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直面
“真有你的啊,季知春。”
暖色光線照得冬日室內明亮如春。
季知春窩在柔軟沙發內,訕訕看向站在身前,居高臨下看著她的牧野。
視線游移半分,小聲嘟噥:“哪有不滿意……”
與其說是不滿意,更多是覺得和牧野太熟,關系一瞬間轉變,她覺得適應不過來。
雖然說這樣有些渣,但她私以為這樣的關系會更熟悉,更安全……
她害怕未知的東西。
但,牧野上前一步,直到他的影子將她完全籠罩。
避無可避,她仰頭望進牧野烏沉眸子。
他說:“季知春,你怕什么?”
怕什么?
怕她和牧野關系一旦變化,就再回不到從前;
怕二人相處不會自然;
怕……怕再次失去。
她睫毛輕顫下,沉默下來。
這些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她在心底這樣問自己。
不是要誠實面對自己的心嗎?
牧野步步緊逼下,她終于開始直面這個纏繞她許久的問題。
不是怕不怕,而是想不想。
她是愿意的。
她想的。
心底那股蠢蠢欲動的沖動與渴望騙不了人。
沉默片刻,她輕輕開口:“我怕一旦開始,接下來的走向,就不受控制了。”她整個人窩在沙發里,這種深陷柔軟包裹的感覺,讓此時此刻的她極有安全感:
“萬一最后要是分開,無論體不體面,我們都——”
“季知春。”牧野打斷她的話。
他直直望著她眼睛,像是要一路看到她心里。
雙眸對視,讓心跳不自覺加快。
“咚、咚、咚”
那股熟悉的失控感又一次翻涌而來。
牧野卻沒有繼續說下去,他慢慢俯身,兩手分別撐在沙發靠背扶手上,將她圈在原地。
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他緊盯著她的眼睛,氣息越來越越近,直到呼吸交織在一起,堪堪停下。
緊盯的視線未曾偏移分毫,卻在她心跳越來越快時,不輕不重地笑了一聲,繼而悠悠吐出下半句:
“這么不相信我?”
“還是說——”
他視線猶如實質在她面上游移,一寸又一寸描繪,從眼睛,到鼻梁,最后停在唇瓣。
“覺得我拿不出手?”
溫熱吐息若有似無地落在她唇畔,季知春忍不住往后縮了縮。
卻在后縮的一瞬,被牧野捏住下巴。
拇指和食指扳過她的臉,牧野瞇了瞇眼:“不、許、逃”
他語氣中帶了點咬牙切齒的意味:“還沒開始,就先想著別離。”
“真有你的啊,季知春。”
“我哪有”她心虛,她視線游移,她企圖弄掉牧野固定下巴的手。
“喜歡說過了,親也親完了,到最后連名分都不給我。”
“不是,咕(哥)門(們)”季知春被他這句指責有些傻眼:“系(是)你嘁(親)的窩(我)!”
怎么說的她像個拋家棄子的渣男!
“所以,”牧野有些惡劣地捏捏她兩頰軟肉:“能給我個男朋友的名分嗎?季女士。”
算了,她自暴自棄地想著,這事她躲不開了。
“能能能。”她拍掉牧野的手。
理性分析利弊分析一晚上,還是抵不過本心的選擇。
順其自然吧。
她揉揉兩頰,余光瞥著牧野——
他沒什么反應,只是瞇起眼睛,盯著她。
看*得她心里發毛。
半響,牧野順勢坐在她身旁,淡淡吐出兩字:“敷衍。”
“?”
“需要我給你弄個鮮花儀式嗎?哥們?”
“不用。”牧野像是變戲法一般,不知從哪掏出一束花:“我準備了。”
“”
“我要是不同意,你這花咋辦?”季知春實在沒忍住,欠嘚地問了句。
牧野輕飄飄掃她眼,把花往她手里一塞反手握住她,拿出手機“咔嚓”一聲,拍了張照片。
就是沒回她的問題。
手癢癢的,她湊過去:“干嘛呢?”
手機屏幕上,牧野正在編輯一條公開的信息。
對上牧野轉來的眼睛,她直覺不妙,下一秒,牧野慢悠悠開口:“官宣啊,女朋友。”
最后三個字,他咬的重音。
“你不會,不想公開吧?”
“”
猜真準。
對上牧野似笑非笑的目光,她心虛嘟囔:“公開了的話,萬一以后分手,多尷尬呀,大家都知道。”
頂著牧野愈發不善的目光,她聲音越來越小。
莫名的,開始覺得自己有點不負責任。
牧野像是被她氣笑了,溢出聲冷哼:“季知春,上了我這賊船還想留后路?”
“別做夢。”
回頭點完確定,又像是想起什么來著,轉頭盯著她:“你也發。”
“”
季知春想,她開始理解那些被逼宮的富豪。
同牧野確定關系后,季知春覺得兩人相處模式似乎沒有什么變化。
牧野還是一樣的一樣的,是個賤人。
比如在她惡毒咒罵智障領導的時候,牧野會悠悠遞給她騎車頭盔。
她疑惑接過,看見他整慢里斯條地推來車:“心有郁氣的時候就多去運動。”
她恍然,確實戶外騎車能讓人心境開闊。
從善如流去推自己的車,她問:“騎車能讓我心情變好嗎?”
牧野瞥她眼,推過另一輛車:“不會,會發現身體也挺差的。”
“?”
再比如,當她刷到美女視頻,興致沖沖給牧野分享。
牧野瞥一眼,面無表情的轉向工作界面,非常不客觀的給出評價:“你好看。”
“?”
“我要是能有她一半好看,我出門走人行道都得有人給我開門。”
牧野淡定按住她的頭,冷靜開口:“路政的工作人員應該挺忙的。”
“”
再比如,她剛剛下班,接到牧野消息
【半個小時,出現在我面前。】
她冷笑一聲,氣勢磅礴回他一句:
【你是誰?很牛嗎?】
隨即雄赳赳,氣昂昂準備殺回去給牧野個教訓。
讓他知道!這個家里誰、是、主、人!
少頃,牧野消息姍姍來遲。
【你再把洗衣液倒進洗潔精的瓶子里,就可以不用回來了。】
腳步一頓,她沉默兩息,繼而——
近似諂媚地回了條語音:“好嘞哥,我這就回來~”
總而言之,生活沒有太大的改變,除了一件——季知春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私人時間不斷被牧野侵占。
先是牧野周末不上班了,她休息的時候,他也在家。
再是牧野開始不加班,每到五點,準時準點出現在醫院門口。
讓季知春感知最清晰的一次,從前都是牧野獨自去采購生活用品,現在就連買菜,她有時間的時候,牧野都要帶上她一起。
不明白,感覺變成另一種意義上的隨身精靈。
所以,當牧野告知她周五晚上要去參加一個飯局時,季知春強壓止不住揚起的唇角,矜持回應:“去吧。”
好耶,今晚能肝星露谷了!
她云淡風輕,強裝淡定,面對牧野瞇起的視線不動聲色。
“你很高興。”
她從容自若地睜眼說瞎話:“我在為你有自己的社交感到高興。”
“嘁”牧野顯然不信,但她無所謂,反倒貼心推著他往外走:“好好聚聚。”
“對了——”牧野忽而轉身,她沒憋住的笑僵在臉上:“別忘周日跟我一起參加寧大交流會。”
“知道了知道了。”
周五晚八點,鴻賓樓。
三樓包廂里一片熱鬧,喝大的尹余安非要拉著齊云飛比劃比劃嗎,齊云飛嫌棄地拍開他的手,沖坐在主位,一臉事不關己的牧野喊道:“你不管管他?”
“不呢~”牧野悠悠回了兩字,心情頗好的看著這場鬧劇。
“他哪有時間管我!”尹余安轉移了注意力:“人家現在花好月圓著呢!”
“官宣都要酸溜溜的配個照片,‘官方認定’~”
他陰陽怪氣:“然后就開始雙休、不加班、把所有工作都丟給了我。”
“嘁”齊云飛冷嗤一聲,別過頭去。
“別嫉妒,夢想成真——”牧野挑眉,又閑又欠地沖著齊云飛開口:“是招人恨的。”
“呵,”齊云飛冷笑:“別得意你。”
“你還真是不放過他。”一旁的陳鈺幽幽開口。
就在即將要亂成一鍋粥的時候,一陣突兀地鈴聲打斷吵鬧,陳鈺接起電話:“喂~寶寶,我在和兄弟聚餐呢,還沒結束。”
“嗯嗯,知道,十點多準時回去。”
“還要了你最喜歡的糖醋里脊,一起帶回去。”
說著,掛斷電話,面對其余人投來的視線,他少有的,靦腆笑笑:“女朋友,查崗呢。”
話音落,另一個手機鈴聲響起,尹余安拿出手機,大爺似的:“喂,干嘛?”
接著,不知是聽到了什么,有些迷離的目光也變得清明:“哎喲,小祖宗,我哪有不耐煩。”
“我十點就回去昂,一定到家!”
絮絮叨兩句,對面掛上了電話,面對眾人的目光,他把手機往桌上一放,無所謂地聳聳肩:“哎,女人嘛。”
說著,轉頭就叫來服務生,要炒兩個菜打包帶走。
一片靜默下,齊云飛率先嗤笑一聲:“女人啊,打電話查崗就說明在意。”
“你們女朋友那么在意,也是件好事兒,說明喜歡。”
“那是那是,”尹余安附和起來,揚著的下巴就差沒把得意寫在臉上:“我有一哥們他出去玩,女朋友從來不問他。”
“結果你猜怎么著,交往沒三個月就把他踹了!”
“是啊,”齊云飛眼中笑意逐漸加深,他意有所指瞥向牧野:“能不能走到最后還不一定呢。”
牧野沒說話,淡淡看他眼,視線轉到從開始就沒響過的手機上。
風尚名府,季知春下班到家就洗澡吃飯,繼而沉迷星露谷不可自拔。
直到——
她感到一股若有似無的視線,一直在她身上,不經意地,她轉眸看去。
卻看見牧野,雙手環胸靠在門框,目色沉沉地看向她。
他背著光,看不清神色。
莫名的,季知春生出一股被抓包的感覺,她遲緩地摘下耳機,嘿嘿一笑:
“不是說十點回來嗎?”
“怎么那么早就結束啦~”
第52章 輕笑
“太想讓別人知道你有男朋友。”
回應她的是牧野身后暖色調燈光,象征性閃了一下。
牧野沒有說話,背光之下,季知春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能感受到他視線正沉沉的落在她身上。
她有些不自然。
不知自己在心虛什么,但卻能直覺感到牧野不高興。
誰敢給他氣受?
出去吃頓飯回來成這樣,季知春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她胡思亂想著的時候,牧野卻抬手輕叩兩扇門扉:“帶了番茄牛腩,出來吃點。”
語罷,懶懶直起身子,雙手插兜瞥著她。
“好耶!”
先不管他,一會自己就好了。
果然,牧野也沒多說什么,只是坐在餐桌前,靜靜看她大快朵頤。
直到心滿意足地將最后一塊牛肉放入口中。
坐在對面的男人方才悠悠開口:“別忘這周日一起”
“去寧大交流會。”她滿不在乎地擺擺手,這種宴會一回生二回熟的:
“知道了,我記著呢。”
周日晚七點,冬日的天黑的比以往早了些。
風尚名府18棟2203。
季知春冷著張臉,進門開始直奔房間。
“砰!”得聲。
她猛地甩上房門,一分眼神都沒分給亦步亦趨跟在身后的牧野。
太過分了!
她一邊拆著身上的手勢,一邊憤憤。
她都已經明示暗示了幾遍,牧野依舊我行我素!
要不是看在人多,不好鬧得不體面,她早就上手給他幾下!
怒氣沖沖地卸好妝,洗完澡,她窩在床上,只開盞柔和的床頭燈。
直到整個人都放松下來,那股火氣還未散去。
寧大交流會,直到禮廳,季知春才發現是江寧大學和寧大一起舉辦的交流會。
自然而然,來了好多江寧大學家屬院的叔叔阿姨們。
她自覺跟牧野保持著適當的距離,但牧野像是看不懂眉眼高低一般,從入場開始,不徐不疾牽起她的手,任她怎么小幅度、暗自發力想甩開,都沒成功。
更為可氣的是,牧野跟人介紹也不再用女伴二字,反而大大方方的介紹“這是我女朋友。”
她都不用想,用不了兩天所有人都知道了。
“嗡——”手機振動兩下,她拿起手機,是李女士的消息:
【知春,你和牧野談戀愛了?】
看吧,最怕的就是這種情況。
官宣的時候,她有意屏蔽了父母和領導。
【牧野是個好孩子,你和他談戀愛媽不反對,不過女孩子在外面還是要保護好自己。不能什么都聽小男孩的。】
手指在屏幕上頓了下,她垂下眼睛,沒說話。
【照顧好自己。】
季知春深吸一口氣,往上扒拉聊天記錄,自從上次吵過架之后,她一次消息也沒回過李女士和老季,哪怕是轉賬也未曾接收。
而此刻他們的反應大大出乎她的意料,那股一直橫在心口的氣,漸漸消散。
頓下,她回個消息過去。
繼而,切開聊天界面,面無表情的刷著手機。
忽而,又彈出條消息,牧野的。
點開一看,是張照片:
照片里男人穿著黑襯衫,領口解開三個扣子,隱隱約約窺見流暢的肌肉線條,胸肌飽滿好看,八塊腹肌清晰可見。
她冷笑一聲,回復消息【改行做鴨了?】
這種手段還想捏拿捏她?
然后又點開照片看了兩遍。
【∑】
【中午說想吃的,買回來了。】
剛看到消息,臥室門外就傳來牧野的聲音:
“開門。”
“祖宗。”
屏蔽父母這件事,她確實也沒和牧野說。
火氣消散的季知春,也明白過來自己的甩臉毫無根據。
窸窸窣窣起身,手剛放在門把上,忽的想起什么,她倏地一驚:“穿好衣服了?”
沉默一瞬,門外傳來一聲極低的輕笑,
而后,牧野慢里斯條的聲音響起:
“你要想不穿——”
“也行。”
“”
她面無表情拉開門,剛想罵上兩句,還沒張口,一片陰影籠罩下來。
眼前一黑,她整個人埋進牧野胸口。
一呼一吸之間詮釋牧野的氣息。
牧野下巴墊在她頭頂,男子偏高的體溫隔著布料源源不斷傳來。
“對不起。”
“我錯了。”
“不該無視你意愿,大庭廣眾下牽你手。”
牧野聲音伴隨胸腔共鳴,清晰傳入耳中,震的她耳朵有些癢。
她能感受到牧野將她整個人都牢牢裹在懷中,不容她掙脫,可是語氣卻軟得不像話,甚至還有點委屈。
“太想讓別人知道你有男朋友。”
“可你不這樣想。”
費勁兒的把頭從牧野懷里仰起,她對上牧野垂下來的眼:“我有嗎?”
“你沒有嗎?”
素日鋒利的眉眼間,她竟然看出了幾分控訴。
“不讓牽手,出去聚餐也不打電話催我回家,公開還有分組屏蔽”
一樁樁,一件件,他細數她的罪行。
聽著牧野一口氣說來那么多,季知春簡直不可思議。
“分組屏蔽、不讓牽手是因為不想讓我爸媽知道,前段時間不是剛和他們吵過架嗎?”
面對他的坦誠,季知春也認真解釋起來。
“至于出去聚餐不催你回來——”她覺得有些好笑:“你不是都給我報備過了嗎?”
“我干嘛要打這個電話?”
“那不一樣。”牧野眸色沉沉,攬住她的腰帶到沙發坐下。
“有什么不一樣?”她坐在牧野兩腿之間,被牧野從后背抱住。
身體僵硬一瞬,又放松下來,任由后背貼著牧野滾燙胸膛。
“就是不一樣。”
“季知春,你不專心。”牧野在控訴:“上了我的船,還老想給自己留退路。”
牧野頭埋在她頸肩,溫熱的鼻息落在頸窩,帶著她耳朵都有些發燙。
今天的牧野很不一樣。
黏黏糊糊。
像喝多了,但人卻是清醒。
她心有些發軟,卻仍然嘴硬:“什么退路?”
“我這不是正兒八經和你談戀愛嗎?”
牧野冷哼一聲,她頸間發癢,正要說些什么。
“嗡——”
牧野接起電話。
在電話接通的一瞬,她似乎聽到一聲年輕女子的輕笑。
她側過臉,抬眸看向牧野,卻瞥眼牧野眼中一閃而過的厭惡。
這樣直白的厭惡在牧野臉上少見。
他語氣不耐:“快說。”
似乎是有一滴水落在她心間,激起層層漣漪。
她抿抿唇,后背逐漸僵硬起來。
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但她很想問。
“她是誰?”
可在牧野掛斷電話,朝她看來的時候,話到嘴邊卻變成:
“有什么事嗎?”
第53章 賭約
他瘋了!!!
“不是大事。”牧野按熄屏幕,擰著眉將手機一扔。
交疊季知春身前的雙手又緊上幾分,她剛剛僵硬直起身子又整個被攬到牧野懷中。
“我過幾天要出國一趟,公司那里出點問題。”
她知道牧野公司總部是在國外,但是因為剛剛到那個電話嗎?
耳邊似乎又響起那聲輕笑。
她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對上牧野半垂眸眼,慢吞吞開口:“哦——”
牧野垂下眼,一動不動地盯她半響。
四目對視,見她沒有再多說什么的意思,牧野輕嘆一口氣,像是認輸一般,低頭埋在她頸窩。
發質較硬的頭發,緊貼著她臉頰,戳的她有些臉疼。
她正要伸手推開他腦袋,牧野卻報復似的又攬緊她幾分,將她整個人牢牢禁錮在他懷中。
而后,幽幽開口:“剛剛給我打電話的那個,叫許行知。”
“是南陵和陸家齊名世家之一的許家獨女,也是公司漸有聲色后,幾個投資人之一。”
說到這,他好像想起什么不爽的事情一般,擰了擰眉,貼著季知春更緊一些。
“算是半個合伙人,但——”
“要是見到她,最好離她遠點。”
“這次電話,是催我趕緊回去解決公司問題。”
“哦——”季知春慢吞吞回道:“解釋那么多干嘛,我又不是很想知道。”
話雖如此,渾身卻又放松下來,抬手揉了幾下牧野的頭。
“騙子。”
牧野將下巴擱在她頭上。
“你說什么?”
“我說,口是心非的騙子。”
“哎!你——”季知春掙扎著要起身。
牧野卻又把她往懷里按了按,閑閑張口:“行,我想讓你知道。”
說著又懶散地將渾身重量壓在她身上,像只狗似的。
她憤憤暗罵幾聲,抬手打開電視,報復一般整個人都靠在她懷里,看起了紀錄片。
周五晚,元盛科技頂層總裁辦。
“你就一點不驚訝?!”
冬日六點多,天早就已經黑了下來,總裁辦內,暖色調的氛圍燈溫馨柔和,即便暖氣開得足,季知春仍撈起一條羊毛毯子蓋在腿上。
她看著眼前完全依在沙發靠背上的姜蒁,身體忍不住朝前探了探。
姜蒁瞥她眼,從善如流地翻個白眼,悠閑從果盤里插出塊西瓜,慢悠悠嚼著:“這有什么好驚訝的?”
“我公開的時候就等著你像以前一樣來質問我呢,結果你啥也沒問,跟個沒事人似的,就連這次請吃飯,也是毫不猶豫就答應了。”季知春百思不得其解:“這不像你。”
“嘁”姜蒁冷嗤一聲:“你倆能成,這件事毫不意外。”
“你之前但凡回頭看一眼,你倆早成了。”
“再說這頓飯我憑啥要猶豫?這是我應得的!那個賭約你不會忘了吧?”
“什么賭哦——”季知春沉默了。
這個賭約說來話長,要從高中講起。
在他們學習小組成立兩個月之后,齊云飛嘴欠把牧野剛開始給她補課時的風言風語擺到了臺面上。
于是,她和牧野就這個問題拌著拌著嘴,到最后就變成了針鋒相對。
便有了這個賭約。
他們打賭,只要兩個人有一方喜歡對方,那個先喜歡的就請大家吃飯。
夏日悠長,午后陽光穿過綠葉,穿過透明玻璃窗,洋洋灑灑落在少年脊背上。
牧野背著光,眉眼間肆意張揚。
他盯著她,微微俯下身:“季知春,千萬別把持不住。”
她冷笑,迎著陽光,毫不避讓直直對上牧野的眼睛,一字一頓:
“我、才、不、會、喜、歡、你。”
原來,已經過去七年之久。
“都七年了,還能記得,你也真是——”
季知春話還沒說完,總裁辦的門被打開,陳鈺率先進來,笑嘻嘻跟她們打了聲招呼,他身后跟著的,是一臉陰郁的齊云飛。
齊云飛沖她點了下頭,算是打了招呼,隨后,視線便一直落在姜蒁身上。
季知春看看齊云飛,又看看姜蒁,不自覺抿了下唇。
陳鈺帶著齊云飛坐下,她湊近姜蒁:“你知道他要來?”
“昂。”
“?”她看向神態自若的姜蒁:“不尷尬嗎?”
姜蒁瞥他眼:“我為什么要尷尬?”
啊,也對,反正不是你喜歡他。
還沒等她再說上一句,門再一次被開口,牧野帶著魏謙昀大步走進來。
魏謙昀一身修身筆挺的正裝,他身材本就修長,如此規整的衣服,更顯得他高挑。
牧野打量一圈,視線最終落在她身上:“這位是魏謙昀,魏律,也是姜蒁丈夫。”
“今天正好來和我談個合作,一起吃飯,沒問題吧?”
屋內沉默一瞬,季知春看向牧野,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些什么。
這件事情荒謬到她甚至想打開牧野的腦子,看看里面到底裝了什么東西。
他不知道齊云飛在這啊?沒問題沒問題個鬼啊!
許是一瞬的沉默,姜蒁怕魏謙昀尷尬,她率先開口:“喂,我老公一起來吃頓飯,有問題也無效啊。”
“呵。”姜蒁話音剛落,齊云飛那傳來聲輕笑。
他手托著下巴,懶懶將目光轉向魏謙昀:“沒問題啊。”
“魏律,初次見面。我是姜蒁的追求者,齊云飛。”
死寂,死一般的沉寂。
屋內的空氣似乎在此刻凍結。
季知春在此刻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頭皮發麻,她看著齊云飛挑釁一般地與魏謙昀對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他瘋了!!!
第54章 出國
“你不對勁,季知春。為什么不打開攝像頭,讓我看到你?”
暖色調的氛圍燈在此刻都柔和不了劍拔弩張的氣氛,屋內靜得落針可聞。
季知春頭皮發麻,忍不住看向姜蒁。
而姜蒁也在此刻不復剛剛到淡然,她坐了起來,視線緊緊盯著魏謙昀。
“花開的艷麗,總會吸引到一些惹人厭的蟲子,我理解的。”
魏謙昀不咸不淡地迎上齊云飛挑釁的目光,神情未動,還是一貫謙遜有理的姿態,只是說出的話不似面上那樣友善。
“嗤”齊云飛冷笑,他靠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目光陰沉,眉眼間卻彎彎:“牛糞一般都這么說。”
“齊云飛!”
季知春余光瞥到姜蒁站了起來,她走到魏謙昀身旁:“少說兩句。”
“這就護上了?”齊云飛眉眼間那點子笑意徹底消失不見,眸色沉沉,他緊盯著姜蒁:“他說我的時候,怎么不護著我?”
姜蒁嘆氣,看著他,又轉向魏謙昀:“都少說兩句,消停點吧。”
“消停一點?你說的輕松,姜蒁。”齊云飛滿目陰鷙,他死死盯著姜蒁:“那年你跟我說,你暫時沒心情談戀愛,行,沒關系,我可以等。”
“結果是等了半年,聽到你和他談戀愛的消息。”齊云飛不耐煩拽拽領子,視線游移到魏謙昀身上:“無所謂,你之前也談過兩三個,玩玩而已。”
“我什么都能縱著你。”
“玩意兒嗎?”
“可結果呢?兩、三、年,都沒和他分手!”
“還背著我偷偷和他結婚!!”
“早知道,我早該知道!”
“他算什么東西!?你和他結婚!!”
“齊先生,我希望你明白,”魏謙昀抬手,攬住姜蒁腰肢:“她是我太太。”
毫不避讓地目光如刀一般,直直刺向齊云飛。
天老爺,都要亂成一鍋粥了,季知春靠在沙發上,目不轉睛的。
這也太刺激了。
隱隱約約,似乎有一股溫熱鼻息,落在她頸間,她不甚在意地撫了撫,卻又發覺有人在擺置她的頭發,側眸看去,牧野不知何時從戰場一側,繞到她身后。
牧野雙手搭在沙發靠背上,半俯著身子,視線非但并未被一旁爭吵吸引,反倒繞有興趣地把玩她的頭發。
季知春側過臉,靜靜看著他,牧野半垂著眸眼,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恰好覆蓋眼下那一片青黑。
這幾日,他似乎都很忙。
是因為公司出的問題嗎?
斂起心神,她拍掉牧野作亂的手,壓低聲音:“跟我說實話。”她瞥向站在風暴中心,一臉生無可戀的姜蒁,決定秉持人道主義精神質問到:“你知道齊云飛在這,為什么還把魏謙昀帶來?”
“真想知道?”
她對上牧野似笑非笑地眸子,重重點了點頭。
牧野并沒有立即回答她,只是抬眸看向風暴中心,目光悠長。
良久,他淡淡開口:“他們三個,無論是誰,都該直面這個問題。”
是了,季知春看向緊緊攬著魏謙昀手臂的姜蒁,自從婚禮過后,她一直回避齊云飛的問題。
而齊云飛,更是在姜蒁婚禮結束后,連首都都沒回去,把畫室丟在那。
這么下去不是辦法,對魏謙昀,也不公平。
收回視線,季知春不經意間瞥見牧野唇畔噙著一抹玩味的笑意。
忽而福至心靈,她頓了頓,不可思議地問道:“牧野,你不是記恨魏謙昀把秦嶼帶到他的宴會上,報復他吧?”
牧野身形僵了一瞬,像是被她氣笑:“我在你心里就是這樣的人?”
“你不是嗎???”
這件事最后怎么解決的,季知春不知道。
只知道,次日一早,齊云飛就離開了江寧。
至于姜蒁,當天晚上她在地下車庫看到姜蒁被魏謙昀身形完全籠罩的時候,她就知道——
親愛的朋友,你大事不妙。
周日,牧野飛去Y國。
季知春倒是沒有什么太多離別的情緒,反倒在機場安慰牧野,只有一周而已。
將人送走,告別送她回來的尹余安,回到家,關上門,將手頭上的活全部忙完,真真正正坐到沙發上,放松下來。
看著空無一人的家里,那股刻意掩蓋的酸意,方才在此刻慢慢翻涌上來。
其實也沒什么,出國一周而已。
她把安慰牧野的話,又安慰自己一遍。
可她總覺得,不習慣。
是的,不習慣。
不是不舍,不是難過,是不習慣
習慣真的是個可怕的東西。
她只是和牧野合租半年多而已。
而如今,明明牧野只是離開一周,明明她在心里已經建設許久,可她總覺得家里就是少個人。
想念總是在獨處的時候瘋狂蔓延。
她控制不住的想,以往這個時候牧野在她身邊。
拍拍臉,告訴自己牧野只是出國,又不是死了,沒必要那么一直想。
她拿出手機,準備挑部電影,轉移注意力。
卻在此時看到季女士的未讀消息:【知春,你爸這兩天總是不舒服,今天頭暈又加重。】
【讓他去醫院也不去,要不你回來看看,行嗎?】
【別說是我說的,他不讓我跟你說。】
手指在屏幕上猶豫了下,身體卻已經誠實地站了起來,她回:
【我今天就回去。】
李女士和老季都是要強的人,不會拿這個開玩笑。
心慌的厲害,她干脆打個車回去,還沒剛進小區門,手機就急促振動起來。
“喂!知春!你爸暈倒了!!!”
心猛地一跳,根本顧不上什么,她撒腿就往家里跑。
快一點,再快一點。
千萬別有事!
千萬!!!
剛進家門,季知春就看到躺在地上的老季嗎,和撲過來的李女士。
“已經叫過救護車了,現在該怎么辦?!”
越是在這個時候,越不能自亂陣腳。
她拿出家里血壓測量儀,一邊動手量血壓,一邊詢問李女士老季近況。
收縮壓180mmHg,舒張壓110mmHg。
這么高,她拆下測量儀,結合李女士說的這幾日老季經常頭暈心悸,和今日突發左側肢體無力。
多半是腦卒中。
這是搶時間的病,預后功能很大一部分看治療急不急時。
看著老季緊閉的雙眼,他是那樣要強的一個人。
咬咬牙,她對李女士說道:“媽,樓下王姨家地下室有個擔架,我去借,咱們一起把爸先抬下去。”
節省醫務人員的時間。
不能等了,她直接起身往外沖,打開門的一瞬,樓道里卻站著一個,她絕對想不到會出現在這里的人。
愣了一瞬,她猛地抓住眼前人的袖子:“秦嶼,幫個忙!”
次日清晨,季知春看著心電監護上一串平穩的數字,疲憊揉了揉眼睛。
她剛剛把跟著熬了一夜的李女士和秦嶼打發走,現在病房里只剩下她和老季。
她看向老季沉睡的面容,想起醫生的話:
“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現在就看人醒了。”
她多么慶幸自己在看到李女士的消息時,就選擇回來。
要是她在置氣,要是她沒看到消息。
要是因為她沒有回來而耽誤了時間。
這輩子!
她都不會原諒自己。
萬幸,萬幸。
“嗡——”手機的震動聲在安靜的病房格外清楚。
她看向屏幕,是牧野的視頻電話。
她頓了頓,看了眼心電監護,關閉攝像頭,按下接聽。
“喂——季知春。”
“還沒起?”
“怎么接的這么慢?”
停頓一下,她故作輕松:“我都到醫院了,忙著呢!”
“嗤”牧野明顯輕笑一聲:“這不像你。”
“想我想的睡不著?”
“嗯。”她壓下喉間溢出的顫抖,應了聲。
要是牧野在的話,這個時候一定會陪在她身邊。”你不對勁,季知春。”牧野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還有——”
“為什么不打開攝像頭,讓我看到你?”
第55章 騙子
“季知春,騙子。”
“好吧。”季知春心里一緊,語氣卻依舊裝得輕松:“我是為了吃西苑閣那家的包子,早起了會兒。”
昏暗之中,仍不斷有光亮投在牧野臉上,照清楚他臉龐。
眼下青黑和眉宇間淡淡疲憊,哪怕是有意掩飾,也掩蓋不掉。
她想起出國前一周,在她凌晨醒來喝水時,都能隱隱約約看到牧野房中透出來的光亮。
想來這次問題應該很棘手。
“是嗎?”屏幕中的牧野瞇起眼睛:“屏幕也黑著——”
“那是到了醫院,不方便。”
“嗤。”牧野輕嗤一聲。
而此刻,他所坐的車輛似乎停在一處莊園前,牧野淡淡掃一眼車外,看向屏幕:“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行了,知道了,忙你的去吧。”她催促著。
電話那頭傳來牧野不爽的輕哼,隨即,他掛斷電話。
而季知春緊繃的身體也在此時松懈下來,伴隨心電監護自動測量血壓的聲音傳來,她的注意力又重新放在心電監護上。
陽光透過病房高高的窗戶落在病床藍色床單上,后知后覺的疲憊如同潮水般涌上來,她慢慢彎下身子,趴到床欄上。
目光轉到老季平和安靜的睡顏,光影照亮了他半邊臉,無數浮塵在光亮中蹁躚,安靜的,緩慢的。
思緒在這一刻被拉遠,從小到大的記憶中,似乎有無數個這樣冬日的清晨。
老季休假時候,是她最開心的時候。
再這樣寒冷的冬天,老季蹬著自行車送他上學的時候,都會特意繞道西苑閣,帶她吃那家的包子。
那時候的她被包裹的嚴實,厚厚的帽子,圍巾,手套全都圍在身上。
坐在自行車的后座,昏昏欲睡。
冬日第一縷陽光,透過光禿枝椏的間隙,落在她眼皮上,冬天的太陽光透過眼皮,是可以看到血色的紅。
沿途路過各式各樣的店鋪,早起趕路的上班族,和她一樣上學的孩子,擺早攤的小販,上街趕集的叔叔阿姨。
形形色色,都在為生活奔波。
早餐攤上升騰的熱氣,食客呼出的擺起,路邊邊等人邊跺腳的學生。
陽光公平的落在每一個人身上,現在想起來,她依舊能記得,老季端在她面前都第一晚熱粥上蒸騰的熱氣,夾給她的第一個包子。
那是記住他的口味和愛好,那些夜里為他講過的故事,那些藏在細枝末節里,他能感受到的沉重的,熾熱的,愛。
她想起昨日李女士向醫生口述的病情,一個多月,休息不好,夜里睡不著。
為什么,為什么不跟她說呢?
跟她說了,又能怎樣?
她是爭吵過后,以一種漠視的姿態,忽視老季和李女士發來的信息。
但,
她不后悔爭吵,她只是悔恨為什么沒有早一點說出來,把話說開,用一種積極的態度來解決問題,而不是一直回避。
要是這次,這次她下頜逐漸收緊。
她不敢想。
人在面對生死問題,才發現之前自己有多可笑。
垂下眼睛,控制不住的鼻酸,她把頭埋進臂彎,沒有發出一聲聲響。
靜,很靜。
靜得連屋外護士的腳步都輕得一清二楚。
近在耳旁,有似乎隔著兩個世界。
忽而,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似乎有人抬手拂過她的發頂
有人,抬手?
她猛地抬頭,正對上老季虛虛抬起的手掌,以及看向她的目光。
“知春”
“爸!!!”
一瞬*間,所有強壓下去的酸意在胸腔涌動,她控制不住哽咽。
對了,醫生!
她起身就要去按床頭鈴,老季似乎以為她想走,抬手勾住她的袖子,脫口而出:“知春,爸錯了。”
就是這樣一句道歉,讓她再也按壓不住眼中洶涌的淚意,咬著唇沒發出聲音,淚水卻大滴大滴落下。
原來許多怨恨別扭的時候,只是在等一句輕輕的,對不起。
醫生很快就來到,細致地做了所有查體。
好在老季沒什么大礙,輕微腦梗,所有功能健在。
醫生建議可以吃飯,但是盡量選擇易消化的食物,最好是流食。
季知春已收斂好所有情緒,正要起身去給老季買一些粥回來,卻在出門時,迎面對上前來的秦嶼。
她愣了下,視線落到秦嶼手中提著的早飯。
還在冒著熱氣。
“帶了早飯,每樣都買了點。”
她沒客氣,道了聲謝,秦嶼買的東西里有粥,老季可以吃。
安頓完老季,看到他重新閉上眼休息,季知春輕輕帶上病房門,繼而轉眸看向站在身旁的秦嶼:
“今天真是多謝你了,跟著忙了一個晚上,早晨還送飯來。”
秦嶼眸色依舊溫和,透過鏡片,他淡淡看著她:“跟我客氣。”
季知春笑笑,慢慢將整個后背靠在墻上,側著頭,看向秦嶼:“改天請你吃飯。”頓了頓,她又補了句:“不是客套,認真的。”
“我記下了。”
晨間的病區一片忙碌,護士們推著推車干練地到每一個病房掛水,護理。
他們兩個靜靜靠在墻上,誰也沒先說話。
良久,季知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而開口:“剛剛你說到我們家那兒探望長輩。”她偏了偏頭:“我怎么不記得你有長輩住在我們那里?”
秦嶼明顯頓了下,他偏過頭,早晨的陽光透過走廊的玻璃窗落在他臉上。
素日無甚波瀾的眸色透過金絲眼鏡,靜靜落在她身上。
她對上秦嶼的目光,那雙眸中閃過一絲她看不懂的復雜,就在她忍不住要開口再次詢問的時候。
秦嶼淡然開口:“我來拜訪我的爺爺奶奶。”
“就住在你家對面。”
送走秦嶼,季知春坐到病床前,老季還沒有醒,她看了一眼心電監護上的數值,依舊平穩,但她卻心亂如麻。
不是因為老季。
而是在消化剛剛秦嶼的話。
她沒想到素日和善可親,待人彬彬有禮等牧叔叔竟然做下這樣的事!
秦嶼甚至比牧野還要大上幾個月!
陸阿姨,牧爺爺錢奶奶
許多人在她腦內亂成一團麻。
可最最重要的,是牧野。
他知道嗎?
他肯定是知道。
可他在知道的時候,又該以怎樣一種心情,來接受父親的背叛呢?
她不知道。
她也想象不出來。
手不自覺攥緊,一股窒息情緒像是一張無形的網,緊緊裹住她的心。
怪不得,怪不得他對秦嶼總是有敵意。
怪不得,怪不得要讓她離秦嶼遠一些。
可她是怎么做的呢?
記憶似乎又一次回到了那個風雨欲來的下午,潮熱黏膩的空氣緊緊沾在裸露皮膚上。
昏暗樓道,照明燈忽明忽暗。
她仰著臉,瞪著眼前的牧野,又一種最堅定的語氣說著,不經過腦子脫口而出的氣話:
“秦嶼就是比你強!比你好!”
“哪里都比得過你!”
“我就是喜歡和他在一起!我就是喜歡他!”
人總是意識不到自己的話能造成多大傷害。
直到那個幡然醒悟的時刻。
距離老季生病已經第四天,第三天老季就已經下床,狀態良好,幾乎沒有任何后遺癥,醫生說再住一周就可以出院。
這兩天,她請下陪病假,忙前忙后的同時,也很好的糊弄過去牧野。
她想,等他回來再告訴他也不遲。
老季又沒什么大礙,總歸不好讓他分心。
她提著三人份的早餐,來到醫院,手機卻在此刻振動起來。
是牧野來電。
她按下接聽,把電話放在耳邊:“怎么還沒睡?”
醫院門口熙熙攘攘,車聲、叫賣聲,吵鬧聲絡繹不絕。
這些聲音對她來說像是被一層透明的玻璃罩隔絕在外。
季知春所有注意都放在電話那頭——綿長又沉重的呼吸聲。
他說:“季知春,你在哪呢?”
愣都沒打,她像平常一樣搪塞著:“在醫院啊,這個點準備上班呢。”
電話那頭一聲重重的吸氣,像是強忍著什么。
“騙子。”
她以為自己聽錯:“嗯?”
隨即,右肩被輕輕拍了下,她下意識轉頭看去——
電話早已被掛斷,可對面的聲音清晰地在耳邊響起:
“季知春,騙子。”
【作者有話說】
其實吧,牧野讓你離他遠點也不全是因為秦嶼是他哥的原因一開始確實還不知道來著,到時候會整個秦嶼番外講一講吧?
第56章 忐忑
李女士拉著牧野的手越看越歡喜,秦嶼此時帶著一束花走了進來。
冬日清晨,白日初升,冷清陽光伴隨陣陣寒風,引得人忍不住呼出口白氣,又裹緊些衣服。
季知春像是感覺不到寒冷,愣愣看著眼前本該一周后出現的人。
熙熙攘攘的人群,大都步履匆匆。
四目相對,時間似乎在兩人之間靜止。
誰都沒先開口。
季知春看著眼前牧野,對上那雙壓抑著怒火的烏沉雙眸,心虛了下,可當看見那雙眼睛滿布的紅血絲,又止不住的心疼。
他眼下的青黑又加深了。
季知春忍不住上前半步:“不是要下周才能忙完嗎?”
牧野沒答話,只靜靜盯著她,仿佛想在她臉上看出些什么。
“公司的事忙完了嗎?”
牧野深吸一口氣,像是強壓著什么:“提前忙完回來。”
說著,又像是忍耐不住,他上前一步,接過她手中提著的早飯,一字一頓:
“季、知、春。”
“出了那么大的事,你為、什、么,不跟我說?”
季知春張了張口唇,不知該從哪里跟他說起。
老季發病的時候,他飛機起飛也就一個多小時,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她又覺得沒必要因著這些事而去打擾他。
“我怕影響你工作,公司的事”
“季知春。”牧野似乎忍無可忍,他打斷她的話:“什么事兒能有你重要?”
“我問,什么事能有你重要!?”
原本就鋒利的眉眼在盛怒之下更顯冷厲,他上前半步,幾乎要站在她身前,迫人壓力跟隨著他的身形,籠罩而來。
他眼底燃著熊熊怒火,看得她不自覺攥了攥手:“我想著,公司的事件很嚴重才讓你回去的,我爸又沒什么大礙”
“我本來就學醫的,能行,再說還有我媽呢,沒必要千里迢迢把你叫回來”
牧野沒接話,可她本能覺得他似乎更生氣了。
他定定盯著她兩秒,而后,笑了。
“行,季知春,你好樣的。”
語罷,轉身就走,大衣的衣擺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弧度。
她有些無措,頓了下,硬著頭皮跟在牧野后面,來到停車場。
看著牧野一言不發地打開后備箱,氣氛沉默的讓她如芒在背,她不自在地轉了轉:“你什么時候到江寧的啊。”
“早上。”
季知春后背又緊了幾分:“紅眼航班那么累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去接你啊。”
牧野冷哼一聲,沒有接話。
露天停車場空曠無比,不知從哪吹來一股寒風,吹得季知春縮了縮脖子。
牧野身形一頓,關上后備箱,打開車門,拿出條圍巾粗暴地攏在她脖子上,語氣冷硬:“跟來干嘛?”
她停頓了一下,如實開口:“早飯在你手上。”
“哈”牧野像是被她氣笑了:“好,行。”
“拿著你早飯。”
說著把早飯往她手上一塞,轉身提著七八箱營養品抬步往住院部走去。
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背對著她:“愣著干嘛?”
“帶路。”
“哦——”她慢吞吞回到。
帶著牧野來到老季病房,看著牧野如往常一般同老季、李女士寒暄。
季知春默默松了口氣,慢吞吞找張板凳坐下,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惜天不隨人愿,就在李女士拉著牧野的手,越看越歡喜的時候,秦嶼帶著一束花走了進來。
知道二人關系的季知春,“蹭”的下站起來,她看向牧野,忍不住上前一步。
“哎呦,小秦來了!”李女士熱情招呼著。
老季笑著跟牧野說:“這位是小秦,在我生病那天幫了大忙呢!”
“是啊是啊,要不是他,我和知春都不知道怎么把你帶下去!”李女士在一旁附和,一邊又搬了張凳子:“小秦,來!坐!”
看著毫不知情的父母,季知春冷汗都要下來了。
她上前一步,先一步接過椅子:“別吧,秦嶼人家還得上班呢,哪能坐在這陪你們聊天?”
話還沒說完,余光就瞟見牧野似笑非笑的瞥來一眼。
“哎喲,瞧我!”說著李女士又摸出幾樣水果,要塞給秦嶼。
“不用了,阿姨。”秦嶼禮貌推拒,順著她的話往下說:“我就是想來看看叔叔,一會兒還要去律所。”
老季樂呵呵沖著牧野夸贊秦嶼:“這小伙子,人好!天天來看我。”
“知春啊,你可得請人家吃飯!”
“當然。”季知春還沒說話,牧野就走到她身邊抬手攬住她肩膀:“我和知春改天請秦學長吃飯,好好感謝。”
“小秦還是你們學長啊!?”李女士驚喜地問道:“你們高中時候關系一定很好的啦!”
快別說了,媽!
季知春快要碎了。
她老老實實站在牧野身旁,半垂著眼,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依舊如芒在背,如坐針氈,坐立不安。
好在,秦嶼也沒有多呆的意思,簡單聊上兩句就提出告辭。
“我去送一下。”牧野跟著出去。
“還是我——”季知春的后半句,在牧野‘不經意’瞥來的目光中咽了回去。
只得目送二人離去。
醫院樓梯的拐角處,秦嶼站定,淡淡看向慢悠悠跟在他身后的牧野:“有什么想說的,說吧。”
牧野站在樓梯之上,同樣冷淡地回道:“江北已經動手了。”
“要想摻合,勸你盡早回去。”
秦嶼像是早就料到一般,眉毛都沒動一下:“知道了。”
“還有——”
牧野叫住即將轉身的他,秦嶼轉眸看去,牧野逆光而立,看不清神色。
還是以前那樣漫不經心的語調,只是說出的話讓他微微抬眸。
“謝了。”
“謝?”
“謝你幫了知春。”牧野別過臉,光線照亮他半邊臉,眉宇間似有些不耐:“雖然知道你也沒安好心。”
安全通道的門外,季知春猶豫要不要下去看看
總不能在醫院打起來吧?
她有些擔心。
“吱呀——”安全通道門被打開。
她迎上牧野,不著痕跡地打量幾番,一抬眼卻對上牧野不甚明朗的眸色。
“怎么?怕我欺負他?”
“哪有。”
她自知理虧,討好似的笑了笑。
自此之后,牧野便每天雷打不動的來老季這報道,順便把做飯的差事也攬了下來,把老季和李女士哄得恨不得認他做親兒子,反倒把她這個親女兒晾在一邊。
那件事好像就這樣過去,一切似乎和平常沒什么兩樣。
可她知道,并沒有。
牧野在生氣。
即便牧野還在和她正常交流,即便牧野每日還在給她洗手做飯。
可她就是知道,牧野在生氣。
她總是能在細枝末節處看出差別。
比如牧野只是和她正常交流,多余的話再沒有;
比如牧野總是若有似無地躲著她;
再比如,現在——
牧野開車,神色專注。
可緊抿的唇瓣,顯示出主人心緒不佳。
交疊在腿上的雙手又攥緊了些。
不能在這樣下去了。
老季今天都已經出院,牧野生氣已經一周多了。
他從來沒有跟她生氣那么長時間。
不安的情緒伴隨著時間越演越烈。
牧野會不會和她分手?
她抿住唇,他們戀愛滿打滿算也就一個多月
她垂下眼睛。
一股強烈的不安又一次籠罩在心頭。
她以為,這件事算不上什么大事,怎么就到這種地步?
可說來說去,說到底——她都不想再次失去牧野。
一想到牧野要搬走,再也見不到他。
心臟就像被一只手攥住一樣,喘不上氣。
她不想的。
可牧野到底為什么生氣?她不知道,也解決不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地下車庫,她看著牧野走在前面的背影。
她告訴自己,不能老是回避問題。
既然不想,那就去爭取,就去問。
一直拖著算什么?
要死也得做個明白鬼!
她跟在牧野身后,上了電梯,進了家門。
在牧野轉身要回屋的時候,她終于上前一步,勾住他衣袖:“牧野,咱們談談吧。”
牧野停住腳步,轉身,沒什么神情:“嗯。”
“說什么?”
“說她只說了一個字,就覺得委屈。
這幾天牧野也不和她拌嘴,也不問她想吃什么零食,
就連現在,語氣都冷漠的可怕。
鼻尖酸意一直翻涌,她抬眼,淚水卻先掉落,喉間更是忍不住哽咽:
“說,說你為什么要分手!”
【作者有話說】
我覺得應該不是要分手
第57章 騙你
季知春終于知道了六年前的真相。
視線早已一片模糊,就連眼前牧野身影也變得朦朧起來。
季知春仍倔強地站在原地,仰面固執要個答案。
客廳主燈盡職盡責亮著,碎成她眼中浮動的光點。
而后,她瞧見牧野身形晃動一下,溫熱粗糲的指腹抹去她面上淚水。
她終于看清牧野面上神色,他哭笑不得:
“誰?”
“誰要和你分手!?”
“除了我,誰還是你男朋友?”
“你!”她近似不講道理地指控:“就是你要分手!”
“莫名其妙地不高興,還不說出來,偷偷躲著人。”
“之前說什么有問題兩人一起解決,騙子!”
“你才是騙子!”
話音剛落,她便被一股巧勁兒輕輕一拽,跌入一個滿是木制香的懷抱。
牧野氣息又一次將她籠罩,她剛想抬頭,就被溫熱手掌按著后腦,將整張臉埋到牧野寬厚的胸膛。
男子的體溫隔著布料源源不斷傳到她身上。
季知春氣不過,張嘴就咬。
牧野卻像個沒事人一樣,輕輕拍了拍她后頸:“會發脾氣了,挺好。”
“你別轉移話題!”她聲音隔著衣物隔著人體,悶悶的。
“季知春,我沒想分手。”
“那你生氣什么!”
“我是氣我自己。”
季知春費勁仰起頭,對上牧野半垂的眉眼:“騙子。”
“好吧。”牧野語氣里似有幾分無奈:“也生你的氣。”
“氣你遇到事兒,總想自己來扛。”
“氣你總不會學著依賴別人。”
“氣你——”他垂下眼,神色里再沒有平日漫不經心的模樣:“不需要我。”
季知春張了張嘴,面對牧野的坦誠。
她反倒不知該說些什么。
“季知春。”牧野抬手勾起她鬢角一抹碎發,在食指上繞了繞:“我總想著,你再多關注我一些,再多需要我一些,再依賴我一些。”
“就像之前一樣。”
“有我在,你就什么都不用怕,放心大膽去走你的路。”
“但現在你不需要我。”
他垂下的眼睛,似乎在看那一縷碎發,又似乎什么都沒有看。
“你自己解決的很好,這不是壞事,可是季知春
“你一個人,怕不怕?”
怕啊,怕死了。
上學在被學生會為難不能畢業的時候,她怕死了,她不敢跟家里說;
雪夜一個人走過荒涼的城郊,她一個人,很害怕,可沒人來幫她;
上班因為敬酒被老袁有意無意的刁難,她怕啊,但沒用,她還是得喝。
這些在生活中瑣碎的,不值一提的小事,足以困擾她,足以讓她害怕。
就連老季倒下的那天晚上,她太害怕了,她怕失去爸爸,她怕一切在腦海中預演產生的所有不好后果。
但沒用,她得撐起來。
她得安撫慌張的媽媽,她得妥帖辦好所有手續,她得體面跟幫忙的秦嶼道謝。
她不能松懈。
她一個人,就得頂天立地。
她鼻子發酸,別過臉,不去看牧野。
“我知道這不怪你。”
“應該怪我,怪我沒有陪在你身邊。”
“這就怪你!”她突然拔高聲音,掩飾控制不住的哭腔。
她知道自己無理取鬧,可她就要這樣。
“你為什么要不吭一聲的出國!”
“你知道我當初找你找的多辛苦嗎?!”
“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
“我根本就沒想到,就沒想到你會離開我!
“你為什么要走啊?”
“為什么”
她仰起頭,她知道現在的樣子一定很丑,滿臉淚水,可她還是這樣抬頭看著牧野。
滿眼的淚水讓她覺得整個世界都模糊起來,直到牧野的臉越來越近,直到牧野額頭抵住她的額頭。
她滿眼都是牧野那雙認真雙眸。
他說:“季知春,我從來沒想走。”
“不許騙我。”
“從不騙你。”
于是在這個夜晚,在這個寒冷到需要兩人依偎的冬夜。
季知春終于知道了六年前的真相。
六年前的夏夜,在盛大煙花和雨后初晴的涼爽下,在秦嶼同她在天臺告白的時候。
牧野接到陸阿姨的電話,匆匆趕回去,卻連家門都沒進,連人帶行李被塞進前往機場的車里。
察覺到不對,牧野偷偷編輯信息想要跟她聯系。
卻被突然爆發的陸阿姨一把奪過手機扔出車外,連同那個未曾編輯好的信息一同消失在黑夜里。
本以為只是突如其來的旅行,沒想到是早有預謀的軟禁。
落地Y國,甚至沒有給他反應時間,陸阿姨就將他關進莊園里,禁止他與外界接觸,一關就是半年。
他嘗試過逃脫,可陸阿姨精神情況多次反復崩潰。
好在半年后,陸阿姨的情況逐漸穩定,牧野也得以重新回到學校,只是陸阿姨對他的監管從未放松。
而牧野能接觸外界的第一件事,就是嘗試和她聯系。
可惜那時的她早已換了聯系方式,牧野輾轉多人得知的卻是她已經和秦嶼戀愛的消息。
自此,他便把重心放在如何脫離掌控之中。
“脫離我媽后,過了一段拮據日子,再然后就是和幾個朋友一起創辦元盛。”牧野云淡風輕地帶過,好像經歷這些故事的主角并非是他,只字不提其中艱難困苦。
會恨嗎?
在被禁錮人生自由的日子里,面對歇斯底里的母親,會恨嗎?
會怕嗎?
在異國他鄉舉目無親的地方,一個人打拼,拮據困苦,會怕嗎?
但這些,牧野都沒說。
他只是平靜的敘述,最平常不過的事情。
季知春直覺不對,牧野一定隱瞞了些什么。
可她該怎么問?
是問他瘋狂偏執的母親,還是造成這一切卻逍遙自在的父親?
她反手握住牧野摩挲在她掌心的手指,緊緊握住。
“牧野”她開口,嗓子干澀的像是用砂紙劃過石礫。
她努力睜著眼睛,不讓蓄在眼眶中的熱意落下。
“別這樣看我。”熟悉的囂張神情似乎又重新回到牧野面上,他挑了挑眉:
“怎么?不信我混的不錯?”
“牧野。”她手中力氣又加重了些:“都過去了。”
“都會過去的。”
橫在心口六年的郁氣,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消失的悄無聲息。
她不怨了,也沒什么好怨的。
太多的情非得已,太多的不由自己。
她現在只希望眼前人,未來的路,光明燦爛。
他本就該站在陽光下,前途坦蕩,光明燦爛。
像是下定某種決心,她握著牧野的手,堅定而又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
“我們都會好的。”
牧野愣了下,隨即失笑:
“是的,我們。”
“嗡——”一陣手機震動打斷牧野接下來要說的話,他不耐煩地“嘖”了聲,在看到來電人的名字時,又擰起了眉頭。
季知春余光掃過他的手機界面,秦嶼兩個字,大大方方的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
等等,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牧野和秦嶼已經是可以交換聯系方式的關系了嗎?
她豎起耳朵,細細聽著。
【作者有話說】
我在思考這個6年前的真相該以一種什么方式呈現,按照牧狗性格的話,我覺得他不會把所有發生的事,事無巨細地告訴小春,但一定會說實話。側重點絕對不一樣。
所以感情下一章就算是寫6年前的真相的話,也是以一種比較平淡方式來敘述。
后續會寫一篇牧野視角的番外,以及許行知也要登場了,也會揭曉一部分牧狗特意忽略沒有敘述的地方。
第58章 吻技
“重要的是你,以后的孩子可能考不了公。”
“嗯,知道了。”牧野簡單應了句,隨手掛斷電話。
轉頭就對上季知春亮晶晶的眼睛。
“你們背著我密謀什么呢?”
季知春還記得秦嶼層說過的合作。
“告訴我。”
她想知道,所以就問了。
牧野明顯停頓了下,似笑非笑看著她:“想知道啊——”
他故意拖長聲音,看她的反應。
“準備拿什么付賬?”
季知春停頓了一下,試探問道:“微信還是支付寶?”
清晰的,她看到牧野表情凝固一瞬。
她悟了。
“要是有pos機的話,銀行卡也行。”
“我、不、要、錢”牧野幾乎是從后槽牙擠出這句話。
“東西的話——”她猶猶豫豫。
“親我一下,就告訴你。”
不知為何,季知春總覺得這句話有股自暴自棄的味道。
“我覺得——”
她話還沒說完,眼前罩下一片黑影,溫熱的觸感落在她唇畔。
牧野長而密的睫毛,她甚至能清晰的看見。
呼吸不自覺停滯一瞬,繼而和更加炙熱的氣息糾纏在一起。
牧野顯然不滿足如此的淺嘗輒止,手掌帶著滾燙的體溫按住她后頸,他不斷欺身向前,在她唇瓣上舔舐、吸吮,無師自通地用舌尖撬開她唇齒,不斷加深這個吻。
親到她呼吸逐漸跟不上節奏,他方才意猶未盡地放開她,額頭抵上她的額頭,輕笑出聲:“怎么連換氣都不會?”
臉燙的嚇人,季知春抑制住輕喘,別過頭:“我這叫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那我再幫你提升一下。”
說著牧野扳過她的臉,作勢又要繼續。
抬手抵住牧野胸膛,她抬頭往后仰,滿臉抗拒:“付也付過了!告訴我!是什么!”
牧野一臉惋惜地長嘆一聲,慢悠悠坐正了些:“沒什么。”
“我收集證據,他起訴牧晏。”
“牧叔叔?起訴?起訴什么?”
“盜取商業機密。”
“有秦嶼在,至少十年起步。”
她想問為什么,但對上牧野的眼睛,又覺得沒必要再問。
牧野,陸阿姨,秦嶼,秦嶼的媽媽。
她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但她知道,這一切悲劇的原因,都在一個人身上。
“牧爺爺,錢奶奶那里”
“秦嶼已經說過了。”
“他本身要沒問題,這個套也套不住他。”
牧野漫不經心摩挲著她的掌心。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季知春猛地頓住,她知道曾經牧野對牧叔叔是多么孺慕。
他每次都盼著牧叔叔從江北回來,渴望得到他的夸獎。
甚至于在努力追趕牧叔叔的腳步。
現在,他要把曾經無比仰慕的父親,親手送進監獄。
即便他表面若無其事,即便他顯得毫不在意。
可還是有個小小少年,被他親手打碎,埋在不為人知的角落。
“我重要什么?”牧野挑眉看向她。
她呼出一口氣,斜瞥向牧野:“重要的是你,以后的孩子可能考不了公。”
“?”
季知春惋惜長嘆。
“季知春,你向我求婚?”
“?”季知春身形一頓,百思不得其解地看向牧野:“你是怎么得出這個結論的?”
“我的孩子,不就是咱倆的孩子?”牧野理直氣壯:“你不是不生小孩嗎?”
對啊不對!
“什么咱倆的孩子!?我什么時候向你求婚?!”
她確定以及肯定牧野聽到了,但牧野顯然不在乎,自顧自地往下說著:“生不生孩子無所謂,重要的是得結婚。”
“為什么。”季知春嘗試理解他的思路。
“領證我會比較有安全感。”
“請問安全感這個詞,還是有、安、全、感,和你牧大少爺沾邊嗎?”
牧野正在用一種“你不懂”的目光瞥了她一眼,她忍了又忍:“憑什么我就得和你結婚?”
“你有什么優勢嗎?”
牧野挑眉:“我本身,就是優勢。”
“臉蛋和身材只是其中兩項,換句話說,和你結婚有什么好處嗎?”
哪怕同牧野相處那么長時間,季知春依然不理解,一個人怎么可以自信到這種程度?
“你會得到高額股份,成為天價保險受益人。”
“確實是很難讓人拒絕。”季知春認同。
這下輪到牧野不滿:“喂,你是喜歡錢還是喜歡我?”
“確實是很難令人抉擇啊。”季知春長嘆。
余光瞥向牧野,他正不滿地瞇起眼睛,直直盯著她。
有點好笑,季知春清清嗓子,一本正經的開口:“有錢的時候最喜歡你,沒錢的時候最喜歡錢。”
“嘁”牧野冷哼一聲,一把攬過她,將下巴擱在她頭上:“好啊你!”
沉默幾息,他語氣悠悠,又帶著幾分篤定的得意:
“幸虧我有錢,你只能最喜歡我。”
時間如流水般過去,不知不覺又過去兩周。
周五臨近下班,季知春正在整理器械,杜玉荇忽而喊住她:“季知春,外面有人找。”
“誰啊?”
她來到大廳外,只看到一位身穿淺色系羊毛大衣,身材高挑,氣質絕佳的女子,正靜靜看向她。
“陸陸阿姨。”
陸阿姨輕輕抬了抬下巴,那雙眼尾上挑的鳳眼不動聲色地打量她一圈。
“談談吧。”
冬日夜晚總是要比尋常來的更早些。
街邊私密性較好的咖啡店,靠近里面的位置,季知春坐在陸阿姨對面,面前是一杯熱牛奶。
她端起牛奶,小口抿著。
悄悄看向坐在對面的陸阿姨。
陸阿姨生的漂亮,皮膚白皙,臉頰小巧,一雙鳳眼似笑非笑,看人的時候總是生出一段嫵媚風流。
現在,她正拿著湯匙,慢慢攪拌著面前的咖啡,卻始終沒送入口。
隱隱的,她生出一股不可言喻的興奮。
這種小說和電視里的橋段,終于也要輪到她了嗎?
“我就直說了。”終于,陸阿姨言明來意:“離開牧野,你們不合適。”
季知春期待地看著陸阿姨,陸阿姨輕蔑地看向她。
氣氛詭異地沉默下來。
誰都沒有先開口。
眼睜睜看著陸阿姨神色由輕蔑,變成疑惑,最后再到沉默。
季知春終于按捺不住,小心翼翼的試探到:
“陸阿姨,還沒到那個流程嗎?”
第59章 行知
“小姑奶奶,你為什么偏偏上這個活祖宗的車?!”
“流程?”
季知春眼瞧對面的陸阿姨秀眉微蹙,面色不善,就知道她沒明白她的意思。
“就是她停頓,不知道該怎么形容。
可當她們對視一眼,陸阿姨手中攪拌的湯匙一頓,目色輕蔑:“你想要錢?”
她還沒來得及接話,對面陸阿姨便冷嗤一聲,眉眼間的輕慢遮也遮不住:
“你們這種人啊,都是一樣的不擇手段。”
她眉目冷厲,竟生出幾分同牧野七分相似的銳利。
“當初牧晏也不過是個家庭條件稍好的學生,想要創業卻沒有什么原始資本,哄騙我同他結婚,支持他所謂的事業,自己背地里卻和初戀糾纏不清,暗通款曲。”
“一騙就是十四年。”
“如今這種索要錢財的手段,也要用到我兒子身上?”
“呵。”陸阿姨眸色中的冷意幾乎猶如實質:“下賤!”
“媽,”牧野高挑的身影站在桌前,幾乎擋住一大半的燈光:“適可而止。”
陸阿姨神色稍驚,很快又鎮靜下來:“什么時候來的?”
“從你們出醫院開始,就跟著。”
“你也聽到她說的!?”陸阿姨顯然易見的憤怒:“你還護著她!?”
早已挪到牧野身后的季知春,悄悄探出個頭:“阿姨,出醫院的時候,我就知道他跟在后面啦,對不起,跟你開了個玩笑。”
她意識到她的想法似乎戳到陸阿姨的逆鱗。
“媽。”牧野鋒利眉眼下隱隱夾雜著不耐:“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
“她分明就和你——”
“媽!知春不是牧晏!我也不是你。”
牧野將季知春擋了個嚴嚴實實,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聽到他語氣中的無奈和抗拒。
“不要干涉我,彼此留點余地。”
這句話委實說的,不留情面。
在她印象中,牧野是不會和親近之人這樣說話。
只怕
果不其然,陸阿姨將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你跟我這么說話!?”
“這是你該跟媽媽說的話?!”
站在牧野身后,季知春看向陸阿姨顯然激動起來的神情,輕輕扯了扯牧野衣袖。
“我殫精竭慮是為了誰?是為了你好!”
“我給你物色女朋友,行知哪點不好?無論是家世還是樣貌,都是一等一跟你匹配,你偏要——”
陸阿姨抬手指向站在牧野身后的她:“偏要找這樣一個女孩!”
“這么個階層的女孩!”
“知春很好。”牧野聲音冷硬:“再沒有比她更合我心意的人。”
季知春在這個劍拔弩張的時候,偷偷從牧野身后探出頭:“我確實也不錯啊,阿姨~”
“再說,咱們是社會主義國家唔!”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牧野抬手按了回去。
“媽,我已經不是六年前的我了。”季知春看不到牧野神情,只覺得他語氣充滿著嘲弄:“到底是為了誰,你心里清楚。”
“你掌控不了我,也掌控不了任何人。”
“哈!”陸阿姨怒極反笑:“看樣子是我說錯,你!不愧是牧晏的種!”
“你!才是那個最像牧晏的!”
她站起,*挑眉怒目,先前的優雅從容,高高在上早就被她拋之腦后。
“一樣的不知好歹!一樣的自私下作!一樣的想要遠離我!”
她與牧野對峙,眸中全是難以抑制的憤怒。
“我怎么就生出你這樣的廢物!”
她高高舉起手,在季知春心跳接近停滯的時候,牧野抬手,輕輕攥住她的手腕。
“媽,這套已經對我沒用了。”
牧野輕松放開她的手,轉而牽住身后的季知春,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而在季知春同她擦肩的一瞬,女孩腳步一頓:“阿姨,我說不太合適,但——”
“請你不要用你和牧叔叔的錯誤,來懲罰牧野。”
“他是好孩子。”
“他很好。”
她抬眸對上女孩清亮堅定的眼睛,忽而有一瞬明白,她那不爭氣的兒子為何像是著了魔一樣不顧一切的要回到女孩身邊。
似乎在很久以前,女孩就是這樣堅定的站在他身前。
夜幕漸攏,冬日暖色的路燈也無端在寒風下顯得蕭瑟。
季知春任由牧野牽著她的手走過街頭,他一言不發,她也沒多嘴去問,直到——
“冷嗎?”牧野開口,還沒等她回答,就把她的手揣進兜里,暖呼呼的。
“不高興?”她偏著頭看向他烏沉的眼睛。
“沒有。”
“嗯~”季知春撇撇嘴,一個音打三個波浪:“沒有~”
“小珍珠都要掉下來了~”
牧野噎了一下,頗為無語:“別欠。”
“我不!”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速速交代——嗯?”
季知春眼看牧野撩起眼皮看向她身后的街道,眉毛漸漸擰起。
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輛極為顯眼的黑紅仿賽機車,正以一種強勢又霸道的姿態闖入他的視線。
“嗡——”
那輛機車一個后尾飄逸,橫在二人身前。
一條纖長筆直的腿落下,穩穩架住機車,隨即車主摘下頭盔,微卷的長發在空中畫出一道漂亮弧線。
一張明艷生動的臉就這樣出現在二人面前。
好好好漂亮。
這是季知春腦中第一個想法。
不同于姜蒁那種,總是帶著些若有似無女文青憂傷的明媚。
而是一種,熱烈的,不容抗拒的,直入人心的明艷。
紅唇似火,像是一只挺立在寒風中扎人的紅玫瑰。
漂亮,生動,刺人。
“喲,好久不見,牧大少。”美女利索地跟牧野打個招呼,卻根本不等他回答,轉而把視線落在她身上:“這是哪位?沒見過。”
“許行知,我和你很熟嗎?”季知春余光看去,牧野一臉不爽。
“別那么冷淡嘛~”許行知全完沒在意牧野臭臉,目光好奇不帶有一絲惡意地打量著她:“哦——我知道了!”
“她就是那個筆記本里——”
“許行知。”牧野倏地出聲:“有事嗎?”
許行知沒有答話,視線相接,許行知忽而沖季知春開口:“這位女士
她唇畔勾起一抹弧度,目光中帶著明晃晃的引誘:“要跟我來一場冬日的速度與激情嗎?”說著,她遞來一個頭盔。
季知春對上那雙眼睛,似有流光在眸中溢轉。
“她不——!?”
“季知春!!”
季知春接過頭盔,和許行知遞來的護膝,松開牧野的手,利索地轉身坐上那輛漂亮地紅黑機車后座。
或許是因為她真的很喜歡這種肆意自由的感覺,也或許她今晚不知被什么蠱惑。
她選擇坐上了僅僅只有一面之緣女孩的車。
頭盔外,清晰傳來許行知肆意張揚的笑聲:“抱緊了!!”
她下意識摟上許行知的腰。
油門聲響,只留下一地尾氣和黑下一張臉的牧野,站在原地。
元盛科技大廈門前,許行知一個漂亮的甩尾,機車穩穩當當停下。
還沒等季知春下車,就從樓里竄出條黑影:“小姑奶奶,你為什么偏偏上這個活祖宗的車?!”
她摘下頭盔定睛一瞧,是尹余安哭天喊地的就出來了。
“拜托,別說的我好像什么壞人一樣!”許行知把頭盔往尹余安懷中一扔,大步朝里走去。
季知春挑了下眉,有樣學樣的將頭盔遞到尹余安手里:“謝謝啦。”
尹余安認命似的跟在她們身后,一邊走一邊抱怨:“拐小姑娘這種事,你能不能不要那么駕輕就熟?”
“在國外兩年,跟在你屁股后面擦了多少這樣的屎盆子?”
“這回你還把主意打到自家人身上!”
“那是我魅力大。”許行知無所謂地掃掃耳朵。
“到底是你魅力大!還是你把人搶來!!”
“我自愿的。”季知春適時開口。
“姑奶奶能別再向著她說話了嗎?”尹余安唉聲嘆氣。
談笑間,許行知已經推開總裁辦的實木門,一股溫溫熱意夾雜著幾分果香撲面而來。
總裁辦的沙發上,坐著四五個穿著隨意舒適的陌生人。
她都沒見過。
“呦”其中一位稍顯年輕的男生率先打招呼:“行知回來了。”
許行知隨意點下頭,給自己倒上一杯紅酒。
“不是說咱們要去給牧野一個驚喜嗎?怎么那么久,牧野還不來?”
另一位坐在較遠位置的男子隨口抱怨著。
靠近門的男生,目光溫和看了眼季知春,隨即看向尹余安:“這位是”
尹余安上前一一為季知春介紹著,當她跟牧野所有合伙人打過招呼后,便走到一側坐下。
她安靜捧著熱水,看著這一群人侃侃而談,忍不住的想,牧野在大學時候,在干凈明亮的教室,是否也如他們現在一樣,談論著、創造著元盛的未來。
看得出神,忍不住在腦海中勾勒、描繪未曾見過的畫面。
忽而感到身旁沙發一陷,季知春回過神,許行知已經晃著紅酒杯坐到她身側:“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季知春笑了笑:“在想這群天之驕子創辦元盛的時候,意氣風發的樣子。”
“意氣風發?”許行知嗤笑一聲,她舉起紅酒杯點點那群正侃侃而談的新貴們:“元盛初初成立的時候,是在Y國一個地下室里。”
“地下室?”
不應該是在大學校園里嗎?牧野明明說的是他上學時候。
季知春猛地一頓,
他只說是上學時創辦元盛,所以她理所應當的認為是在學校的創業園。
“他沒告訴你?”許行知挑了挑眉。
“我第一次見牧野的時候,他就是住在Y國一個地下室里。”
“逼仄狹窄,小的只能放下一張單人床。”
許行知回憶著,一邊嫌惡搓搓胳膊:“潮濕到進去都覺得身上能起疹子,還有一股下水道的臭味。”
說到這,她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那時候的牧野——”
她輕輕笑了聲:
“像是一只過街老鼠。”
第60章 往事
這樣的日子,牧野過了三年。
“老鼠?”
季知春無意識重復這兩個字。
“是啊,”許行知輕輕晃著紅酒杯:“住在下水道的老鼠。”
到此刻,季知春方才像是回過神聽清楚許行知講得什么。
她輕輕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喉嚨卻像塞上了一大團濕重的棉花,講不出一個字。
捧著熱水杯的指尖發涼,全身血液像是在此刻由四肢五骸回流到心臟,而后被一只無形手狠狠一攥。
“Y國那種鬼地方,冬天長,又陰雨不斷,地上房子還好,沒有暖氣的地下室,濕冷都能刻到骨子里。”
“這樣的地方,他住了三年。”
三年。
潮濕夾雜下水道臭味充斥在每一個角落的地下室,逼仄狹窄的房間昏暗不見天日,甚至于高大身軀也只能蜷縮在一張小小單人床上。
冬日刺骨的濕冷,夏天說不出的悶熱。
這樣的日子,牧野過了三年。
她忽而覺得有些悶,在這個空間碩大的總裁辦。
季知春喘不上氣來。
“就是在那間地下室,牧野和兩個同學開始了元盛的初創。”
“創業嘛,沒錢寸步難行,料如牧野這樣心高氣傲的人,初期拉投資的時候也找到了我這里。”
不假思索,她下意識就問了出來:“你幫他了,對嗎?”
可當對上許行知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她心里懷揣的那一點點期望,瞬間熄滅。
她錯得可怕。
“我是個商人啊,寶貝兒~”許行知尾音上揚:“太高風險的買賣,我不做。”
季知春啞口無言。
“說來也是奇怪,就是那么缺錢的時候,他寧愿省下一天的飯錢,也要在國內買束花。”
電光火石間,她想起這些年生日時收到的,那束香檳玫瑰配上洋桔梗。
而今年,沒有。
她抬眸對上許行知的眼睛,對方卻只是笑笑:
“不知道送給誰。”
“許行知。”不悅的嗓音打斷她們對話。
不知何時,尹余安站到兩人身邊,平日嬉笑的神情早以不見,他看向許行知,語含警告:“不要再說了,牧野會不高興。”
“嗤”許行知冷哼一聲,眉目中盡是不屑:
“做的什么事兒就是要大大方方的說出來。”
“偷偷摸摸在背后付出,把對方蒙在鼓里,還真是有夠奇怪。”
“憑什么以為,對方就不會一起承擔當時那份愛意和辛苦?”
“有夠蠢的。”
許行知嘴上不滿,看眼季知春,還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然而,尹余安沉默一瞬,卻又接著開口:“牧哥有個咱們高中時候的筆記本,在國外那么多年,他一直帶在身邊。”
停頓了一下,像是下了某種決心:“有機會你可以找找看。”
“牧野!你可算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全場安靜下來,所有人目光看向門口。
牧野懶懶散散的站著,目光越過眾人,越過站在她身前的尹余安,直直對上她看過去的眸子。
就是這樣一瞬,所有堵在心口沉悶的,壓抑的,無法言說的情緒,全部化作酸意上涌。
喉間止不住發酸,她用力眨下眼睛,控制住翻涌的熱意。
起身,
從容不迫向眾人告辭:“你們應該還有別的事,我就不打擾了。”
走到牧野身前,她甚至將所有情緒壓下,面色無恙:“我先回去。”
而后,轉身離去。
牧野沒說話,目送她進電梯,隨即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側倚沙發的許行知身上,再無剛剛好臉色:“說什么了?”
“沒什么。”許行知抿了口紅酒:“就是把你在Y國的生活告訴了她。”
晚十點,風尚名府。
季知春接完水正要回房間,迎頭碰上牧野擦著頭發從浴室出來。
她目不斜視,徑直從他身旁走過。
“喂——”牧野慢吞吞開口,季知春腳步一頓,仍繼續往前走。
牧野卻一個側身,攔在她身前。
她半垂著眼,就是不去看牧野的眼睛。
其實她知道,從元盛出來,牧野就一直不遠不近跟在她身后,直到進家門,她都沒開口跟他說一句。
她現在不想理他。
隨便他怎樣。
未料,牧野溫熱手指捏住她下頜。
似是有心靈感應,她硬是較著勁往下低頭。
僵持不下。
忽而,一聲輕笑從頭頂傳來,在毫無防備的時候,牧野一個巧勁將她下巴抬起,迫使她仰起頭,對上他的眼睛。
“季知春,”牧野悠悠開口:“別帶氣過夜。”
【作者有話說】
感覺這章沒寫完,大概率會補一千左右