沒有立刻走。
先去了趟物業,讓他們這段時間多注意岑帆家走廊的攝像頭。
雖然刑向寒平常也可以守著,但他可能也做不到時時刻刻都盯在那兒。
叮咚——
手機里收到條轉賬信息。
他買的那些東西,被連同病房的錢一塊兒打給他,接著是條短信:
[網上的事陳開已經在處理,你不要再管了。]
分得清清楚楚。
這段時間兩人的對話多半就是這樣。
“刑先生,這邊已經安排好了。”小區物業的經理在旁邊沖他。
“哦對,上午有幾個不是我們小區的人,舉著手機支架想要進去,都被門洞底下的保安給攔住。”
“好!
刑向寒握緊手機,先盯著那個攝像頭
見原本重回屋里的少年,像往常那樣,往對門門上的竹簍里放了個三明治,又寫了句什么才回去。
收回目光后,給物業轉了筆錢。
剛上任沒多久的經理眼睛都亮了,面上還故作矜持:“今年的物業費您已經交過了!
“這是預交明年和后年。”刑向寒直接說。
這回別說經理,連周圍幾個新來的小丫頭也瞪大眼睛。
他們也頭一次見到這樣的,一天之內買好房,又預先支付那么多的物業費。
“謝刑先生支持我們工作!”對方笑開了花。
刑向寒沒應他這個,又把手機摁亮。
找到他和岑帆發信息的頁面,正在想給人再回個什么,屏幕里又跳了兩條消息出來:
[馮小壘:老頭發火了。]
[馮小壘:不管你現在在做什么,下午都趕緊回趟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