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1 章
◎他來過◎
游舒磊的床靠窗,天氣晴朗的時候,晚上的月光會順著窗戶爬進來。
他靠坐在床上,以月光為界限,整個人籠罩在陰影里。
四人寢只有三個人,宵野晚上從未在寢室里睡過,另外兩張床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微微有些不算大的鼾聲,但在這樣的寂靜里格外吵人。
月色醞釀著睡意,游舒磊卻絲毫睡不著,有多久沒有聽到人喊他這個名字了,今天又被人喊出這個久違的名字,給游舒磊的感覺就好像是,他從另一個人變回了自己。
三年前那個夏天是他至今不敢回憶的過去,炙熱的太陽,永遠流不完的汗水,吵得人煩躁的蟬鳴,父母的蒼老無奈,以及失去了哥哥后面目全非的家。
他跟哥哥是雙胞胎,雖然長得一樣,但他們性格完全不同,他溫吞內向,膽小又優柔寡斷,做事磨磨唧唧,還耳根子軟。
他哥哥則性格外向有主見,從小就自己拿主意,機靈又鬼點子多,待人接物都大大方方的,從小就比他招人喜歡。
他們父母雖然沒有特別偏心,但面對這樣兩個性格不一樣的孩子,略微有些偏向也很正常,不過他從來不嫉妒,因為父母稍稍偏愛哥哥多一點,但哥哥卻把所有的愛都給了他。
他就是那個跟在哥哥身后的跟屁蟲,好吃的好玩的哥哥永遠會第一個給他,有誰欺負他了,哥哥也會第一個為他出頭,哥哥總事事讓著他,遷就他,因為哥哥說:“我們在娘胎里,我搶了你的營養,所以生的比你壯,還比你先出來,既然上天讓我做你哥哥,那保護你就是我一輩子的責任。”
他以為他們一家可以這樣平靜又幸福的過完一輩子,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毀在那個夏天。
哥哥是外放耀眼的,他向來注意多,想到什么就會去做,初中升高中的暑假為了賺點零花錢,就去給人做游戲代練,就這樣招惹上了那五個惡魔。
那五人跟他們是一個班的,但因為家庭條件不一樣,他們從來沒有什么交集,那幾人自己就是一個圈子,他本就內向膽小,下了課也只會坐在座位上做自己的事,他哥哥會出去玩,但也只是跟人打打球聊聊天,整個初中跟他們就沒接觸過幾次。
初中三年沒有任何波瀾起伏的過完了,本以為可以開始新的學習生活,沒想到不是開始,而是終結。
游舒磊不知道那幾個惡魔是怎么對他哥哥生出那種念頭的,他們以私下交易轉賬為借口把哥哥騙出去見面,然后哥哥再也沒能回來。
整整七天,哥哥遭受到了怎樣的非人折磨游舒磊不知道,他連哥哥的尸體都沒見到,但他知道哥哥會被他們打死是因為他們想要讓哥哥把他也喊出去,說是想要感受一下雙胞胎兄弟的滋味。
這話是他們自己親口說的。
哥哥失蹤,那時候他們還不知道哥哥已經死了,他知道哥哥在做游戲代練賺錢,也知道最近接的單子是那五人其中的一個,所以他找了過去,想要問一問他們有沒有見到哥哥。
一開始找不到人,他們家里說他們旅游去了,后來哥哥失蹤的時間越來越久,家里從一開始報警到處找人,突然就不找了,媽媽整天哭,爸爸頭發都白了,他預感到了不好,但什么都問不出來。
最后他又找到最后跟哥哥有接觸的那幾個人。
當時他家已經知道哥哥死了,那幾個人家里已經聯合起來將事情壓了下來,都開始跟他家談賠償問題了,只是他不知道。
所以殺了人的五個人忐忑了幾天后,知道事情已經被家里擺平了,就越發沒了顧忌,在他找過去還得意猖狂,甚至對他也動手動腳。
【想找你哥哥啊?你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這事還真不怪我們,要怪就怪他為什么不聽話,好好陪我們玩一玩又不會死,還能有錢拿多好,他不是想要錢嗎,我們又不是不給。】
【真是可惜了,還想試試雙胞胎的滋味,你那個哥哥啊,真的是犟啊,掐得他眼睛都暴血了,他都不松口。】
【警察?哈哈哈哈,有本事你去報警啊,你看警察來不來抓,你爸爸都銷案了,你們家收了我們的錢就只能閉嘴,反正一個兒子幾百萬,再來一個兒子你們家估計也無所謂,又不是不能生。】
后來的記憶有些混亂,游舒磊自己都不記得發生了什么,他只記得他在奮力掙扎,那幾張猙獰的嘴臉變得越來越扭曲可怕,他想逃走,但他們摁著他的手,壓著他的腿,還有人騎坐在他身上。
當年的記憶到這里就沒了,等他再醒來,他已經在醫院了,躺在重癥病房里,剛開始甚至都不讓探視,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因為每天都渾渾噩噩睡睡醒醒。
后來能讓探視了,就十分鐘,爸媽輪流進來跟他說說話,說這事過去了讓他別再去找他們了,說他們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不能再失去第二個了。
他住了快兩個月的醫院,真正讓他放棄繼續的不是父母勸說,而是從他住院開始,那幾個惡魔家里接連出事,死了一個又一個,聽說還請了很厲害的大師,但都沒用。
那些富二代所仰仗的東西隨著他們父母的死亡也都沒了,他們的家產也被貪婪的親戚們吞噬,一群都還沒成年的人,殺人的事被權勢所壓,法律沒能制裁他們,但現實的代價只會比法律的審判更狠。
等到他出院,他就從游舒磊變成了游舒昂,他爸爸沒有告訴他原因,只說他哥哥成績好,上的高中比他好,為了能接受更好的教育,就讓他頂了哥哥的身份。
他不愿意,他要是變成游舒昂,那他哥哥呢,豈不是消失的像是不曾存在過。
他反抗他掙扎,但沒用,他媽媽哭著求他,說這樣他才能活著。
他不懂為什么他必須頂著哥哥的身份才能活著,但他最終反抗不了家里,等到高中開學,他成了游舒昂,游舒磊則被死亡銷戶。
說來也奇怪,從那之后他的身體慢慢變好了,還發生過好幾次跟死神擦肩,但都幸運避開的事,可這些也不是沒有代價,代價就是他不太能跟人過多接觸,因為跟他接觸多了,那些人不是倒霉就是生病。
游舒磊想,這樣對他來說也許是最好的選擇,他寧愿一個人,也不想今后頂著哥哥的名字跟別人組成家庭,他過得越幸福,這個名字就越時刻提醒他,他的哥哥當初死的有多慘。
只是他時常恍惚,恍惚他到底是誰,消失的是游舒昂,還是游舒磊。
看著漸漸泛白的天空,游舒磊輕嘆了一聲,如果哥哥回來了,他也不知道該不該勸哥哥放下,他不怕死,如果他注定要死,那就接受命運的注定,但是他們總想要他活。
九月的天氣有點多變,能熱的人在室外待不了五分鐘,也能說刮風就刮風,說下雨就下雨。
早上醒來,季南星看了眼時間,才剛七點,他們還有時間在家里吃個早餐再去學校,軍訓已經結束開始正式上課了,所以早上的時間反而比軍訓的時候還要充裕一些。
隨手按開窗簾,白色的紗簾緩緩往兩邊拉開,但外面并沒有陽光灑進來,反而能看到門口的大樹被風吹動得左搖右晃,今天是個不太好的天氣,起風了。
宵野翻了個身,一把將季南星抱在了懷里,整個人貼在了他的身上抱住了他,一條腿還不老實的抬起來往他身上纏,一邊在他脖頸邊蹭了蹭,一邊伸手從下方環住他。
輕輕揉了揉他的胃,聲音沙啞著道:“好些了嗎,還有沒有不舒服?”
季南星翻了個身,從側躺變成仰躺:“沒事,只是吃多了,吃了消食片就沒事了。”
宵野將人又抱緊了幾分,有些懊惱:“昨晚不該讓你吃那幾塊豬血糕的,以后晚上不能再吃那么不好消化的東西了。”
季鬧鬧看著瘦,但身體還算不錯的,他們一起住了這么久,感冒發燒的次數都屈指可數,結果昨天吃完飯沒多久,鬧鬧就說胃不舒服,嚇得他差點沒連夜帶人去醫院。
想到冰箱里還剩幾塊那玩意兒,宵野道:“等下辛姨會過來,我讓她把那玩意兒都帶走,再也不吃了。”
季南星笑了笑,也不跟他爭,只推了推他:“起來了,今天還有課。”
宵野給他蓋了蓋被子:“你再躺一會兒,今天吃點面吧,好消化一點。”
季南星也沒躺太久,宵野洗漱完下樓后他也就跟著起來了,隨手整理了一下被子,打開窗戶讓房間通通風,結果看到樓下的東西后眼神微凝。
宵野煮好面就開始找人,結果看到人還穿著睡衣站在屋外的小花園里。
宵野從沙發上拿了小毛毯推門出去:“今天變天起風了,不換衣服就出來,也不怕感冒了。”
季南星:“變天也是九月份,起風也很熱,又不冷。”
因為起風,小花園已經滿地飄零,鮮花被無情的風摧殘得不像樣。
宵野看他盯著小花園外面看,也跟著看過去:“怎么了,在看什么?一大早想要葬花?”
季南星:“在看一團黑氣,昨天晚上那個惡鬼應該來過。”
但只是在屋外,沒有進來的舉動,所以他在家里埋的符陣沒有被激發,只是陰魂路過有些許陰氣殘留。
宵野皺眉:“他找上門來了?”
惡鬼真不愧是惡鬼,別人躲天師都來不及,那家伙竟然找上門來。
季南星嗯了一聲轉身進屋。
宵野道:“我們要做什么?那家伙肯定是知道我們找過他弟弟,說不定他一直跟在他弟弟身邊。”
季南星搖頭:“什么都不用做,等著看他想做什么就行了。”
第 382 章
◎難搞◎
季南星和宵野到教室的時候,游舒磊已經和幾個室友坐在教室里了,看到他們進來,原本喧鬧的教室安靜了一瞬,有些人偷偷的看,有些人光明正大的看,長得好看的人總會吸引一些別人的目光。
方北大咧咧的抬手招呼:“這邊這邊,位子給你們占好了。”
季南星和宵野往后排走去,宵野目光掃了一圈,在游舒磊的身上多頓了一秒才笑著打招呼:“早啊。”
方北:“早啊,你們從家里過來要多久啊?”
宵野:“五分鐘開到小停車場,然后三分鐘小電動車騎過來。”
方北哇了一聲:“還是有個電動車方便,我們從寢室走過來都要十多分鐘。”
他們學校算很不錯了,沒有太多的形式主義,課程也比較自主自由,不像一些學校,明明是早八的課,偏偏七點多就要到教室,都大學了還上什么自習,管理的比高中還高中。
他們就是自己安排上課的時間,反正課程選夠學分修足就行了,這一點蘭大的制度遠超國內百分之九十的大學了。
上了一早上課,眾人餓的饑腸轆轆往食堂走的時候,游舒磊特意走到季南星的旁邊,問:“你們抓到他之后,他會怎么樣?”
季南星:“會被強行超度。”
超度是功德,但也消耗極大,不可能抓到一個鬼就直接給人強行超度,就算是玉春觀的天師,也沒幾個能辦到,甚至很多天師只有抓鬼的能力,但卻沒那個本事直接給陰魂超度。
許多天師抓到鬼之后,要么送管理局,要么送玉春觀,等陰魂積攢到了一定的數量,就會聯合一起做個超度。
像是一些很兇的厲鬼惡鬼,就會單獨安置,在大陣中不斷消耗他們的陰氣怨氣,這樣超度起來會更容易一點,畢竟越是兇惡越是不甘心下地府,反抗的也會越激烈。
這次是人為闖禍讓那些惡鬼逃走,其他已經抓到的那些怕再有個什么意外,已經超度了,現在就只剩游舒昂在逃,如果抓到他,避免節外生枝,無論是管理局還是玉春觀,哪怕消耗一次都會直接給他送走。
游舒磊:“被強行超度痛苦嗎?”
季南星:“當然,自愿離開的陰魂是執念散了,心甘情愿的走,沒有任何感覺,抬一步腳就走上了他們該走的路,不是自愿離開的心有不甘,執念不散,被強行送走,他們會反抗,會抵擋,會消耗自身的力量想要掙脫,力量的對抗自然是越不甘越痛苦。”
游舒磊抿唇沒吭聲,過了一會兒又不死心的問:“如果我哥不再傷人”
季南星看著他:“不可能的,天師是不會放任任何一個惡鬼在外,他是你哥,你愿意相信他,但是天師不會信,因為信了賭的就是人命,他曾經殺了二十個九個人,有他的仇人,也有跟他無關的人,道德和法律對他不再有約束,陽間也不是他能繼續留下的地方。”
游舒磊垂下頭,這道理他怎么會不懂,只是人心總會抱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希冀。
游舒磊:“明明他才是受害者,明明是這個世界先對他不公的。”
季南星:“他報復了傷害他的人,但也殺了不少跟他無關的人,他可以恨這個世界,但他無權去審判濫殺,哪怕他殺的人并不無辜,因為一旦放任,事情就會變得失控。”
游舒磊看著季南星:“如果他被超度下去了,他將會面臨什么,世上真的有十八層地獄嗎?”
季南星靜靜與他回視,最終搖了搖頭:“不知道,沒下去過,但別人欠他的,會還給他,他欠別人的,自然也要還給別人。”
游舒磊不再問了,道謝后轉身走開了。
宵野嘆氣:“這種事作為受害人的家屬,的確有些難以接受。”
明明他哥哥是受害者,沒做過壞事,卻招惹上惡魔,慘死后陰魂不散為自己報仇,最后卻成為被整個玄門追捕的惡鬼。
站在受害者的角度,想想都覺得是這世界不公。
季南星:“跟我在一起,以后這種事會見很多,你得學會平衡。”
宵野握住季南星的手往食堂走:“我只是感嘆一下,放心好了,我能分清事態情況的。”
下午的課還沒上完,管理局的人就找了過來,把游舒磊喊去談話了,這一喊去就直接把人帶走了,因為他身上的陰氣很重。
季南星知道游舒磊身上的問題,但他并沒有將所有的事情都上報給管理局,例如游舒磊能活著,是因為用了游舒昂的命格來逃避死劫,雖然他不報,這事管理局早晚也會知道。
管理局看不出游舒磊身上陰氣的情況,還以為是游舒昂來找過他,所以干脆將人帶回局里調查一下,還順便給人請了幾天假。
寢室的室友不知道什么情況,只以為是游舒磊他家里有事把人帶回去了,四人寢一下子變成了兩人,那個愛打游戲的越發不樂意跟那個愛看書的待一起了,所以整天都窩在季南星他們寢室跟方北他們一起玩。
季南星和宵野的課大部分都是重疊的,但有些選修課不一樣,報的社團也不一樣,宵野報的社團是智能機器人,活動時間跟季南星的選修課撞一起了,兩人只好各去各的。
不過宵野一再叮囑讓季南星下課了來社團找他,他們晚上直接在外面吃就不回家吃了,黏糊了好一會兒,見時間快要來不及了這才分開。
看著季南星進了教室,宵野這才朝著社團室跑去,結果跑到半道突然察覺到情況有些不對,四周的環境變得說不上來的安靜,安靜到詭異,他包里的符紙也在發熱。
大學課程跟高中定時定點的課程安排不一樣,所以不管是什么時候,學校里總有不上課的人在活動,這也就意味著除了三更半夜,學校不會有特別特別安靜的時候。
現在這種安靜顯然不正常。
宵野打量著四周,是他去往社團的路,周邊沒有什么特殊的場景,但手機沒了信號,連報警電話都打不出去,更不用說聯系上鬧鬧了。
昨天早上季鬧鬧還說惡鬼去了他們家,現在這情況想也知道是游舒磊他哥哥搞出來的,雖然他有些想不明白,游舒磊的哥哥來找他干什么,難不成是想要抓他威脅季鬧鬧?
不管找他是為什么,宵野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沒有鬼攻擊過來,喊了兩聲,那個游舒昂也沒出來。
于是他也不走了,干脆一屁股坐下,然后從包里掏出符紙,往自己身上各種貼,前胸后背的貼,手上腳上都貼滿了,貼完還嫌不夠,又在手機上貼了一個,想要看看符紙能不能隔絕陰氣,讓手機能有信號。
可惜沒有,鬼不出來,沒有主動攻擊他,他又不是天師沒辦法激活符紙上的力量破開這個鬼迷眼還是鬼打墻的,只能被動等待。
宵野不知道的是,原本正在慢慢朝他靠近的游舒昂,在他拿出那一沓天雷符后,臉色幾經變換,再次遠遠躲開。
他是惡鬼,自身的力量遠比一般陰魂要強大,但天雷符天生就是克制陰魂的,當年他會被天師抓到,也是因為被天雷符打中,差點就被打的魂飛魄散了,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沒多少力量的普通人,手里竟然有一沓天雷符。
宵野坐著沒動,時不時拿手機看了看,依舊沒有信號,但他心里一點都不慌,他不止有一堆符,他還有鬧鬧給的護身法器,還有魚驚石手串,靠這些東西完全夠撐到鬧鬧來救他。
就在他穩坐不動的時候,有一道人影慢慢靠近,宵野扭頭一看,走過來的是季南星,頓時眼睛一亮:“鬧鬧!”
季南星看著宵野,奇怪的笑了笑:“你干嘛貼成這樣坐這里,地上不臟嗎,快起來。”
宵野剛準備起來,但下一秒他又不動了,還朝著來人伸手:“你拉我起來。”
季南星:“別鬧,自己起來。”
宵野:“我不,你不拉我,我就不起。”
季南星似乎被他鬧的沒辦法,只好走過來,結果腳下不知道被什么東西一拌,整個人摔了下去,然后捂著腿喊疼:“好疼啊,宵野我膝蓋摔破了,好多血啊。”
宵野依舊穩坐不動:“是嗎,你過來我看看。”
季南星坐在地上看著他:“好疼,動不了了,宵野我好疼啊,你送我去醫院吧。”
宵野呵了一聲:“下次想要假裝別人,先搞清楚別人是個什么脾氣,裝的一點都不像。”
他的季鬧鬧只會給他畫個圈讓他待在圈里別拖他后腿然后去手撕厲鬼,而不會走路平地摔坐在地上喊疼讓他過去,簡直假的一點挑戰都沒有。
宵野干脆不聽不看,直接把眼睛和耳朵都貼上符紙,他坐等就行了,鬧鬧去社團沒見到他,肯定會到處找的,他只要在季南星找到他之前好好的就行了。
四周的溫度開始降低,還刮起了陰冷的風,貼在他身上的符紙微微發著熱,無論風力有多強,都貼在身上紋絲不動。
宵野敏銳察覺到有一團冰冷的氣息在靠近,他抓著手上被他纏了符紙的珠串,在那團冷氣靠近的時候,抓著珠串就朝著冷氣的來源砸了過去。
響了兩聲像是被火燒著的滋滋聲后,冷氣變弱了不少,下一秒金鈴聲響起,那種與世隔絕的寂靜瞬間如流水一般退去,炎夏的熱意重新復蘇,宵野怕這又是升級過的幻覺,依舊不動不睜眼,直到眼皮上貼的符紙被撕開。
他睜開一看,立即笑開了:“鬧鬧!”
季南星給他把身上的符紙都撕了下來:“還算機靈,知道遇事不對就地坐下,沒事吧?”
宵野搖頭:“沒事,他還給我制造了幻覺,變成你的樣子來騙我,我沒上當。”
季南星笑了笑:“算你聰明。”
宵野盯著他:“你是真的吧,不會還是幻覺吧?”
季南星直接朝他腦門彈了一下:“真的假的都分不清,當心給你降位份。”
好了,這是季鬧鬧了。
宵野立刻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土,然后看到湖邊距離他坐著的地方竟然只有一步的距離,也就是說如果剛剛他繼續往前,下一步他就掉進湖里了。
季南星看他驚到的樣子,道:“不用擔心,就算你真掉進去了,你身上的符還有我給你的護身之物都會讓你從幻境里掙脫出來。”
不會直到淹死都還在幻境里什么都不知道。
他身上佩戴的東西沒有發出威力,是因為宵野沒有生命安危,一旦被鬼遮眼到危及生命,這些護身的東西都會讓他在關鍵的時候清醒過來。
宵野倒是不怕,就是有些鬧不明白:“他找我干什么?還想殺了我,他是不是對付不了你,所以先拿我下刀?對了,你看到他了嗎?他搞這么一出迷惑我,肯定在這附近。”
季南星:“看到了,但讓他跑了。”
游舒昂根本沒想跟他正面對上,所以見他一出現就跑了,這里又是學校,來來往往都是人,如果追上去,他肯定能把他追到,但就怕把游舒昂逼急了,他會拿學生做人質。
季南星沒有繼續追,游舒昂既然盯上他們了,那他肯定還會再來的。
至于盯上他們的原因,只怕是為了游舒磊,清理掉所有換命的知情人,游舒磊才能好好活著,可惜如今管理局已經介入,這事已經由不得他們了。
第 383 章
◎這是他給自己定好的結局◎
城市一如既往的喧囂熱鬧,入夜后才是一個城市煙火氣最濃重的時候。
大排長龍的餐飲店,圍滿了年輕男女的奶茶店,游舒昂在人群中穿梭著,這種盛世太平的場景是他從未見過的。
有限的十五年他被無止境的學習充斥著,他和弟弟是老來子,父母年紀很大了,一直要不上孩子,后來據說是去找了個神婆,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才有了他們。
游舒昂以前不知道,等他死后他才知道,他跟弟弟是父母強求來的,是原本就不該有的,所以他們注定活不到成年。
那時他還不知曉自己的未來,他和弟弟出生的時候,父母都四十多歲了,他們十五歲那年,父母已經六十歲了,他知道以后那個家,還有弟弟,都是他的責任,所以他一刻都不敢放松,一直都是緊繃的。
死后的三年不是仇恨著在殺人,就是被天師抓去關了起來,這樣自由走在繁華又熱鬧的街道上,還是他第一次。
他好像第一次這么心平氣和的去看這個世界,明明這個世界從未善待過他,但他還是覺得這個世界很好,不好的只是那些該死的人。
可是他的力量很弱了,被關押的兩年多,因為他一直不愿意被超度,所以一直在抵抗,越抵抗越消耗,哪怕現在逃出來,他也恢復不到最強盛的時候。
游舒昂知道那些天師在抓他,他該做的就是找個地方好好躲起來,最好能找個人寄身,讓活人的陽氣遮掩掉他身上的陰氣。
只是寄身也不能隨便找個人寄身,被陰魂寄身久了,人會死。
正想著如何破局的時候,一處激烈的爭吵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商鋪后面的居民樓,有些商區難以整個推倒重建,所以會保留一些低矮樓層的居民樓跟商鋪共存,這種存在在城市里屬于貧窮的富貴,處在最昂貴的商區,住著最破舊的房子。
屋里傳來的聲音是一個中年男人,他在打罵他的孩子,打在身上的巴掌聲,還有不耐煩的埋怨和責怪:“老子起早貪黑給你賺錢交學費,你就給老子考了個六十分回來!一百五十分的試卷你連一半分數都沒考到,老子養你做什么,還不如養條狗,至少狗還聽話會跟我搖尾巴!”
被打的孩子穿著高中校服,看個子已經比他父親要高一些了,但依舊縮著頭不敢吭聲,被厚實的巴掌一下又一下抽在身上也不敢反抗,只可憐又無助的拿著需要家長簽字的試卷站在角落里。
游舒昂飄在窗外看著,屋子很小也很舊,一室一廳帶一個小陽臺,男生明顯是睡陽臺,陽臺和屋內的間隔就只有一道簾子,浴室里傳來洗衣服的聲音,應該是男孩的媽媽在里面。
男人還在教訓著兒子,將工作和生活的苦悶全都發泄在考試不及格的兒子身上。
游舒昂聽著那一聲聲咒罵,眼中的黑氣慢慢聚集,正愁找不到目標呢,這不就送上門了。
這種男人怎么就有資格娶妻生子呢,明明是為了自己活著而賺錢,卻要將賺錢的辛苦轉移到兒子身上,一句老子這么辛苦不都是為你了,就好像不結婚不生孩子就不用辛苦工作了一樣。
陰氣在他腳下翻騰,男人也算正值壯年,身上的陽氣不算少,寄身上去恐怕需要耗費一番力氣,但也能讓自己隱藏更久,等到這身體快死了,他再制造一場意外,讓男人的死為這個貧窮的家留點錢財,也算這人死得其所了。
就在他準備飄進屋內等待寄身時機時,一道清脆的鈴聲響起。
游舒昂的臉色瞬間就變了,整個魂直接化作一團煙氣想要跑掉,可惜這次沒能讓他跑掉,在他四周不知何時被布下了陣法,一張張符紙在半空中隨風飄動,他無論選擇哪個方向,都被黃符阻攔了去路。
季南星站在一處空置的私房天臺上:“這次你跑不掉了。”
游舒昂微微瞇眼:“你怎么找到我的。”
季南星:“只要有你的鬼氣,天師想要找鬼并不難。”
游舒昂嗤笑了一聲:“那你們還找了我幾個月。”
季南星:“鬼有強弱之分,天師當然也有,你幾次三番來招惹我,我不下點功夫找到你,怎么對得起你的自投羅網。”
游舒昂雖然力量耗散不少,但能成惡鬼,又在玉春觀掙扎了這么久,自身能力還是有些的,面對季南星他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退縮之意,反而翻騰起滿身的陰氣,打算跟這個年輕的天師好好過過招。
只是在動手前,還想要確定一下弟弟的消息:“我知道舒磊被你們帶走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們把他帶走也沒用。”
季南星:“人已經在管理局了,他身上的情況瞞不住的。”
游舒昂盯著他:“你們又憑什么呢?”
季南星垂了垂眼沒吭聲。
游舒昂怨氣逐漸加重:“我報復了害死我的人,他們沆瀣一氣,錢權勾結,連人命都能暗箱操作的擺平,這種人死了有什么不對嗎?還有那些在學校欺負人的,受賄不公的,我清理掉他們有什么不對?你知道那些貪污的人貪了多少錢嗎,他們貪的是什么錢嗎?幾百萬就能換一個審批合格,那些不合格的房屋建筑出了問題會死多少人你知道嗎?還是說你們永遠要等到出了人命再來解決問題,那些死了的人呢,他們就活該嗎?”
游舒昂指著還在教訓兒子的那家:“這種人配活著嗎?他一個人活著造成了多少人的痛苦?我什么錯事都沒做,卻被人殘害致死,我解決那些人間的惡魔,你們卻將我視作惡鬼。”
游舒昂看著季南星,冷笑了一聲,質問:“你們又憑什么呢,你們說我不能掌控他人生死,那你們呢?你們又憑什么定奪我的人生?就憑你們是道士,是天師,是正義的化身,打著一個正義的旗號,站在道德制高點,明明做著跟我一樣審判他人的事,就理直氣壯就是對的了?”
季南星:“這不是你肆意殺人的理由,你不滿,你不公,你看不得那些欺壓錢權交易,你有本事就自己去改變規則,制定規定,地府陰官多,你要是有能耐就去做判官,去執筆審判陰陽的不公,而不是單憑你看到的,以你自身的心意和視角去定奪他人的死亡。”
季南星說完,那戶人家家里傳來哭聲,喝醉了酒的父親抱著考試不及格的兒子在哭:“你老子我啊,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沒本事把日子過好,我和你媽傾盡所有供養你,不是為了讓你以后給我們養老,只是希望你能走出去,別跟你沒用的老子一樣,窩在這破屋爛瓦里,你他媽的也給老子爭點氣!好好讀書才能有更好的未來,別一天天瞎混著玩!”
一邊說著還一邊抹眼淚,嘟囔著都怪自己沒用,他要是有本事賺錢,有本事住大房子開豪車,他兒子也就不用努力了,做老子的沒本事,那就只能靠兒子自己努力了。
說著說著還悲上心頭:“都是爸爸不好,爸爸沒本事,沒能耐讓我兒子過好日子,是爸爸沒用嗚嗚嗚”
少年似乎早已習以為常,放下試卷,嘆了口氣進到狹小的衛生間里幫媽媽擰衣服。
季南星沒看那戶人家,游舒昂卻久久都難收回目光。
季南星看著他:“你的審判帶著你的主觀意愿,這一開始就有失偏頗,哪怕那些人罪大惡極,哪怕他們該死,你可以伸張正義,可以揭露他們的惡行,但卻不能由你親手取走他們的性命。”
游舒昂再次冷笑了一聲:“我殺了,那又怎么樣。”
刷刷幾道靈光從遠處飛射過來,暮春帶著人直接將游舒昂包圍住了:“去地府才是你該走的路,我勸你別掙扎了,你弟弟逆天改命多活了三年,陰陽不可亂,該掰正過來了。”
游舒昂:“我該走的路?什么路是我該走的,我想走什么樣的路,那只能我自己說了算!”
游舒昂話音一落直接化作一團黑氣朝著暮春等人攻擊了過去,他雖然沒有跟季南星正式動過手,但季南星身上有他十分忌憚的東西,不是那個能攝魂的金鈴,是他壓根還沒亮出來的。
他雖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但只要季南星一靠近,他就有種驚恐的顫栗感。
趨利避害之下,他自然選擇更好對付的一些。
暮春他們抓鬼都有自己的陣勢和配合默契的隊員,季南星見狀后退,守好后方不讓游舒昂尋機逃走,只不過
季南星看著跟暮春他們纏斗起來的游舒昂,心中忍不住嘆了口氣,只怕他也沒打算逃走。
天上雷云滾滾,陰云籠罩,陰風四起中,游舒昂與他們纏斗得激烈,甚至時刻都在找機會想要往管理局隊員的身上附身上去,他們的符箓對陰魂是克制,但如果能成功附身,符箓的威力會大大的降低,他也相當于有了個人質,讓那群天師有所忌憚。
可惜這些人比之前追捕他的要專業得多,處處都是防護,一攻一守配合得極好,讓他尋不到半點機會。
天臺上的季南星看著他道:“你如果不愿意被超度,那就留在陽間贖罪如何?這樣你還能偶爾去看看你弟弟。”
游舒昂滿臉不屑:“贖罪?我有什么罪?你們有道德大義,到我就是有罪了?”
見他如此死不悔改,暮春再不留手,直接喊道:“結陣!”
今天這惡鬼他們必須拿下,他們已經將他打傷,如果再讓他逃走,他只怕會找活人吸魂來修養神魂。
街道外,游舒磊拼命奔跑,他想要快一點,再快一點,如果可以,他寧愿跟哥哥一起走。
遠處的季南星見到他來了,將巷道的防護開了一道口,等游舒磊跑進來后再次將巷道封鎖起來,不封鎖的話,抓鬼的動靜只怕明天要上頭條了。
大陣集眾人之力成功結下,游舒昂抬頭看著上空死死將他網住的法陣,濃重的怨氣翻騰著,過往的畫面在他眼中回轉,他突然覺得人生這樣走一場,好像也不算壞事。
他恨過怨過,大仇得報過,被愛過,也愛過,雖然痛苦比幸福多,可在這最后一刻,他想到的反而不是那些痛苦,而是小時候,和弟弟一人牽著爸爸,一人牽著媽媽蹦跳著走路。
為弟弟扶車后座教他騎自行車。
給已經有了點老花眼的媽媽穿針線。
學校組織郊游時,他能和弟弟買不一樣的零食兩人一起吃。
他們躺在夏天的竹床上,一邊扇風一邊說著未來。
那時候他們并不知道,他們注定是沒有未來的。
看著朝他跑來的人,游舒昂笑了,那個總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小跟屁蟲長大了,成了一個大學生。
那個差點跟他一樣死在幾個惡魔手里的弟弟,還活著。
游舒磊看著渾身冒著鬼氣的哥哥,拼命叫喊著:“哥!你回來!你不要走!”
游舒昂看著他笑:“我說過,我的路只能我自己選,以后爸爸媽媽交給你了,你要連同我的那一份,好好活著。”
游舒磊一邊跑一邊搖頭:“不要!我不要!如果我注定是要死的,那我跟你一起走!哥,我不要你為我做任何犧牲,哥你回來!”
游舒昂抬頭看著上空的大陣,又回頭看了眼弟弟,什么話都沒說,就直直朝著大陣撞了上去。
陰氣與靈力的結合爆發出強大力量,直接將守著大陣的人都撞翻了,有個隊員反應很迅速,第一時間拉著游舒磊將他撲倒在地。
陰魂爆發出的能量連他們這種天師有時候都承受不住,更不用說普通人了,這要是被沖撞一下,少說也要半條命。
季南星很少會將陰魂打得魂飛魄散,再惡的魂他也是直接超度送走,他從來不做那個審判者,但他見過陰魂魂飛魄散,只是那些陰魂最后都是充滿了不甘,帶著惡意的詛咒。
游舒昂算是他第一個見到的,笑著魂飛魄散的陰魂。
大陣在頭頂爆發出強大的力量,符光大亮,游舒昂身上的鬼氣一點點消散,露出一張跟游舒磊一模一樣的臉。
他最后看了游舒磊一眼,整個魂魄徹底消散在大陣中。
季南星抬手,一縷殘存的陰氣落在他掌心,再頃刻間消散干凈,他知道這是游舒昂從一開始就給自己制定好的結局,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去輪回。
三年前,搶救室外。
——你們本不該出生,雙胎而生,同命相連,想要他活著,代價極大。
——我愿意,無論什么樣的代價,我都愿意。
那天醫院外,游舒磊在里面搶救,爸爸找來當年的神婆,神婆一來就看到了他,對他說了這番話。
他已經死了,他不能讓他弟弟也死,既然他們同命相連,弟弟活著,就當他也活著吧。
第 384 章
◎結不了婚◎
陰魂消散,半空中的大陣也漸漸散去,暮春收回自己的法器,神情有些沉默。
他們是天師,主責是維護陰陽,并不是將陰魂逼上絕路,將惡鬼留在陽間清算還債并不是沒有先例,可這個游舒昂竟然寧死都不愿意。
魂魄消散后半空落下一片片黑色的灰煙,還沒落到地上就消失不見了。
一片沉默中,只有游舒磊跪坐在地上痛哭,對別人來說,解決了一個有隱患的惡鬼,對他來說,他失去了這世上最好的哥哥。
幾個年輕的隊員還是第一次經歷這樣慘烈的場面,陰魂的魂飛魄散,跟活人當著他們的面自殺也沒什么區別了,陰魂家屬痛哭的聲音更是一下又一下重擊在他們身上,讓他們有種自己是劊子手的感覺。
暮春拍了拍他們的腦袋:“別看了,善后去吧。”
眾人聞聲散開。
季南星從天臺上下來,走到游舒磊旁邊:“對他來說,也許這是最好的結果。”
游舒磊抬頭看他。
季南星:“他身上的人命太多,去了陰間償還清算的罪孽自然也不會少,他心里還是有很大的不甘,明明他才是受害者,最后的罪孽卻要他來償還,我雖然不了解你哥哥,但就這么短暫的接觸下來,他應該不是個輕易低頭的人,所以為了他自己,為了你,也許這是最好的結果。”
游舒磊臉上掛著淚痕,看著哥哥消失的方向:“如果沒有我”
季南星:“沒有這種如果,存在就是存在了,你哥為你續了命,你就當為他活著吧。”
游舒磊:“你們不處理我嗎?我頂著不屬于我的名字和命格,我的存在不是亂了陰陽,正好在你們天師的職責范圍內。”
暮春走了過來:“你還活著,也沒有苦主來申訴被偷了命格,那就不歸我們管,不過你還是要跟我們回局里簽一份保密協議,今天發生的事,以及你自身的情況,不能對外說。”
游舒磊閉了閉眼,對外說,他又能對誰說呢,從今以后他會頂著哥哥的名字,活成哥哥的模樣,讓游舒磊三個字,成為真正消失的那一個吧。
從巷子里一出來,就看到坐在路邊墩子上,手里拎著兩杯奶茶的宵野。
一看到季南星,宵野就直接朝他跑了過去:“完事了嗎?累不累?趕緊喝點甜的恢復一下,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我定好了餐廳,我們一到就能馬上吃上。”
他怕季南星跟那個惡鬼動手消耗過大,所以早早準備好各種吃的給他補充體力。
季南星搖頭:“我沒跟他動手,是暮隊他們處理的。”
正說著,暮春他們也從巷子里走出來了,季南星追著惡鬼先來的,暮春他們是收到消息后到的,宵野看著他們進去,知道他們有多少人,也提前準備好了喝的。
見他們出來,就將給他們買的喝的也都遞了過去:“大家辛苦了。”
眾人笑著道謝,走出了陰暗的巷道,來到了熱鬧的人群里,看著陰魂魂飛魄散的沉重也好像被這份喧囂的人氣給驅散了。
看到走在最后面的游舒磊,宵野將最后一杯奶茶遞到他手上,他還不知道他哥哥是個什么情況,怕說錯了話,干脆也就不說了:“學校那邊有給你請假,你可以再多休息幾天再說。”
游舒磊笑了笑:“謝謝。”然后跟著暮春他們上了回管理局的車。
等他們都離開后,宵野才問道:“他哥被超度了?”
季南星搖頭:“魂飛魄散了。”
宵野張了張嘴,然后又閉上了,魂飛魄散啊,跟鬧鬧認識以來也算是見他處理過不少事情了,但魂飛魄散還是第一次。
季南星看向宵野:“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宵野:“自己的選擇?他如果一開始就決定寧可魂飛魄散也不輪回,那為什么還要對付我?”
季南星:“不是對付你,是借著對付你來對付我。”
雖然惡鬼的出逃,無論是管理局還是玉春觀,怎么都會將他抓回去,但他們兄弟倆換命的事是他先撞破的,這也算是觸到了游舒昂的命脈了。
如果不是只剩絕路,誰又甘心去死,在無路可走之前,總要搏一搏其他可能,例如拿著宵野的性命威脅他,讓他想辦法替他們掩蓋換命的事,或者更極端一點,他自知沒有退路,想要找個發泄。
殺了宵野,讓他感受一下失去最在乎的人是個什么滋味,看他還能不能站在所謂的公平公正去做審判者。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既報復了他對天師的從心底里就看不上的公正,又徹底惹怒了他,借著他的手來達到最后魂飛魄散的目的。
游舒昂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無論是什么樣的過程,結局只有這一個,他如何都不會愿意去地府服刑,他從來不覺得他殺的那些人有錯,他也不能去地府,因為一去換命的事就藏不住了。
只要他魂飛魄散了,就意味著一切都結束了,弟弟能繼續活著,他也不必被審判,不用不甘的低下頭。
宵野握著他的手晃了晃:“游舒磊呢,他換命的事情就不追究了?”
季南星:“沒人伸冤自然就沒人追究,游舒昂心甘情愿,他們之間換了命格也沒影響到別人,天師也只是一份工作,沒誰會去沒事找事。”
宵野更好奇另外一件事:“游舒磊沒死是因為他變成了游舒昂,游舒昂又已經死了,于是蒙蔽了勾魂陰差,那游舒磊豈不是能一直活著?”
季南星:“怎么可能一直活著,傳言說陰間命薄六十年清算一次,清理的就是這種換命掩蓋天機的人,就算不清算,游舒昂的身體機能會隨著時間老去,當身體衰老到承載不起魂魄,人也是會死的。”
他們能這樣換成功,也是因為他們是雙胞胎,且命格同源,換了其他人,可就沒這么容易了。
雖然游舒磊的事管理局這邊不打算插手,但對他的情況還是要記錄在案的,同時也要查一下當年誰給他們換的命。
結果查到一個同樣在三年前就去世的扶乩婆,那扶乩婆世代都是吃陰間飯的,扶乩下陰,懂的比一些天師都還要多,但卻沒加入管理局,只在一些小地方給人卜卦測算吉日為生。
扶乩婆的母親當年受過游家人一飯之恩,所以游家人有求上門后,扶乩婆硬是給他們破了無后的命盤,這才有了游家兄弟倆。
前因后果理清,惡鬼的隱患也消除,那幾個捅了婁子的被通報批評又罰了工資,但總算沒有釀出禍事,也算是大松一口氣。
第二天游舒磊就回到學校上課了,同寢的關心詢問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請了好幾天假。
游舒磊笑了笑:“沒事,已經沒事了。”
依舊沉迷游戲的林岫看了他一眼后,感嘆道:“那天來跟你請假的是你的家長吧,那個李禿就是個見人下菜的,那個王川前兩天請假不批,聽說還被叨了一頓,看你請假這么順利,我們還以為李禿挺好說話呢。”
游舒磊和宵野心里想著,管理局的去請假要是不批,這輔導員也太有種了。
宵野:“王川什么理由請假沒過?”
林岫先咯咯笑了好一會兒才道:“他說他媽媽要他去相親,爭取拿個大學結婚的學分。”
游舒磊:“結婚加學分不是謠言嗎?”
宵野:“結婚能加學分?!”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但說的內容完全不一樣,游舒磊剛說完就聽到宵野略帶激動的話,然后就看他的目光轉向了隔壁寢室。
林岫:“聽說我們學校結婚是加績點?具體我也不知道,也沒人真為了那一兩分去結個婚吧。”
林岫的話還沒說完,寢室就少了一個人,看著如一陣風竄出去的宵野,林岫看了看游舒磊。
游舒磊笑了笑:“大概求婚去了吧。”
季南星在寢室沖了個澡換了身衣服,早上穿的衣服剛剛在食堂不小心滴了幾滴湯,不喜歡身上臟臟的,就干脆洗個澡換一身。
他剛洗完澡宵野就過來了,然后拿著他換下來的衣服熟門熟路進到洗浴室。
他們在這邊的生活用品都準備了一份,倒是不用借別人的洗衣盆和洗衣液。
看到宵野二話不說就將那位季少爺換下的衣服拿去洗了,低頭玩手機的楊木林撇撇嘴,真夠舔的。
沒人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季南星走到宵野旁邊:“帶回去丟洗衣機就行了。”
宵野:“又沒穿臟,就是幾滴湯水,我搓一下就行了。”
季南星也沒攔他,他們在家里也不怎么做這些事,衣服都是丟洗衣機,不好洗的也會放著等家里的保姆阿姨過來清理,但不做不代表不會做。
看著宵野認真給他洗衣服的樣子,季南星看了一會兒才問道:“風風火火跑過來就是搶著給我洗衣服?”
宵野耳朵一紅,湊到季南星旁邊小聲道:“我剛聽說,結婚可以加學分誒。”
說完一臉期盼地看著他,意思不言而喻。
季南星見狀又是一笑,捏了捏他的耳朵:“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宵野瞬間瞳孔一縮,說話都磕巴了:“你你什么意思,你不想跟我結婚?!”
季南星戳著他的臉蛋道:“清醒一點,等我滿二十二歲,我們都已經大四畢業了。”
宵野震驚,戀愛有年齡限制,結婚也有!這究竟是個什么世道!
?
作者有話說:
宵野:苦,這個世道太苦了。
第 385 章
◎仗勢欺人◎
通過各種平臺搜索甚至還問了律師朋友,宵野總算是接受了結婚的法定年齡是二十二歲的現實。
他看著這個結果表情充滿了不解:“我明明記得不是調整了結婚年齡,男生滿二十歲就行了嗎?我的記憶錯亂了?”
季南星看著一臉不愿接受現實的人,慢悠悠翻了一頁書:“一直都是二十二歲,還早著呢,別想了。”
宵野撲到沙發上抱住季南星,一個大高個兒,非要小鳥依人一般黏在季南星懷里:“那你答應我,你的結婚對象只能考慮我。”
季南星笑了一聲:“看你表現吧。”
宵野哼哼唧唧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一件事:“我們社團要參加一個比賽,一個比較小眾的機器人賽事,純娛樂性質的,所以拉不到投資,我想要投點錢然后組隊參加,就當是積攢經驗了,錢也不多,頂天也就一二十萬差不多了。”
實際上一二十萬都不要,只是宵野決定參加就想要把機器人的零件性能都調整到最好,按照他們小組原計劃,只講性能不講外觀,用淘汰下來的東西組裝一個機器人,大概也就一兩萬,最多不超過三萬塊。
但宵野不樂意,他想要做智能研發,可以從現在就開始培養自己的班底,那幾個都是他比較看好的,這才剛開學,還講不到什么感情,那就干脆砸錢,先把人圈過來,以后再談其他。
季南星點頭:“想做就去做吧,我轉一百萬你,你自己看著花。”
宵野笑著往他臉上親了一口:“我有錢,只是生活之外的花銷得跟你報備吧,到時候我帶你去看比賽。”
季南星想說這么點錢用不著報備,但想想又沒說,兩個人相處最大的粘合劑就是分享,報備也是一種分享,宵野樂于跟他分享,他接受就是。
季南星原本的生活就夠有波瀾了,也不太喜歡一些吵鬧的人際關系,所以沒有報社團,宵野有社團活動但他沒課的時候,他就去圖書館看看書,等宵野完事了再來找他。
撇開那些無用的社交,大學生活可以用自由安靜來形容了,寢室因為不長住,沒什么室友矛盾,身邊也總有宵野陪著,也算不上形單影只,有人陪伴,也有足夠的個人空間,一切都很美好。
除了一些總想往他這邊蹭的人,有點煩。
大學的同學大部分都很正常,比起關注別人的八卦,更關注早起上課,食堂的飯菜,室友的相處,但除此之外,還是有一些善于鉆營的。
季南星的模樣本就出色,再加上家世加成,哪怕身邊明晃晃有個男朋友,還是有不少人前赴后繼。
更炸裂的還有人直白暗示他不需要名分,就想玩個一夜情。
這事季南星都沒讓宵野知道,他要是知道怕是得原地爆炸,什么社團都不去了,二十四小時守著他。
又一個守在圖書館,特地坐在對面,然后給他丟紙條的,季南星看都沒看就把小紙條扔開了,收起書本打算回寢室。
結果那人還擋住了他的去路:“宵野是長得不錯,但長得比他好的大有人在,季少為什么不多看看別人?”
季南星看著攔住他的人:“誰?看你? ”
說著上下打量了一番,沒吭聲,但意思很明顯,不是一個級別的就別來碰瓷了。
攔住季南星的叫高祥,長得也是有點小帥的,家里條件不差,大學就開上了四五十萬的車,房子好幾套,生活費更是每個月一二十萬,這家庭條件遠超不少人了,所以一直很自信。
只是過于自信就油膩了。
他知道以他的家庭條件想要攀上季家還遠遠不夠格,但比起那個宵野應該遠勝不少,哪怕同性婚姻合法,跟異性相比,同性還是在少數,這少數就意味著能選擇的不多。
季南星這模樣家世已經不只是天菜能形容的了,宵野都可以,他自覺自己更有優勢。
高祥:“找對象有時候內在比外在更重要。”
季南星不想跟他廢話,準備繞開他走掉。
高祥卻跟在身后:“一個男人沒有任何處事能力,這種人長得再好看也只是個花架子,你覺得呢?”
季南星:“我覺得你很吵。”
說完再不看他,直接推開他走掉。
高祥也沒再追,只是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露出勢在必得的笑。
離開了圖書館,季南星覺得剛剛那個家伙的話應該是意有所指,于是轉了個道打算去宵野的社團找他,結果在半道上跟來找他的宵野碰上了。
見到他宵野向來是用跑的,三兩步就跑了過來,眼眸晶亮還帶著歡喜:“你是準備去社團找我嗎?下次要找我可以先跟我打個電話,萬一跑空了多累啊。”
一邊說著一邊把他往樹蔭下拉:“熱不熱?怎么沒在圖書館等我?”
季南星:“你今天這么早就完事了?”
宵野:“沒什么事,就是有個不長眼的想要仗勢欺人,我懶得跟他掰扯,就提前走了。”
季南星:“仗勢欺人?”
宵野知道他下午沒課,這會兒自己也沒什么事了,干脆回家,路上就把社團的事大概說了一遍。
本來只是興趣愛好的小比賽,算是圈內一種交流賽,結果因為一家科技公司的贊助,讓交流賽變成了競技賽,三甲還有不同程度的獎金,獎金還是其次,重要的是還能加綜測分。
除此之外,冠軍組還能有去那家公司實習的機會。
宵野:“贊助的公司是P.T,在智能科技這一塊算是龍頭行業,主要研發各種機器人,他們一般不會隨便贊助什么比賽,如果贊助了,贏了比賽寫進個人履歷里,以后拿到他們公司offer的可能性也會更大。”
季南星聽懂了他的意思:“所以原本只是小打小鬧的興趣賽,因為那家公司的贊助就變了性質,你說你們社團有人仗勢欺人,是為了這個比賽?他們是什么意思,因為之前不重視來不及準備,想要拿你們做好的機器人去參賽?”
之前這個雖然是個小比賽,但宵野這是第一次全程參與,還挺重視,許多零件都是他找人脈關系買到的,把原本計劃參賽的機器人升級了不止一個檔次,這也是他說預算大概一二十萬的原因。
如果比賽性質變了,不止能拿綜測分,還能有機會進大公司,那的確會成為很多人競爭的香餑餑。
宵野:“有個姓李的,想要花錢買下我們小組的成果,以他的名義去參賽,還說我就一個大一新生,又是個剛進社團的,本來就沒資格帶小組參賽,也不讓我吃虧,我投資了多少錢他都還給我,其他的就沒我事了。”
說到這個宵野都笑了:“因為之前沒人重視這個小比賽,所以根本沒興趣報名,等報名截止了才傳出贊助的事,于是你爭我搶的。”
季南星:“那個人怎么仗勢欺人?”
宵野:“想要拿學校壓我,讓社長來跟我交涉,拿贊助整個社團來威脅。”
一開始那個李榮知道他是這個小組的出資人,直接找到他,態度很是高高在上,直接問他出了多少錢,他把錢給他,讓他把小組名額讓出來,結果一聽他出了快二十萬,根本不信,還覺得他是在獅子大開口。
他也沒打算讓出成果,拒絕之后,李榮倒是退了一步,沒讓他直接出組,而是讓他把組長的位子讓出來,讓他做個組員。
他再次拒絕后,李榮似乎沒耐心跟他掰扯了,也不找他了,第二天就變成社長找他了。
“你才大一,以后多的是機會,李榮大四了,這個實習機會對他很難得,我跟他商量了一下,這段時間你為了小組賽的確付出了很多,他也答應好好補償你,這樣,我答應你,下個月青智賽讓你帶隊去參加,這可從來沒有大一新生就參加過的。”
“除了補償你,他還承諾會給社團捐贈一批器材,你知道的,我們這個社是消耗比賺得多,每年申請一點經費都很不容易,很多人家庭條件一般,都是因為特別喜歡才會入這個社,你就當為大家委屈一下。”
除了這些勸說,還話里話外表示李榮在學校里有點關系,反正他大四讀完也就走了,沒必要跟他硬碰硬。
宵野當時就直接回絕了:“我這人吃軟不吃硬,天生就不愛被威脅,他要有能耐就把我這個小組搶了去,你也不用覺得為難,你不插手這件事就行了,哪怕是退社,我也要等這個比賽比完了再退。”
把這些糟心事巴啦啦的一說,宵野往季南星身上貼了貼:“你今天想去社團找我,是不是聽到了什么?”
季南星看著他笑了笑:“是啊,有人在我面前編排你,說一個男人不止要長得好看,還得要出色的能力。”
宵野立刻拉響警戒:“誰!誰編排我?他干什么編排我?他是不是對你有所圖謀!”
季南星將他的腦袋扒拉開:“你還是想想你這事怎么解決吧。”
宵野哼了哼:“我倒要看看他想怎么欺人,看他學校里有什么關系,搶東西搶我頭上了,只要他關系冒頭,我就給他一鍋端了。”
?
作者有話說:
還是靈異事件,沒錯頻,大家放心看。
第 386 章
◎死了◎
比賽是以各個大學之名參報的,所以直到進入賽場之前,內部參賽人員都還能進行調整。
李榮就是知道這一點,所以對于這次的事情非常有把握。
他已經大四了,在學校里大多都是混日子,綜測成績根本不怎么樣,當然這也不影響他畢業。
等畢業后他也沒打算進什么大廠給人打工,所以這次的比賽對他來說并沒有什么所謂,他會盯上完全是因為宵野。
他看不慣宵野,第一次見到他就很討厭。
剛進社團的宵野很大方,請客吃喝,很快就跟大部分人都混熟了。
李榮掛著社團,但并不經常去,只偶爾去一去,大四課程不多,很多人不是在拼保研就是在找實習,他既不考研也不需要操心實習,閑散時間就更多了,于是溜達到社團看看他們搞得那些丑機器人,這一來就看到了跟人打成一片的宵野。
宵野長得帥,這是有眼睛就能看到的,李榮看到宵野的第一眼就不喜了,因為社團里之前有個拒絕過他示好的女生,眼睛都恨不得黏宵野身上了。
那女生也不是頂頂漂亮的類型,只是在他還是大一新生剛進社團的時候,跟他同期,兩人一開始走的比較近,女生性格又活潑大方,長得也可愛漂亮,李榮很難不心動。
他釋放了一些對對方有意思的信號,女生很快就委婉拒絕了,還怕界限模糊不清給人誤會,特意跟他拉開了一些距離。
那年的李榮還很單純,雖然有點傷心,但人家不喜歡自己,那也不好勉強,于是就這么算了。
現在的李榮可不是當年的李榮,看到曾經喜歡過的女孩這樣黏著別的男生,哪怕他現在對那個女生已經沒有任何想法了,但也不妨礙他看宵野不順眼。
于是隨手拉了一個社團里沒攏在宵野旁邊的人問:“這人誰啊,今年新招的?”
那人看了眼宵野,在李榮旁邊小聲道:“大一新生,那個季少的男朋友,季少你知道吧,濟民藥業的小少爺。”
李榮哦了一聲:“聽過,那這人什么來頭?”
同學撇了撇嘴:“誰知道呢,一來就請大家吃了一頓魚惑,可大方了。”
魚惑是一家海鮮自助餐,人均699,對于他們一個月生活費就兩千左右的學生來說,這種店想要吃一次還是有點舍不得的,更不用說直接請全社團的,他們社團人不算多,但也有二十來人呢。
李榮嗤笑了一聲:“男朋友是季少,還請你們吃這么便宜的自助,那他可真夠大方的。”
就這一眼,就讓李榮認定宵野是個靠臉上位,又喜歡窮大方軟飯男,季家什么條件,幾百上千萬都跟灑水玩一樣簡單,他男朋友卻只請個萬把塊錢的飯,這不是窮大方是什么。
這么寒酸的做派別說豪門了,就連他這種有點小錢的都做不出來。
本就看宵野不順眼,又見他一個剛大一的就不安分,要自己組隊搞什么比賽,就更不順眼了,于是借著由頭就想要殺殺他的勢頭,也讓他之前喜歡的那個女生看看,有的人就是個門面功夫,內里根本就是個草包。
有時候嫉妒和矛盾就是這么莫名其妙,明明沒有任何交集,也能結上仇。
宵野壓根不知道自己讓李榮看不順眼的點是什么,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關于參賽的事他一直沒松口,社長也來做了幾次工作,畢竟參賽的機器人設備,除了組員技術方面的投入,整個制作完成的機器人就他投入最多。
更甚至他們一早就說好了,等比賽完成,宵野會把機器人帶走,這是他第一次全程參與的項目,無論最后拿到什么名次,他都要把機器人留著做紀念。
機器人的設備零件全都是他花錢買的,可以說除了社團的名頭,這機器人就是他的私人所屬物,這也是社長一直來跟他做工作,卻不能強硬要求換人的原因。
眼見著比賽的時間快要到了,宵野這邊還沒松口,來談話的從社長變成輔導員了。
輔導員的話術跟社長的就又不一樣了,直接把話挑明:“我知道你男朋友是誰,我也就把話給你明說了吧,要么你讓你男朋友出面,跟主任去打個招呼,該是你的就還是你的,你男朋友要是不愿意為你出這個面,你就老老實實拿錢走人,一個小比賽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大學這種比賽多了去了,我不建議你這么較真認死理,以后等你進了社會,這種事多的是,你得學會圓滑一點,面子人情這些,該給就該,對你沒壞處。”
宵野直接笑了:“主任,不知道是哪個主任?”
大學除了各科老師,四年下來什么主任校長,怕是長什么樣叫什么名字都未必知道,他這才剛開學,就在主任那兒掛了名,也算是他的本事了。
輔導員:“就我們系的段主任,宵野”
宵野直接打斷他:“段主任是吧,好的我知道了,你還有事嗎?”
輔導員就是一打工的,對普通同學他還能有點威懾力,對這種明顯不普通,或者背后有不普通人撐腰的,他知道自己的斤兩,也懶得跟這個刺頭硬碰硬,讓他自己好好想清楚,然后就走掉了。
等輔導員走了,宵野哼了哼,朝著耳朵上掛著的耳機道:“看,果然釣出來了,段主任,我查查這家伙是誰,跟那個姓李的有什么關系。”
季南星在寢室里,他們下午有課,中午吃完飯就回寢室午休了,這下午快上課了,宵野點了喝的正好到了,就一邊保持著跟季南星的通話一邊去拿外賣。
回來的半道上碰到了來找他的輔導員,估計以為他掛著耳機是在聽歌,宵野也沒摘,季南星就聽了全程。
他寢室里只有韓秋還刷劇,說話也不會影響到他,季南星就直接問了:“你打算怎么處理?”
宵野拎著奶茶溜溜達達上樓:“先去找那個主任問問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宵野行動很快,下午季南星上課,宵野直接找去了那個段主任,段主任明顯不認識宵野,估計讓輔導員傳話這事也沒怎么太上心,見到他還問他有什么事。
宵野朝他確認道:“段主任?”
段文騰合上鋼筆蓋,態度還算不錯:“同學找我有什么事?”
宵野進到辦公室,關上門,坐到了他的對面:“應該是我問段主任有什么事?您不是讓我們輔導員找我談話嗎,關于機器人比賽,我不打算讓,機器人是我花錢做的,比賽也是我帶人去報名的,當初誰都看不上這一場小比賽,現在跟P.T公司掛上鉤了,又是綜測分又是offer,就成香餑餑要我讓出來,沒這個道理吧,學校不該是最公平公正的地方嗎,段主任您說呢?”
段文騰笑了一下,道:“關于這件事,我希望同學也能理解一下,你們社團有好幾個大四的學生,現在就業方面整個大環境都不是很理想,這次的比賽對他們來說機會更珍貴。”
宵野:“我不理解,比賽起初可沒有門檻,誰都能報名,他們之前不報,現在優勢多了,就來搶別人的資格,憑什么,就因為他們大四找工作難,我大一就該讓步?不好意思,我不讓。”
段文騰往椅子后背靠了靠:“以后你的機會會有很多,沒必要因為意氣用事錯失更多,我看過你們小組的視頻,你才剛接觸智能這一塊就能跟大三大四的合作這么好,可以看出你很有天賦,莊教授在智能領域可是業內大牛,他的項目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莊教授項目的含金量可比一個跟企業掛鉤的小比賽要大多了,如果不是他欠了李家的,他還真不樂意給李榮收拾這爛攤子。
李榮只是為了爭個面子,他有多少斤兩段文騰是知道的,想要塞進含金量高一點的項目都塞不進去,而這個宵野的男朋友是季南星,每年醫藥系能進季氏集團實習,占的就是個本土優勢,也是個不能得罪的。
所以雙方都安撫好,誰都不虧是最好的。
宵野直接挑破:“想要資源置換啊?我還是不答應。”
這是他,男朋友是季南星,所以學校上面才會有所顧慮,如果他只是個毫無背景的普通學生,哪里會這么好聲好氣找他一談再談,直接一個通知就能壓得翻不起浪,學生有意見也沒用,除非不想畢業了。
不公平的事見太多,他也做不到司空見慣。
看著眼前這個一身官派沒有半點學術氣質的主任,宵野不客氣道:“段主任也是從學生走過來的,侵占他人利益,是不是沒落到自己身上所以不知道疼?”
段文騰冷下臉:“宵同學,有些話可不能亂說。”
宵野:“我不亂說你們就能亂做,機器人比賽,我不管它賽事是大還是小,從我決定參加起我就不會放棄,所以主任的提議,我只能說一聲抱歉了。”
段文騰:“年輕氣盛我能理解,但是小同學”
宵野笑了一聲:“段主任,您是不是沒看過我的資料啊?我建議您好好看一看再說,另外,作為我們系的主任,大學四年我會好好盯著您,學校不是社會,凡事還是公平一點好。”
這都可以算是毫不掩飾的威脅了,宵野也不給他反應的時間,說完就走。
段文騰也不是個傻的,很快找來宵野的資料,但上面并沒有特別的地方,父母的資料也只有公務員,具體從事什么并沒有寫,但資料上還有個哥哥,任職在武警部隊。
段文騰合上資料閉了閉眼,這個李榮,真會給他找事!
尚不知道自己的靠山要靠不住的李榮,看到從主任辦公室出來的宵野,掛著得意的笑上前:“好好說你不聽,非要跟我爭,沒聽過一句話嗎,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說著往他后面看了看,一臉可惜:“就你一個人啊,看樣子你男朋友也沒有打算替你出頭嘛。”
宵野看著矮他一個頭,還仰著頭鼻孔朝天的人,笑了一聲:“那這句話我送給你,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自己沒本事,就別往別人碗里盯。”
李榮從來就沒有把宵野放在眼里,只當他是在嘴硬,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你可以一直這么嘴硬。”
宵野直接揮開他的手:“希望你也是。”
李榮被他手上的珠串打到,正好打在他手上那枚紅繩銅錢上,撞得一響,還敲在了他的腕骨上,但撞擊的也不是特別重,林榮稍稍被撞疼了一下,注意力很快又轉移到虛張聲勢離開的宵野身上。
看著他的背影,李榮冷哼了一聲,他倒要看看這個宵野能怎么跟他硬掰到底,他要是讓季南星替他出面那更好,他一定會給他送上軟飯男大禮包,讓全校皆知。
可惜李榮不止沒見到對宵野預期中的下場,他更是連第二天的太陽都沒能見到。
第 387 章
◎又死一個◎
李榮死了,被早起工作的環衛工發現的。
環衛工打掃車庫衛生的時候發現車里有人,敲了兩下里面的人沒反應,怕出什么事就趕緊報警了,警察來了后聯系了消防破了車窗,這才發現李榮的身體都冰冷僵硬了。
這僵硬的程度,至少死亡四到五個小時左右了。
警察第一時間調了監控,發現晚上一點多的時候,李榮很慌忙從電梯里跑出來,像是被誰在追一樣跑上車,可上車后車輛并未發動,一直到被環衛工發現
宵野騎著小綿羊載著季南星停在了教學樓下,將他腦袋上的安全帽取下來放到了車座里,一邊道:“等天氣再冷一點,就不能騎小綿羊了。”
季南星:“冷也冷不到哪里去,玉蘭市能在十二月之前入冬都算是早冬了,二月份放寒假,今年我跟你一起去海城吧。”
宵野唰地一下眼睛一亮,幻肢尾巴都拼命搖起來了:“真的嗎!我早就想帶你去撿貝殼了,我們還能早起去趕海,我們可以先坐個小船試一試,如果不暈船,再坐漁船去捕撈,剛從海里撈上來的海鮮清水涮兩下就能放鍋里煮了,那種鮮美是店里吃不到的!”
季南星看他已經開始計劃了,笑了笑,也沒打擊他積極性:“行,到時候你安排就是了,不過年三十我得回來。”
宵野嗯嗯點頭:“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回來。”
十月都還沒過完,宵野就已經開始巴望著過年了,一想到今年可以帶鬧鬧去趕海撿貝殼,宵野就勁頭十足。
不過這份好心情并沒有延續太久,他們進教室后,方北朝他們揮了揮手:“這邊這邊。”
宵野看了眼講臺:“選這么后面干什么,屏幕都要看不清了。”
方北:“選后面當然是為了方便講話,你們社團之前不是有個跟你過不去的嗎,他死了!”
季南星拿書的手一頓,宵野皺眉:“誰死了?”
方北:“就是李榮啊,他死了!”
李榮跟宵野爭比賽這事只有社團的人知道,這也不算什么保密的事,社團的人也會跟朋友八卦,本來這種事也八卦不了多遠,但因為另外一個人是季南星的男朋友,就傳播的開了一點,但也沒到人盡皆知。
方北他們知道是因為宵野和季南星有時候在寢室里說話也沒避著他們,提到過,他們好奇問了兩句就知道了,現在知道其中一個人死了,自然要馬上跟室友分享信息了。
宵野坐了下來:“哪里的消息?怎么死的?”
方北翻出幾張照片:“聽說是死在車里,被環衛工發現的,具體什么情況就不知道了。”
坐在方北旁邊的同學聽了一耳朵,好奇探頭過來:“死車里?怎么會死在車里?”
宵野翻看著照片,照片是警察圍著一輛車,還有穿著環衛工衣服的人站在旁邊,然后一個蓋著白布的人被從車里抬下來,只是看不到死者的臉。
方北:“這是有個跟李榮住同小區的,早上準備開車來上課,發現警察圍在那邊,就好奇過去看了看,這一看發現竟然是李榮。”
方北說完壓低了聲音朝宵野道:“警察會不會來找你問話啊?”
宵野:“找我問什么話?”
方北:“你們之前爭比賽名額,也算是有矛盾,你昨天晚上在哪里?有時間證人嗎?”
季南星:“警察不會隨便找人問話的,首先要確定李榮的死因,是自殺還是他殺又或者突發疾病導致的意外死亡,如果判定是他殺,警方才會開始調查李榮的社會關系。”
方北哦哦道:“這樣啊,你怎么這么懂啊,電視劇里有演這種流程嗎?”
季南星笑了一下:“經常殺人的都知道。”
方北沒忍住嘎嘎樂,看著季南星清清冷冷高不可攀的,原來也是會說笑話的。
李榮的死雖然讓人挺意外的,但宵野并沒用多放心上,這年頭,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
季南星也沒太在意這事,反正他知道李榮的死跟宵野無關,不管他是他殺還是意外,都牽扯不到宵野身上,那就跟他們沒多大關系。
結果中午在學校食堂吃飯的時候,之前還追在他身邊,無比自信早晚能拿下他的高祥,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一樣,見到他甚至繞道走,這就讓季南星多看了兩眼。
宵野端著買好的午餐過來,見季南星盯著一個方向看,也順著看了一眼:“怎么了?看到什么了?不會看到冥界的朋友了吧?學校這種陽氣充足的地方,又是大中午的,應該不至于吧。”
季南星:“不是冥界的好朋友,是有個人感覺有點奇怪。”
宵野將季南星愛吃的菜一一擺開,一邊問:“誰啊?”
季南星:“一個沒有自知之明的追求者。”
宵野:“什么!!”
音量分貝大到讓嘈雜的食堂都安靜了一瞬。
季南星看了他一眼,宵野立刻降低音量,神色急切:“誰啊?你怎么沒跟我說啊?不對啊,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如果有人追求你,我不可能不知道,我知道了!肯定是我之前把心思專注在比賽上的時候對不對,我就知道!一會兒沒看住就有人動心思!誰,到底是誰!”
季南星:“知道是誰想干什么,找他打一架?”
宵野:“我又不是那么容易沖動上頭的熱血中二,知道是誰我就能重點防范啊,到底是誰?鬧鬧!”
高祥已經走了,原本打算吃飯的人,看到他來了之后就跑了,這讓季南星覺得有點奇怪,他在怕什么,總不至于是怕宵野吧。
宵野要是知道這事,他怕宵野,所以看到他繞道走,他還能往宵野對他動過手這方面猜。
但宵野不知道這事,那高祥怕什么,難不成是在怕他?可他又沒做什么,現在怕他,之前干什么去了,油膩又自信的靠過來。
季南星微微瞇眼,回想了一下之前高祥的神色,他接近他,神態自信到篤定,還帶點勢在必得的高高在上。
一個連三流豪門都算不上的人,在他面前表現得傲氣。
什么情況會讓一個家世模樣各方面條件都不如他的人以高高在上的姿態面對他?
自信的拿捏。
高祥似乎很有自信能夠拿捏住他,似乎篤定自己會喜歡上他一樣。
季南星看向還眼巴巴盯著他的宵野,當初李榮的事也是高祥說了一嘴,他才知道社團那邊李榮在跟宵野爭比賽。
那么這件事有兩種可能,一種,高祥盯上他,所以也關注著宵野,知道宵野在社團那邊的情況。
另一種,高祥跟李榮有關系。
如果是第二種可能,現在李榮死了,高祥對他的態度也發生了一百八十度轉變,這就意味著支撐著高祥那么自信的東西沒了,所以他不敢再湊過來。
那支撐著高祥自信的是什么,是李榮嗎?李榮又憑什么能夠給高祥能夠拿捏住他的自信。
見季南星不理自己,宵野委委屈屈,像個小媳婦一樣給他夾菜:“鬧鬧,快吃飯,再不吃飯菜就冷了。”
季南星:“我下午要去看看李榮的尸體。”
這話題轉變的太快,宵野啊了一聲:“看他尸體干什么?”
季南星將剛剛猜想的說了一遍:“他那一副能自信拿捏我的樣子,按照一般邏輯來說,他手上一定有什么能夠掌控我的東西,例如利誘,或者威脅,但他跟我之間的差距太大,我不覺得他能有這種東西,那就只能往非一般的情況上去猜想。”
宵野:“非一般的情況就是李榮有什么手段能夠幫到他,所以他很自信,覺得一定可以達成所愿,如果是這種可能,也就意味著李榮在搞一些偏門的手段,那他的死就有可能不是正常死亡。”
季南星點頭:“所以我要去看一看確定一下。”
宵野:“好,我跟你一起去。”
李榮的死亡報告出來了,死于心梗,但他上車之前的那段視頻,像是被什么人在身后追著一樣的畫面為他的死因增加了一些疑點,有疑點就不能直接定案,還需要再調查。
這種還沒有判定成他殺的案件一般是不會到鵬程手里的,但季南星聯系了他,就證明案件有異常,鵬程就按照流程上交了申請,帶著季南星去查看了一下尸體。
鵬程:“李榮的家屬正在要求拿回遺體,他們已經接受了李榮心梗的死因,不愿意再調查,但根據相關規定,死亡有疑點遺體就暫時不能被帶走,不過我們也留不了太久,如果遲遲查不到證明他非自然死亡的證據,最遲明天就要結案。”
鵬程說著有點好奇:“這人身上是發生了什么,讓你懷疑他的死亡?”
季南星:“他身上沒發生什么,跟他有關的人有點可疑,我就來看看。”
季南星換了一身衣服,口罩手套都戴好了,進到了停尸間。
李榮已經死白死白的了,身上看起來沒有任何外傷,但也只是看起來。
季南星已經在他身上看到了殘留的黑氣,是鬼氣,除此之外,他的魂魄應該已經被吞吃,人死后七天內,身體和魂魄還有一點牽引,兩者間會有一根線還沒徹底斷開。
但在季南星的眼里,李榮原本跟魂魄之前的牽引線已經斷開了,這種結果只有一種可能,他的魂魄被什么東西,或者陰魂給吞吃了。
鵬程也在一旁查看著:“怎么樣,看出什么來了嗎?”
季南星:“這案子可以轉交管理局了。”
鵬程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李榮死的不尋常,是鬼殺人。
季南星取出一張符,兩指夾著符紙在李榮的尸身上掃了一圈。
原本沒有任何外傷的李榮,他的尸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黑,最后他的胸口,脖子上,肩膀上,都冒出了黑色的指印抓痕,很明顯在他死亡之前,被陰魂折磨過。
鵬程:“這抓痕,那個視頻就說得通了,他在被鬼追,想要開車離開屋子,上了車,就被鬼給弄死了,這案子估計要警方跟管理局聯手查了,不過這個李榮非正常死亡的話,那宵野估計也要被查一下。”
宵野跟玄門的人有關系,又跟死者有過矛盾,不管怎么樣,都會對他調查一番。
季南星:“查吧,沒做過不怕查。”
李榮的案子還在走流程轉交的時候,李家又死了一個人,李榮的父親死在了他的辦公司,坐在他的老板椅上,雙眼死死瞪著天花板,死不瞑目。
第 388 章
◎第三個死者◎
李榮的家庭條件還行,他家是開百貨商場的,不過不是那種大商場,就是一些平價百貨,只是隨著網絡購物環境越來越好,很多實體店受到影響,他家的商場自然也被影響到。
之前連鎖至少有十多家,前些年生意不好做,幾乎每年都在虧損,李家沒辦法,只好關閉幾家,后來倒是時來運轉了,將整個商場重新整頓,拉高了格調,還簽了幾家奢侈品專柜,又經常搞什么聯名活動。
雖然版圖沒有繼續往外擴|張,但每年的盈利是肉眼可見的增長,相當于起死回生了。
李家一共有五口人,除開那些旁親,他們家是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在國外讀藝術類大學,家里的事業是李家的長子在接手。
對于李榮這個次子,李家似乎很明確告知過,公司不會分權,兄弟倆只有一個能夠繼承家業,另外一個不允許沾染,只每年等分錢,免得為了股份這些傷了兄弟感情。
季南星翻看著李榮的資料:“這些轉折都是發生在四年前,四年前李家整頓公司,突然就多了許多合作對象,那幾家商場開始重新盈利,而李榮則開始放縱了。”
蘭大也是國內比較有名的大學,錄取分數線算高的,能夠進蘭大的就沒有不學無術的學渣,李榮之前的成績一直很好,整個高中各個時期的大小考分數就沒低于六百分的。
看其他人對他的一些評價,可以用溫良恭謙來形容,但這四個字跟宵野爭比賽的那個李榮可半點掛不上勾,是什么導致他的轉變?
宵野分析道:“你看這個時間都卡在一起了,他們家的事業回溫,他靠自己努力考上了蘭大,但上了蘭大之后就放縱了,你說會不會就是這個時間他家里明確告訴他,以后公司是他大哥的,沒他的份,所以他變了,然后走了旁門左道?”
季南星:“那他走偏門的訴求會是什么?他大哥活得好好的,依舊在掌管著公司,他得到了什么?這么看下來,他好像什么都沒得到。”
宵野:“的確有些奇怪,他爸現在也死了,我覺得這個鬼,很可能跟他們家的事業突然起死回生有關,只是他家的公司是他大哥繼承了,跟李榮沒多大關系,怎么第一個死的是他?”
這才是他和季南星想不通的點。
季南星合上李榮的資料:“先去他家看看吧,這個案子是何瀧負責,現在李家死了兩個人,那么剩下的很可能也有危險,正好上門看看,如果能看到殺人的鬼,那就省事了。”
至于宵野,如果只是死了個李榮,作為跟他有過矛盾爭執的人,肯定是要詢問詢問的,但現在李榮的父親也死了,證明事情的根源恐怕是出自李家,那就跟他沒什么干系了。
何瀧帶著隊員上門,李恒的反應卻很平淡:“我父親和我弟弟都是死于心梗,我們家本來就有點這方面的遺傳,得知我弟弟的死訊,我父親受了刺激心梗發作也跟著走了,我不覺得他們的死亡需要到立案調查,你們拿著我們納稅人的錢就是這樣濫用警力?該查的不查,在這里浪費時間。”
何瀧出示了一下證件:“我們是特殊部門管理局,別稱,靈異事件特辦處,你的弟弟和父親都是非正常死亡,第一個是你弟弟,第二個是你父親,這第三個很有可能就是你了。”
李恒掃了他手里的證件,略有些陰沉的眸子閃了閃:“不好意思,我家不信這些,你們說我家里人是非正常死亡,請問有證據嗎?”
站在何瀧身后的季南星往他衣服里透著靈光的東西看了一眼,不信這些,卻戴著蘊藏著靈力泛著靈光的護身符,這個李家果然有問題。
何瀧雖然有陰陽眼,但他看不到陰陽之外的氣場,李恒要證據,他就將證據甩到他的面前。
何瀧將李榮和他父親的遺體照片放到了李恒的桌子上:“他們死前都被鬼襲擊過。”
李恒撇了眼照片,再次看向何瀧:“誰知道這痕跡是怎么來的,我弟弟和父親的尸檢報告我都看過,那時候可沒這些,好了,我不覺得他們的死亡有什么異常,我的事也不需要什么特辦處調查,請你們離開吧。”
何瀧可不是老好人暮春,聞言直接笑了一聲:“既然你不肯配合,那就算了。”
說完直接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我們懷疑李家的公司利用非正常手段牟利斂財,你們直接下文件查封商場,他們名下七家商場,我們一家一家排查,未免造成人員傷亡,不排查干凈不準重開。”
何瀧看向臉色瞬間就變了的李恒,笑著道:“李先生什么時候愿意配合了再來找我們,我們隨時恭候。”
李恒不確定他們是不是真的有這么大權利,但他不敢賭,七家商場停業一天,這損失可以說是慘重,聽他意思什么時候能重開得他們說了算,如果一直跟他耗著,他們家怕是得被耗破產。
看何瀧帶著人就要走,李恒連忙喊道:“等等!”
何瀧回頭看他,臉上依舊帶著笑:“怎么,愿意配合了?”
李恒沉了沉氣道:“我爸已經是半退狀態,公司很多事都是我在處理,他的生活活動最多就是喝喝茶釣釣魚,我弟弟在學校也沒跟什么人結過怨,所以你說他們是非正常死亡,我才覺得有些離譜不可信,不是我不愿意配合,而是我沒有什么可以配合你們的。”
季南星開口道:“是嗎,那你脖子上戴的東西是哪來的?”
李恒穿著西裝襯衣系著領帶,外面看根本看不到他佩戴了什么,但何瀧知道季南星天生靈眼,看到的東西遠比他們要多,聞言更是順著他的話將目光落在了李恒胸口的位子。
“把你身上戴的東西取下來。”
李恒皺眉:“抱歉,這是我的私人物品,而且跟我父親和弟弟的死亡并無關系,你們沒有權利拿走我的東西。”
季南星:“是怕取下來沒了保護,會被鬼報復吧?”
李恒看向季南星。
季南星道:“李榮,李弘堅,都有一枚銅錢手串,平時都是隨身戴著不離身的,而他們死的時候,手串不見了,你身上的這個也不是一般護身符,力量還挺強大,你不敢拿下來,因為你知道一旦你拿下來了,下一個死的就是你。”
李恒冷臉道:“胡說八道!”
季南星:“我是不是胡說八道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父親和弟弟的魂魄已經被陰魂吞吃,吃了生魂的鬼會變成厲鬼,你身上的東西擋不了它多久了,你想活就老實把事情都交代了,你想死,我們也不攔你,不過你家商場的確要關門整頓,因為我們懷疑你家氣運異常轉變跟殺人的陰魂有關。”
宵野沒有跟他們一起進去,而是坐在外面的車里等著,看到季南星他們出來了,連忙推門下車。
李恒還追在后面想要說什么,卻被何瀧的隊員擋住了:“案子我們會走流程辦理調查,有什么事你可以聯系我們相關部門。”
眾人直接上車走人,車剛開走,李恒就接到了助理的電話,說是上面通知停業整頓。
這一下別說每天的營業流水,就是各個奢品柜的損失就不是一筆小數目。
離開了李家宵野才問:“他們家什么情況?”
坐在副駕駛的何瀧冷笑了一聲:“李家就這個李恒問題最大,他們家事業運逆風翻盤只怕是真用了什么手段,父親弟弟死了他一點都不傷心,一直想要趕我們走,讓我們不要插手這件事。”
季南星:“他身上的護身符不簡單,不到法器,但已經生出靈光,陰魂暫時無法靠近他,這大概是他不怕厲鬼報復的底氣,他不想管理局插手,應該是知道一旦管理局插手,他們家做的一些事就瞞不住了,所以他肯定會另外找人解決厲鬼。”
何瀧:“放心,我已經派人盯著他了。”
宵野:“這個李恒身上帶著很厲害的東西厲鬼無法靠近,那厲鬼如果有下一個目標,會是”
季南星:“李太太。”
何瀧:“我們已經查到李弘堅的太太劉琦前段時間跟朋友出國購物去了,她接到兒子的死訊已經定了最快一班航班飛回來,下午三點落地。”
何瀧看了眼時間,現在一點了,他們去機場正好能等到劉琦。
何瀧看向季南星:“我們準備直接去機場把人帶回管理局,如果厲鬼盯上李家,那么她很有可能是下一個目標,因為她跟她丈夫兒子一樣,手上都戴著一枚銅錢紅繩。”
他今天注意觀察過,李恒的手上沒有銅錢紅繩,但不知道他脖子上戴著的是什么,除了他之外,他們家幾乎都有一枚銅錢紅繩,包括那個已經出國的小女兒。
季南星:“那我去局里面等你們吧,等下路邊把我們放下來就行了。”
只是去機場接個人,沒必要這么多人跟一起,只要何瀧能順利找到劉琦,她的生命安全暫時應該沒問題,當然如果劉琦不配合,那就不好說了。
季南星和宵野在路邊下了車,去管理局的路上宵野想起之前一個小接觸:“那天從主任辦公室出來我碰到李榮了,跟他發生了點口角,當時他想要挨我,我打開他的手的時候,我手串撞到了他的手上,磕碰了一下。”
這可是季鬧鬧親手送他的禮物,還經常耗時耗力的給他保養,一直養到現在,珠色瑩潤透亮漂亮得不行,他可寶貝了。
那天碰撞到了他第一時間就察覺了,一邊下樓一邊仔細查看珠串,好在珠串完好無損沒有碰壞撞裂。
季南星:“我看過他之前的照片,他手上沒有其他配飾,只有那一枚銅錢,如果你們這樣碰撞過,很有可能當時這一撞,破除了那枚銅錢上的陣法,讓鬼能近身了。”
宵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個鬼豈不是一直盯著李家,所以一有機會就動手殺人?”
季南星:“或許不是一直盯著李家,也有可能是一直在李家,看何瀧能不能從劉琦嘴里問出點什么吧。”
兩人還沒到管理局,半路上就接到何瀧的電話,讓他趕緊帶人去李家先把李恒抓去管理局。
“劉琦死了,就死在飛機上,死得很慘,我要留在機場這邊處理這件事,你先把李恒帶回管理局關起來再說,這鬼很兇,看能不能想辦法引它現身,李家的小女兒也在回來的路上,如果不把這個鬼先控制住,恐怕還要死人。”
哪怕他第一時間就趕到機場,但還是沒能快過厲鬼殺人,因為劉琦不是下了飛機死的,而是死在飛機上的衛生間里,整個人被扭曲過的水龍頭穿破了喉嚨,死死釘在墻上,同樣驚恐睜著眼,死不瞑目。
第 389 章
◎帶走◎
季南星掛了電話后讓管理局的人派幾個隊員過來,他先去李家,這鬼殺了三個人,看它這狠厲又有計劃的樣子,只怕李家所有人都是它的目標,目前李家的小女兒還沒回國,那下一個目標很可能就是李恒。
他不知道厲鬼和李家究竟有什么仇怨,但出于天師的職責,他得在厲鬼再次殺人之前,先救活人,再處理人鬼恩怨。
可惜哪怕一路上讓司機油門飛起,他們還是晚了一步,李恒已經不在李家了,留在李家盯梢的兩個隊員也聯系不上了。
宵野看著人去樓空的屋子皺眉:“這家伙搞什么啊,真不怕死嗎?鬧鬧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關于他的線索,我聯系管理局,讓他們調路段監控,看能不能查到李恒的去向。”
何瀧一層層交涉,一邊壓住消息,機場人來人往的,雖然機組人員發現尸體后第一時間封鎖了消息,但機組內部知情的不少,好不容易一通折騰將劉琦的遺體運上了車,聽到季南星說李恒跑了,何瀧更是頭大。
差點就在隊員面前爆粗口了:“真是人要死,攔都攔不住。”
李恒知道自家什么情況,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他媽媽也死了,但死了爸爸和弟弟,他知道很快就輪到他了,所以這一次他不打算再留她,他想要徹底將她解決掉。
于是處理了兩個門口盯梢的,李恒開車去找了他們家這些年一直供奉的大師,金龍王。
可是還沒到金龍王的地盤,李恒就察覺到周遭的環境變得不太對,這一條最多只有三個紅綠燈的路,他開了至少有二十分鐘了。
李恒下意識伸手去摸了摸胸口佩戴的東西,想要尋求一點安全感,可是這一摸卻摸了個空。
李恒猛地剎車,拉開衣服到處找,脖子上沒有,衣服里也沒有,車座下更沒有,這一瞬間他的臉色就白了,慌亂到發抖。
“不可能,我一直佩戴得好好的,不會丟的。”
那是他保命的東西,他每天都會檢查一遍,看紅繩有沒有破損,看玉墜有沒有損壞,那是繩子編織的,拉扯都拉不斷,不可能掉了他還無知無覺。
焦急找護身符的李恒沒注意到車內慢慢變冷的溫度,和腳下蔓延上來的黑氣。
發現玉墜不見了,李恒更加不敢隨便下車了,他想要打電話給金龍王,讓他趕緊過來救命,可是手機在手里,卻怎么都打不出那通電話,不是找不到電話,就是按不對撥號鍵。
李恒直覺情況不對,他再害怕驚慌,也不至于連三個數的報警電話都按不對,他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夢境的幻覺。
他心里剛這么想,脖子上就輕撫上來一只冰冷的手。
李恒驚恐到僵硬,一抬頭,從車里的后視鏡看到他的椅背后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個長頭發的女人,女人正趴在他的背后朝他一點點靠近,雙手在他脖間越纏越緊。
冰冷的氣息吐在他耳邊:“老公,這些年你過的好嗎?我不好,很不好,因為很想你,你都跟我結冥婚了,那就干脆下來陪我吧,你的爸爸媽媽還有弟弟都來陪我了,就差你了。”
李恒想要掙脫開她,可是他的手腳都僵硬無法動彈,只能死死盯著后視鏡,看著后視鏡里的鬼越貼越近,手上的力道越掐越重。
李恒拼命掙扎,可惜人鬼實力懸殊,當身上失去了護身之物,他根本就不是女鬼的對手。
空無一輛車的道路很寂靜,寂靜到李恒只聽得到自己越來越劇烈的心跳,他想要說什么,可他的脖子被死死掐住讓他發不出半點聲音來。
女鬼咯咯笑著,看著李恒的臉色越來越發青發白,她就笑得越開心:“你們一家子把我哄騙得好慘,我死不瞑目,你們也別想好過。”
李恒掙扎著想要說不,想要說些什么哄騙的話,可女鬼根本不給他半點機會,因為她根本就不在意男人會說什么,她只有一個目的,帶他走!
清脆的鈴聲響起,女鬼神智有一瞬間的恍惚,但日積月累下的恨意和怨氣讓她拼盡力氣保持住了最后一瞬間的清醒,一手用力,將本就覆蓋在他胸口的手用力掏了進去,穿破胸膛,生生捏碎了他的心臟。
心臟爆裂的劇痛讓李恒下意識挺直了身體,他還沒來得及呼救,魂魄就被女鬼生生從身體里拉扯了出來。
生命的消散就在這一瞬之間。
季南星追著氣息趕到的時候,就看到長發的女鬼站在路邊,一手拖拽著李恒的魂魄。
而李恒的身體還坐在車里,整個人僵直著靠在椅背上,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同樣是死不瞑目的表情。
女鬼也不怕季南星,她知道他們是天師,她的仇已經報了,這就夠了。
宵野看不到女鬼,一下車就跑到李恒的車邊,看到了車里的情形后轉頭朝季南星道:“看起來應該是已經死了。”
季南星:“我知道,我看到李恒的魂魄了。”
宵野左右看了看:“那殺人的那個鬼呢?”
季南星:“也在。”
季南星說著看著女鬼:“你們之間有什么恩怨,李家的人都是你殺的吧?”
女鬼笑了,笑容陰冷陰冷的:“是啊,因為他們殺了我。”
李恒的魂魄渾噩了片刻后清醒了過來,他看著眼前的女鬼,又看到那個來過家里的天師,像是見到救命稻草一樣拼命呼救:“救我!大師救我!我家里人就是被她殺的,她就是那個殺人的惡鬼!”
季南星:“別喊了,你看看車里。”
李恒轉過頭,一眼就看到車里自己的身體。
李恒懵了,他在這里,但車里也有個他?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腳后跟不著地了。
這一瞬間的恐懼比知道女鬼來報仇還要可怕,他死了,他竟然死了,可他怎么能死呢,他的事業剛起步,他的人生還有大好的未來,他才三十歲,正是最好的年紀,他怎么就死了呢。
李恒接受不了這個現實,他撲著想要跑到季南星的身邊去:“大師救我!你一定有辦法的,我身體還在,只要我回去了是不是就能活過來了?大師求你救救我,多少錢我都給!”
季南星:“回不去了,她已經斷了你的生機,有一句話算是被你應驗了。”
李恒驚恐又祈求地看著季南星,但又有些沒明白他話的意思,還帶了幾分茫然。
季南星:“你說你家有心梗遺傳,雖然你們家沒有,但你的死因會跟你爸爸和弟弟一樣,以心梗結案。”
李恒瘋狂搖頭:“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但不管他怎么掙扎,他跟女鬼之間都有一根紅線牽引著,根本掙扎不開。
有些魂魄離體,在有效時間內打回去的確可以還陽,但前提是身體無損,李恒的身體已經被女鬼捏爆了心臟,徹底斷了生機,根本回不去了。
對于他這種情況季南星也沒辦法,他又不是神仙真能起死回生,如果之前李恒配合,還能有個跟女鬼談條件的一線生機,現在女鬼已經取了他的性命,一切都晚了。
李恒無法相信這一切,他還在往季南星那邊跑,想要求他救救自己,可是還沒等跑到季南星旁邊,一股巨大的力道將他拉扯住,他整個魂魄都像是被束縛住了一樣,又重新退回到了女鬼的身邊。
女鬼看著李恒又輕輕笑了:“跑什么,我說了要帶你走,那你就哪里都別想去。”
女鬼的話音一落,不遠處泛起陣陣白霧,女鬼看了眼季南星,又看向宵野:“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根本沒機會報仇。”
宵野看不到女鬼,但見季南星看著自己,連忙問道:“怎么了?”
季南星給他貼上了天眼符,宵野這才看到另一個世界的模樣,頓時嚇得往季南星身后躲,女鬼模樣有點可怕,渾身泛著黑氣,身上像是有什么東西,漆黑的符文,符文還會隨著那滿身的黑氣閃動,遠看就像爬滿了黑色的蟲子一樣。
他不怕鬼,但他怕這種可怕的密集感。
季南星朝宵野道:“她剛剛在跟你道謝,如果不是你破了李榮身上的護身符,她近不了李家人的身,她能報仇,多虧了你。”
宵野干笑了一下,朝著女鬼道:“不用謝?”
女鬼看著季南星歪了歪頭:“你不抓我?”
季南星看向不遠處的霧氣:“你要去的路已經出現了,既然不會再留陽間,我抓你干什么。”
女鬼:“我殺了人,我以為你會把我抓起來。”
季南星:“抓你也是為了超度你,你自己放下了執念愿意離開,那就沒必要費事了,至于殺人,到了地府自會跟你清算。”
女鬼一點都不怕所謂的清算,她這些年只想一件事,那就是殺了姓李的一家,只要殺了他們,她就能解脫了。
可是他們壓制著她,又因為那些護身之物讓她靠近不了一點,直到李榮的護身符被破,讓她有了報仇的機會。
她最想殺的是李恒,但李恒對她壓制的最深,她也知道她時間很緊,因為李家認識很厲害的大師,如果給他們機會,他一定會讓大師將她打得魂飛魄散,所以她一點都不敢耽誤,也不玩慢慢折磨的那一套,抓到機會就直接下殺手。
好在報仇比她想象中順利,這些壓制著她的惡魔,少了那些護身的東西也不過就是個普通人,她還沒動手,只看到她就嚇得要死了。
膽子這么小,那么怕死,卻偏偏敢殺人。
女鬼有些意外季南星會放她走,但能這樣自然是最好,她轉身朝著霧里走去,李恒拼死掙扎,但他胸口有一根被女鬼抓在手里的紅線,不管他怎么掙扎都逃脫不開女鬼的束縛。
眼看著離他的身體越來越遠了,李恒再次呼救:“不要,我不能死!我還能回去,你放過我吧小凡,我們曾經那么相愛,你真的忍心看我死嗎?”
女鬼回頭,朝他勾起一抹笑:“就是因為我們那么相愛,我才不忍心丟下你啊。”
女鬼說著拽緊那根線,徹底走進了霧氣里,李恒被她拉著,只能后腳跟不著地,一邊想要掙脫,一邊又掙脫不掉的被她拉進了霧氣里。
他們身影消失的同時,女鬼的聲音像是從另一空間傳來:“閩清路李家老宅梨樹下,請幫我收尸,謝謝你們。”
霧氣散去,鬼遮眼也消解,陽間車來車往的喧鬧聲打破了剛剛的寂靜。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季南星和宵野順著目光看去,一枚白玉色的墜子系著一根斷了的紅繩掉落在女鬼帶走李恒的地上。
宵野跑過去將東西撿起來了:“這是什么,是他們留下的?收尸感謝費?”
季南星拿起玉墜對著陽光看了看,里面能很清晰地看到一截細小的骨頭。
第 390 章
◎妹妹◎
好消息,除了李家的人,這次事件沒有造成任何的人員傷亡,連符紙都沒怎么消耗,被李恒解決的兩個盯梢隊員只是被迷暈了,醒來后也沒什么大礙。
壞消息,李家五口人,只剩還在回國飛機上的小女兒李清,上飛機前只沒了一個哥哥,等她下飛機,就要給全家處理后事了。
女鬼為什么沒有殺李清,女鬼跟李家有什么恩怨,她是誰,這些都還需要調查,雖然女鬼已經走了,但這些事不查清楚,他們結案報告都不能寫。
管理局的人順著季南星說的地址,挖開了那棵梨樹,在下面數米深的地方找到了一具尸骨。
尸體還沒徹底白骨化,還有少量的組織,但根據腐爛程度來看,死了至少也有四五年。
查了一遍李恒的人際關系網,根據李恒喊過的那聲小凡,基本可以確定這具尸骨是一個名叫閆一凡的成年女性,跟李恒曾經是男女朋友的關系,除此之外,閆一凡的尸骨旁還有一具小骸骨,連臍帶都還在。
很快季南星上交管理局的那枚玉墜里的骨頭也有了結果,就是閆一凡的孩子,通過技術比對,也確定了就是李恒的孩子。
但最后能讓他們斷案的是一圈又一圈纏繞在閆一凡身上將她尸骨包裹住的黃帛符咒,那是合巹咒,一種冥婚的儀式,只是合巹咒跟普通的冥婚不同,合巹咒以男為貴,上敬蒼天下報地府結雙方兩姓之好。
但合巹文中將女子視作男子附庸,雖是結冥婚,卻處處都要死去的女子以夫為天,以咒術壓制,借以冥婚的名義將女子視作牲畜奴仆來奴役。
這種咒術的由來是用來懲罰不忠的女子,有句話叫進了這道門,生是某某家的人,死是某某家的鬼,用的就是這種合巹咒拘魂,死后也被死死壓制不得超生。
只是這種冥婚的儀式和咒術早就隨著時代的開放慢慢失傳了,結了婚都能離,早就不是從前那種三從四德以夫為天的時代了,也不知道李恒是怎么知道這個,甚至把心思動到冥婚上去的。
宵野看了一遍這個合巹咒的擠在,忍不住道:“結冥婚有這么多好處?我聽說有人靠著結冥婚發財,那這放以前,還沒破封建的時候,豈不是很多人結冥婚?”
季南星:“怎么可能,冥婚怎么會是好事,結冥婚無非是兩種情況,一種男女雙方都是過世之人,在世的親人怕他們在下面孤單無人照看,于是選了合適的對象對上了八字,就做主冥婚,這種冥婚只是一種形式,給活著的人留個念想,以前的人怕死后變成孤墳野鬼,孤墳就是女子若沒有夫家,是進不了自家祖墳的,進不了祖墳就沒人祭拜,就會變成野鬼,冥婚一個男人有了墳頭就有了祭拜,就不會變成孤墳野鬼。”
“再一種情況,想要借陰魂的勢,借冥婚改變自身氣運,或者一些命氣不足,命中有死劫易早亡的,會找大師算八字,借個強運的冥婚氣運來改變早死的命,這種就相當于一種交易,你借我命,我以正妻或者主夫的尊位一生供奉你,但如果一個不慎遭到反噬,那就是要命的。”
宵野:“那李恒這種?”
季南星:“李恒這種就是不想供奉,又眼饞閆一凡命格,甚至還想要壓榨她,只要壓制著閆一凡的東西不破,閆一凡被符咒禁錮著,根本無法對李恒做什么,卻不想你那一下打破了李榮身上的東西,讓閆一凡有了第一個下手的目標,增長了力量后一個接一個的殺,自身強大了,李恒身上對她的約束也就沒用了。”
宵野:“這么說來李家都不是什么好東西,那她為什么不殺李清?”
總不至于知道自己時間不夠殺不了李清就放棄吧,陰魂的執念可不是說放棄就放棄的。
季南星:“等李清回來問問就知道了。”
李家四口整齊躺停尸間的時候,李清也下了飛機,她著急忙慌往家里趕的時候,被何瀧直接從機場帶走。
一直到坐在了管理局的會客廳里,她都沒回過神,她的父母哥哥都死了,這怎么可能呢,她上飛機的時候只沒了一個小哥,怎么爸媽和大哥也都沒了。
何瀧放了一杯水在李清面前:“殺害你家人的是閆一凡,你應該認識,曾經跟你哥哥交往過,你們家做的事我們已經查清楚了,閆一凡被害死后一直等機會報仇,你別說你不知情,上一個說不知情的已經躺停尸間了。”
出乎何瀧意料的是,李清盯著面前的水杯出神了一會兒才開口:“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何瀧打開記錄本:“從頭開始說,把你知道的都說了。”
李清攏了攏頭發,慢慢開口:“我第一次見一凡姐的時候,是我大哥帶她回來的,以女朋友的身份來的我家,一凡姐很漂亮,性格也很溫柔,笑起來眼睛像月牙一樣,特別甜,我第一眼就很喜歡一凡姐,但是我家里不太滿意她,因為她家庭普通,給不了我們家任何幫助。”
那時候她家的生意就在下滑了,有幾家商場連續虧本,爸都開始考慮賣商場的事了,這種時候注定要繼承家業的大哥還找個普通女孩,家里自然是有些不高興,但也沒太強硬,只讓哥哥自己考慮好。
李清:“哥哥很堅定的要跟一凡姐在一起,他們直接在外面同居了,那時候我還在上學,家里的生意不好,爸媽很忙,二哥也在上學,一直想要考個好大學,以后能進到公司幫大哥的忙,家里對我沒多大期待,學業上我也沒什么壓力,所以經常會去大哥家里找一凡姐玩。”
閆一凡也還是學生,學的設計類,通過李恒的人脈關系接了幾個單子賺外快后,慢慢就打開了自己的市場,所以她經常會在家里畫設計圖。
那時候她才高中,不喜歡家里愁云慘霧,就有事沒事去大哥家,反正大哥也要忙公司的事,經常不在家,一凡姐畫圖,她就坐在她旁邊跟她一起畫畫,她們會一起看電影,一起吃飯,有時候哥哥不回來,她就留在那邊跟一凡姐一起睡覺。
她們會用同一種沐浴乳,帶著同樣的香味洗完澡躺在床上聊天,會在早上給彼此做早餐,她會抱著還穿著睡衣的一凡姐黏糊糊撒嬌,然后看著一凡姐回頭朝她寵溺的笑。
每一個一起醒來的清晨,她都覺得時間過得太快,她喜歡這種只有她們兩個的日子。
李清:“我很喜歡一凡姐,跟她在一起很舒服,只是那時候我不懂,我還覺得一凡姐能做我的嫂子真好,有個我喜歡的嫂子,也喜歡我的嫂子,以后她跟哥哥結婚了,家庭矛盾都會少很多,直到后來一凡姐懷孕了。”
她永遠忘不了那個雨天,她好不容易趕著買到了最后一塊藍莓蛋糕,身上書包都淋濕了,她拿著蛋糕推門進屋,看到難得在家的大哥摟著一凡姐笑著朝她道:“清清來了啊,快來,你馬上就要有小侄子了。”
那一瞬間李清腦子里是空白的,好像在那一瞬間她才真正意識到一凡姐是她哥哥的女朋友,他們以后不止會結婚,還會有個孩子,以后一凡姐所有的專注都會在哥哥和孩子身上,他們才是一家人,跟她無關。
遲來的意識覺醒像一把刀扎在她的心口,她有些接受不了,可一凡姐常常摸著自己的肚子,一臉溫柔慈愛,她很期待這個小生命的到來。
正好面臨高考,李清根本無心考試,考了個很爛的成績,最后干脆出國了。
李清:“出國后我刻意回避家里的消息,甚至想著如果他們結婚,我找個理由不回來參加,我不想看她大著肚子穿著婚紗嫁給別人,哪怕那個人是我哥。”
何瀧的表情已經木了,感覺自己好像來到了另一個頻道,妹妹愛上嫂子,然后全家一起殺了那個女孩,這是什么恐怖劇情。
李清:“但我沒有等到他們結婚的消息,等到的是一凡姐失蹤的消息,就像那個消失的她,他們只是回了一趟老家,一凡姐就不見了。”
一個大活人說不見就不見,關鍵是肚子里還有個孩子,那時候孩子都七個多月了,肚子很大,走路都喘不上氣,她不懂,都已經這么大肚子了,回什么老家,結果出了事。
他哥說是家里的規矩,孩子要出生之前得回老家祭祖,這樣能保佑母子平安,結果母子都沒了。
李清:“我接受不了這件事,老家就那么點大小的地方,一凡姐也不是沒分寸的人,怎么可能說不見就不見,我找了很久,自己找,花錢雇人找,去山上找,都沒找到一凡姐的蹤影,我哥也接受不了這件事,整個人很頹廢,他還找大師算命,結果算到的都是一凡姐已經遭遇不測了,再然后我哥就跟一凡姐冥婚了。”
何瀧:“你剛剛說你一直都知道,你知道閆一凡是被你哥害死的?”
李清點頭:“一開始我不知道,一凡姐失蹤后我經常做夢,夢里一凡姐滿身血看著我,說她很疼,我很著急,我不知道我怎么才能幫她,每次我一著急就醒了,后來我媽看我神思不寧,又看我哥那樣,就給全家求了個平安符,說讓我們隨身戴著。”
李清說著將她的那枚銅錢紅繩拿了出來放到了桌上:“我在國內待了一年多,一直待在一凡姐失蹤的地方,也曾經往旁邊一些荒村去查看,想看看是不是有人將一凡姐拐走了,但一無所獲,我媽看不得我這樣,強行把我又送出國了。”
看著桌上那枚銅錢,李清吐出一口氣:“去年我參加了一場交流會,認識了一個學姐,那個學姐問我這個銅錢是哪里來了,她說這銅錢上有血腥氣,不能護身,反而更像是壓制著什么,那個學姐能通靈,我把銅錢給她,她感應了一下,就說出有個大肚子的孕婦渾身是血的在哭。”
那一下李清是毛骨悚然的,因為家里的事她從來沒有跟人說過,學姐不可能知道,她不知道,那就證明她真的通靈感應到了。
也是這時候她才察覺到一些異常的地方,她家的生意就是從一凡姐失蹤后開始好起來的,她哥哥之前那樣頹廢,但是結了冥婚后就整個意氣風發了,她二哥也不對勁,他二哥向來品學兼優人很好,但慢慢變得越來越放縱。
他們全家看起來都不對勁,那種不對勁就好像有一種家里會越來越好的底氣,做任何事情都變得游刃有余不說,還特別的篤定。
篤定自己一定能成功。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只要是他們想要談的合作,最后都成功了,他們競爭的敵對關系,最后都出事了,運氣好到不可思議。
后來她又回來了一次,她注意觀察著家里所有人,越觀察越覺得恐怖,因為他們像是變了一個人,她試探著問過媽媽,銅錢哪里來的,媽媽直接沉下臉讓她別問那么多,好好戴著就是了。
還有哥哥的那個玉墜,寶貝的跟什么一樣,她不過是問了一句,哥哥就直接變了臉,變得又狠又陌生。
意識到情況不對,她又回到國外找到那個學姐:“我把我家里的情況跟學姐說了,學姐沒見過我家里人,她不好判斷,但她告訴我,肯定是我家里對她感應到的孕婦做了什么,我家里人佩戴的東西都是用來壓制的,除非我能找到一凡姐的尸體,否則破除不了這份壓制。”
她不知道怎么辦,她長這么大從未遇到過這種事,一邊是她的親人,一邊是她曾經
但再難取舍,她也想要知道真相。
“我查看了很多這方面的記載,通過學姐的關系,我也大概了解了一些關于冥婚的事,當初我哥跟一凡姐冥婚我是知道的,只是那時候還以為我哥很愛一凡姐,現在我知道根本不是,他一開始就是帶著目的的。”
她查了很多很多的資料,也查到一凡姐的命格很特殊,一凡姐也跟她說過,說她從小就很幸運,好事總會發生在她身上,這份幸運似乎是從她出生就開始了。
她出生的那一天,她爸爸突然升職了,原本定下的是另一個人,但那個人跳槽了,于是職位落到了她爸爸的頭上。
他們沒有本地戶口,那時候沒有戶口上幼兒園都要交借讀費,結果等她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紀,這一政策就給取消了,她上了一所普通的小學,但剛上完一年級,小學沒了,她被就地劃分,進了一所找關系都難進去的市重點。
這種幸運一直伴隨著閆一凡,直到遇到了李恒。
李清:“我哥早就盯上一凡姐了,從知道一凡姐命格好天生幸運后,追求一凡姐的人不少,畢竟一凡姐漂亮,家庭條件在普通人當中算很不錯了,獨生女,家里幾套房,沒有負擔,但我哥能從一眾追求者中脫穎而出是因為他會裝。”
李清看著何瀧:“我哥這人有野心,心性卻不夠大方,愛記仇,有些自負,他從來不會對人伏小做低,特別大男子主義,但他跟一凡姐在一起,他永遠的溫柔小意,哄著捧著寵著,他再忙也會抽空跟一凡姐發消息,關心她下課沒有,變天了冷不冷餓不餓,他自己沒時間,也會叫助理去排幾個小時的隊給一凡姐買她喜歡吃的糖炒栗子,還會討好她身邊所有人,一凡姐的閨蜜沒有一個不說我哥好的,我以為這是愛情的力量,現在才發現,什么愛情的力量,都是算計,這世上本就沒有一個完美契合的圓,所有的完美都是偽裝出來的。”
何瀧:“后來呢,你們家做了什么?”
李清拿出一沓文件:“這些都是我查到的資料,這個金龍王是我哥找的大師,是他幫我哥出的注意,一凡姐失蹤的那天,是我家里人一起聯手的,這個金龍王利用鬼遮眼,悄無聲息的將一凡姐埋進了土里給悶死的,孩子七個月快八個月了,孕婦活活被悶死,不用想也知道那場景有多血腥,后來他們用咒術鎮壓,我查到是五行咒。”
她大概能猜到一凡姐被埋在哪里,但她不敢亂動,因為她沒能力去破那個咒。
李清:“我查到的資料說被施咒者,五臟都會釘上釘子,我們家人手一枚的銅錢就是用五臟血浸泡出來的,想要破除咒術讓死者入土為安,就要拔除釘子,但要拔除釘子就要破掉銅錢上的陣法,我的這個通過學姐的關系已經破了,我正打算回來看能不能把我家里人佩戴的那些偷走破掉的時候,我小哥的死訊就傳來了。”
這些年她一直在想辦法解決這件事,但她并不知道一凡姐的魂魄還在,她只想破掉鎮壓著一凡姐尸身的東西,好讓她早點投胎,沒想到一凡姐竟然還在陽間,還找到了機會報仇。
何瀧合上筆:“在你發現這事的時候,你可以選擇報警。”
李清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一滴滴落著淚道:“證據呢,我不確定警方能不能找到證據,畢竟這種事太離奇了,而且,他們是我的家人啊,不是誰都有勇氣和決心大義滅親的。”
他們一家的確做了很不是人的事,可是這么多年作為親人對她的疼愛不假,讓她站出來,她真的做不到,這就是人性的自私吧,哪怕曾經愛過,最后她也跟她家里人一樣,自私的選擇了自己
四年前,月亮被烏云遮蓋出毛邊的夜里,在老宅硬板床上怎么都睡不著的閆一凡恍惚間聽到有人在喊自己,這種山村老宅的夜里多少帶了些恐怖的氛圍,聽到聲音后她想要叫醒旁邊的李恒,可是一伸手摸了個空。
閆一凡心臟突突跳著,她一直沒有睡著,床板很硬,老房子的氣味也不好聞,她連眼睛都沒合一下的,但李恒是什么時候出去的她卻不知道。
她下床想要開燈找人,耳朵里突然出現嗡的一聲,整個身體一下子變得動彈不得,一股窒息感壓迫過來。
意識一陣恍惚后,眼前的場景就變了,他看到李家一家子站在土堆邊,而她躺在深坑一般的土堆里,身體里劇痛,身體卻無法動彈,她甚至能感覺到身下的熱涌和血腥味。
閆一凡最后一眼見到的畫面是說要一輩子對她好的李恒鏟起土,掩蓋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