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知道德斯蒙特發出的消息之后,「盒子」沉默了一會,“你……是想要引蝙蝠俠過來嗎?”
他們都知道,現任羅賓達米安只是一個不滿十歲的孩子,又在昨天吃了大虧,此刻情緒肯定很不穩定。
但凡是個有責任心的成年人,都不會派自己的親生兒子過來冒險。
德斯蒙特正坐在沙發上,等待著不知何時會到來的客人,面上的表情平靜,仿佛只是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不過,他的聲音泄露了他的真實情緒:“我只是想把真相告訴他,免得克勞利被當做是非法惡魔,被驅逐回地獄而已——如果進展順便的話,我也可以要一個簽名。”
“惡魔哪里有非法之分?”「盒子」嗤笑說,“那個家伙確實異類了一點,但也不是什么好胚子。”
在它看來,克勞利之所以維護人間,一方面是出于懶惰,不希望看到生活的地方陷入戰火,導致自己不得不東奔西跑;另一方面,則是考慮到亞茲拉斐爾的存在——算上最開始勉強叫做“針鋒相對、兢兢業業”的年頭,他們已經是六千年的朋友,交情和羈絆自然不言而喻。
蛇瞳惡魔要是真的順應高層指示,在這個地球為非作歹,他一定會和天使反目成仇,墮落回最黑暗的深淵。
他們兩個嘴上不提,卻沒有一個想要看見這樣的發展。
事實上,如果要在地獄、人間、天堂中劃出派系之分,那他們兩個也是自成一派的。
也就是地獄和天堂里那些傻瓜,對人間的事情一無所知,還自顧自地大放厥詞,宣稱要占領統治這個【主】的造物世界。
祂們只需要在人間潛伏著觀察一陣子,就會發現,不管是哪一方的使者,都對地球目前的和平與戰爭沒有任何影響——人類一直都在主宰自己的命運。雖然有的時候,他們的選擇并不明智。
比起天使和惡魔的團體,作為真正在人間土生土長、以人類間發生的種種作為漫長生活中的取樂的怪物,一向表現出生命和人性不屑一顧的「盒子」,才是真正地,愿意相信人類的力量的存在。
它知道,假使這個地球從一開始,就一直被怪物們占據著,就不會成長到如今欣欣向榮、遍地都是文明產物的景象。
因為怪物的本質都是毀滅的、自大的,它們看不起人類這樣弱小的物種,自詡更高級更強大,但卻永遠不可能做到人類可以做到的——尤其是大規模的、無私的合作與奉獻。
它們只承認自己的威能,但不愿意看見其劣勢的存在。
「盒子」本身,亦是同樣的性格。它也不會改變。
“叫蝙蝠俠過來談談也好。”沙啞的聲音改變了話題,“盧卡改善后的器械依舊需要足夠的實踐。誰知道在他的世界里可以成功,在現實世界里能不能奏效。”
它暗帶嘲諷,說了一點類似于“紙上談兵”的話。
德斯蒙特再一次偽裝無事,將忽略朋友間不合的這一條方針貫徹到底,“彼得說神盾局那邊出了一點事,好像是奧創又逃出來了……總之,他現在信任不過互聯網,得等到周末,回紐約一趟,親自和他們說這件事。”
“奧創?”「盒子」比他要懂這些網絡上的風風雨雨,“我本來想和他交流一下。不過,聽盧卡說他是個機械主義者,想要用仿生機器人取代人類,做地球上的主宰——太無聊了,我瞬間失去了興趣。”
機械至上嗎?
德斯蒙特想了想,也贊同它的看法。
所有的生命都不過是偉大的神明的仆從,既然祂讓人類承擔了星球主人的職責,那就不能被外力更改。否則,這是對神明旨意的褻瀆。
他回想起教典上的內容,眼睛里是一片幽深的漩渦。
……不要再繼續解讀記憶里的知識了。他在心底告訴自己,不然的話,他的污染會更加不受控制,然后他就會——
“篤、篤。”
清晰的敲門聲響起,德斯蒙特立刻扭頭看去,順理成章地將不安丟在腦后。
打開門,一道哥譚電視臺絕不陌生的身影出現在青年的視野之中。
這是他期待的蝙蝠俠,但也不是。
“韋恩先生。”看著哥譚知名花花公子俊美的面龐,德斯蒙特叫了一聲,“要進來喝杯茶嗎?呃、我是說,你為什么來這里。”
真實目的完全暴露了。
「盒子」從匣子里流出一灘黑色粘稠液體,幻化成手臂的模樣,捂住了自己不存在的眼睛。
布魯斯·韋恩禮貌地笑了一下,仿佛只是來朋友家里拜訪,而不是出于威脅和警戒,來和一個危險分子談判。
“不用了,我不口渴。”
跟著德斯蒙特,他走進了這所有點陰森的小房子。
門甫一關上,鎖就“咔噠”一聲,自行關上了。
如果不是屋內燈火通明,簡直就是恐怖片標配。
這是在示威?布魯斯眼神微動,看了一眼沒有半分異常的德斯蒙特,一時既然也不明白對方的意圖。
他沒有穿戰甲,但是身上的裝備一點也沒少,蝙蝠車則停在屋外的陰影里,隨時待命。
這里面發生的一切,都被他特制的隱形眼鏡記錄下來,同步傳導到了蝙蝠洞里。
德斯蒙特通過網絡戳破了他的真實身份,雖然說的是羅賓,但布魯斯也相信,這不是青年在詐自己。
所以,他特地以這個外貌出現在這里,以表示“善意”——不管從哪個角度出發,他都不希望和德斯蒙特現在起沖突。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邊盡是居民區,再厲害的反跟蹤反窺視技術,也躲不過人多眼雜。
第一百零二章
布魯斯在柔軟的沙發上落了座。
不經意間,他已經將這房子的內部盡數納入眼底。
樓梯下面的死角、窗戶離地的高度和開合、餐桌上擺著的瓷質花瓶……多年的經驗讓他哪怕是在普通人家里作客,也會下意識對一切都進行分析。
這種稱得上是過分的謹慎,是蝙蝠俠在危險的哥譚行走多年,卻沒有從鋼絲上墜落的重要原因。
他從來不因為超級英雄的名號而自大。他知道,這不是一個稱譽,而更像是個枷鎖。
它提醒著他,不管哥譚還有多少的沉疴敗類,他都不能被擊垮——在黑暗中生活了太久的民眾,有的時候,他們需要的不是切實的救贖,而是一個象征、一個代表著光明未來的符號。
蝙蝠俠就是這樣一個符號。
所以,布魯斯將自己的一切都隱藏在面具之下,潛伏在邪惡最擅長隱藏的黑暗之中,監督他們的一舉一動,讓這些心懷鬼胎的人戰戰兢兢,夜夜不能安眠,害怕著頭頂懸掛的劍墜落。
他就像是一個審判的幽靈。
而在大眾的認知里,幽靈是沒辦法被物理擊潰的。
幸運的是,事實證明,這些年的努力和堅守都是有成效的。
萊斯利·湯普金斯醫生、GCPD的戈登局長、他的助手兼學生羅賓……哥譚的火焰,從來沒有停止過在人心之間傳承。
在布魯斯悄悄記錄下這間房子的疑點的時候,德斯蒙特也在用好奇的、幾乎不加一點掩飾的目光注視著他。
這不是小鎮青年頭一次,看見哥譚知名闊佬的這副打扮。
但是,卻是在發現蝙蝠俠的隱藏身份后,第一次如此近距離。
剝開那層尖銳的漆黑鎧甲,在以這副樣貌示人的時候,布魯斯總是顯得優雅自信、富有魅力。
這是優渥的生活和豐富的學識為他造就的底氣——盡管網上總有人詬病富家子弟的不學無術,但似乎只是在大學混了個文憑的韋恩董事長,卻絕對不是其中之一。
在發現了哥譚甜心的秘密之后,德斯蒙特首次開始關注了經濟方面的新聞,也看了一些有關韋恩集團的未來發展和股票分析。
在布魯斯這個“不務正業”的花花公子的領導下,家族企業解聘了不少尸位素餐的毒瘤,董事會里私下的小動作,也被他一個接一個地揪出來,找出了那些不被記錄在案的非法實驗室。
布魯斯沒有看在利益的面子上容忍下來,而是收集了成套的證據,將這些人趕出了董事會,送上了法庭。
“你會后悔的。”在被押走之前,幾乎每一個董事都會這么說。
這不是一句空話,不是他們在虛張聲勢。
布魯斯和他的手下敗將,都知道這一點。
在他們的背后,還有著綿延不斷的、可怕的關系網,不僅僅是關乎哥譚這么一座城市。
但是,布魯斯·韋恩,這個年輕又緋聞纏身、聽起來總是沒留下什么好印象的花花公子,卻只是鎮定自若地笑了一下,和他們的氣急敗壞形成鮮明對比,“法庭上再見。”
曾經有一段時間,不知是出于“經驗”還是私底下的金錢往來,哥譚媒體對于他的這幾番大動作,都是持著貶斥的態度。
他們都說,韋恩集團的盛名,在托馬斯·韋恩的不幸遇難之后,便要被其兒子揮霍干凈,不可避免地走向下坡路了——當年也是同一批人,拿布魯斯父母之死做了好一陣子的頭條。
可惜的是,他們不懷好意的預言都失了準頭,韋恩集團的產業依舊運營良好,而且因為砍掉了一些說不出由頭的支出,賬面上干凈了很多,反倒是降低了出事的概率。
德斯蒙特一邊看這些陳舊的新聞,一邊和之前了解的蝙蝠俠“出道記錄”作對比,在腦子里勾勒出了對方的大概人生路程。
此時此刻,他可以自豪地對同擔們說,他是所有粉絲中,最了解偶像的那一個。
——更何況,蝙蝠俠本俠,此時就坐在他家沙發上呢。
面對青年赤忱又若有所思的目光,布魯斯內心有點困惑地皺眉。
但他什么也沒說,以防刺激到這個來路不明的家伙,“我想,我們可以直接談談,昨天晚上的事情了吧?究竟發生了什么?”
被他一提醒,德斯蒙特收斂起發散的思緒,緩緩講述起,惡魔克勞利和怨靈羅拉之間的糾葛紛爭。
他沒提羅拉的異變來源于他的污染,也沒有說,羅拉最后還是殘留下了一部分,就被他擺在樓上的臥室里——也許,她還和盧卡一起,在偷聽他們的對話呢。
德斯蒙特只是說,羅拉的怨恨和憤怒,來自于被邪/教徒挑中、獻祭給惡魔的痛苦。
因為放不下這件事,也因為靈魂的破損加劇了理智的喪失,羅拉鐵了心地,要向著被驅逐回地獄的拜蒙復仇。而克勞利,就是來阻止這件事發生的,地獄駐人間大使。
地獄駐人間大使?布魯斯咀嚼著這個煞有介事的名詞,“所以,還有相對應的‘天堂駐人間大使’嗎?”
小鎮青年沒有隱瞞地點了點頭,“嗯,他叫亞茲拉斐爾,好像和克勞利的關系很好。”
天使和惡魔關系好,還是兩方大使?
蝙蝠俠下意識覺得,在這之中,有他可以深挖的地方。
從黑暗正義聯盟那里,布魯斯知道很多常人并不了解的隱秘。但是,他畢竟和康斯坦丁、扎坦娜、上都夫人等不同,并不會魔法,所以很多事情即使想要努力了解,也總是隔著一層壁壘。
這幾乎是沒辦法改變的既定事實。好在哥譚犯罪分子和超能力者不少,但專攻魔法的確實不多。
布魯斯只能按捺下不管拯救了多少次世界,都揮之不去的焦慮,將這些事的重要程度下降一檔,只作為額外的補充和信息積累。
像德斯蒙特所說的,事關到地獄和天堂的兩個關鍵人物,他當然也不會任由機會從指縫中溜走。
“他們兩個定居在人間,是為了什么目的?地獄和天堂之間,難道存在著不為人知的合作關系嗎?”幽藍色的眼瞳盯著對面大學生的一舉一動,布魯斯不愿意錯過任何一絲細節。
德斯蒙特全然沒有自己“出賣”了克勞利和亞茲拉斐爾的自覺,而是順著蝙蝠俠的話,仔細回憶了一番,“目的是有的……但是他們防著我們,沒有多說一個字。”他搖了搖頭,“不過,他們兩個的態度,應該不能代表天堂和地獄的上層意見。”
“他們兩個一直說動靜要放輕一點,省得被上面發現辦事不力——我感覺,克勞利雖然聽起來很喜歡嘲諷,但實際上有點害怕他的上司。”青年思索著說,“不過,我也可以理解。地獄里的惡魔本來就不能隨便現身人間,他應該很恐懼失去這個資格吧。”
人間對惡魔有著必然的排斥,這一點,布魯斯是清楚的。
但是在他看來,不管地獄有沒有嚴格限制,惡魔都不能精神鏈接到人類、也不可能出現在人間,才是最安全的情況。
因為宗教信仰的壓迫,每時每刻都已經有夠多的人類在受害了。
惡魔的信徒,只會讓場面雪上加霜——在他們純粹靠臆想行動的時候,可以對無辜民眾下手;等到他們受到邪靈的認可和召喚,獲得了不該存在的力量之后,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羅拉和馬洛,就是最好的驗證。
也許在德斯蒙特的陳述里面,克勞利是一個面冷心善,除了有的時候說話“幽默”之外、沒什么值得抨擊的地方。
但是,見識過太多因為邪惡力量而發生的慘劇,蝙蝠俠肯定不會相信,蛇瞳惡魔真是這樣一個“好魔”。
地獄派遣他駐扎人間,也必然有著極大的圖謀,很有可能會危及全體人類的安全——這不是布魯斯杞人憂天,而是惡魔種種駭人聽聞的行徑,實在沒法在他這里找到加分項。
別的不說,地獄的惡魔愿意將這樣珍貴的、常住人間的機會讓給克勞利,肯定是看中了對方的某種作用。
以惡魔普遍的天性反推,這“作用”勢必不會對人類的安危有利。
總不至于說,活了幾千年的惡魔,都是傻子吧?
這邊蝙蝠俠對亞茲拉斐爾和克勞利的“秘密計劃”上了心,那邊的德斯蒙特則一無所知,繼續將自己的故事結了個尾。
“……亞茲拉斐爾用神圣的力量凈化了羅拉。”他省去了自己的作用,因為他沒想好要怎么解釋靈魂污染的事情,“至于那些不幸的受害者,只要喝下一點圣水驅逐黑暗的殘留,很快就會恢復健康的。你不用擔心。”
德斯蒙特想了想,最終還是沒告訴布魯斯,其實現在,惡魔和天使就混在醫護人員的隊伍里面,如果他去查一查工作人員,馬上就能抓到這兩個非人類。
布魯斯看了青年一眼,臉上的表情幾乎沒有動過,沒有跡象表明他信了幾分。
天使和惡魔的事情,還待商榷。
不過除此之外,蝙蝠俠今天不帶偽裝地上門,真實目的不僅僅只有一個。
他沒有拐彎抹角,而是單刀直入地問出口:“德斯蒙特。我想知道,關于那個‘世界末日’的預言。你還有什么,是沒和羅賓說的嗎?”
黑發青年唔了一聲,當初和達米安坦白的時候,他把基本上的預言都詳細說明了。
而且,為了使蝙蝠俠信服,他還將盧卡干預過、觀察到的那些時空重疊現象,盡數告訴了羅賓,以供他們自行查證。
現在想起了,他保留的那部分內容,也就只有預言來自那支管不住自己的鋼筆,以及——
“我需要召喚一個次元惡魔,來定位與我們相撞的那個宇宙的坐標。”容貌俊美但冰冷的青年一臉認真地說,仿佛他提到的不是一個可怕的、居心叵測的惡魔,而是一只無害的兔子。
德斯蒙特將之前給彼得過目過、記載了次元之門的筆記本拿出來,攤開擺在蝙蝠俠的面前,“但是我不會建造這個機器,如果你能夠幫忙,我們應該很快就能做第一次實驗。”
布魯斯接過了本子,神色凝重地翻看起來。
他曾經接觸過一個五維空間的存在,叫做蝙蝠螨,為了驅逐這個家伙,他遭遇了不少的麻煩,所以對這些概念并不陌生。甚至于因為這樣,他能夠看得懂這些彼得一知半解的內容。
德斯蒙特尋找他的幫助,無疑是正確的選擇。
但是召喚一個惡魔?蝙蝠俠想,他得好好考慮一下才行。
第一百零三章
達米安感覺自己被跟蹤了。
他走在放學的路上,四周都是玩鬧的學生、前來接送孩子的家長。
明明是這樣熱鬧的環境,他卻像是置身于荒野,直覺不停地預警——有人在跟著他。
今天,是阿爾弗雷德每年一度為戰友上墳的日子。管家已經提前和小韋恩少爺說好了,會晚來個半小時,讓達米安在教室里等他。
但是很顯然,刺客聯盟的少主嘴上應著是,實際上壓根沒想過要履行約定。
不過就是自己回家罷了,哪里有必要專門派人來接?
說到底,還是父親信不過他而已。
達米安一面冷著臉走路,一面在心里抱怨:為什么他一定要上學?
明明德雷克就可以待在家里自學,甚至被帶去韋恩集團,為家族企業出謀劃策……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
再說了,蝙蝠俠不也沒上幾年學,就出了哥譚,在外面學習武藝和其他技巧了嗎?為什么他不能像父親那樣,自在地安排自己的生活?
如果是為了堵住哥譚眾多耳目,他完全可以找個家庭教師來假裝一下啊!
年幼的羅賓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父親的表情,在他憤恨的記憶里,提姆那張試圖打圓場的臉都鍍上了洋洋得意、幸災樂禍的色彩。
一顆石子被他從腳邊踢開。
聽到一些同學耳熟的聲音,達米安更是難以忍受地皺眉。
他討厭這些開朗好動、仿佛除了玩鬧外生活沒有重心的小孩,在他的心里,他已經和這些人完全不是同一個檔次的存在。
能夠和他平等對話的人,應該像是蝙蝠俠、毒藤艾薇、德斯蒙特這種,對哥譚社會起著重要作用的類型……
想到父親上次聽了他轉述的話之后,卻沒有表揚他的機智和聰敏——他知道單獨去找危險人物有點冒險,但這還不是為了更有效率地取得情報——而是把他訓斥了一頓,排除出了夜巡的隊伍,達米安就覺得胃里冒火。
現在,他連周末的晚上,都不能出莊園,在哥譚的街頭晃悠了。
他只能待在蝙蝠洞里,為蝙蝠俠和德雷克做后援支持……還是在管家的監督之下。
也許紅羅賓會喜歡這種工作,但達米安?他絕不愿意躲在安全的基地里,看著父親和他更加器重的助手,為了哥譚的安全奔波,和一個又一個難纏的敵人搏斗,再從他們的口中,套出隱秘的消息。
顯然,后者才是他向往的“父子時間”該做的事。
都過去三天了,父親還是在研究他從德斯蒙特那里拿來的筆記,半點都沒提恢復達米安正常日程的事情。
這不是說他指望蝙蝠俠在三天內消氣,幡然醒悟自己應該更看重達米安,讓德雷克滾一邊去。
只是,至少告訴他,要在莊園禁足幾天吧?
看不到期限的懲罰,是最可怕的。
……尤其是,不知道是不是被德斯蒙特的“后手”給迷惑,困在幻境里承受心理折磨的原因,最近幾天,達米安一直被不詳的預感縈繞著。
在教室里上課,他會突然看向窗外的樹蔭;坐在阿爾弗雷德的轎車后座,他會萬分警戒拐角的出現;甚至是在莊園臥室里的床上,他也可以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不是老鼠,更不是自不量力的竊賊。
達米安知道有人在跟蹤自己。
但是,他卻什么線索都找不出來。
這讓接受了刺客聯盟嚴苛訓練、跟蹤技巧爐火純青的男孩都有些心神動搖——
究竟是確有其事,還是他依舊被幻覺所擾,逃不出心理蔓延的陰影?
達米安不愿意懷疑自己的判斷,也無法忍受,自己被那樣一點折磨至今、久久不能抹消傷害的可能。
他既不能是個蠢貨,也不能是個懦夫。
可是,不管他怎么想,那種被窺視的感覺,都如影隨形,不肯離他而去。
最嚴重的一次,是發生在昨天晚上。
達米安走進藏在壁爐后面的暗道,下降到蝙蝠洞里的過程中,他看著電梯里锃光瓦亮的金屬墻壁,看著上面映出的,自己的身影。
有那么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身后,站著一個不認識的人影——那影子遮天蔽日,像是深淵的黑暗入侵了人間。
緊接著,在金屬門打開的聲音中,他猛地睜開眼睛,看見了熟悉的長廊。
這條過道里,擺滿了蝙蝠俠的武器和盔甲陳列,像是在無聲訴說著其主人的英勇和無畏。
它們冰冷的、迷人的身姿本該是達米安的最愛。
他不止一次在心里幻想,等他長大之后,穿上它們的模樣——傳承或許并不如創新適合時代,但其蘊含的精神和意義總是叫人迷戀的。
也許蝙蝠俠會覺得,他的位置和形象沒有值得向往的價值,只不過是一個虛構出來,幫助哥譚人民重燃希望的符號。
如果能夠實現他最初的目標,有沒有蝙蝠俠的存在,都不再重要。
但是,在他的學生、他的助手、他的孩子眼里,這卻是真正的無價之寶。
可是這一次,達米安卻什么期待都沒有產生,而是陡然間,心生了一點微妙的不安。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憤怒地咬牙,為暗地里的敵人,也為自己不該有的膽怯。
理所當然的,他什么也沒和父親說。
因為這在稚嫩但心高氣傲的孩子看來,只會顯得他心態失常、手段也拙劣地可笑。
而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父親失望的、批評的目光。
達米安的步伐越走越快,他的冷臉和威勢讓身邊的人紛紛自覺讓路,不敢招惹這個年幼的、卻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掏出刀刃的孩子。
羅賓決定不再忍耐。
既然今天恰好阿爾弗雷德不在,那就不怪他利用這個好機會,動了真格,將這個窺視的蟲子找出來——然后,用刺客聯盟的手段對付他。
殘忍血腥的刑罰在腦海里轉瞬即逝,達米安逐漸走到了人跡罕至的小巷中來。
這里是兩棟居民樓間的縫隙,很窄也很直,并沒有設計窗戶,所以,很適合進行圍堵和正面交鋒。
感謝哥譚一直保存著這復雜的建筑結構,為他提供了這么方便動手的場地。
羅賓冷漠地無聲嗤笑,屏住呼吸,從袖口里丟出一個煙霧彈,然后身手敏捷地攀上了消防梯,占據了高處。
居高臨下,總是可以很好地觀察到全部的視野。
尤其是在他特地帶了紅外線眼鏡的情況下——
達米安的手不自覺地捏緊了桿子。
他最壞的猜想應驗了。
敵人,根本不是人類。
第一百零四章
一個出乎意料的來電。
韋恩莊園的秘密基地里,蝙蝠俠站在巨大的顯示屏面前,因為戴著面罩,看不清他的具體表情。
屏幕上的女人笑了一下,似乎是為了他的這番“矯揉造作”,明明他們對彼此的身份都心知肚明,還“共同孕育”了一個孩子,何必這個樣子提防她呢。
“說出你的目的。”布魯斯低沉的嗓音冷冷地說,“這里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
在知道對面是達米安血緣上的母親,刺客聯盟首領雷霄·古的女兒,塔利亞·艾爾·古爾的瞬間,提姆就禮貌知趣地說,他要去準備一下明天在公司會議發言的材料,順便吃點下午茶點心,就不在蝙蝠洞里待著了——情侶之間的事情,還是不要外人在場比較好。
雖然提姆也知道,他們并不算真正意義上的“愛人”,更多是因為刺客聯盟和達米安的事情,才會糾纏不清。
但無論如何,但凡摻雜上一點愛情的因素,他都該自覺避嫌。
不過,紅羅賓不知道的是,達米安雖然從基因來講,是毋庸置疑的,布魯斯和塔利亞的結合,但是實際上,塔利亞根本沒有孕育過這個孩子——她只是取了蝙蝠俠的DNA,然后用人造子宮產出了這個“作品”而已。
當然,對于這個在自己教導下長大的孩子,塔利亞也并不是完全沒有感情,否則也不會雷霄·古死后,在刺客聯盟的動蕩期間,將達米安送到生父的身邊來。
……另一個重要原因,則是她希望,從蝙蝠俠的身上,達米安能夠學到更多的、在刺客聯盟學不到的知識,為他以后執掌組織做準備。
布魯斯清楚這個女人美麗外表之下,那顆狠毒冷酷、充滿了利用的心,于是顯得很警惕,像是一座堅硬的磐石,不會因外物動搖。
“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兒子,和我兒子的父親。”塔利亞故意曖昧地說,“達米安在你哪里過得還好吧?我希望,你沒有和他發生什么沖突……當然,我猜他是傷害不到你的,至少是目前來說。”
“你聽說了一些什么?”布魯斯仿佛公事公辦地回應道,“你在哥譚安排的那些人,難道沒有把達米安的近況告訴你嗎?他過得很好,比待在刺客聯盟好。”
塔利亞眼神有些冰冷,如同淬了蛇毒的箭矢,但她的笑容一直掛在臉上,“別這么說。最近我這里也不太平,怎么會揪著一個哥譚不放呢?我只是想聽聽,孩子的父親,對達米安有怎樣的看法——你還是不肯讓他加入你的工作,做一個羅賓嗎?”
刺客聯盟安插在哥譚的人員沒法探查到蝙蝠俠的機密,但是,在夜晚行動的羅賓是不是之前的那一個、有沒有被新面孔取代,他們還是可以輕易探知的。
因此,塔利亞發現,她的兒子只是短暫地陪著父親“工作”了幾天,助手就又回到了之前那個。
她清楚,這是布魯斯對達米安的考驗——這可能只持續一兩個月,但也有可能,耗費幾年都沒有成果。
這個男人的本性如此,他多疑、謹慎、又總在出乎意料的時刻大膽行事。
如果情勢允許,她自然不會著急,畢竟感情是需要培養的,她也知道這一點。
可是,因為她的父親,雷霄·古之死,刺客聯盟亂成一團,塔利亞在達米安的培養上,不得不更加加緊步伐——盡管她之前就已經是拔苗助長的狀態了。
不過她這一次聯系布魯斯,倒也不是她這點時間都等不了,“達米安肯定很傷心。你們這些男人只愛打打殺殺,根本對孩子的心理狀況不了解……不如讓我見見達米安吧?我可以開導一下他。”
兜兜轉轉的,她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開導達米安?
就算是布魯斯再想要相信塔利亞有這樣的溫情,也不可能說服自己。
“達米安現在不在。”蝙蝠俠說,“我會轉告他的。”
“他是真的不在,還是出了什么事情?”塔利亞的笑容終于收斂了,“我想要讓你好好培養他,但可不能做得太危險啊。”
布魯斯下頜微收,“你為什么會這么問?”
屏幕里面,女人緩緩開口:“你把達米安身體里的芯片屏蔽了,不是嗎?我知道你終究會發現的,但是B,”她親昵地叫道,“一個母親想要掌握孩子的安危,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你至少得讓我知道,他現在在哪里吧?”
第一百零五章【二合一】
達米安失蹤了。
布魯斯切斷了通話之后,看著一片漆黑的屏幕,清晰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塔利亞打電話來的目的,一是因為檢查到之前植入的芯片失去了作用,不得不讓布魯斯認識到自己嚴肅的態度,以防危險的未知情況發生;二是來試探一下,蝙蝠俠對達米安的態度,究竟是怎么樣的,因為這關系到刺客聯盟之后的發展。
和那個她并不全盤贊同的父親,刺客聯盟的領袖,雷霄·古不同,塔利亞雖然也承認,蝙蝠俠會是一個聯盟絕佳的完美繼承人,但她并不執著于此,反倒是覺得,為什么不能她自己來當這個領袖呢?
即使是培養達米安,更多的,也是為了成為她的助手和聯盟之后的傳承,并不是一定要這孩子著急忙慌地上任。
布魯斯無心應對刺客聯盟的麻煩,但是達米安,他卻是不能視若無物的——這個孩子有著過人的天賦,而且在種種非人般的嚴苛訓練之下,已經初現雛形,如果利用不當,很可能會像他的外祖父那樣,墮入犯罪的深淵。
不管是出于哪一方面的考慮,布魯斯都不愿意看見一個孩子,在尚未清楚認知自己和世界的時候,就被晦澀的未來所籠罩。
達米安與生俱來地,便擁有成為一柄絕世銳器的潛能,對于一個出生在血腥危險的秘密組織中、流著不平凡血脈的孩子,這或許是一件好事。
畢竟,沒有利用價值的存在,于某些時刻,是最容易被舍棄的部分。
布魯斯有意讓他在血與火之中淬煉自己,成長為一個更加有毅力、更加冷靜理智的成年人,但是現實運轉得并不順利。
達米安總是為了強烈的自尊和他爭吵,一遍又一遍地強調,自己雖然在年齡上沒有優勢,但是,心智和能力,絕對比所謂的成年人要強。
蝙蝠俠的助手的位置,在他到來之后,理應傳給他,也只能有他。
可是,正是因為這些表現,才讓布魯斯覺得,達米安根本沒有成熟,完全不勝任羅賓的工作。
格斗的能力、敏銳的心智、逃生的技巧,都是組成一個好助手的重要因素,但并不代表著,只要有了這些,就能夠穿戴上披風,行走在哥譚冰冷的黑夜里,同層出不窮、又陰險狡詐的敵人做漫無止境的斗爭。
唯有虛影是無法被打敗的。
可是在這虛影背后,只是幾個勉力掙扎,試圖將這座城市從泥濘中托起的人。
就像是蝙蝠俠如今成為了哥譚的標志一樣,陪伴在黑暗騎士身邊的羅賓,也是民眾心里不可取代的一部分。
每一任的羅賓,都有其的特殊之處,布魯斯很少會拿他們互相作比較,因為他知道,這些不同是難以避免的,讓他們真正特殊的、區別于所有人的原因。
所以他也從來沒有哪怕一瞬間,會忘記過跟隨過他的這些孩子。
不是說有了下一任羅賓,就可以取代上一個。他們不是可以被更換的機械零件。
他們每一個,都是很特別的存在。
可是競爭和由競爭演化而來的攀比,在人與人之間,總是無法遏制的。
自詡蝙蝠俠之子的達米安,更是如此。在他心里,甚至有點嫉妒德雷克的,當然,之前的幾任也是,只不過他暫時沒有接觸,所以感想不深。
布魯斯并不是不能察覺到羅賓的心理——他和那些犯罪分子搏斗了這么多年,挖出了一個又一個驚天秘密,幾度差點將哥譚最古老的根基暴露在外人面前,怎么會看不透身邊人微妙的、日積月累的想法呢?
但是,看得出來和解決這個復雜的難題,是不能一概而論的:他可以直擊敵人的心底最陰暗之處,沿著蛛絲馬跡挖出墻縫里層層遮掩的炸彈,但不能以同樣的手段對付自己的學生。
他需要的是一些柔情、又或者,是一些運氣。總之,很遺憾,這正是多才多藝的布魯斯缺乏的一點。
布魯斯讓達米安暫時離開羅賓的生活,兩點一線地往返于學校和莊園之間,是想讓他冷靜一會,直到真正地意識到錯誤。
直面不知底細的德斯蒙特,不僅給他個人帶來了危險,如果發展不順利,更是會牽連到蝙蝠俠、提姆、乃至整個正義聯盟和超級英雄的世界。
實際上,根據達米安的說辭,他的一切過往和心魔(年幼的羅賓并不承認)都已經被不知名的存在窺視得一干二凈。
一旦德斯蒙特決定利用這一點對付他,布魯斯很懷疑,達米安是否還能夠擁有同樣的好運。
他親自去試探青年,也未免不是抱著調查【盒子劇場】背后的隱秘的目的。
可惜的是,從頭到尾,在達米安身上發生的事情,沒有在蝙蝠俠的身上重演。
德斯蒙特一直有問必答,出了一些似乎很難抉擇的話題之外,他就只像是一個好相處的普通人而已……甚至于說,有點“口無遮攔”了,連天使和惡魔的話題都隨便可以分享。
——這沒有打消布魯斯的疑心。
他揣度著青年的真實意圖,是否是想用一個新的誘餌,來轉移凝聚在他身上的注意力。
布魯斯維持著平靜的神色,將房子的一切異樣盡收眼底:陰影里無所不至的目光、樓上細微的沉悶的動靜、站在廚房待命的瘦削黑影……
要不是條件不允許,貿然闖入,只會踏入布置好的陷阱,布魯斯就是趁著德斯蒙特上學期間,潛進來掘地三尺,也要翻找出其中不為人知的秘密。
盡管心里難以抉擇,他也沒有忘記放下自己的“伴手禮”。
足夠小巧而隱蔽的竊聽器,被男人熟練地貼在桌子底下、靠墊背后、盆栽土里等地方。
他不奢望德斯蒙特沒有發現他的小動作,但只要還有一個剩余,那就幫了大忙了——而且,這也可以用來稍微試探一下,青年及其背后的神秘存在,究竟抱著怎樣的態度。
在這短短的三天之內,除了研究時空召喚的筆記、驗證德斯蒙特其他的細節,他幾乎沒有留心在別的地方。
如果世界末日即將到來,那它的緊要性,就必須被擺在第一位。
達米安不見了的消息,對于目前的情況來說,只能稱作雪上加霜。
塔利亞想要搞明白,他是怎樣屏蔽掉芯片信號的——考慮到男人的難纏,她還特地運用了一點從拉撒路之池泉水中,研究出的生物科技——而布魯斯,作為被懷疑的對象,也想知道其中的秘密。
因此,他在通訊的同時,調出了達米安校服上的定位器信號。
理應閃爍著綠光的小點,遲遲沒有在屏幕上出現。
面罩后面,布魯斯的臉色也變得格外凝重。
達米安自行銷毀了定位器?
可是為什么?這明明在之前,就已經被年幼的羅賓察覺,并且不情不愿地默許了。
在他們沒有產生新的沖突的情況下,達米安不至于突然爆發,決定要反抗他的“統治”——原諒他用了這個詞,只是達米安初來的時候生氣,總是克制不住自己的言語——吧?
而且,如果真是這樣,達米安更可能會選擇翹掉課程,沖回到韋恩莊園,來和父親對峙。
想到這或許是違背了羅賓本意的意外,布魯斯藍色的眼眸深暗了下去,迅速考慮著各種危險的可能和應對的措施。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的呼吸有一瞬間的紊亂,像是劇烈的痛苦從記憶的深處,沿著全身的神經,攀爬上了他處理信息的大腦,幾乎要擾亂思考。
雖然隔著屏幕和礙事的面罩,塔利亞依舊察覺出了這點微小的異樣——感謝科技帶來的清晰視野——不由得止住了話頭,“你受傷了嗎?看起來有點不太對勁。”
她本想表達一下,自己不知摻雜了幾分情意的關懷,但只見對面心比鎧甲都冷硬的男人說了一句,“之后再聯系。”
隨即,屏幕一黑,再也沒有半分聲音傳來。
“……”塔利亞眉頭一跳,從顯示屏的倒影上,看見了自己不快又意外的面孔。
阿爾弗雷德在校門口等了十來分鐘,還是沒有見到韋恩家新來的那位小少爺出現。
略顯年邁的管家看了看手機,短信內容一直顯示著“未讀”。
不妙的預感在他心里發酵。
不論是達米安少爺又一次自作主張地走了,還是真的遇見了無法提前預警的危險,都是他不愿意見到的場面。
就在管家打算將這件事,匯報給布魯斯老爺,好叫他第一時間進行搜查的時刻,一通電話打了進來——正是他在心里想到的對象。
“是,沒接到少爺……什么?……好的,我馬上回來。”阿爾弗雷德一邊回應著電話那頭的聲音,一邊臉色無可抗拒地變得擔憂起來。
車子緩緩發動,在沒有載上目標的情況下,掉了個頭,駛離了學校的范圍。
后視鏡里,周邊的道路和樹木在朝著反方向奔走,阿爾弗雷德時不時瞥上幾眼行人,似乎想要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在心里無聲地祈禱,達米安少爺,可千萬不要出事。
德斯蒙特的客廳,電視機的聲音回響。
“你來看這個。”
溫斯蒂叫了一聲正在切蘋果的青年,興致比之前看哥斯拉怪獸電影——沒有她期待的血腥恐怖,而是一部可怕的人與自然溫情片——的時候要濃了一點。
“我聽過相關的傳說故事。”女孩指著新聞里出現的幾張照片,“中學二年級,我還收集了類似的一整本舊照片合集,但是因為當時沒有機會全世界考察,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亞當斯家的長女語氣里帶著失望。
從百慕大三角,到墻縫里哭泣的女聲,再到安娜貝爾娃娃等等等等傳聞怪談,都是她的取向狙擊,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充斥著她的生活。直到現在,她的愛好也完全沒有改變過。
最多只是因為來了哥譚,這座傳言中神秘、黑暗、駭人的犯罪之都,讓她暫且擱置了其他區域的調查,專心轉移到本地研究上來——令人遺憾的是,本該作為她的第一個驚天大發現的“貓頭鷹法庭”,居然和吸血鬼、巫師組織、連環殺人犯同好會都沒有關系,只是一群自以為是的成年人在過家家而已。
這很大程度上地,打擊到了溫斯蒂對哥譚的熱情,如果不是還有德斯蒙特提供的,怨靈惡魔、世界末日的“好消息”支撐著,她或許會認真考慮,將事業重心轉移回百慕大三角。
畢竟從她年幼到成人,對這個地方的調查,一直都沒有重大突破,而是依然被迷思紛紛籠罩著,很適合作為她的成名第一槍。
順著她的話,德斯蒙特探頭看了一眼屏幕,便移不開目光了。
青年的聲音居然有些困惑,“我認識他……!”
新聞報道顯示,在最近一周里,全國各地,有不同的用戶,宣稱自己拍到了“一個穿著黑色西裝、四肢修長得不像人類、面孔模糊不清的男人,而且他一直盯著孩子們看”的照片。
有的網友附上了證據照片,有的網友則只是嘴上描繪得活靈活現,遇到嘲諷自己嘩眾取寵的,也只能氣急敗壞地辱罵對方只是沒有膽子相信真相。
這件事在網上引起了軒然大波,尤其是【盒子劇場】落幕不久,網民正是熱衷于怪事的階段。「盒子」雖然有心讓人類逐漸淡忘自己,但也為了不留痕跡,將這個過程延長了一些,以便它通過一遍又一遍地催眠強調,徹底消除后遺癥的影響。
總而言之,或許是為了惡性事件的發生,在新聞里,播報員將黑西裝男人的事情,描述成了幾個靈異bot博主在引流的無良行為,沒有切實依據,希望其他居民小心傳播。
同時,他們也說,如果真的出現孩童失蹤的情況,請第一時間拉響安伯警報,通知警方。
最重要的是,家長要保持冷靜,小心被不法分子利用。
在這則簡短的新聞播報當中,照片的數量沒出現幾張,大部分都是為了“辟謠”而服務。
這似乎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為了保障民眾安全和平穩心態,遏制謠言過分傳播,是正常的官方媒體該負的責任。
可是,從他們一本正經的態度之中,德斯蒙特和溫斯蒂,卻嗅到了不同的味道——按照報道的說法,神秘男人在網上出現的時間不過短至一周,即使真是謠傳得沸沸揚揚,在沒有出現死傷情況之前,應該都是一次普通的網絡狂歡而已。
大肆的公告和警戒,從某種程度上,才體現出了這背后的不同尋常。
這個時候,溫斯蒂才為彼得回到紐約的事情而感到遺憾。
如果蜘蛛俠在這里,他完全可以用擅長的網絡技術,調查出此事古怪的原因,并分享給他的朋友們……至于查探他人隱私是否違法,就只能說是仁者見仁了。
穿著復古黑裙的女生默默嘆氣,她雖然精通推理、跟蹤、綁架和刑訊,但是對網絡不甚感冒,也沒有深入學習過。若非出門在外,手機確實可以提供必要的幫助,她連這個也不會購買。
……咳,雖然,實話實話,手機確實有點好玩。
一連加入了十幾個黑暗風論壇、在里面以嚴謹的姿態發表解剖、制毒、詛咒小論文的亞當斯家的大小姐如是想到。
就是安全性有點難以保障。
在她初來哥譚時期,最喜歡瀏覽的頁面,現在好像已經變成眾多“404”之一了。
——她不知道,當時沒有被調查,就已經說明她很幸運了。
和溫斯蒂的樂在其中不同,德斯蒙特的表情卻混雜著困惑,“我在夜谷里,見過一個和描述很像的人……但是這不應該。他喜歡住在森林里邊,通常來說,不會在人類城市出沒。”
“我之前統計的資料也是這樣……而且,比起成年人,他似乎更傾向于帶走年幼的孩子。”溫斯蒂如同專家附體,將故事娓娓道來,“在最初幾起目擊案之中,失蹤人最后都是被發現,插在高高的枝丫上面,直至鮮血被流干而死。但是發展到了后來,這些失蹤者就只是失蹤了而已。”
在各地的傳說之中,關于這個無臉男人,各自的說法都不甚相同。
溫斯蒂只是從其中收集了部分,然后提取出了共性。
由于當時信息網絡還不甚發達,亞當斯一家又住址頗為僻靜,她的大部分信息都是從各地的報紙收集并剪切下來的,所以,沒辦法保障真實性和普遍性。
就像是她對百慕大三角的研究那樣,屈居于一個小城鎮,就會不可避免地,成為封閉信息的受害者。
或許就是因為深感到自己的局限性,溫斯蒂才會在成年之后,希望離開家一趟,和她的叔叔戈麥茲一樣,在外面的世界游歷,以培養自己的傳奇故事。
“這是因為他才剛剛被‘創造’出來,野蠻性和質樸的血腥本能沒有消失。”一道陌生的聲音插入了對話。
溫斯蒂黑色的瞳孔轉了一圈,看見德斯蒙特的臉上露出詫異的事情,然后,沒有避諱著她,而是從冰箱里取出了一個散發著寒意、結著冰霜的金屬黑匣子。
黑發青年感受著手掌上冰冷的溫度,“「盒子」,你怎么把自己塞到冷凍格里了?又想睡覺了嗎?”
黑匣子在他手上滾動了一圈,真是奇怪,以它方方正正的身體,居然可以自行做到這樣的動作,“這不是為了冬眠,我只是在嘗試一下‘冬泳’……嗯,雖然是沒有水的情況下。”
“真新鮮。”德斯蒙特將它擺在干凈的抹布上,以防凝結的水珠濕透桌面。
然后,他才面向面色沉靜,似乎只是看見朋友切了個蘋果的女孩,介紹說:“這是「盒子」。呃,「盒子」就是它的名字,你直接這么叫就好。”
他沒有向「盒子」介紹溫斯蒂,因為他們都心知肚明,這只是無用的虛偽舉動。
“它是一個很博學的存在,之前的我能夠同時出現在工廠和派對,就是它教導我的辦法。”
溫斯蒂頷首,“我一直知道,你有一個精通神秘學的后手。不過,它居然是這個樣子,倒是確實有點出乎意料。你好,「盒子」。我想,這大概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它確實是在樓上或者德斯蒙特的背包里,見過幾次溫斯蒂和彼得……還有在不為人知的夢里。
沒辦法,不管再怎樣克制,他都沒辦法改變自己的本性,不去窺探人心的秘密。尤其是,德斯蒙特的兩個朋友,都是這樣“有料”的人類。
沙啞的聲音仿佛在笑:“你很敏銳。不管是針對德斯蒙特,還是像他這樣的存在。”
說到“他”的時候,黑色的粘稠液體流出來,變作一個小小的箭頭,指了指電視顯示屏,說明它指的是那個都市傳說的男人。
“他還很年輕呢,所以擺脫不了‘創造者’的影響,一直到現在,也只不過像是個三歲幼崽,幼稚得可怕。”「盒子」以一種過來人的態度說著話,頗像是倚老賣老的人類。
德斯蒙特聽出了,它話語中暗含的意思,不由得有些驚喜,“所以這真的是他?哇哦……他怎么不住在森林里了?難道是他找到了一個非常心儀的獵物嗎?”
“如果他只會在森林里行動,怎么會遇見只出現在城市的人類小孩呢?”「盒子」懶懶地說,“你還沒有意識到嗎,德斯蒙特?”
“他是來找你的啊……他唯一的朋友。”
第一百零六章
德斯蒙特年輕時候的行為,說好聽點,叫做富有冒險精神,說得直白一點,則被人們稱為“作死”。
從接近詭異的畫中小人,到自告奮勇參加【盒子劇場】,再到潛入森林深處尋找傳說的秘密……
除了個別時候,德斯蒙特其實并不期待死亡,可是他在夜谷小鎮的所作所為,卻和“小心謹慎”這個詞相去甚遠。
或許真是命運的眷顧、神明隨意的恩賜,在他這些探索夜谷的日子里,居然沒像之前幾批的科學家那樣,銷聲匿跡在黑暗之中——這大概和他避開了,堂哥西索爾特意提及的地方也有關系。
畢竟,論起對小鎮的了解,有幾個比能夠看清夜谷全貌、經常直連詭異的供應商和市議會的廣播主持人強呢?
正是在這些日子里,德斯蒙特和非人類結下了深厚的情誼。
雖然,其中有部分不是很承認這一點,它們表示,只是暫且沒辦法輕松收拾了這人類小崽子,才容忍他問那些無知且幼稚的問題的。
時常出沒在森林深處、四肢修長得可怕的無臉高個黑西裝男人,卻并不位列其中。
和盧卡「盒子」一樣,他是少數真心同德斯蒙特成為“朋友”的那個。
當時,西索爾在廣播里報道著最新消息:有幾位居民反應,自己的孩子跑到森林邊界玩耍,結果幾天都沒回家,從此杳無音信。
根據市政府派出的實驗人員初(隨)步(意)調查,他們上交的報告說,這些孩子估計是在娛樂打鬧期間,掉進林中間那個無底的黑洞里面去了,才會找不到尸骨。
而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所以他們呼吁夜谷鎮民,“不要想著可以從那里挖到地心,也不要帶著自家的垃圾袋過去拋棄——我們有理由懷疑,一些居民將家里藏著的尸塊也一同丟了進去。我必須再次強調,親愛的夜谷住戶,拋尸是違法的行為。”
“請各位記住,如果有此需要,你們撥打以下電話——‘憂慮不再’公司承諾,會讓你們毀尸滅跡的需求,得到最大程度的滿足。不管是分/尸、絞肉、還是丟進無底深淵,我們這里,要多達數十種的方案可供選擇。不管你是富可敵國,還是囊中羞澀,我們都不會放棄你!請不要選擇那些沒有在政府掛牌的企業,記住,他們是違法的,只有認準‘憂慮不再’,您的憂慮才能真正解放。”
主持人富有磁性的嗓音結束了廣告插播。
西索爾不知道的是,一向聽從市議會所有說辭的堂弟德斯蒙特,卻難得感到了不對勁。
“我懷疑,這些孩子的失蹤,是那些迷霧在作怪。”年幼的少年德斯蒙特雙手撐著下頜,一邊聽著電臺的音樂,一邊和紙上鉆研空間躍遷技術的盧卡說話。
就在前幾天,失蹤案出現的日子里,德斯蒙特也恰巧去了森林一趟,打算找一只失落已久的獨角獸,帶到家里當寵物養著。
「盒子」肯定了他的提案,表示獨角獸并沒有傳聞中“只接近心思純凈”的規矩,它們只是嫌人類前仆后繼地出現,實在討獸厭,才會主動傳播這種沒有半點可信度的謠言。
只要德斯蒙特給的待遇夠好,它們也不會介意做一只美麗的裝飾品,在溫暖的房子里生活。
這倒是不難達成。想到父母留下的遺產,少年整裝待發,就跑去了荒涼的郊外。
可惜的是,他連走獸的影子都沒見到,就差點在無邊無際的、突然縈繞在森林中的白霧中迷失了方向。
因為這霧氣實在來得古怪,德斯蒙特又不愿意在外頭風餐露宿挖野菜吃,便著急忙慌地趕回了堂哥家里。
正是從那一天開始,夜谷的兒童失蹤案比之前多了許多,霧氣也沒有散去過——德斯蒙特想要撫養一只獨角獸的心愿,自然沒能夠實現。
盧卡知道他在說些什么,并且一副深知內情的樣子,“和霧氣的關系其實不算很緊密……這霧不過是伴生出來的而已。不用擔心,他只會在森林里游蕩,過不了幾天,發現獵物不再出現,他就會離開夜谷了。”
“他要走了?”德斯蒙特臉上沒有半點開心的神色,而是站起身來,“那我不是沒辦法見到霧氣的真面目了?不行,我得趁現在去找找看……”
他說著,就穿上厚外套離開了家門。
盧卡:“……”
「盒子」:“你或許不該說后面部分的話的。”
紙上的小男孩畫出一個類似阿拉伯數字3的符號,仿佛嘆氣一樣,“是啊……他真是個怪異的孩子,我早就知道這一點了。”
“不然,我們怎么才可以隨意地住進來呢?”沙啞的聲音透著無奈和一點點樂見其成,“這房子的主人,可不好相處。算了……為了不惹他和他背后的存在生氣,我還是去盯著德斯蒙特比較好。”
總之,在一番說不得“冒險”的冒險之后,德斯蒙特成功見到了黑西裝的高個無臉男人,并且,或許是因為有「盒子」在身邊,他沒辦法,把少年也帶入迷霧深處“隱秘”的關系,男人和德斯蒙特平靜地交談了一陣子。
真是通過這些接觸,德斯蒙特發現,這個看似個子高高、威懾力極強的男人,對世界的認知,其實非常的狹隘,除了與生俱來的“威脅性”的本領,大概也就只有三歲小孩的智商……
這讓黑發少年心里五味雜陳。
他下意識地想,是不是他從鮑德溫老宅出來的時候,也像男人一樣,是個“什么都不懂的白癡”——有點難聽,但卻是實話——所以,才會自始至終跟不上同齡人的步伐,混不進同學之間。
起始點完全不同的情況下,他怎么可能彌補得了這點弱勢呢?
出于這一點同病相憐,德斯蒙特像是在教導血脈相連的弟弟一樣,把自己從人類社會學到的,不管是倫理道德還是規則秩序,也不管他自己是不是一知半解,都傾囊相授給了黑西裝男人。
感受到這奇怪的善意,男人居然也開始回應起來。
——他給德斯蒙特展示了一下,被他之前插在高高的樹枝上的,獨角獸流干血液的尸體。
“……”這是德斯蒙特難得語塞的時刻。
少年仰頭看向有至少三個他高的男人,“嗯……斯隆,難道這就是為什么,我一直沒有找到獨角獸的原因嗎?”
斯隆(Sloan),是德斯蒙特從盧卡那里,知道男人在外界被叫做“瘦長鬼影(Slender Man)”時,取的一個昵稱,就這樣被沿用了下來。
男人聽不懂德斯蒙特微妙的語氣,只是用長長的手指著樹枝頂端,似乎在說:瞧,這就是你要的獨角獸。
他只在頂上掛了一個尸體,看來其他獨角獸還是逃跑了……
不過,遇到這種不講理的怪物,他們可能也不會再回來這片宜居地了吧。
德斯蒙特痛惜地想著,但也不再多說什么。
“他來找我?”德斯蒙特有些詫異,“為什么?”
瘦長鬼影并不是一種定居的生物,他行跡莫測,在廣袤的森林里穿梭,尋找著獵物的存在。
和過去的“舊習”不同,他已經摒棄了將獵物插在高高的樹丫上,等待他們因鮮血流光而死——成人和孩子其實都是他的目標,只是孩子警惕性低,容易被迷惑,所以遇害次數也更多。
改變之后的瘦長鬼影,變得溫和了不少。
盡管受害者依舊回不到家庭,但并不是被他殺害了。
他只是遵循著本能,將他們領到迷霧深處,然后留下他們,任霧氣吞噬他的獵物。
這些不穩定的表現,正是「盒子」看不上瘦長鬼影的原因——他被創造出來的年歲太小,不僅沒有做到令人聞風喪膽,還被“創造者”,也就是人類的意識隱隱操控,實在是丟神秘生物的面子。
德斯蒙特不予評價。
在他看來,雖然瘦長鬼影年紀比他大,但是脫離智慧社會太久了,還是個孩子呢。
“他來找你當然是為了……”「盒子」拉長了音調,“我也不知道。”
黑匣子伸出兩只黑色的手,攤開以示無奈,“德斯蒙特,雖然我很厲害,但是我并不是全能的。”
瘦長鬼影作為它的半個同類,是屬于沒有辦法入侵思維的存在——他是否擁有思維都很難定論——「盒子」只是通過推理,將其目標鎖定在了黑發青年身上而已。
這只是很基礎的邏輯思維。
聽出沙啞的聲音里面揶揄的味道,德斯蒙特咂了一下嘴,只好說,“既然這樣,我們去找他吧?斯隆肯定有話要說。”
第一百零七章
尋找一個都市傳說的存在,無論在什么時候,都是困難無比的。
但是,既然「盒子」宣稱,瘦長鬼影的目標是來找他這個玩伴,德斯蒙特又清楚對方時常出沒的地點,只需要用排除法,就可以輕松找到目標。
“「盒子」,那你可以定位一下斯隆嗎?”黑發青年求助他的朋友,“你和他見過這么多次,肯定很熟悉他的氣息吧?”
事實上,他還懷疑,以「盒子」的習慣,在瘦長鬼影身上種下了點什么也不一定。
這倒不是出于“同伴愛”,讓它想要掌控對方的安危,只是單純為了在瘦長鬼影的低谷期及時現身,取走他的本核,以壯大自己的一部分。
可惜的是,這一次,他又迎來了失望:“別的我能說可以做到……但是他?他身邊的霧氣自帶‘隱秘’的概念,很克制我的感官。唉,沒有一個存在是完美的,即使是我——不過我還是要為自己證明一句,他只是占了創造者的理念的便宜,才會擁有這種力量的。”
就像是它的最初,也只是一個“可以操控人心的魔盒”的概念一樣。
直到經歷漫長的歲月、復雜的人心,它才慢慢活化,擁有了自己的本我意識,并且自本能之中,衍生出了無數利用意識體可以實現的能力,「盒子」才會變成如今這般可怕的存在。
而且,盡管它從不承認,但這些人類的黑暗面,切實地影響到了它惡劣的性格——它將這些人困在小小的玩偶劇場之中,仿佛一切的開端之初,它被一樣困在人類手中,做一個行騙的道具而已。
盧卡則和它不同。
人類除了嫉妒、憎惡、仇恨等等骯臟的負面情緒之外,還同時擁有著與之相反的一面。
而他,正是從他們面對“知識”這一概念的崇敬、渴求、探索之中,凝結出來的理念實體。
所以,雖然同樣是神秘生物,是異族之一,但是他對人類的惡意,卻遠遠沒有同類大——只是也并不會提供幫助罷了。
人類曾經侍奉他作為“知識的神明”,而作為神明,當然對仆從不會產生憐憫之心。
“既然這樣,我只能去周邊的森林找找看了。”只不過是浪費一點時間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黑發青年如此天真地想著。“「盒子」,可以麻煩你查查看最近的小孩失蹤案嗎?如果是和人類無關,透露著瘦長鬼影風格的案件,你記得給我發條信息。”
這并不困難。沙啞的聲音從黑匣子中傳出:“那你記得別把手機靜音。”
“我也要一起去。”溫斯蒂從沙發上站起身來。
之前,她聽著他們之間的談話,盡管不明白其中一些特指,但還是對“獵影”行動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而且這一次,她知道,肯定不會和面對貓頭鷹法庭那樣,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對了。被誤認為是哥譚亞當斯后代的女孩突然回想起來,雖然她和那位戴著面具的女性負責人說,她會將收集到相關資料盡數丟棄在門口,如果法庭愿意,可以自行回收。
但是,因為經歷了結識惡魔、消滅怨靈的一個愉快的夜晚,溫斯蒂下意識里,忘記了這次“大失敗”,自然也沒有履行諾言。
這可不是她的行事風格。
溫斯蒂冷著臉想,該如何修正這次足以敗壞亞當斯名聲的錯誤——或許,讓目睹這一切的人消失,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既然有同伴作陪,德斯蒙特也興致勃勃地準備好了出發。
在哥譚這座人口密集的島上城市,想要找到成片的森林,其實選擇個數不滿一只手。
當然,他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其中最大的那一片。
作為部分居民毀尸滅跡、藏匿證據的絕佳地方,這片森林的面積,還算是比較可觀。
每次犯事,不管是被選做棄尸地點,還是兇手走投無路地藏了進去,都足夠GCPD搜查隊忙活上許久。
德斯蒙特和溫斯蒂,都是頭一次探索這個地方——雖然他們實際上對森林都不陌生,但牽扯到哥譚的各式著名兇殺案,確實讓它增添了不少的魅力——因此帶上了不少有用沒用的玩意。
【盒子】對此的評價是:德斯蒙特看起來像是去郊游的,而溫斯蒂則是個拋尸的。
行至森林深處,果然,和德斯蒙特預測的一樣,乳白色的霧氣彌漫開來,營造出一種陰冷的氛圍。
樹的形狀從霧的遮掩中影影綽綽地呈現出來,偶爾有四足落地的影子一閃而過,干枯的枝葉也會隨之發出一聲清脆的、被折斷的動靜。
溫斯蒂有種回到自家墓園的感覺,不僅多深呼吸了幾口熟悉的空氣,還將“東西”從背包里放出來,任它撒歡地四處攀爬。
終于到了這霧氣籠罩的地方,德斯蒙特卻沉默了起來。
如果直接深入進去找,很有可能會迷失方向,然后在原地一直繞路。
時間上,倒是沒有什么值得可惜的。但是,德斯蒙特就擔心,瘦長鬼影會和他們的路線錯開,結果導致明明是雙向奔赴,卻一直錯失對方。
要不要沿路留下一個記號呢……
黑發青年的目光凝聚在身旁的樹干,上下打量著,似乎是在考慮,是將樹身砍下來,靠動靜吸引非人類的注意,還是尋找一只野鹿,插到樹梢上面,以同類手法誘/惑瘦長鬼影。
這不是因為他手法殘暴,只是懷疑,在這種霧蒙蒙的地方,僅靠樹上做標記,是沒辦法讓“工作中”的無面男人駐足的……況且,瘦長鬼影他,在小鎮青年離開夜谷之前,對人類的文字還處于一知半解的狀態。
在這短短的半年時間里,他很難估測,對方已經將留下來的詞典記住了多少。
就在他猶豫的時間,剛剛被溫斯蒂送去“放風”的人手,從霧里快速而敏捷地沖了回來,一路跳上了女孩的肩膀。
它一副瑟瑟發抖的模樣,情感盡數融于表現當中,叫人不由得感慨,原來手語,真是世界上最普及的交流語言。
“你遇見了什么?”亞當斯家的長女輕柔地順了順手背,語氣中既有興奮,也有戒備,“……一個高個男人?他具體長什么樣?穿著黑色西裝嗎?”
她和德斯蒙特對視了一眼,以為有了線索,于是打算繼續追問。
但是,不遠處,已經有身影在逼近。
——不是瘦長鬼影。
光是第一眼,德斯蒙特就可以如此判定。
隔著這道濃霧,對方穿著一身似是而非的黑色,看不清面容,但是不管怎么解釋,他的身高都和他熟悉的斯隆對不上號。
“你是誰?”溫斯蒂抬起下巴,蒼白的手已經摸上了背包里,露出一角的冰錐。
在他們注意到對方的同時,來人顯然也發現,在這片迷霧籠罩的森林里,不止他一位不知死活的“游客”。
他沒有對溫斯蒂的問題作出答復,而是用低沉的、仿佛在驅趕誤入領地的野獸一般的聲音,“你們在這里做些什么?剛才跑過去的那個……東西,是你們帶過來的?”
他確定自己看到的,是一只沒有其他部位的人手在地上爬行,但是以防這怪物真的和對方無關,他還是選擇了修飾一下說辭。
哇哦,這算是意外猜對了“東西”的名字嗎?德斯蒙特不著邊際地想著。
青年仔細傾聽了一下來人的聲音,突然愣了一下,“布……蝙蝠俠?是你嗎?你也來這邊有事情?是新的案件相關嗎?如果你不介意,我真想參與其中。”
“不……”雖然很詫異,他可以從那樣簡短的話中聽出是自己,也對德斯蒙特出現在此的目的感到警惕,蝙蝠俠還是更靠近了一步,讓雙方都出現在彼此的視野之中。“我不是來辦案的。”
來人并沒有穿著鎧甲,而是一身更便于山林行動的,特制“運動服”,顏色依舊是暗沉的黑。此次,他沒有展露真容,臉上戴著同色的面罩,或許,這也是他愿意直接現身的一個次要原因。
看到對面果然是自己的偶像,德斯蒙特臉上露出了笑容。
他的身上掛著攝影機,但是考慮到這樣做不太禮貌,并沒有當即取出來請求合影。
如果不是有自帶“隱秘”的迷霧在做遮擋,他會在蝙蝠俠接近的第一時刻,就從氣息上感知到是熟悉的人。
既然是朋友的熟人,溫斯蒂便也收回了躍躍欲試的手,“蝙蝠俠?”
她嘴里念著這個新聞和論壇里都時常出現的名字,感到既熟悉又陌生。雖然她已經和身為蜘蛛俠的彼得較為相熟,但從來沒有因為對方的原因,打算深入了解一下超級英雄的世界——黑暗和血腥才是他們的本色,與之相對的正義和救贖,卻不在亞當斯一家的喜好范疇之內。
天知道,當時她的三弟變成了一個金發碧眼、面色紅潤、見人就咯咯笑的嬰兒時,家里有多么的天翻地覆。
盡管她被送去了夏令營,并沒有過多參與其中,也時常被幻想出的“慘狀”嚇到做噩夢——她的母親,亞當斯家的女主人莫提莎,甚至不得不為自己的孩子朗讀幸福美好的《安徒生童話》。
哦,《安徒生童話》。
光是想到這個罪惡深重的名字,都讓溫斯蒂痛苦地回憶起被迫觀看迪○尼的日子……不,停下!
亞當斯家唯一的女兒收斂了思緒,將“東西”從肩膀上拿下來,做了一個介紹:“這就是‘東西’……是的,‘東西’是它的名字。”
她這樣坦誠,是防止蝙蝠俠再次將“東西”視為森林里的奇怪生物,然后將其捕獲甚至殺害。
雖然沒有實驗過,但考慮到“東西”也會流血這一點,溫斯蒂有理由相信,她的寵物兼管家,也是會被人類的武器斬除的。
“……”蝙蝠俠沒再多說什么。
但是,可以隱約猜測到,面具之下他的內心,肯定摻雜了成噸的疑惑。
“你們來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又問了一遍。考慮到和德斯蒙特暫時是盟友的關系,他沒有把話得太重。
溫斯蒂先了德斯蒙特一步,說,“我們來找一個人。你呢?”
她隱秘地使了一個眼色,讓德斯蒙特不要太著急地,將一切都全盤托出——普通人是沒辦法理解他們的想法的,溫斯蒂在社區的要求下,上了這么多年的學,所以切身體會到了這一點。
找人?蝙蝠俠半信半疑地點點頭,“我來調查一下,這些霧的出現原因……德斯蒙特,你對此,有什么可以幫助我的想法嗎?”
第一百零八章
聽到自己的偶像需要幫助,德斯蒙特當即睜大了眼睛,幾乎要脫口而出。
但是,理智地思考了幾秒,他遺憾地說:“我對這霧氣的形成沒有太多的了解……唯一能夠確定的是,濃霧出現的地方,一切生命體都會被‘隱秘’。”
從瘦長鬼影的產生來看,這霧氣應該是從最初的傳說部分演化而來的,被人類集體意識賦予了不一樣的特殊性。
也就是說,從最開始,“瘦長鬼影會出現在迷霧籠罩的森林”的說法,如今已經變成了,“瘦長鬼影出現的地方會有白霧彌漫”。
那些失蹤的人類因為被帶入迷霧而消失,這一點同時又讓迷霧擁有了擾亂一切跟蹤和定位的特性。
“被‘隱秘’……”蝙蝠俠重復著這句話,終于明白過來,為什么導航和跟蹤器都會一同失效。
甚至于,他不過走遠了幾步,就快要分不清方向,也找不到做了記號的地點了。
知曉這個奇異的特點,并沒有令男人知難而退、原路折返——達米安的失蹤就像是一顆不定時炸彈,吊掛在頭頂上。他沒有時間可以用來仔細謀劃。
黑暗騎士比冰峰還要尖利的目光,直視著意外碰見,但對這里有著非同一般的了解的青年:“你是什么時候發現迷霧的存在的?我想,你應該不是在哥譚才了解霧氣的特殊的吧?它之前出現在哪里?你們要找的對象,難道就是因為這霧氣失蹤的嗎?”
他本來還想問一問,這霧氣難不成是預言中,“宇宙碰撞”帶來的又一個征兆,所以才會導致神秘又離奇的失蹤發生。
但是,作為暫時的盟友,德斯蒙特并沒有主動提起這件事,讓他打消了這個懷疑。
這一連串的問題讓青年有點難以回答。
他不在意說出真相,但是溫斯蒂說的不錯,越是表現出這一面的自己,就越會讓“普通人”感到警惕、抵觸甚至是憎恨,不管是從哪一個角度,他都不希望雙方之間的隔閡再度加深了。
“我暫時只能說,這霧氣才出現在哥譚不久……”德斯蒙特眼神澄澈,“而我們要找的那個人,和白霧有很大的關系。等我找到他,這一切都會恢復到往常的樣子。”
包括失蹤的孩子嗎?蝙蝠俠不確定,對方是否清楚這一點,也不能把弱點先一步暴露于人前,于是陷入了沉默。
一片寂靜的森林之中,短信通知的聲音打破了僵硬的局面。
聽從「盒子」的要求,德斯蒙特打開了手機的提示音,且調到了最大的音量。
小鎮青年沒有耽擱時間,略帶尷尬地笑了一下,掏出手機點亮了屏幕,熒光印在他的臉上。或許是因為白霧降低了視野的明暗,有了對比之后,他細微的表情都變得更加顯目了起來。
蝙蝠俠冷靜地揣度著他的變化,幾乎是想從他中的倒影里,讀出德斯蒙特收到的消息內容。
可是,在超級英雄分辨出,這消息究竟是好是壞之時,他聽見青年恍然大悟的聲音:“達米安失蹤了……?怪不得你會找到這里來。”
哥譚的犯罪分子猖獗,不是短時間內發生的事情了。
令人感到痛惜的兒童失蹤案,即使是在這短短幾天里,也已經發生了超過十起——這還是有父母報了案,被GCPD記錄在檔案中的幾件。
那些流落街頭的孩子,則永遠都不知道,第二天是否可以看見太陽。
而在這成規模的孩童失蹤案件之后,眾所周知又沒人膽敢承認的是,有著極其可怕、極其殘忍的利益鏈在運轉。
積攢了數十年沉疴的GCPD,幾乎沒法更進一步,就被“上頭”警告了一遍又一遍;即使是單打獨斗、又擁有過人能力的蝙蝠俠,也只能緩慢地收集著證據,將這些罪惡的靈魂一個接一個地拖出來,暴露在陽光之下。
他已經很夠努力了。
正是因為他的抗爭,無窮無盡的壓力都朝他涌來。被動了蛋糕在大人物,無一不在黑暗的辦公室里,怒吼著要挖出這位黑暗騎士的一切秘密,將他愛的人綁到他的眼前,全部都慢慢地、折磨到挫骨揚灰。
遺憾的是,他們往往都在得逞之前,就先一步被絆住了腳,丑態百出地丟出了輝煌的殿堂,被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食人魚一般的媒體,圍得水泄不通。
在他們鋒利的言辭和刺目的閃光燈中,不知有幾個人,流下的淚水里,真實地摻雜了懊悔的苦恨。
盡管情勢在好轉,但為了那些肥厚的利益,不需要任何惡魔的鼓動,人們都會蜂擁而至,爭先恐后地要補上被暴力打開的缺口。
只要有需求和金幣在,“供應商”總會自行找到出路。
蝙蝠俠的威懾,在短暫的時間里,也許可以起到冰冷的脅迫作用。可是一旦他有所松懈,鋒利的目光有所轉移,和平的假象就會被即刻撕裂。
布魯斯清楚這一點。
越是深入這些“上流社會”的真面目,他奮戰的心就越是疲憊不堪——不是因為這永無止境的斗爭,而是因為生他養他、讓他可以投入這份事業的強大后盾,他的家族,也是其中種種黑暗的構成分子。
他的父親是個堅定著正義理念的善人,愿意放棄一切,去救濟底層百姓。
但是,在“一切”之前,他還有割舍不下的東西:他的姓氏、他的愛人、他的兒子……
可笑的是,正是這些不得不關心的軟肋,讓他后退了一步,閉上了眼睛。而那些得到“默許”的人,卻只是變本加厲,使得黑暗的交易日益壯大,乃至完全破壞合約——他們謀殺了他。
陰影里,因為韋恩之死舉杯歡慶的人們,永遠也不會知道,正是他們的邪惡,造就了懲戒的利劍的誕生。
“達米安失蹤……”蝙蝠俠低聲說,仿佛壓抑著毀滅的雷霆,“這是你的……又一個、‘預言’?”
為了隱瞞真正的、可以書寫預言的簽字筆,德斯蒙特在面對彼得和布魯斯的時候,都只能假說是自己的能力。
他并不喜歡撒謊。對于這神奇的筆,更是沒有所謂的貪念。
可是,他的朋友「盒子」說,越是讓簽字筆接觸到更多的人,其上面顯示的預言就會越是準確——從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這支筆書寫出來的東西,會深深印在接觸過它的人的腦子里,導致一切故事,都會像是它“預知”的那樣發展。
這正是他們都不愿意看到的。
再加上,擁有“預言”的能力傍身,德斯蒙特的重要性也會節節攀升,讓這些正義一方的超級英雄投鼠忌器,不對他做出過分的試探。
如此一來,他靈魂中的污染,也可以被心情平靜的德斯蒙特壓抑在內里,以免爆發招致世界危機。
面對蝙蝠俠的質問,德斯蒙特沒有順著桿子向下爬,而是說出了部分的真相。
他認為,這是達成合作最基礎的真誠。
“不……和‘預言’什么的無關。因為這已經發生了,不是嗎?”青年嘆了一口氣,“達米安一定告訴過你,我和【盒子劇場】的那個魔法師有不為人知的聯系吧?這是真的。而且,對于它的種種惡行,我也一直視而不見。”
如果「盒子」在現場,估計要為德斯蒙特這番而刮目相看——他不再遮掩自己的本性,想方設法地融入進正常人的生活。哪怕是在他最喜愛的超級英雄面前。
這些都不是他能走的路。
他不應該強迫自己合群,更不應該因為一些虛假的、脆弱的情感寄托,而跟隨在偶像的身后。
想通了這一點,德斯蒙特雖然還是那樣會收集蝙蝠俠的新聞,真心實意地崇拜對方做出的種種、即使是從一個“怪胎”的目光來看也相當不得了的舉動,但是他或多或少地拋掉了心里掛著的石頭,相處起來,也更加隨意了一點。
“我知道,迷霧出現的地方,往往都會有失蹤案的發生。所以,在來這片森林之前,我就已經委托它,幫我找找有沒有兒童失蹤案的線索。”德斯蒙特心知對方和「盒子」的糾葛,下意識里,將朋友的“好”作用推銷了出來。“它很擅長于讀取意識,這些失蹤究竟是不是人為,它也可以輕松知曉,甚至直接定位到幕后黑手……正是因為這樣,在這其中,唯一一個讓它看不出前因后果的失蹤案,就顯得格外明顯了。”
穿著黑色行動服、戴著面具的男人冷靜地指出了疑點:“可是我并沒有報案……實際上,你們也應該清楚,他的失蹤距離現在,最多不超過四個小時。”
在之前的年代里,這么短的失蹤時間,甚至夠不上建立檔案、發動警員搜尋的標準。
“它不是僅僅是靠警局檔案進行辨別的……你知道的,在GCPD之外,還有很多失蹤案沒有被收錄。我請它調查了最近幾天的發生的所有兒童失蹤案,或許為了不遺漏,它直接查看了所有的監控和可疑點吧。”
說到最后“黑進監控”的部分,德斯蒙特后知后覺地咳了兩聲,沒有繼續解釋下去。
作為經常做出同種違法行為的其中之一,蝙蝠俠也沒有揪著這點不放,而是相當自覺地略過了這個話題。
事實上,他之所以發現達米安的失蹤和白霧有關,就是因為調查放學路上的監控錄像的時候,有那么一瞬間,鏡頭被朦朦朧朧的霧氣遮擋住了。
和達米安自行拋出來,以吸引“敵人”注意的煙霧彈不同,那煙霧主要是沉在底下的。
而為了節省成本、同時讓記錄范圍更廣闊,鏡頭位置安裝得較高,在無風的狹窄巷子里,不可能被底下的煙霧卷上來遮蓋。
更何況,羅賓的身影也明顯有所預料,早早跳上了消防通道,完全暴露在攝像頭之中。
既然懷疑到霧氣的存在,布魯斯的心里,便有了不妙的預感——敵人很可能擁有魔法傍身,往更加糟糕的方向想,可能甚至不是人類。
那么,TA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他抓走達米安,是因為其本人招惹上了怪物的忌諱,不走運地上了獵物的名單;還是出于對刺客聯盟、對蝙蝠俠的震懾,以期從他們身上得到些什么?
沿著對霧氣的探索,蝙蝠俠找到了一天之前,幾個登山客在網絡上發的消息:他們告誡所有近期,有來這片森林出行計劃的哥譚市民,說是其林子深處被不知由來的迷霧所籠罩,不僅人目難以視物,導航和一切信號定位儀器都變得不靈敏了起來,讓經驗豐富的他們幾個,都差點迷失在其中,簡直就像是走進了鬼魂的結界之中。
藝高人膽大的網友,則將他們的話,視作是危言聳聽的惡搞流言。
首先,霧氣的形成就是簡單的物理原理,怎么可能叫做“不知由來”;其次,導航信號失靈,只能說是郊外纜線覆蓋不到位,是很正常的現象,沒必要自己嚇自己,還要放到網上博人一笑。
就著這個“毫無新意的新傳說”,網絡上展開了有一場論戰。
蝙蝠俠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條帖子,并且當即備好了裝備,打算過來一探究竟。
可是,他在森林里轉悠了近一個小時,半點蹤跡都沒有碰到,還差點迷失了原來的方向……這讓他相信,那幾個登山客并沒有撒謊,而是在這霧氣里面,真有什么神秘的存在,可以擾亂人的感知。
蝙蝠俠繼續追問:“你要找的那個人,他帶走達米安,是為了什么?”
德斯蒙特的語氣里含著一點無奈,像是提及自家不聽話的小孩一樣:“他沒有什么目的……他也不想傷害達米安,但是,一旦不能及時將達米安帶出這片霧氣,他就再也回不來了。”
“這片霧氣,才是真正會‘吃人’的怪物。”
半夢半醒的感覺。
達米安緩步走在林子里,腳下時不時傳來“嘎吱嘎吱”的,枯枝被踩斷的聲音,像是穩定搖擺的時鐘,帶著催眠一般的異樣魔力。
他的眼皮半耷拉著,只能看見腳下分寸之間的距離,但是再遠一點、他們前進的方向,就徹底沒有了視野。
當然,也可能是霧氣的遮擋在作怪。
達米安現在思考不了這些,他只是感覺自己的右手微微抬起,被握在一只粗大的、冰冷的手里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年齡還小,旁邊這個人的手和他相比,實在是有些巨大了。
……而和他的手成正比的是,他的身長,似乎也很高。
第一百零九章
夜色已經降臨。
雖然在這一片白茫茫、如同稀釋的牛乳的霧氣之中,根本辨別不清具體的時間,但緊迫的鐘擺聲,似乎就在耳邊回蕩。
哪怕是同瘦長鬼影關系親密的德斯蒙特,也不清楚,一個孩子、一個獵物,究竟要在這霧里待上多久,才會從此世消失,徹底被斬斷人際間的關聯。
也許是幾個小時、也許是幾分鐘……又或許,只在移開視線的下一秒。
當青年懷著好奇,詢問他的朋友,這一系列失蹤案的幕后黑手之時,瘦長鬼影也只是沉默地搖搖頭,表示自己僅僅把他們遺棄在迷霧深處,然后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了。
在無臉的怪物看來,其實這種行為,比曾經可以將人類鮮活的肉/體串在尖銳的枝丫上,要無趣得多。
如果不是“內心”在告訴他,他應該這么做,他才不會選擇這樣溫和的手段。
實際上,那只無辜遭殃的獨角獸,就是他閑極無聊,一時產出的新作。
德斯蒙特:“……”
德斯蒙特帶著無奈和調侃地說:“斯隆,我怎么感覺,你比這些孩子還要幼稚上很多。”
一身黑西裝、比成年人類高上許多的男性身影迷茫地看著他的朋友,一片空白的五官,正如他此時茫然無知的心境一樣。
「盒子」惡意的蔑視——它不肯承認討厭對方的一部分原因,是出于自己會在霧氣中碰壁——之中,透露出的信息其實半點沒錯:瘦長鬼影太年輕了。
這導致他自己都不明白,出現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他誕生的目的是什么,他又有怎樣的籌碼來應付種種意外。
不過,德斯蒙特很喜歡這個遲鈍的、不像其他朋友那樣博學又幽默的朋友。
更甚至于說,從某種意義上,瘦長鬼影于他而言,簡直就像是一個鄰家的弟弟、一個乖巧討喜的小輩……盡管從外貌來說,該是反過來才對。
懷抱著這樣“慈愛”的心情,又是面對偶像的小助理、他暫時的盟友,德斯蒙特沒有吝嗇他的幫助,決心解決掉這爛攤子。
青年知道,時間拖得越久,情勢就越是不利。
雖然達米安才被瘦長鬼影帶走幾個小時,來到森林的時間應該則更加短暫,但他們都沒辦法保證,下一個瞬間,他是否就會被丟棄,然后被茫茫的迷霧吞噬。
“物理定位都失去了作用,找不到他目前的位置……”德斯蒙特低聲說,仿佛在厘清頭緒。片刻之后,他抬起了眼睛,看著遮住面容的超級英雄,似乎可以看出那張不動如山的面孔下,有著怎樣擔憂的心緒,“那么,就讓達米安告訴我們,他的位置吧。”
又是一次苦工。
「盒子」怨念地想,從什么時候開始,它從一個游(玩)戲(弄)人(人)間(心)、喜怒無常的反派角色,變成了小鎮青年的搜索引擎的呢?
明明在夜谷的時候,這小孩雖然也有無窮無盡的怪問題,但總的來說,還是很合它的心意,也不會給它帶來麻煩的。
但是自從它被對方的堂哥,那個對外來的科學家一見鐘情、陷入相思病的家伙嫌棄,送上了快遞車,運到哥譚這個喜事連連、陰雨綿綿的城市來之后,它好好的娛樂時間就被一堆麻煩事頂替了。
盡管也不難解決,但小事累積起來,也讓它對自己的定位產生了一點疑惑。
……不過,面對這個特別的人類、它的“朋友”,「盒子」又怎么會拒絕這些小忙呢?
這樣感嘆著自己的好脾氣,沒有形體的龐大的意識四散開來,因為有之前的入侵做鋪墊,它很快就入侵進了被自己影響過的、氣息尚未散去的那一個年幼的靈魂。
“……你……哪?達……他們……找……瘦長鬼……霧……森林……”
腦子里像是被灌注了成噸的水泥,然后又被蓋上蓋子,插進攪拌機胡亂攪弄,直到一切都被碾碎,達米安從來沒有像這樣迷糊、遲鈍過。
思維如同被撕成了碎片、漂浮在汪洋大海之上,無論如何都聚不起來,支撐他思考這些無由頭的聲音來源。
他只是沉默地被一個陌生人握住了手,行走在這片濕漉漉的、灰暗無光的森林里,仿佛是踏在尋常的路上。
他不知道盡頭在哪里,也不知道是在走直線還是繞了彎,更不知道身邊的人是誰……實際上,他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他應該是沒有失去意識的。
畢竟你看,他行走的步伐這般穩健,踩到被枯葉掩埋的坑洞時,也會如常地拔出腳,繼續向前行進。
再說了,他也能夠看見周邊的情景……只是隱隱約約,像是被強制戴上了不合適的鏡片。
腦子里憑空出現的聲音,則像是從老舊的收音機中傳出來,音效不好也就算了,可是連句子都那樣斷斷續續,簡直是垃圾場都不要的破爛玩意,埋進地里還要嫌污染環境。
達米安討厭這個聲音。
他似乎是覺得它有點耳熟的,但比起熟悉,他又更想將它隔絕在外,叫它不要自顧自地往耳朵里鉆。
明明音調這么難聽,聲音的主人自己不知道嗎?
怎么好意思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丟人現眼的呢。
「盒子」:……
「盒子」:難、難聽……?
“這混蛋小子徹底被迷霧俘獲了。”沙啞的聲音從電話聽筒之中傳出來。
為了隱瞞「盒子」的真實形態,德斯蒙特便假模假樣地撥通了家里的號碼,讓黑匣子從里面說話,將信息傳遞給他們三個。
即使是在這種時刻,蝙蝠俠也沒有被兒子的失蹤完全牽扯走理智,而是在心里揣測著這位“魔法師”的來歷和能力,試圖通過這次的接觸,完善【盒子劇場】的資料庫……如果可以直接揪到對方的把柄,那就更好了。
他將號碼記在了心底,和記憶中做了對比之后,便察覺這是青年家里的電話。
也就是說,這個威脅了達米安的神秘人,依舊待在哥譚、住在德斯蒙特的小房子里嗎?
還有這個所謂的“尋人魔法”,是不是因為他在達米安身上,種下了不為人知的印記,才以此為憑依,找到了迷霧中的羅賓的呢?
在蝙蝠俠已經想到要叫扎坦娜來一趟,檢查一下兒子是否被留下了魔法的痕跡之時,他們聽到了「盒子」帶來的壞消息。
達米安的確是聯系了,可是男孩僅剩的那點意識,卻不足以支撐他聽清楚“討厭的聲音”傳遞的信息,更何況是做出反應,告訴他們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
德斯蒙特面露遺憾,“你不能嘗試著喚醒他嗎?”
盡管「盒子」是運用意識和神智的高手,但是這個時候,它的答案卻并不如人愿。
“我說過了,這迷霧針對我……”聲音卡殼了一下,似乎有些表達自己的不屑,又知道確實是讓德斯蒙特失望了,“達米安已經被迷惑了,這就相當于,他在逐漸變成迷霧的一部分……你能明白嗎?這霧里融化的,可不止是他一個人的意志。”
“那達米安的個人意志,還可以被拯救回來嗎?”蝙蝠俠嚴肅地問道。
“可以。只需要在他消失之前,離開這片森林就好。”「盒子」沒有賣關子,而是難得好心地建議說,“最好是讓瘦長鬼影牽著他的手帶出來。不然的話,迷霧依舊會把他視為祭品之一的。”
在這個階段,或許沒有什么特殊的后遺癥,但瘦長鬼影仍處于變化態之中,危險性和威脅的方式都沒有真正定型,誰都無法預測,這霧氣在之后,在沒有無臉男人主動帶領的情況下,會不會主動出擊。
說來說去,話題又繞回了起點:他們得找到瘦長鬼影。
場面似乎陷入了僵局,德斯蒙特和蝙蝠俠都面露凝重,被時間的齒輪擠壓著運轉。
唯一可以置身事外的溫斯蒂,也沒有繼續發揮亞當斯一家,對陌生落難者毫無憐憫的傳統,而是和“東西”一起,想辦法幫助她的朋友。
“嗯?你說什么?”溫斯蒂看著突然在她肩膀上亂動的管家,示意它“說”慢一點,“哦……這倒是個好主意。”
女孩黑亮的目光,轉移到另外兩個被她吸引注意力的面龐上來。
德斯蒙特敏銳地察覺,他的朋友興奮了起來。
“我們把這里燒了吧。我帶了一加侖的汽油和助燃物。”亞當斯的長女笑著說,“或者,用炸彈也很方便。”
德斯蒙特:“……”
蝙蝠俠:“……”
兩個人紛紛沉默。
有那么一瞬間,他們居然也被對方繞了進去,不禁想到,這、似乎也是一個好辦法……吧?
畢竟,這迷霧的載體和瘦長鬼影的藏身的憑依,都是這片廣袤的森林。只要失去遮遮掩掩的樹木,霧氣自然會散去。
看著這張仿佛在完成小組作業的臉,蝙蝠俠低沉著嗓音拒絕了女孩的提議,“不,這很危險。我們和達米安,都可能會被困在控制不住的火勢里被燒死……”
“而且這里雖然干枯的落葉很多,但是現在太潮濕了,又有霧氣的存在,火勢蔓延需要很長的時間。我們最缺的就是時間,你也知道的。”德斯蒙特支持他的觀點,“當然,放火燒山似乎也不太好……這好像是犯法的呢。溫斯蒂,彼得要是在這里,一定也不會贊同的。”
被他們共同否定,扎著麻花辮、露出光潔額頭的女孩掃興地應了一聲,看來是真的很失望自己不能達成心愿了。
第一百一十章
雖然想法被否決了,但是溫斯蒂提出的思路,還是給了德斯蒙特一些啟示。
通過破壞迷霧出現的憑依,來驅散這迷霧嗎……
驅散迷霧……
德斯蒙特默默咀嚼著這個關鍵,和沒能用上工具所以心情不佳的女孩對上了眼睛。
“溫斯蒂,你把那本書帶出來了嗎?”冷不丁地,青年問道。
書?亞當斯家的長女一瞬間明白了對方在說什么,指揮著“東西”在背包里翻找起來。
將一堆閃著不詳冷光的刑具和沾著干涸鮮血的武器擺到一邊,那只青白色的斷手舉起了一本厚實的、裹著紅色硬皮的精裝書,邀功一般地晃了兩下。
超級英雄探究的目光落在了書脊之上,將書的名字納入視野,“《飄》?這應該不是我想到的那本名著吧?里面有什么對現在的麻煩有所幫助的內容嗎?”
“和內容無關。”溫斯蒂接過書冊,小心地注意不讓內頁有張開的跡象,“但是,我們需要的東西,確實在這書里面。”
狂風驟然大作。
在這一片郁郁蔥蔥的森林里、在這個背著海風的山坡上,違背自然理論的大風,就這樣無故地卷起了枯枝落葉,勢不可擋地在林子中肆虐。
伴隨著稀里嘩啦的落葉,那如同稀釋的牛乳的白霧,也一同散去。
如果這是一部電影,那么此刻場景合該被安排在白天,明媚的陽光會落盡這片幽暗的森林里,就像無聲宣告著美好結局的降臨。
不過可惜,現實世界里,現在早已入了夜。除了不堪大用的月光,星星都只有零落的幾顆。
當然,作為其中的主角,溫斯蒂是很欣賞這樣的月夜的。
月亮一點都不圓滿、空氣里散發著泥土的腥味、背包里擺著她常用的寶貝道具……啊,多么愉快一個的晚上。
想到清了場之后,就可以見到她曾經追隨過的、和虛假的貓頭鷹法庭不一樣的、真真正正的都市傳說“瘦長鬼影”,女孩的心情就更加高昂了。
蝙蝠俠站在身形瘦弱的女孩后面,眼神復雜地盯著她手中那本攤開向外的書籍,幾乎讓人懷疑,他是想從溫斯蒂手中奪過來,好好研究一番。
在今天以前,他就對這個同德斯蒙特、蜘蛛俠都交好的女大學生做了基礎的了解,知道對方來自于新澤西州的一個小城鎮,家里似乎是某個貴族后裔,有著富裕的財寶藏品。
但和一些張揚自傲的富人家庭相比,他們要深居簡出得多。除了被邀請參加慈善晚宴、出席孩子學校的表演外,他們很少離開宅子,更少同鄰里街坊交流生活。
而且,雖然他們一家是眾所周知的富有,小鎮里的百姓也鮮少有舔著臉上去奉承,希望謀奪一星半點的財富——對于這個孤僻的家族,他們沒有舉著火把將其趕出去,就已經是時代和文明的共同進步了,怎么可能還主動繞著他們轉悠?
大人這番鮮明的態度,也影響到了孩子們的校園生活。
在法律的倡議之下,溫斯蒂和她的兩個弟弟,都入讀了當地的學校,和同齡人度過了“愉快”的童年……嗯,至少她是很滿意自己的那些精彩表演的。
而對于她的同學們,那就只能說,施加校/園/暴/力的念頭。確實出現過不止一次。
但是,正如這三個亞當斯家的孩子“孤立”了一整個校園一樣,所有來找麻煩的蠢貨,都會被“暴力”回去,哭喊著叫媽媽。
除了這些登不上臺面的校園沖突外(蝙蝠俠還查到有些孩子宣稱溫斯蒂是“女巫”),就沒有什么關于溫斯蒂的流言蜚語可供參考了。
畢竟,這是一個足夠小、足夠保守的鎮子。這么多年里,連兇殺案都沒出幾例。
大家雖然懼怕著極度不合群、又經常發出恐怖聲響的亞當斯一家,但也沒有遭到過對方的切實迫害,流言也終歸是空穴來風的想象,所以,矛盾一直停留在淺層,頂多就是在背后說說閑話罷了。
就算是神通廣大的超級英雄,在沒有抵達現場,親身驗證過真相的時候,也沒辦法妄下定論,將這古怪的一家子打為“邪惡”。
總而言之,因為缺乏證據,收集到的大多只是鎮民的流言蜚語,蝙蝠俠雖然懷疑溫斯蒂真是女巫,家里和魔法側有著深厚淵源,但也將其的重要性排在了德斯蒙特和彼得的后面。
在對方沒有做出危害哥譚、威脅人類的行為之前,他會姑且將其視作一個普通的大學生來對待。
但是——
他瞥了一眼此時已經合攏的背包,腦子里又浮現了那點未曾被拭去的血跡。
“不好好保養的工具,是會被縮短使用期限的。”蝙蝠俠意味不明地說,看不出他的真實情緒。
手持著《飄》,等待霧氣徹底散去的溫斯蒂扭頭瞥他一眼,并沒有開展關于刑具保養和使用的話題,盡管她非常樂意與人交流心得,但她清楚,超級英雄的目的,可不是為了興趣愛好。
亞當斯家的女孩冷冷地說:“今早我的寵物生吃了一只老鼠,血有些濺出來,剛好落在工具箱上,又遇上臨時帶出門的事情,我忘記清理而已。”
她說的是實話,但并沒有說完全:老鼠沒有被她喂給寵物章魚蘇格拉底,而是被她擺在桌子上,一點一點細致地給解剖了。
她這么做,當然不是閑極無聊,拿路過的老鼠出氣,而是這只老鼠實在不一般,叫她起了研究的心思。
——這是一只長著人臉,在墓地里被她撿到尸體的老鼠。
溫斯蒂不知道這老鼠是被如何“制作”出來的,也不知道是為何死在了墓地里面,但她很有興趣和耐心,來挖掘這背后的秘密。
而如果一定要有同伴的存在,那她當然會選擇德斯蒙特,而不是告訴這個冷面嚴肅、又同她陌生的超級英雄。
為了轉移蝙蝠俠對這個問題的深究,女孩主動拋出了一個誘餌:“我突然想起來,貓頭鷹似乎也很喜歡吃老鼠,對吧?”
“很多鳥類都喜歡。”感覺到她意有所指,蝙蝠俠接過了話頭。“貓頭鷹不是其中特別的一個。”
目之所及之處,霧氣已經基本上消散,溫斯蒂合上了書冊。
“確實。但是,如果是成群結隊、還打扮成法官模樣的貓頭鷹,是不是很有意思呢?”
這樣詳細的描述,幾乎已經將答案擺在面前。
男人喉結滾動,低沉地吐出一個名字:“貓頭鷹法庭……你和他們有聯系?”
“算不上吧。”溫斯蒂將《飄》塞回背包里面藏好,面色平靜,仿佛他們在討論的,不是那個令哥譚大半權貴聞風喪膽、不敢吐露半點消息的秘密組織,“三天前的晚上,我被他們的負責人請去做客了。”
真是一個豐富多彩的夜晚。
蝙蝠俠沒有忘記,那是怨靈羅拉被驅逐的晚上,也是他頭一次,從達米安的口中,得知了德斯蒙特要求羅賓轉達的、關于世界末日的消息。
“你手里有他們想要的東西……不、你抓住了他們的把柄?”對于這個交手數次的老敵人,蝙蝠俠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也因此,他對溫斯蒂現在還完好無損地活著,有些驚詫。
亞當斯家的長女微微頷首,“在研究一首童謠的時候,我找到了一些不為人知的資料,比如說哥譚最早的幾個家族是怎樣發家的故事……他們或許想要帶走這些古老的歷史,然后銷毀吧。”
蝙蝠俠:“你看起來沒有傻到,會用這些資料交換自己的性命。”
地下組織總是多疑又殘忍的,想要在哥譚綿延長久地生存下去,貓頭鷹法庭自然懂得個中精髓。
所有知曉他們秘密的、妄想知曉的,都必須被冷酷滅口,包括和這些老鼠關系密切的人,只有這樣,他們的權威才能被口口相傳、然后連名字都變成所有人的禁忌。
溫斯蒂停頓了一下,略去了她原本要將資料當做垃圾丟棄的打算,只是說:“我可以把這些資料提供給你……看在德斯蒙特的面子上。”
趁著霧氣散去、還沒有恢復的時間,已經趕緊走到了前面,尋找瘦長鬼影和羅賓的德斯蒙特:“……”
不知怎的,他突然打了個噴嚏。
因為擔心大風的物理驅散效果不好,霧氣很快會重新籠罩回來,德斯蒙特的步伐也很迅速。
但他不是朝著一個隨便的方向,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霧氣甫一消失,青年的感知就恢復了靈敏,下意識便察覺到了目標的存在。
果不其然,走出了三四百米的時候,在影影綽綽的枝葉的縫隙之間,黑發青年注意到了兩個影子——確切的來說,他是先找到了那道又高又黑、分外顯眼的人影,才進而看見了他手里牽著的兒童。
“斯隆——!”德斯蒙特當即揮了揮手,大聲地叫著朋友的名字。
正被霧氣的散去而搞得不知所措、停駐在原地的瘦長鬼影捕捉到了這個熟悉的聲音,沒有五官的一張臉扭頭“看”去,小鎮青年亮晶晶的眼睛便撞見了他的視野。
“德斯蒙特……”他學著青年,也抬起手,在半空中揮了揮。
因為身高過長,四肢又超出人類比例、顯得有些不協調不適應的手,打在了樹枝上,使得葉子都稀稀落落地掉下來,盡數蓋在了身邊小孩的的臉上。
“啊——欠!”
達米安·韋恩,刺客聯盟的未來首領,蝙蝠俠的第四個羅賓,在一個巨大的噴嚏聲之中,清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